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孰轻孰重
“娘娘,咱回吧。”如月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目光自关上的宫门上移开,我微微点头转身不再去看那合上的宫门,这一次,是自己选择留下的,那么,就不要再眷念那宫外的世界……
“皇上还在养心殿议事么?”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我回头问向如月。
“恩,最近皇上因为武丽芸和令妃的事,心情一直很差,也不再到其他娘娘那里去了,每日里都只是在养心殿里批阅奏折,累了也就在东暖阁歇息。”如月愣了一下才开口回答,我苦涩一笑脚步一转往养心殿方向去。
最近,他似乎变了很多,刻意的避开我,也不再上离轩阁去,可是为何,连其他的人也不见呢?难道是令妃的事让他心生芥蒂,不再相信任何人了么?不过,也难为他这么心伤了,自己的枕边人的背叛,比任何人的伤害都来强烈。
那又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啊?原来爱,抑是可以蒙蔽一个人的心的,为了一份独一无二的爱,地位尊贵如她也还是逃不过这后宫的争斗,即使有尊贵的身份高高在上的地位,也比不过他的一声问候吧?为了独占自己爱的人,也可以这般决绝的……
若不是令妃的那一碗毒茶,也许事情就会简单很多,他……也就不会忘记那些过往吧……
原来,爱与恨,都是那般强烈的感情……
“娘娘……”才到东暖阁就看到出门来的李如海,见了我他眼神闪烁一下只是低低的叫了一声,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没有让他前去通报,只身进了东暖阁,恍惚间,好像看到李如海的眼底有无奈,以及,悲伤划过……
走得极近了慕容轩却还是没有发现我的到来,他只是握着手中的一封密函,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憔悴的侧脸,心里有丝丝的疼蔓延开来,想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心却又不想打扰到他,视线慢慢的凝固在他手中的密函之上……
我想,自己的脸色……此时,比那纸还白……
和亲……竟是和亲的密函?黎国的叛乱,大燕的危机不是都过去了么?为何,还要和亲?为何……那信函上……指明要……离歌……
大燕最美的女子……这样的美誉……我该笑的,为何……却只想流泪……
罗毅,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只知道他代替逸轩的位置,固守边关,如今,第一次有他的消息,他给我的,却是这样的……致命一击……
罗毅,那个同样温润如玉的男子,竟然是如今黎国的君主,这又是怎样的隐情?难怪墨翟说他会好好的照顾楚儿,原来,他就是那个楚儿叫了三年爹的人啊……
脑海里突然有些清晰起来,云姨,陈婶一家,陈函,一切,原来是这样的关系吗?原来,那张画像不是找我的,而是,寻找黎国的女王。那时候,忘情丹开始失效,娘经受不住那些记忆的折磨,时常带着贴身的侍卫到大燕境内,除了寻找我和她记忆中那个白衣的男子之外,更重要的是,寻找那个黎国先汗遗落民间的长子,以抵抗由丽珠和先汗的亲弟一起联合起来的反叛盟军,也为了,在事情爆发之前便找到一个和平解决的方法……
然后,陈家村的瘟疫,也不过是障眼法,为的,也是黎国叛军在寻找王子的时候,因为发现我的存在而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展开的血腥的屠杀,而云姨,同样被赋予了除去我的性命的命令,却因为一时的心软而放过了我,也帮着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当初若不是云姨的心软,那么现在的我,是不是早就化作了一坯黄土?
