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0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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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体来讲城市的繁华与否就在于她的夜晚是否***通明。而咏归城的夜晚始终可以跻身最美夜景排行榜。
为了应对气温干燥、日照强烈、早晚温差大等气候特点这里的建筑物多是洁白色的石料建筑。经由孙茂霖、梁九、肋力这三位中国目前最优秀建筑设计大师的多年努力中国人总结、完成了石材建设的东方风格高耸的屋脊、厚实的须弥座、探出的房檐、玲珑的气窗。整体形制庄重、优雅、美观。
高大建筑物的外墙围出来一条又一条的巷子实现了中国人的传统审美那就是曲径通幽。最为绝妙的是在皇帝小朱的带领下全中国人民已经逐渐接受了玻璃灯。沿着街道两边七家一个轮替每到夜晚就会在外墙房檐下挂一盏碎拼花彩玻璃灯。于是所有夜晚中的大明城市就全都变成了流光溢彩的梦里仙境。
咏归城当然也不例外并且因地制宜就连城里的小径路面也用五彩碎石拼凑而成。
可以想象夜晚中行走在城里身前身后、眼中脚下统统是缤纷璀璨喧闹熙攘每一盏“碎拼花彩玻璃灯”下都有人们在聚乐。所谓聚乐就是一边听音乐一边侃大山。
这种繁华悠然的感觉可该有多么美好。
然而今夜的咏归城华彩依旧而喧嚣不再所有的居民都本能的选择了静默。这种被动却又隐含反抗意味的自主宵禁现象令田雄感觉到些许恍惚因为在他的本心之中咏归城的繁华是自己创造的如今自己为了保证这份荣耀而采取的极端行为却让城市丧失了活力这让他很难接受。
西瓮城内门已经洞开城上、城下战列了很多士兵每个人都保持临战状态肃然注视着敖包前的祭礼。咏归城里的每一个人都非常了解“拔取石中之刃”意味着什么。战争之神又将展开它的黑色翅膀将死亡与悲伤笼罩大地。
透过瓮城内门田雄可以清晰的看到祭礼三个巨大火盆分守各方十几个随从簇拥一名盛装少年他们正在耐心的观看萨满祭舞。巫师身上的装饰物很多随着那诡异的舞步不时闪射出邪恶与恐惧之光。远远望过去每个人的心里面都泛起恹恹的烦恶。
“小德”田雄招手呼唤自己的亲随小德闻声立刻一提缰绳凑了上去。
“找几个人去大帅府把马得功抢出来。”
“是。”小德答应一声立刻拨马回转下去安排。虽说咏归城现在是田雄的天下但黄得功麾下有三大总兵如果脱离开马得功的支持田雄可没有自信能统御全军。
小德刚离开田雄再招手一名始终躲在阴暗中的骑士驱马过来这个人到现在还带着面纱。
“张运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噶尔丹那边催他们尽快拔刀。”
“…”
张运没说话只是双腿夹了夹催动马儿向瓮城那边走去清脆的马蹄声尽管缓慢而且细碎却很是激荡人心。
这个人是田雄的最后一张牌。
两年前咏归城多了一个以卖烙饼为生的内地汉人他就是张运。围绕着咏归城讨生活的汉人、蒙古人、西域商家都喜欢吃面食所以张运的烙饼摊生意总是不错。但如此有前途的工作却不是他的主业他其实是马匪黑云张彪的联络员。马得功每次有情报交换时都要通过他来传递。
这次田雄用计最终目标未必是要反叛反倒更像是变相兵谏希望国家能延续现行的军管制。从普通军人的角度思索问题田雄的这种反应也不算稀奇。地盘是军人打的鲜血也是他们咏归军流的。沙场征战后国家将地盘、各部族、往来商队的日常管理统统以军管制的方式委托给他们。这种实质上的特权是有着相当实惠的。
如果不惮以最坏恶意来揣摩普通官兵的话我们会现很多事情与其说是一种罪刑不如说是一种遗憾。
大家都知道军管制仅仅是一种临时政策早晚是要交权给国家的。这份觉悟大多数人都拥有。可一旦这眼前的优容即将失去时除了李定国、黄得功这样顶天立地的英雄之外很多人都会产生失落感。那么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挑头出面公开进行另类反抗大家是乐于以局外人的身份安心等待那非份之想变为现实的。
