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黎国祭司
“我们的关系可就复杂了,说个一天一夜也说不完的。”他愣了一下之后却突然笑了起来,伸手取过一边的茶盅抿了一口才抬眼看我,我想此时我的眼中一定也是认真而严肃的,因为他看着我同样愣了一下。
“你好好考虑吧,等到有答案了再告诉我。”自椅子上站起身来,他伸手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笑着说,眼看他就要离去我忙伸手拉住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反应告诉我自己和他一定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实在无法再这么一无所知下去,我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去。
“哦,对了,现在我不叫墨翟,我叫莫离。莫要离去……哈哈……”他突然爽朗笑起,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告诉我这个,不过总算知道为何他频繁出入宫廷,身在大燕境内却如同在自己家一样,别人从未见过黎国祭司的模样,自然也就没人想到他就是黎国祭司了,一个黎国的大夫出现在大燕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休得转移话题,我才不管你是墨翟还是莫离!”猛然意识到他只是在转移话题,我忍不住大声的喊出来,为何他不说我与他的关系呢?他说他能够让我记起十岁以前事,又说他说过不离开我之类的话,那么是不是代表在我十岁之前的生命里,他曾经是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可是,为何现在却不愿意告诉我呢?
“告诉你只是徒增烦恼,你已经够烦了不是吗?”见我动怒,他却仍旧淡淡的笑,就好像他不会有烦恼一样,可是明明他的眼底总是忧伤弥漫,这样一个有着那么多的忧伤的人为何能够笑得这么纯粹?
“你不告诉我,在我心里也是一件很恼人的事。”他的笑让我有一种无力感,再次开口声音和气势都低了下去,对于他会说出来也不再抱有希望。
“心里记挂两个人就已经够累了,再加上我一个不是更累?所以啊,虽然舍不得,但是我还是放手吧。”他再次爽朗的笑起,只是说出的话却那般的轻浮而且暧昧不明,我因为他的话而愣住,却怎么也不相信他说的是事实,我不相信自己和他是那样的关系,他给我的感觉……像亲人,而不是恋人,而且,十岁不到的孩子怎么可能懂得情与爱?
“怎么,你就不安慰一下我已然受伤的心灵?”见我愣住他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悲伤,声音轻轻的响起就像一个求爱无果的人,眼底甚至有了一丝哀怨。我愣愣的看着他,一时间分不清他哪句话才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假的,却见他突然俯下身来在我的额上印下一吻,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的唇已经离开我的额头,然后潇洒的转身离去。
当他的身影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才看到慕容轩阴郁的脸,墨翟在走到慕容轩身后的时候才回过头朝我露齿一笑,那笑容就像恶作剧得逞一样,而我也终于知道他真的只是恶作剧而已,只是他作弄的不止是我一个人。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因为墨翟这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不知为何,对于他所做的事我一点也不气,甚至有种温暖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只是当看到慕容轩显然已经怒意蓬勃的脸时我就笑不出来了……
“墨大夫都说清楚了吗?”像是经过了几番挣扎,良久之后他才走进来,脸上表情也已经恢复如初,就好像刚才那个怒意与醋意都十分明显的人不是他。
“说清了,我也想好了。”心底升起的暖意使得自己在面对他的时候也不再如前日那样生硬而又淡漠,我只是淡淡一笑点头答话。
“什么时候做手术?”听我如此说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声音里却有了一丝紧张。
“我不想因为自己害得另一个人失去眼睛,所以,我决定不做。”淡淡一笑我回答道,现在的我还有一只眼睛,没有完全瞎掉,所以我还是可以看这个世界,倘若我接受了别人的眼睛,而手术没有成功的话,我还是一样只有一只眼睛,而别人却要因此失去一只眼,这样的险我不想冒,对于那个捐献出自己的眼睛的人也是不公平的。
“墨大夫说过,倘若长期使用一只眼睛会导致用眼疲劳,而且视力也会逐渐下降甚至会双眼失明,怎么可以……”见我如此回答,他急切的开口想要说服我,却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住,最后只是轻叹了一口气道,“我早该知道你会做这样的选择的,算我什么都没说。”
“如此便谢皇上成全了。”见他没有再反对的意思,我福身一拜算是对于他不强迫我的感激,我知道倘若他执意要我接受手术我是没有能力拒绝的,如今他这样至少说明他能够尊重我的意见。
“这么久以来,你都没有在我面前自称臣妾,除去了生疏的称呼,可是……”他突然轻轻的摇了摇头,说到这里一顿,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看,我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不由自主的往后稍退一些,只是听到他继续开口说道,“我们之间却没有更近一些,反倒生疏了。难道,你想一直这么下去吗?”
