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难道我就可以放弃么?
退一步海阔天空,留存下来的,还有她和帝俊曾经快活逍遥的日子。
做人不能太贪心呢。
否则一旦浓爱转为深恨,她又该如何面对那样的决绝。
帝俊长叹一声,翻身坐起,顺便也把她扶正,塞个软枕在后背,让慕凌空能觉得更舒服些,“好吧,我们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不想再看见任何女人出现在你身边,而这种事只要在大都,就不可避免的会发生,哪怕是你不想,你的父皇也会千方百计的塞人过来……总之,我要走,惹不起,我还能躲得起。”她竖起了浑身的刺猬来戒备,小脸涨的通红发紫,哪怕再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泪撒当场。
“不,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帝俊轻松的捏了捏她的鼻尖,又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不够高明的谎言是绝对欺骗不了为夫的呦,我可是莫苍国里最最睿智聪明的太子呢,乖娘子,再继续胡扯,啥时候为夫信了你,啥时候你就算成功了。”
慕凌空心中跟着一抽,不可置信的望向他。
一霎那间,她有种被看穿的错觉,由里而外,每片掩藏在个角落里的阴暗污垢都清晰的摆在他面前,被那如炬的目光尽览、暴晒,到最后渐渐化为飞灰,吹散在风中。
不,不可能。
帝俊再神,他也没法得知她不愿吐出口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用这样怜悯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那神情分明透着几分鼓励,要她安下心来,把自己交付给她。
“我真的想睡了,你出去吧。”慕凌空狼狈的往被子里钻,尽管这根本就没办法让她彻底的安全下来,可只要不去看帝俊,她或许还好过些。
可惜,某人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之前他一直没提,只是因为契机不到,也就懒得说些让她觉得不舒服的话。
可现在,既然她已经觉得那件事是困扰,何不勇敢一些,直接把隐忧都说出来呢。
轻而易举的扯去棉被,娃娃脸上笑的非常可恶,“小娘子,别装啦,为夫与你夜夜同眠,巫山**,行鱼水之欢,早就把你里里外外的看穿,哼哼,老实坦白,还则罢了,若再有一丝隐瞒,瞧我不打你的小屁屁。”
言罢,还真的拔下她的底裤,惩戒性的扇了一巴掌,啪~的脆响,不疼,却难堪。
慕凌空捂住,羞愤的窜起来,“喂,臭痞子,你往哪里打?”
“再别别扭扭的让为夫着急,可就不是拍一下那么简单了。”唇畔噙着不会怀好意的坏笑,他一件件的往下脱衣服,眼神还带了钩似的袭来,不时暧昧的挤挤,生怕她不懂自己的肢体语言所要表达的意思。
“喂喂,我们还在冷战,你不要过来。”上半身在痛,幸好下半身还能自如伸展,慕凌空用两只脚丫去踹他,挣扎着拉开距离,身子往床榻的更里边退过去。
“冷战?那是娘子单方面的想法,为夫可不这么认为。”他裸着上身,少年郎稚气的面孔,脖颈以下却是独属于成年男子的精装身体,不打折扣,透着危险。“呃,如果我的凌空实在是想继续赌气,当然也不会有人去阻止你,娘子不准为夫去管你心里的顾及,作为公平的回报,你当然也没权利去管我想要做什么。”
“萧竹!!你耍赖!!!”背部顶住了墙壁,她悲哀的发现已无路可退。
而他却抓准了时机,步步紧逼的跟了上来,动作轻柔却异常坚定的开始去扯她身上仅剩的几片布料。
“娘子忙着窝火去吧,不用管为夫。”他色眯眯的盯着她胸口处。
他要是再虚伪的客气,他就不是男人!