这正是今晚的咏归城无人入睡却也没多少人出来跟着田雄起哄的根本原因。你们当头儿的怎么闹都行无论结果如何我们统统接受。
而在田雄这边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趁着国家内乱的当口儿闹点儿妖蛾子这本身没什么问题基层官兵是不会对自己不满的。可要是将这种养贼自壮的理想模式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战争。那非但基层官兵不答应就是田雄自己也不愿意看到。
所以他事先安排了张运这个人因为一名内地来的汉人却成为旧瓦剌遗族匪帮的细作其间纠葛无非就是收买而已。既然能用钱买的人那么任何事情都有得商量只不过价格高低的问题。
张运的使命是在噶尔丹“拔刀宣战”之后以黑云张彪属下的身份领着噶尔丹尽快出城。名义上是张彪要迎回少主实质上出城之后先到田雄事先寻好的一处绿洲躲藏然后等田雄派遣亲随前去实施绑架再将噶尔丹潜运回城关押在烙饼作坊的后厨中哪里早修建好了一处地牢。
无论如何头狼决不能回归狼群哪怕他现在仅仅是一名孩子。
既然要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旧案实施养贼自壮的大计就应该永久掌控噶尔丹在自己手心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事态展既做到予取予求又可以避免真正的战争重现。
眼下就是田雄计划的最后一步张运正是最后的步骤。
“来人打开西门。”
田雄吩咐着手下一切都要做足功夫祭礼结束噶尔丹等人要迅出城因为拔刀就等于宣战无论噶尔丹是不是大帅义公子都将成为全体大明官兵的敌人。但大明军人又带着天生的骄傲放虎归山是愚蠢的先下手为强却又是胆怯的任对手再是强大放这一次又何妨?
所以开西门的行为只会激中人的豪迈情怀而不会引起任何置疑。到时候天下人都会以为噶尔丹已经回归大漠深处了。至于究竟“躲”在哪里那只有田雄知道。
西门上号令声已经传达厚重的大门开始了吱呀作响。瓮城这边由于光线的原因张运的身影一会清晰一会模糊。当他走进瓮城门洞时竟然近似于消失。
“真够磨蹭的。”
田雄气恼的一咬牙张运走得太慢了那边的萨满祭舞也丝毫没有停滞的迹象这样的磨蹭已经越了忍耐力。他重新举手准备召唤另一名亲随再去催促。
然而就在田雄手臂举到一半时他忽然惊讶的现西门外似乎早有人在等待。透过远方刚刚开启一道缝隙的西门他多年沙场磨练出来的眼力可以敏锐察觉到门外影影绰绰的立着几个人影。
变化这是又一次事先没有预料到的变化。
“该死恐怕情况有变关城门快关城门。传我将令全城宵禁。”
田雄反映很快当他开始怀疑张运未必按照自己的安排行事时立刻决定现在就拿下噶尔丹。无论如何噶尔丹不能落在外人手上他需要将任何事情都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一边吩咐田雄自腰间掏出一把迅雷短手铳拥有内膛线的短手铳足够击杀张运。腿下使劲催动战马向前飞奔他有着绝对自信只要枪杀了摸不清底细的张运就凭那几个萨满使者还不够自己喘三息的。掌中穆刀足够应付了。
战马前驱张运的身影依旧在瓮城门洞内模糊不清田雄一手迅雷铳一手已经抽出穆刀胯下战马也冲起度马蹄在碎石街面上出连绵爆响。
然而直到田雄冲过瓮城也没看到张运。
“张运你给我滚出来。”
田雄不顾噶尔丹、萨满巫师惊讶的眼神拨马盘旋在三坛祭火中间他不能相信凭借自己的本领竟然没搞明白张运是如何消失的。
嘎吱吱是城门继续转动的声音田雄立刻拨马横在噶尔丹和西大门之间现在最主要的是西门外的人。田雄眯着眼睛穆刀横在胸前迅雷铳却隐隐对准了噶尔丹。
“嘶”
田雄倒吸一口冷气因为他现再次出现了自己预料不到的变化西门仍然只有一道缝隙。但城门滑动的声音依旧未停。
不是西门在越开越大而是瓮城内门在渐渐关闭。
“请君入瓮!”