而这一切,唯一不知道的,只有我……如今,一切明了之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只是,罗毅,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那几年的相处所以情动么?为何,我不相信你会是这样的人呢,我不相信,这真的是你的意愿!倘若你是这样的人,你就不可能提出要接凤珠回黎国的要求而成全了她和赵飞扬,所以,我不相信这样的你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即使你想念若涵,你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和亲,于你于我都是一件再荒唐不过的事啊……
“原来,罗毅的本名是耶律楚毅,难怪当年云姨要给楚儿取这个名字。”轻轻一笑我淡淡的开口,慕容轩的手一颤急急的想将手中的密函收起,我只是当做不见,缓缓的在他身侧坐下。
“想来,我也有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现在他过得如何,如今都已经贵为一国之君了……”轻轻笑起,想起以往那段平淡安宁的日子,心中划过一丝暖流,只是那样的日子,早已经远去。
“明日我们出宫去吧。”他却只是淡淡一笑轻轻的开口,我静静的看着他平静的面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突然间变得深不可测,轻轻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顺便将若涵接回宫来吧,我也有些想她了。”嘴角扬起一抹笑我仰头看着他道,他沉默了良久才点了点头,我的心因为他这个轻柔的动作而痛起来,因为,我知道这样的认可代表了什么,明日之后,一切,都会改变……
山川河流,没有随从侍奉在侧,没有侍卫紧紧跟随,只有绵延不绝的山川,汩汩流动的溪流,身边只有他,没有尘世的纷扰也没有后宫女子的嫉妒钦羡的目光,这一切,原本是我最渴望的,今天一切都在眼前,却让我觉得那般遥远,这一切,此时仿佛触手可及,可是,却害怕一触之后,一切,将灰飞烟灭……
宁静的山谷中,只闻微风吹拂所引起的沙沙声,时而有鸟儿飞过,那翅膀扑腾的声音也清晰可闻,静谧到……不真实……
“不带侍卫,这样安全么?”回转身看向身后一直无言的他,我浅笑着问,他的神色呆滞了半晌却没有答话,我转身继续往前没有再开口说话。
“还是回去吧,这样出来本就不该,如今是非常时期更是不能大意。”再往前走一段距离突然发现,自己期盼已久的事此时却化作了一抹伤痛,让我的心烦乱不已,还不如回到宫中,至少在面对易曦羽翼的时候,我能够稍稍忘却一些自己不愿去想的事。
“难得出来,带你去一个地方。”手突然被紧紧的握住,他冲我露出一抹灿烂的笑,不等我回答已经拉着我走入那通往山间的唯一一条小道。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万安寺那段美好的日子,那天,他也是这般,拉着我的手穿梭在山林之间,那时候即使知道后面有不知多少的追兵,但是却从未害怕过,此时,平静安宁中,惧怕却如潮水般将我淹没,真的好怕,听到他的回答,以至于,那句话,怎么也问不出口……
“你什么都没忘记,对不对?”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我却停下了脚步,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却没有回答。
“我有些累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见他脚步再次前移,我站在原地松开与他紧紧相握的手。他没有忘记,却……还是要将我推开……
我,还在眷念什么……
“就今天好不好?”转过身来,他的眼底有了一丝痛楚,哀求的神色在眼底蔓延开来,“就今天,我不用做皇帝,你也不是皇后,就今天好不好?”
“……”无言的看向他,无力拒绝……
“应该回去的,连老天都不许我们放纵。”轻轻笑起,在林间木屋的窗前望着外面突然而至的大雨,我幽幽的开口。
“为什么不说是老天都为我们将这时间延长呢?”嘴角扬起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他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解下披在我的身上,在身侧坐下语气里有了一丝喜悦。
“腹内空空,天色已晚,皇上认为这是老天的眷顾么?”睨他一眼我懒懒的开口,窗外的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原本就擦黑的天空因为乌云的遮蔽更显阴沉,就连心,也跟在沉下去,再也回不到最初……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没有那些恼人的奴才。”轻轻笑起,他伸手将我拥住,温热的气息在颈间环绕,我仰头看着丝丝坠落的雨滴,长时间的静默,还是,问不出口啊……
长久的寂静在空气中回荡,雨声越来越大,却渐渐有些模糊起来,耳边回荡缭绕的都只是他呼出的热气和浅浅的呼吸声,这一刻,原本是温馨的,却,那么深的刺痛了我的心……
“在你心中,江山美人,孰轻孰重?”伸手将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回首浅笑盈盈的看向他,声音比想象中的平静许多,然而,回答我的,只是他长久的沉默……
我懂了,我懂了……
原来,我,终究抵不过江山,原来,一生的相伴终也不如一世的权利……
我,真的懂了,我不怪你,因为,我也曾有过这两难的抉择,无论选择什么,都会有遗憾,倘若我是你心中的遗憾,那么,至少你还会记得我,还会偶尔想起我,午夜梦回时,还能在你的心间停驻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