帝俊为了证明自己,直接把脸贴了上去,一手一个,不时还发出一二声莫名其妙的笑声。
慕凌空听着心里直泛凉。
“你不是说要谈谈吗?快停下来,我答应了还不行嘛。”身子被他燃起了一阵阵颤栗之感,她咬紧了唇瓣,不让嘤咛声宣泄出口。
帝俊咕哝,“我现在不想谈了。”
从延平县到京都的一路上,慕凌空始终昏昏沉沉的病着,他忙前忙后,衣不解带的照顾,想要使坏,可连个机会都没有。
看见她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躺着,帝俊的心总跟着一抽一抽的疼,于是什么心思都跟着淡了。
这会儿也是看着慕凌空已经足够承受他的侵犯,才迫不及待的压了上来。
她的纠结,光是用苍白的语言去劝说,显然没啥作用。
夫妻之间有了争执,还是用这种直接了当的方式最为干脆。
“你会弄痛我的。”昏昏沉沉,**渐渐染上了身,她犹在抗拒,可身子却已本能的让出了位置,给他贴紧。
“为夫会小心,再小心……保证你上边的伤口不会痛。”至于下边嘛,那可就难说了。
两个人之间的烂账有的算了。
他被冷了好多天,那窝火的感觉,这会儿蹭蹭往上窜。
她亲手种下的火种,当然得她负责浇灭。
“凌空……凌空……”激情时,他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侧过身子,小心避开。
“现在,你能不能告诉为夫,有什么事不能坦白的说出来,非得一个人悄悄躲着窝火?”鹰一般锐利的眼掳获住她,精光外露。
“你不是说……说……不想谈的嘛。”她双眼微眯,已然彻底的臣服在了最低劣的美男计之下,口上应承,脑袋里却无论如何都跟不上他说话的频率。
上不上下不下的感觉很难受耶。
他就不能做完了全套,再来审问吗?
“为夫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这不是……这不是……耍赖嘛。
“为夫也不想停啊,可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受到的冷落,一颗心呐,酸楚的厉害。”他扁了扁嘴,委屈给她看,“娘子啊,为夫知道,你大概是心里有想法了,刚才居然还说想离开大都,哪怕几年才能和为夫见一面也没关系……”
说吧,唉声叹气,拄着下巴,赖在一旁。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动,就是不动,谁也别想逼他。
“我——”她是有苦衷的啊!
“你不说也没关系,为夫有的是时间陪着你,一个时辰不行,那就两个时辰,一天不够那就两天,反正你不让我满意,我也不让你下床。”他说到做到。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瞪圆了眼,慕凌空发现她根本就应付不来帝俊这样,大吵大闹的反而好办,可他净是寻些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来对付她。
“讲理的人最后媳妇儿都跟人跑了,我又不是傻子。”帝俊嗤之以鼻,他从来都自诩为聪明人。
不干那种为他人作嫁衣裳的蠢事。
慕凌空像条压在巨石下的美女蛇,扭来缠去,迷醉的美眸全是恳求。
他时不时的凑过来亲吻,在敏感的耳垂上舌尖打转,再一点点的向下蔓延,留下一连串紫红色的吻痕,触目惊心。
“说吧,说完了,就全给你。”
慕凌空长吁一口气。
仍觉得难以启齿。
可又禁不住他一再的挑逗,整个人仿佛都要被他点燃了。
“这可是你逼我说的哦……要是听完了火大,你也不许冲着我来。”心一横,她忽然觉得自己坚守的很没有道理,既然已经被帝俊看穿了什么,那么接下来,他就一定会锲而不舍的去追问。
说吧,说吧,说了就轻松了。
至少还能得个痛快,不必再苦受着煎熬。
“为夫永远都不会和娘子动气,凌空难道还不相信么?”
这世上还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会让他觉得惊讶呢。
如果慕凌空不是一直深受困扰,已经眼中影响到了夫妻间的和睦相处,他才懒得一步一步紧逼,去追问那些她不乐意吐出口的**。
“我们大婚之后,你就借口要做生意去了大都,而后没多久,我便来寻你,其实——其实——那次凌空是另有目的。”寻夫只是其次,执行来自大雪山的命令才是真正的目的。
漂亮的凤眸掀开一条缝隙偷看帝俊的脸色,确定他没啥特别的表情后,才鼓足勇气继续道,“我其实是想来杀一个人。”
“喔?”帝俊掀了掀浓眉,没啥意外表情,示意她继续。
慕凌空苦笑,“师傅有命,要我去杀了莫苍国的皇后萧蔓儿,然后可以用这项功劳去找她换一样东西,随便什么由我挑。”
帝俊笑的可开怀了,好像她刚刚只是说了些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闲话。
倒是惹的慕凌空怀疑一瞥。
她要杀了他的亲娘耶,这个家伙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的男人果然不是寻常人,意志力强大到了变态。
不过,他没当场发飙的抽身离开,总算是好的。
既然已经说了个开头,便索性继续吧,“我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一心想以此换来后半辈子的安宁,哪里想到,才潜入了皇宫就被发现,一路追赶,最后就遇到了你,那个时候,小和尚摇身一变成了莫苍国的九皇子,萧皇后的亲生儿子。”
忍不住再深深叹息一声,慕凌空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没运气的人。
巧合的事情多了,就没见过谁撞大运撞的这么准。
“娘子是说,字条上写的命令,其实是来自于大雪山,你的师傅??”双眸一凝,帝俊总算搞清楚了前因后果。
“嗯,是师傅亲手书写的命令,那字迹我认得。”不然她干嘛那么重视。
很快,她跟着反应过来,帝俊刚刚说纸条……他怎么知道纸条的事?她好像没提过呀。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慕凌空底气十足的发问,怪不得后来纸条莫名其妙就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她还以为是不小心丢到了哪里,担心不已。
“娘子在说什么?为夫听不懂耶。”糟糕,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帝俊立即挂上天真无邪的面具,笑容纯真,“你当时也是受人之命,身不由己,为夫怎么会怪你呢,唉,娘子还是不够信任我呢,如果早说的话,何必烦心那么久呢?”