田雄心头忽然生出不详刚才急切亲随一个也没跟来瓮城与西门形成了一个死地西门外的人显然正在等待最佳的时机现身。
再扭头瓮城城门已经只剩下一道缝隙透过缝隙他看见自己的亲随正满脸惊恐的注视着自己。
“当机立断!”
田雄咬咬牙西门外的人无非两重身份要么是旧瓦剌的人要么是大帅这边。然而无论哪方面的人噶尔丹绝不能落在别人手上。他现在仍在抱有一线奢望那就是自己拥兵自重的预想能够实现既然如此就一定要控制战争不要升级。
退一万步说如果西门外的人是黄得功的人那么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唆使噶尔丹拔刀宣战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死无对证。
“啪!”
想到此田雄勾动了扳机一蓬硝烟在手上腾起月光下清晰可见。噶尔丹毫无反应直挺挺摔倒在地。旧瓦剌联盟盟主的唯一继承人头狼噶尔丹死在了咏归城。年仅8岁。
……
天光大亮一夜无眠的咏归城居民仍然保持着高度兴奋。
昨夜究竟生了什么事情莫说普通居民就是咏归军的中上层人员都没有搞清楚。直到日上三竿西瓮城的内门也也没有打开。在强烈的日光曝晒下人们纷纷带着大斗笠聚集在街道两边。身后就是自家大门只要有人呵斥门前立刻人迹皆无。但就连负责宵禁的田雄亲兵也无瑕顾及这些。因为他们也不清楚昨夜的西瓮城之内究竟生了什么。
现在城里的指挥者是高恒波。独眼将军由于伤痛的折磨几年显得面容狰狞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位忠厚的好人。如果田雄现身马得功当然敢跟着老田闹事儿可现在情况不明他本身的毛病不少又刚刚被大帅禁闭。所以即使他现在已经被田雄人马给抢了出来但他还是要听从高恒波的安排。
不过小马哥确实想打听一下情况进展
“老高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我小马认命就是。”
“…”
高恒波没有搭话混浊的独目之中很难看清楚那里面隐含的情绪。半响方才轻叹一声。
“目前事态已经不是咱们咏归军的事儿了。你们两个始终不能明白什么叫做国家利益。”
“我”小马也是聪明人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环节不由得惊叫出来“难道说就连大帅也被套进去了?”
“哼”高恒波情绪忽然波动但他冷笑一声之后挥了挥左手身边亲随立刻向四周散开直到现场没有闲杂人等老高才悄声说道: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大帅为了安顿你不知道在张大人那边说了多少好话你跟田雄做妖儿现在又担心大帅安危可还算好。”
“唉呀老高你他妈能不能说明白一些。”马得功耍起了兵痞态度把身上的戎常服向两边一撕露出虬结的肌肉和满身的疮疤“我小马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缺德的事情干得太多走到哪死到哪埋到哪。我只想知道张煌言这个王八蛋会不会借此机会对大帅不利?”
“这么说你也知道张彪杀不死张大人喽?”
“我…”马得功一顿立刻醒悟“这么说我让张彪劫杀张煌言的事情你们早就知道了?”
“唉”高恒波长叹一声又摇了摇头“国家既然要以文官替军管又怎么会只派文官?”
说着高恒波跳下马来到马得功身边伸手拍了拍马得功的肩膀
“张大人本就是先遣图的掌灯人当初修筑隐秘军备仓库的动议就是张(煌言)、堵(胤锡)两位大人率先提出来的后来皇上要私下里接济鲁斯密(土耳其)人这些军备仓库的物资本就是张大人在统一调剂。而为了互相佐证锦衣卫、参谋总部情报局、还有阮大铖牵头的监审司都派人过来参与督办。你想想他张大人手中有这些助力你的事情他又怎么能不清楚?”
“难道说”尽管是曝晒之下马得功仍忍不住的哆嗦起来“即便不翻查帐目我的事情他张煌言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
高恒波没再说话只是转身望着西瓮城的内门。西瓮城上仅有少量的士兵其中还有一个人身着粗布常服在盔甲鲜明的咏归将士之中显得很是突兀。远远可以看到此人还带着面纱。
“难不成这个张运就是玄青子吗?”
