更新时间:2008-07-30
只见这七个人都是素衣缟服,类似奔丧之人,而且每个人的五官都不健全,或少一只耳朵,或少一只眼睛,使的面目狰狞可怕。这些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显然制残已久。而且这些人手中拿着各式怪异的兵器,有拿巨斧的,有拿扇子的,有拿皮鞭的,也有拿算盘的,还有背锄头的,若非其中两人拿有单刀长剑,真看不出他们是武林中人。提剑之人一眼就看到宋晨,惊声道:“宋大侠!”忙奔到宋晨跟前,为其把脉。提剑之人忽然眉头一紧,慎重地扫视酒店所有人后问道:“什么人下的毒?”红衣女子见到这些怪异,不禁吓了一跳,但看到他们与宋晨认识,登时欣慰,手指何松阳道:“就是他们。”提剑之人盯着何松阳看了半天后泄气地摇摇头,随即从怀里取出一粒药丸,对红衣女子道:“给宋大侠服下,不能解毒,只可以暂时控制毒素蔓延。”红衣女子接过药丸,将信将疑,但为今之计只有死马当活马医,权且一试,忙给宋晨服了下去。宋晨已经痛晕过去,是以无法辨认出这七人的身份。
刚一进门,拿算盘之人就已经注意到申飞与何青松,他看了片刻后对身边摇扇子之人说道:“三哥,你看这人的招式。”摇扇子之人向申何两人看了一会后,突然叫道:“烈火纯阳掌?”其他人闻言,立刻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申何两人身上。拿算盘之人又说道:“你们再看那书生的身法。”话音刚落,就听拿锄头之人惊喜的叫道:“恩公!”
原来这七人即是崂山七友,拿剑之人是他们的大哥,唤作于方胜,以下依次是使刀的杜雨、摇扇子的宋未文、抗斧头的刘大洪、背锄头的雷安、耍皮鞭的梁雄和玩算盘的王一泛。他们原本是崂山地区的平民,各人有各自的活计,但因都学了些武艺,喜欢闯荡江湖,于是七人焚香结拜,并称“崂山七友”,一同游历江湖。然而刚出道不久,在赴历城张兮路所举行的“锄奸大会”时,不幸提前遇到大魔头何仁雪。当时,何仁雪毒倒七人,要七人自损身体。七人视死如归,不肯屈服,后来幸被一位公子相救,这才化险为夷。但那位公子为引开何仁雪,未曾留下姓名就走了。七兄弟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为此耿耿于怀,发誓要找到恩公,报答救命之恩。
也许这七兄弟命中该有此一劫,在次日竟然又遇到了何仁雪。此番七兄弟为报羞辱之仇,同何仁雪大战多时,但最终还是被何仁雪暗中下了毒。或被割耳,后被挖眼,七人遭受了残忍的虐待。士可杀不可辱,当时七人都想一死了之,不肯苟活偷生。就在七兄弟要共赴黄泉的最后一瞬间,原本是书生出生的宋未文忽然说道:“我七兄弟初入江湖就遭此大辱,实在无颜再苟活于世,但我们大仇未报,大恩未谢,就此了解此生,又实属不该。大丈夫恩怨分明,若不能酬谢恩公,手刃仇人,岂不枉费此生。”一席话又将众兄弟的心火点燃,断绝死念。于是七兄弟改头换面,为自己穿起丧服,发誓有一天既杀了何仁雪,又报答了救命之恩,大家就一起自杀。
后来,七兄弟听说何仁雪偷袭张府,被张兮路打伤逃到了关外。当下七兄弟就奔赴关外,远走大漠,寻找何仁雪的踪迹,同时也沿途打探恩公的消息。但一晃将近二十年过去,七兄弟双鬓都已经花白,依旧没有查到何仁雪和恩公的丝毫线索。七兄弟听说这月十五丐帮要在老君山举行易主大会,到时许多武林人士都会光顾,于是七兄弟也赶了来,希望能查到恩公的一些消息,或者遇到也说不定。这日,七人路过南阳,找酒店打尖,故而到此。
宋未文摇头道:“这位公子年纪轻轻绝对不会是恩公,但他的身法与恩公极为相似,说不准他与恩公有些关系。”王一泛道:“希望能出这位公子口中得知恩公的消息。另一个年轻人使的是烈火纯阳掌,断然是何仁雪的后人,今日被我等撞到,绝不可让他跑了。”众人都狠狠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何松阳见于方胜用药给宋晨服用,不禁怒道:“你是何人,竟敢解何某下的毒?”于方胜猛地抬头盯着何松阳问道:“你姓何?那何仁雪是你什么人?”何松阳与于方胜的目光一碰,登时一震,感觉到对方的眼中充满着仇恨,自然地形成一股杀气,于是到口边的话又缩了回去,思量道:“看这人目光,定然是与父亲有仇,他的一只眼睛说不定就是父亲给挖去的。