“别转移话题!你快点回答我,那天我被镇守内宫的侍卫打伤,后来就一直被你点了睡穴,纸条什么的怕早就被你翻了去……”她越说越恼火,真是猪脑袋,怎么早就想不通呢,亏她生怕帝俊知道了这件事会生气,一直瞒着,半字不提。
结果呐!!!
他分明早就摸清了底细。
然后在一旁看着她纠结。
太气人了,这货咋坏成这样啊!!
一不小心把引火烧身的帝俊噙着讨好的笑脸任由她吼,“娘子,别急,千万别急,对了,我们继续继续……嘿嘿。”
“谁要跟你亲热,出去,你从我身上滚下去。”她拿脚去蹬,脸色绯红,几日的阴霾一扫而空,生龙活虎的宛若获得重生。
“滚不得,滚不得,没准今天就能让娘子怀上呢,咳咳,生娃娃是很严肃的事。”他俯下身吻住喋喋不休的小嘴,冒着被咬的危险,帮她消音。
好多日没这么亲近了,他哪里还愿意忍耐,暂时先把一切放下,直待她得到两次满足之后,他才容许自己得到释放。
瞧见慕凌空还沉浸在激情之中,迟迟没法回神,帝俊禁不住生出莫名感慨。
“古人诚不欺我——”
“什么?”慕凌空不解,凤眸眨了眨,疑惑的望着他。
“夫妻吵架,还是得去床上和。”他说完,直接抱住脑袋,任由娘子捶打,“喂喂,别打脸,那是为夫的门面耶。”
小南在门口迟疑良久,还是不敢伸手敲门。
小北等不及的从外边小跑进来,压低声音道,“发什么呆呢?还不快进去跟殿下报讯。”再迟,可就要来不及了呀。
“我……我不敢。”小南脸色涨红,手指瞎比划了几下,也不管小北能不能看懂,“正好你来了,所以换你去。”
实在经历了太多次,就连小北这种木头性格都能猜出来,“爷和娘娘又在……”
“嘘!”小南直接捂住他的嘴,免得小北多嘴,一不小心又犯了忌讳,“我们再稍微等等,已经没动静了,估计——结束了,让主子们缓缓,我再敲门。”
就是这样,她还是没有把握不会挨批。
都怪皇上,早不来晚不来,非赶着她家太子兴致最高的时候驾临。
她生了八条命也不敢没事过来多嘴啊。
屋里边终于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门口嘀咕什么呢,大点声,爷听不见。”
小南小北对望,收了情绪,恭敬道,“回爷的话,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厅堂内,气氛稍显诡异。
萧皇后与慕凌空坐在一起说着体己话,而灵帝却在另一边与帝俊大眼瞪小眼的——赌气。
皇帝在外边想的好好的,见到了帝俊绝不生气,念在他立下两件大功,这回不妨给他点好脸色看看。
可一见到太子本人,就什么都忘记了。
两句话不和,立马呛上,一老一少,极为相似的圆眼,不甘示弱的顶着。
萧皇后视而不见,将注意力放在慕凌空血色全无的小脸上,一个劲儿的说她太瘦弱了,为了给予弥补,赏赐便排山倒海般袭来。
萧皇后算是一个好的不可思议的婆婆。
从第一次见到慕凌空到现在,便心无芥蒂的直接接受了她,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话题一概巧妙避开,让人觉得她不是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倒更像是个母亲。
她身上有种非常温暖的东西,恰似冬日里的暖阳,让人不自觉的想靠近,然后就沐浴在这种温暖之中,不舍得远离。
可惜,很快就有不和谐的强音打破了这种宁静。
“九儿,你存心要气死朕是不是?”灵帝轰的一声,使劲拍了下桌子,不知为何,突然暴怒。
“父皇严重了。”帝俊意兴阑珊的样子看上去很没精神,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他刚刚才从媳妇儿的肚皮上爬下来,精神颓靡不振,爱搭不理。
大家都是男人,能够理解的嘛。
