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回过神來.连滚带爬地跑了过來.与她合力将门口的那堆木柴移开.大冬天的.沈元熙用一桶凉水将自己浇了个透.把自己匆忙间披在身上的衣服打湿顶在头上.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屋子内.沈元熙在看到那一幕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即使很多年以后想起她都会出一身冷汗.
火疯狂地在霜宁的身上燃着.她因为痛苦从床上滚到了地上.想要压灭火苗.可是无奈.整个屋子已经燃起來了.温度高得可怕.她可以闻到皮脂燃烧的臭味.看着霜宁秀美的脸扭曲成狰狞的模样.她痛苦得已经喊不出來了.只是双目含泪惊恐地看着站在原地的沈元熙.双手本能地朝她的方向伸來.希望她像神一般立刻解除她的痛苦.
沈元熙眼中的泪不知怎么流下的.她只记得那一刻她疯了一般冲过去.用手中的衣服扑打着霜宁身上的火苗.可是无论她怎么扑都扑不灭.然后一双手死死地抱住了她.将她往外拖.在她昏过去的最后一秒.她看见一根燃烧的横梁落下來.阻断了她看霜宁的视线.然后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火红.
这次沈元熙并沒有昏迷多久.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情她逃避不了.她睁开眼时.火还在继续烧着一旁的霜清和寅时围在地上一处哭得快要昏死过去.她的身后一黑衣人负手而立.她知道他是谁.每次她遇到危险他都会冲出來救她.这次也一样.但她却恨死了他.因为他來晚了……
沈元熙几乎是爬着到寅时和霜清的身边的.她们的面前.一块门板上盖着一张白布.说到底.弑天还是懂她的.还知道在把她拖出來后救了霜宁.
沈元熙眼睛亮得出奇.她死死地盯着那块白布.心中突然就生起气來.
“作甚要盖这劳什子.霜宁会闷坏的.”她负气一般伸手去揭那白布.手却被霜清和寅时同时按住.她们哭着朝着她摇头.可她却倔强.握着白布的一角不松手.
她笑了.娇嗔而妩媚.“你们又不听话了.不许欺负霜宁知道吗.”
“夫人……霜宁爱美.最后一面.你还是不要看了.”霜清泣不成声.刚才吸了不少烟进去.她的声音有些难听.呼吸也急促.说完了这句话.终是流下了一行清泪.昏死了过去.
寅时将霜清揽在怀里.闭着眼抽泣着.沈元熙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下.她抬头望向漆黑一片的天空.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声音凄怆绝望.
谁.到底是谁要这么逼她.她都想好好地过日子了.谁会这么狠毒.要置她于死地.老天爷是真的不给她活路了吗.
霜宁……霜宁……霜宁……
她在心里默默念着.天幕上.仿佛浮现出霜宁巧笑倩兮的模样.从第一次挨鞭子后的忠心跟随.再到以后每一次的贴心照料.她早就把她当成姐姐一般了啊.可惜她才十八岁.正值花季.却被她连累.横遭祸患.
她恨.恨放火的人.恨弑天.更恨自己.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沈元熙啊.
“夫人.”看着沈元熙血红着眼.对着天空傻笑.弑天蹙着眉.紧张地唤了她一声.看着她这般痛苦.他也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來.最近宇文骜那边正进行到关键时刻.他知道她们住在这里却也沒及时阻止.要不是保护她们的暗卫在被人杀人灭口之前发出信号.他还不会这么快赶过來.可是.就算他轻功绝佳.还是來晚了.只來得及把她拉出來.却救不了已经奄奄一息的霜宁.霜宁在救出來沒多久就气绝身亡了.他知道沈元熙重情重义.这几个丫鬟对她來说就犹如生命.如今她的命已经去了一条.她定会深受打击的.可是他还能做什么呢.
这场火仔细想想就知道是谁放的.但是他目前沒有证据.也不敢妄自告诉她.而她那么聪明.也会很快猜到的吧.
“夫人.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霜宁姑娘……我也会好好安葬的.”弑天声音低沉.可以听得出來.他在强自压抑着什么.
沈元熙不语.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双眸已经恢复了平静.不悲不喜.仿佛刚才濒临崩溃的她不过是幻觉.
弑天也发现了她的异常.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而她却端正地跪好.恭恭敬敬地朝着地上的霜宁磕了三个头.每一下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额头在冰凉的地面砸出沉闷的响声.最后.她踉跄着站起.目光冷然地看了地上的寅时和霜清一眼.沉声道:“她们……就暂时交给你了.记住.是我沈元熙托付你的.与宇文骜无关.还有……沈元熙.已经死了.”说完.她目光沉静地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眶通红却流不出一滴泪來.被烧去大半的发丝卷曲丑陋地在头上微微晃动.看着这样的她.弑天的心一紧.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抓住她.而她却先一步转身.步伐缓慢却坚定地一步步地离开.
他想拦住她的.他也可以强迫性地将她带走.可是不知为什么.看着她只穿着脏黑中衣.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脊.他说不出话來.也无法动手留下她.
他知道.这一次.她在站起來时.就不再是以前那个沈元熙了.她的眼神变了.依然澄澈.眼底却多了抹嗜血的狠戾.
……
三天后.谦王府沈侧妃葬身火海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有说她在谦王走后被迫害离家出走的.有说她和别的男人相约私奔逃出府的.还有说她死了心看穿了皇亲贵胄的冷漠而选择重新生活的.总之.她葬身于一场大火.曾经名动京城的怪物小姐既跪求嫁入谦王府后.又成了盛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人总是健忘的.不足一月.沈元熙这个名字便从所有人的口中消失了.就像她从來沒出现过一般.來无影去无踪.留不下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