看来今日想要抓张兮路的儿女是无望了,但纵使他人再多,我们也不能丢了何氏的颜面。”于是说道:“何仁雪正是家父,有什么事尽管冲我哥四个来,你们人再多,何爷也不惧。”于方胜依次看过地上的躺着的何卓阳、与申飞酣战的何青松和一边的何卓凡,最后又回到何松阳身上,说道:“你们是何仁雪的后人,那么何仁雪呢?是否还活着?”何松阳笑道:“家父身体硬朗,快活的很,怕是要令尊驾失望了。”何松阳本想气一气于方胜,不想于方胜忽然大笑起来,说道:“何仁雪还活着,很好,很好,哈哈。”听到于方胜忽然大笑,杜雨等六人都赶了过来。于方胜停住笑声,猛地盯着何松阳道:“你只要带我们去见何仁雪,我们绝不为难你们,行是不行?”杜雨等听闻何松阳和何卓凡也是何仁雪的儿子,立即将两人围了起来。
何松阳环视众人,忽然笑道:“何仁雪之名虽被你们所不耻,但你们也应该清楚何仁雪并非无信无义的小人。怎么说何家人也是爷们,我不管你们与家父有什么过节,一切都冲我们来好了。我们兄弟有谁皱一皱眉头,就将何字倒着写。”于方胜再次问道:“你们是不肯答应了?”何松阳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何卓凡道:“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吧。”雷安喝道:“小子还嘴硬。”说着将锄头一挥,朝何卓凡刨下。何卓凡未见过有人用锄头做兵器的,以之为奇,当下举刀来挡。不想雷安突然变劈为拉,竟把何卓凡的单刀拉了出来,幸亏何卓凡反应灵敏,才没让单刀脱手。仅此一招,何卓凡登去轻敌之念,凝神待敌。
雷安的锄头看似笨拙,但使将起来却灵活多变,奇招不绝。看尺寸,锄头应属长形兵器,雷安进攻时的劈、刨、扫、顶正是少林棍的路子,刚正威武,别有一番威力。而这其间,又夹杂着钩、拉、锁、封多种变化,竟是单钩的路数,出人意料之外,令人防不胜防。何卓凡摸不清敌人招数,不敢贸然进攻,只能战成平手。宋未文已看出雷安不是何卓凡敌手,时间一久,必然吃亏,于是叫道:“兄弟们一起上,拿下这姓何的小崽子。”这崂山七友向来是同进齐退,不论敌人的成百上千还是单人匹马,都是七兄弟一齐动手,于是发一声喊,齐动兵刃向何卓凡和何松阳招呼过去。
崂山七友个个都是奇兵怪刃,运用起来大异常规。宋未文的扇子忽而当盾使,忽而又当作点穴杵,灵巧多变;刘大洪的重斧舞起来呼呼生风,宛然一个威武的大将军,其势锐不可当;梁雄的软鞭时而柔若无骨,时而硬似棍棒,行迹难以捉摸,攻人所不备;王一泛的算盘防起来似一面坚实的铁盾,攻起来又似一块沉重的铁石,而且算珠可作暗器时不时地从各种角度打出,委实另人难防。相较而论,于方胜的长剑与杜雨的单刀倒似乎遵循常规,有迹可寻,但于方胜的剑招中竟夹杂着许多刀法,而杜雨的刀法中又呈现不尽的剑招,剑即是刀,刀亦是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把何松阳和何卓凡两兄弟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其不知,这崂山七友被何仁雪制残后,一心想要报仇,但他们又深知自己七人联手也不是何仁雪的对手,于是七人在边追寻何仁雪下落时,又一边苦练武功,极尽所思推研奇招怪式,以便能见到何仁雪时奇兵制胜。一经多年,七人仿佛已经把自己的本来功夫都给忘了,使出来的全都是他们自创的新奇招式。而且七兄弟还不只百次地演习共同进退之法,何时进,何时退,何人攻,何人守,行动井然有序,配合的几乎天衣无缝。
此时,何松阳和何卓凡被围在垓心,无论其如何冲击,都无法打破七人的配合,惟有背对着背,以守待攻。何松阳左臂失血过多,已经麻木无觉,身法自然大受影响,几欲抵挡不住刘大洪与宋未文两人的轮番进攻。何卓凡奋力舞动钢刀,尽量减轻何松阳光的压力,右手则悄悄地缩回衣袖,捏了一把毒粉挥洒而出。其时恰雷安与之相对,迎面吸入不少毒粉,哐啷一声把锄头掉在地上,身子摇了几摇,无法战立稳当。何卓凡乘机一刀跟上,深深地砍入雷安的肩胛,若非旁边王一泛及时救应,雷安的半个膀子非被砍下来不可。雷安痛喝一声,倒在地上,登时昏了过去。梁雄与王一泛在雷安身侧,刚想要把雷安拉出战圈时,猛地感到力不从心,都先后扑通倒地。于方胜见状,忙叫道:“大伙小心,有毒……”说话间就听到“当啷”一声,竟是杜雨的单刀掉在地上,他也是脚步踉跄,摇摇欲坠。瞬间工夫崂山七友已倒其四,刘大洪急红了眼,气的哇哇大叫,一改原先的套路,将一把巨斧抡的旋风一般,全部是进攻的招式,毫不顾及自身的安危。