“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身为太子储君,不晓得为父分忧也就罢了,你能不能好好的陪朕说几句话。”
灵帝愤愤不平,他只不过是多问了几句逍遥门还有黄塘山的事儿,帝俊就一脸冷漠的说,灭了两个地方其实不是他的本意。
尤其是那些他深深感兴趣的,更是闭口不言。
多问一句,混小子居然打哈欠给他看。
“儿臣要是存心不搭理父皇,现在已经睡着了。”软趴趴的赖在椅子上,帝俊望向灵帝的无奈眼神,仿佛是面对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可恶,究竟谁是老子谁是儿子哇。
他他他他他……。就不能像其他皇子那样,乖一点,听话一点,让人心神愉悦一点吗??
“皇后,你生的好儿子,还不过来管管!”拿儿子没办法,灵帝恼怒的找上儿子他妈。
萧皇后笑眯眯的走过去,“陛下,您先别恼,九儿的王妃身子不适,这一路上,离不开九儿的照顾,您的太子已经十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瞧瞧他那两颗黑眼圈。”
言毕,人已经倚到灵帝身侧,笑靥若花,“皇上,咱们的九儿和您真的好像呢,还记得那一年,臣妾腿伤不愈,您背着蔓儿狂奔了一天一夜,找名医搭救,那个时候若是再迟缓些,臣妾这双腿早就不能用了。”
一席话,轻易的就让灵帝坠入深深的回忆当中,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而今,他和蔓儿的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帝俊,是他的骄傲,他从不否认父子两个的相像。
灵帝的目光自然的移转到慕凌空身上,“你病了?”
“回皇上的话,前些日子生了一场小病,已然好的差不多了。”凑近了看,她惊奇的发现,灵帝掩在虎须后的真实面孔,居然也是张娃娃脸,而且与帝俊有八分相似。
她差点没直接笑出来。
一直都想看看帝俊长了胡子是什么样,这下好了,从灵帝身上,她明白了,娃娃脸扮老成就是个杯具。
就算是到了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一百岁,只会让人越来越想笑。
岁月似乎无法在他们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哪怕灵帝留了一脸胡子,修剪完美,他依旧没有六十岁的男人应有的她死命的忍住,两只手在裙摆下拧大腿根,免得一不小心真的笑出了声。
这位老爷子不是帝俊,他是太子的爹,莫苍国的皇,不懂玩笑,也容不得她在眼前放肆。
然后,就在她眼泪都要迸出来之前,灵帝淡淡道,“你是九儿的正妃,往后也随着他一起,唤朕父皇,唤皇后母后。”
金口玉言,灵帝此言一出,等于直接的肯定了慕凌空的正妃身份。
她眼中闪过意外,竟然愣在原地,就连谢恩都忘记了。
帝俊来了精神,比刚才热情百倍的跳过来,扶着他家父皇的胳膊,热情满面,“您客气什么,站了老半天,多累呀,来来来,儿臣扶着您坐下。
小南,还不赶紧去其沏壶好茶来,要雨前极品,方才配得上父皇的身份。”
灵帝傻眼,有点招架不住,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帝俊的这一面,简直就像瞬间换了个人似的。
“父皇,咱们刚刚谈到哪里来的?哦,您想听逍遥门是怎么灭的,这个说来就话长了,让儿臣捋捋,从头到尾讲给你听。”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帝俊的眼睛乌溜溜乱转,看的灵帝胆战心惊。
这真的是他家那个不喜欢理人的狂傲小九吗?