“是皇上的错觉吧?而且,如今我虽身在宫中,可是我并不是皇上的什么人,什么婕妤也只是皇上自己封的,我并没有说过我愿意接受。”不去看他眼底的失望以及其他,我只是淡淡的开口陈述着事实,突然发现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秘密,许多话说出来也容易许多。脱去了沈碧薇所带给我的光环以及负累,只是离歌的我也不用顾虑太多,就算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大不了一就一死,也不用担心会影响到了谁,这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吧,至少,此时我做的是自己……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话音才落肩上便是一痛,他的双手捏在我的肩上,目光里有了一丝微愠,我抬眼看着他的双眼,想点头却发现此时好像头有千斤重,怎么也点不下去,最后只能伸手将他的手拨开转身离去。
“好好看着不许任何人进出,有什么事直接向朕禀告!”慕容轩的脚步声响起不久门外便是他故意提高的声音,我知道这些话他是说给我听的,他不许我走出这里半步也不许别人进入,我再次被关在这个与人隔绝的东暖阁内,不过就算出去又能如何,我知道就算自己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的掌控……
日子开始变得平淡如水,每天重复做的事就是看书写字,偶尔动手绣些东西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外面的白雪也渐渐融化,眼看着冬天就要过去,可是我的心却还停留在冬日那寒冷的天气里,每日对着的人只有絮儿,就连想见一下易曦和羽翼都不可得,连墨翟都不再出现,我想他一定是回黎国去了吧……
“要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这日闲来无事正坐在窗前发呆,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惊喜的转过头去看到墨翟站在门口,他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与外面阴霾的天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怎么来了,你没有回黎国吗?”见到他我笑了起来,他是我这一个多月来见到的唯一一个慕容轩和絮儿以及李如海之外的人,特别是他脸上的笑,更是让我有种久违的感觉,甚至将这么久以来积压在心头的郁闷之气也一扫而尽。
“谁说我回黎国了?还有,你这么开心的反应会让我倒霉的。”墨翟站在门口笑着说,我不由自主的迎上去却在听到他的话时愣住,在原地站住就看到慕容轩面无表情的自墨翟的身后走出,径自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我瞪大眼睛看向墨翟因为他没有及时的提醒我慕容轩也在,不然我就算欣喜也不会表现出来。不知道为何,如今面对他即使心里已经没有怒意,也想过温和的面对,可是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变得冷漠,好像除了冷淡之外就不知该如何面对……
“有什么事吗?”知道墨翟不可能这么无故的出现在这里,我笑着问道,语气不由自主的变得冷淡,即使自己不是刻意要这么做,可是说出的话却总是失去了温度。不经意间看到慕容轩的脸色暗淡了些,甚至变得有些难看,心里涌起异样的情绪,自己也觉得自己不该这么下去,可是就是无法说出安慰或者其他的话来。
“那是什么?”墨翟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指向窗外梧桐树上的某处,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除了新长出的绿芽之外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是鸟儿却又不是很像,我努力的睁大眼睛看过去却怎么也看不清,最后只能摇头表示不知。
“以后你所能看到的地方会更狭窄……”墨翟收回自己的手看着我神色严肃的道,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自己为何会看不清那树上到底有什么,这么久以来已经渐渐习惯了只用一只眼睛去看世界,都快忘记了自己只有一只眼睛是健康的。
“如今有一个即将要死去的年轻人,他愿意在死后捐出自己的眼珠,如果你心底不会有阴影的话,我会帮你换的。”墨翟转过身面对着我神情凝重的看着我道,在他的眼中我再次看到了一种叫做悲伤的情绪,就连他脸上的笑容也被那忧伤取代,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你确定他真的会死吗?”低下头去不再去看他眼底的悲伤,我轻轻的问。
“我确定,就是我,也无能无力……”墨翟的声音也突然轻了下去,轻到几乎听不见,语气里有压抑不住的无力感。
我想无论是谁在面对一个生命的逝去都会有这样的无力感,何况是身为大夫的他呢?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死去自己却帮不上忙,自己所学突然间好像变得一无是处,无论多么努力都没有用,这样的悲哀才是真正的悲哀吧?
“那好,我接受,你告诉他,我一定会好好的珍惜他的眼睛,让他的眼睛能够继续看这个世界。”没有再犹豫,我点头答应,却感觉有泪水溢出眼眶,低下头去将即将涌出的泪水止住,我说过,我不会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眼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