何松阳打斗已久,耗力过剩,而刘大洪怒火冲膺,力气倍增,只闻当当当三声脆响,何松阳竟吃受不住,手臂发麻,单刀几欲脱手,刘大洪则浑然无觉,呼的一声又是一斧头劈下。何松阳见他下盘空虚,忙横扫一刀砍其腰间,逼他回斧自救。却不想刘大洪已然豁开来,心中打定即便立死,也要报这失耳之仇,于是不但不收回这一斧,反而加大力气劈下。宋未文猜到刘大洪之意,急叫道:“四弟使不得!”忙收起折扇化作点穴杵击向何松阳的“肩贞穴”。肩贞穴位于在上臂,一旦被点中,整个手臂登时会失去知觉,这样,何松阳自然无法再攻击刘大洪。
何卓凡原本侧身对着何松阳的背部,听到宋未文的惊呼,忙转身来看。一看之下,心头大惊。只见他右手一挥,使刀劈向宋未文的颈项,左手则扯住何松阳的后腰向后拉回来,以冀能避过刘大洪那一刀。
其实宋未文只需稍稍闪避就能避过何卓凡劈来的一刀,但如此的话就不能及时制止何松阳对刘大洪的一刀,若让刘大洪受何松阳一计,即便不死,也要受极重的创伤,而且可能残废。宋未文心道我就是死也得护住四弟,于是只稍微侧了一下脖颈,右手继续急速地点向何松阳。而另一头的于方胜不知这边的险象,见何卓凡忽然背对自己,空门大开,想也未想便刺了过来。何卓凡虽知背后受袭,但总不能放着自己的哥哥不救,只好视而不见,继续将招式用老。
这么一来,场中的五人除于方胜以外,皆处于生死边缘,而由于出手先后有别、个人修为不同,到底谁能最终留得性命还是未知之数。申飞与何青松都看到此处的情形,同时倒吸凉气,惊吓不已。宋青松惊叫道:“手下留情……”说着撇下申飞向这边冲过来。申飞不想见到有人死伤,也同时向这边奔来。但是申飞与何青松都相距甚远,想要及时阻止这幕惨景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然而就在这时,忽闻“嗖”的一声从门外飞入一件物事,疾如闪电,眨眼即至何卓凡身前,接着听到“噗”的一声打在何卓凡身上。何卓凡被一股大力冲击,不由自主地向前跨出几步,何松阳被他左手扯着也跌跌撞撞跟了出去。何松阳和何卓凡突然移位,令刘大洪、宋未文和于方胜皆失了目标,刚才的危险局势自然得解,只是刘大洪出招过猛,依旧在何松阳的胸前划了一道口子。
经此突变,众人都是“咦”的一声惊呼,不约而同地向地上那件物事看去。而所看之处,竟是一串佛珠。这时,听门外一老者高声诵道:“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诸位居士有何深仇大恨,要闹到如此地步?”话声刚落,门口就现出一个身穿蓝袍的僧人来。只见他身形极为消瘦,面色微黄,似乎有些不健康,零落的胡须全然白了,满面皱纹,十分老相,但是那一双慈眉善目,却似乎有一股魔力,使人看了都会产生向善的念头来。
犹自清醒的崂山七友等人一看到这老弱的僧人,登时欢喜地叫道:“了然大师!”那僧人忙走到雷安等人的身旁,边为其审视伤处,边说道:“七位居士为何不能放下心中的仇恨,偏要如此的执迷不悟呢——幸好未伤及要害,不妨事!”后面的一句话显然是说雷安伤势的。于方胜惭愧地低下头,无言以答,刘大洪却红着眼道:“大师所说的佛我们不懂,不能杀了何仁雪,我们誓不为人!”那僧人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怨怨相报,何时得了。今日我杀你,明日你杀我,无穷无尽,未有休矣。我观七位居士皆是心善之人,为何不能放下心中那份仇恨,积德向善,为自己修一个善果呢?”他边说话,已经挨个查看了梁雄等人的伤势,然后走到何青松兄弟面前,合十道:“三位少侠应该是何仁雪何居士的后人吧?”何青松答道:“正是,大师有何见教?”那僧人说道:“何居士使毒之术,贫僧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然非同一般。贫僧数年前已然知晓崂山七位居士与何居士之间的仇怨,但可惜贫僧费尽口舌也不能消除这段恩怨,致使今日再次发生这等凶事,当真罪过。贫僧今日仍希望化解双方的恩怨,不知少侠肯否拿出解药,先救了众等性命,先算是积了一件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