灵帝求救的望向萧皇后。
他的心有点突突的跳,“你没事吧?太累了吗?赶紧去休息休息,父皇该让你好好歇两天的。”
“儿臣没事,倍儿精神着呢,陪父皇聊个三天三夜也没问题。”帝俊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恨不得立即开始。
此生,他是第一次跟灵帝如此亲近,还别说,颇有点父慈子孝的意思。
反倒是没见过这种阵仗的皇帝陛下经受不了刺激,“还是免了吧,朕那边有事,呆不了多久,好了好了,这就先回去,你休息个两天,要记得进宫来看望父皇和母后,到时候咱们父子再好好详谈。”
说罢,不顾帝俊的挽留,带着萧皇后快步而出。
呃,看背影就让人联想起了四个字:落荒而逃。
远远的,有个声音飘过来,“恭送父皇,恭送母后,你们二老有空来玩哦,一定要来哦,一定一定哦,一……。”
灵帝的脚步走的更快,不自觉之间,竟然连那蹩脚的轻功也用上了,扯的皇后也跟着健步如飞。
回到龙辇之上,灵帝长吁一口气,握住萧皇后的手,认认真真发问,“蔓儿,咱们当年真的只是生了一个儿子吗?今天看见这个,会不会是另有其人?”
不然根本没法解释嘛。
一个人的脾性由天注定,说变就变,那是唱戏的。
何况他家小九儿翻脸不认人倒是会,变脸成了好亲近的孝顺仔,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诡异。
萧皇后就显得平淡很多,最开始她也有点愣,可走了一路,已然更快的恢复往常神色。
看着灵帝始终没办法平复被吓到的心情,她噗哧一声笑了,“陛下,您刚刚说了一句让九儿非常喜欢听的话,所以他才会变化那么快。”
想了半天,灵帝宣告放弃,“朕不记得有说特别的事。”
进门没见到太子来迎,等了老半天,又派人催促几次,帝俊才打着哈欠,姗姗来迟。
而后父子俩便一直呛来呛去的说话,他不给小九儿好脸色,小九儿同样也没啥殷勤态度,直到——
他对小九儿的妃子说了一句话。
萧皇后笑而颔首,肯定了他说想,“没错,就是那一句,从今往后你就随着九儿唤朕父皇,唤皇后母后彻头彻尾的把您的儿子收买了。”
“就这么简单??”灵帝不可置信。
“没错!非常简单。”萧皇后好喜欢看到皇上瞠目结舌的表情,他的这一面,已然好多年没有看到。
高高在上的地方呆了太久,久到连她都忘记了青葱少年时,灵帝也曾经像小九儿一样,深切的爱恋过她。
只不过,时间距离的有些远,她模模糊糊记得,他却已经淡忘的差不多了。
“您刚刚的样子,就像是个父亲。”萧皇后悄悄凑近,头枕在皇帝的肩头,微微叹息。
“咦,朕难道平时就不像吗?”灵帝不乐意的嘟囔。
对别的儿子不敢说全部尽心尽力,可是对小九儿,他可算得上是操碎了心,哪怕不在身边的那段日子里,也从没一天不记挂着。
一个坐拥天下的男人能做到如次地步,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事。
可皇后竟然说今天他才像个真正的父亲,灵帝觉得委屈。
“不,您又误会了,臣妾的意思是,您今天特别像九儿的爹,民间那种,充满了浓浓的亲情,还有温暖……您让凌空唤你父皇,不就是认可了九儿的选择了吗?他后来忽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大概就是在感激您的成全。”执子莫若母,萧皇后在一旁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当然,猜的也是**不离十。
灵帝捋了捋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沉思半晌,“九儿也忒现实了。”不过,他仿佛阴差阳错的走对了一手好棋,往后,再与太子交锋,应当改一改之前的路数,具体为何,他暂时没头绪,只是隐隐窥到了一个方向。
即便是如此而已,也足够灵帝开怀的了,“走了,回去了。”
萧皇后沉静浅笑,抿唇不语。
一路静悄悄,皇家往龙丰居的方向而去。
帝俊不想受了黄塘山的功劳,可惜有地方官联名上奏,死的也说成了活的。
他明明没有参与剿匪,最后却成了决战千里、所向披靡的福将,一举拿下了截断通路几十年的六座山寨。
金銮殿上,太子临朝,面色从头至尾的铁青,就连是司礼官诵读皇上的恩旨时,也不见他露出欣喜。
总而言之,哪怕是最最不具有政治敏锐度的迟钝官员,也从这一日的早朝中嗅到了些奇怪的气氛。
帝俊太子,仿佛不是很乐意受了这份功劳呢。
大概是瞧出了他的不快,灵帝紧接着又颁布了另外一道圣旨,册立左丞相之义女慕凌空为太子正妃,授予玉牒、金册,赏赐若干,命礼部选好吉祥的日子,正式帮太子完婚。
满朝哗然。
包括帝俊在内,皆不明白皇帝玩的这一手是什么意思。
他家娘子,什么时候成了左丞相家的义女了?
左丞相何碧笑的老脸菊花绽放,跪倒在地,三拜九叩,一丝不苟。
等他站起了身,文官武将的道贺声不绝于耳,众人虽不明白状况,可还得卖皇帝和当朝一品大员的面子,这两位可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呀。
帝俊像个旁观者一样站在一旁,冷峻的侧脸,有一抹外人读不懂的情绪闪过。
他抬眸望向龙座,正好对上灵帝似笑非笑的表情,四目相交,忽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好吧,姜还是老的辣。
既然弱点已经被父皇准确的拿捏在手中,而且还送了这样一份他无法抗拒的大礼,帝俊除了甘拜下风,心甘情愿的认输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儿臣叩谢父皇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双膝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感谢灵帝的成全。
左丞相莫名其妙的成了慕凌空的义父,自然不是凭空得来,想必这一切都是灵帝在暗中操纵,为了就是让两人能名正言顺的厮守在一起。
慕凌空对他来说很重要,帝俊超乎寻常的重视很快让灵帝寻到了一丝突破口。
要让儿子来感激,无须直接在他身上做文章,这样迂回出击的方式,或许更适合掳获桀骜不驯的帝俊。
他根本就抗拒不了。
望着帝俊谦恭的背影,山一样挺拔。
父子相斗十几载,不管灵帝赐予他什么,都没见这孩子像此刻般,真心诚意的道谢。
他心里有些掩不住的得意。
面上的笑容,也仿佛更浓厚了些。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里的风,刮的呼呼作响,窗外树枝摇曳,总让人疑心,随时都可能听到枝干清脆的断裂声。
灵帝今夜没有翻任何人的牌子,把身旁的大小奴才都赶了出去,一壶老酒,几碟小菜,对烛独饮。
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心境了,俗事缠身,纵使身为九五之尊,也一样逃不脱。
难得清静自在哇。
他再饮一杯,已有微微醉意,含笑倚在软塌之上,静静的望向窗外,电闪雷鸣,风云交会,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雕花木窗被人从外掀开,极快的又轻轻落下,没有惊动任何人。
一条鬼魅般的影子,悄然而入,稍微停顿后,解开身上还在滴水的雨蓑,随意丢弃在地。
“东子,朕不是要你出去侯着,没事儿进来做什么,扰人清静,有事明儿再说。”灵帝头都没回,直觉认为身后的响动是贴身伺候他的小太监发出来的。
“龙哥哥……”幽幽叹息,宛若来自冥城,多年未闻,恍如隔世。
灵帝大手一颤,酒杯没端稳,径直坠下,许久,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那枚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蟠龙杯禁不住碰撞,变成一堆残片。
“后土——”
“龙哥哥,你还记得我。”白衣女子褪下脸上面纱,露出令人屏息的绝色容貌,一双美眸之中,有纯白色的迷雾萦绕,神秘莫测。
“怎么会不记得你,二十多年来,我没一刻能够忘记你。”灵帝探出手,想去摸摸她的脸,像过去那样,将她拥入怀中,用体温化解掉她身上的冷意。
后土莲步向后,极快的闪躲开来。
几乎没有血色的唇瓣抿成了一条弧线,看不出喜怒,亦无重逢后的激荡,“你忘不了我,可愿意和我走?”
灵帝神色一窒,苦笑着收回手臂,“每次见面,仿佛你都喜欢用这句话来当开场白,如果可能的话,我真的很想抛下一切,随你远去,雪山之巅也好,大漠孤烟也罢,有你在身边,哪里都是乐土。”
“但是,你不能答应,因为,你是这龙光国的皇,你有自己的责任,你不能抛却天下,只为了不负后土。”字字寒冰,宛若尖刺,后土平淡一晒,笑容极浅,满是讽刺。
可笑,明明每次都知道是这样的回答,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
“对不起。”灵帝叹息一声,“我好盼着你能够留下来,后土虽是大雪山之主,可那种冰天雪地的地方,又有什么乐趣?我还记得,你最喜欢暖如春日的地方,被阳光晒着眯起了眼,后土——留下来,陪着我,不要再离开了。”
“要我留下?”后土眼含讥讽,“你去杀了萧蔓儿和所有碰过的女人,散尽后宫三千,从此之后,独宠于我,可做得到???”
当然——做不到。
灵帝喜欢后土,可同样也钟爱着他的皇后,他的淑妃,他的贵妃,他的嫔妃……
每一个恩爱过的女子,都是他的心头肉,割舍了谁,他都会觉得痛。
后土并不意外。
“我不是萧蔓儿,没她那么下贱,与数不清的女子分享心爱的男人,还能甘之如饴,不予计较。”大雪山之主,即便是爱,也充满了高贵,她没办法把自己化为卑微的尘土,任人践踏。
即使那个人是最最心爱的他也不可以。
“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蔓儿她……”灵帝下意识的想帮皇后说几句好话。
可换来的却是后土狠辣如刀的一记冷眼,“如果你不想我现在就去杀了她,尽管继续说。。”
灵帝当即闭嘴。
后土向来不会开玩笑。
她说了,就一定会做。
还是别再继续激怒她为好。
“站着做什么,过来陪我喝几杯,寒夜清冷,孤寂难耐,哪怕只是老友重聚,也属快事一桩。”让出身边的位置,他满面含笑,一如二十几年前的初次相逢,怦然心动。
那一瞬间,后土几乎要顺从的屈服。
她和他都已经很老了。
蹉跎二十几载的光阴,丢失掉的珍贵,难以计数。
“我今天来这儿,不是与你饮酒的,龙哥哥,后土行事历来光明正大,我也不瞒你。”她笑的冷冽,宛若怒放在大雪山之巅的金佛玉莲,妖冶夺魂,“今天,我是来杀人的。”
“喔?杀谁?杀我吗?”灵帝不惊不恼,双手顺势缠上,包裹住她的小手,一如记忆中的柔软,只是冰冷冰冷的没有凡人应有的体温。
假如闭上眼,他大概以为自己握住的是一具冰雕。
可灵帝却舍不得放开。
这记忆之中的滋味,真的重新拥有,竟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杀太子。”齿缝间吐出三个字,后土没有抽回手,似笑非笑,嘲弄的望着灵帝。
果然瞧见他脸色一僵,进而些许怒色染上发灰的眸子。
“后土,太子是我儿。”他重音强调,手掌不自觉的用上了力。
大雪山之主抽回了手,飘然落座,“我知道他是你的儿子,你和萧蔓儿所生,送出去抚养,始终不敢留在大都……是在怕什么吗?”
灵帝别过脸去,呼吸声很重,显然在极力压抑着火气。
换了别人,他哪里会忍耐着,早就大声咆哮,叫人拖出去砍了。
想杀他的九儿,也要看看他是不是同意。
“杀太子,并非是后土报复,龙哥哥,是你的儿子不经允许,先娶了我的徒弟……哼,大雪山有大雪山的规矩,我悉心栽培凌空十几年,为的是要她来继承衣钵,可不是专门给你养媳妇儿的。”望着灵帝愠怒的脸色,后土颇为快意。
她占据个理字,何惧他恼怒。
“什么?太子的正妃是……”又是一件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事,灵帝头皮胀痛不止。
“没错!”后土点头,“我绝不会让最心爱的徒弟委身于下一代的皇帝,受尽当年她的师傅所承受过的痛苦,杀了太子,恰是最最好的办法,一了百了。”
两人相望,没了久别重逢的欢喜。
灵帝左手攥紧拳心,放于桌面之上,怎么都压抑不住剧烈激荡的心情,“太子也是我最最心爱的儿子,莫苍国的储君,朕百年之后的唯一继承者,培养他长大,花费了我半生的精力,如果你动手害了他,我会恨你,一定会恨你。”
“那又能怎么办呢?”后土摇头不止,岁月并没有在她完美无瑕的脸上留下痕迹,除了增添几分成熟,她跟二十年前比,没太多变化,“凌空也是我看中的大雪山未来之主呢,在她身上付出过的心血,岂会在你之下,龙哥哥不能放弃,难道我就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