这句话响起已经是瓮城内了。田雄眯着眼睛抬头仰视嘴角抿着一丝微笑。神情倒也从容。
“没错而且是金牌玄青子。”
答话之人田雄认得正是张煌言的贴身护卫阿博。之前是偏头关外督办修路的小伙长整个人黑瘦黑瘦的随身还牵着一条黄犬。同主人一样瘦骨嶙峋。
此刻田雄浑身是血的斜坐在地上身边横七竖八着一堆尸体他开枪击杀噶尔丹之后萨满巫师、噶尔丹的随从都疯了一般向他起攻击。饶是田雄身经百战也险些被这些人给生吞活剥了。如果不是博哥出手田雄现在就已经是死人了。
重伤之下田雄倒也光棍儿任凭张煌言、阿博等人的问询不理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俺田雄认栽但一切话语要等见到大帅再说。”
第二句就是刚才问阿博张运的身份是否就是名扬天下的玄青子。
那个在田雄看来应该早就死翘的张煌言此刻正坐在田雄身前尽管日光强烈尽管身边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但张煌言依旧身着全套官服正襟危坐。
张煌言的年龄不大又是书生出身但因为长期在西北为官所以肤色被晒得黑黝黝的头枯黄脸上也全是皱纹。
田雄要等见到黄得功后再说话张煌言便陪他一起等。黄得功追击张彪去了。
之前没有人能想到黑云张彪在咏归城的内线竟然是情报局的间谍头子玄青子。在通盘露出海底眼之后张彪是不可能杀死张煌言的。
先船台山驿站一带事先埋伏好精兵专等张彪过来。紧接着是张煌言根本就没去紫云堡而是直接来到西门外等候。然后是玄青子将消息更改将错误的时间和联络方式传递给张彪。
张彪出来后要先在南门外点黑烟传讯意思是他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什么呢?
见到黑烟升腾田雄派兵出去接应他然后两方人马一同入城迎接盟主噶尔丹拔刀宣战。
……
这就是谍报的威力所在两拨人都误认为对方与自己的目标一致而其实却完全相反。等事到临头才恍然大悟自己被骗了。
田雄一直认为黑烟腾起就是张煌言毙命之时。黑云张彪却误认为咏归城出来的军队是接应自己的“友军”。而咏归城出兵五百虽说都是田雄自己挑选的得力部下但一来是虎山大帅亲自率领二来是大家出城的军令是
击杀匪黑云
双方一碰面自然是匪帮丢盔卸甲咏归军砍瓜切菜。当然以张彪的本事黄得功自然要费一些周折。
因此田雄要想见到大帅再死他还要再等一等。
一开始老田还很有耐心毕竟他一直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但随着日头越来越毒受伤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田雄终于比不得气定神闲的张煌言忍不住开口说话了。尽管神色、语气仍旧从容。
当得知城头上的张运就是鼎鼎大名的玄青子而且是真正的玄青子本人后田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忍不住再次开口。
“哼哼果然是狡兔死、走狗烹。我咏归军从来对国家忠心耿耿可是你们这些人却早就下手安排。竟然连金牌玄青子都要亲自过来可见这揣度机心。偏偏还是你这个一手毁掉征西军的张大人明白了明白了。”
“呵呵”听到田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张煌言微笑着睁开双眼明亮的目光让老田的气势落了下乘。
“田将军张某虽然身兼重任但官职却低。更何况张某也知道军旅中的习俗。你等在军管制下做出的那些事情本官其实并不放在心上。几年前的白山奴隶是因为他们征西军做得确实过火再加上即便征西六将中也常有不忍之念。因此说张某不过是尽本职罢了。”
说道这里张煌言站起身走前两步很洒脱的蹲坐在田雄面前仔细看了看田雄确认老田会一直听自己讲下去之后先欣赏的点点头才再次开口。
“至于说咏归城田将军毕竟是个清官更何况虎山大帅的威名之下马得功的那些罪行危害并不算巨大。也就不影响国家的通盘安顿。再说军管转行政国家以安稳过渡为上策之前的事情本就该既往不咎。只要各路雄师能够顺利交出管辖各城的权力。国家非但不追究反而还会优容宽赏呢!”
“哼张大人这话骗骗大帅还可以。你骗不过我!”
“放肆!”阿博立刻开口。
“哎”张煌言连忙抬手阻止阿博的呵斥“听人把话说完乃翩翩君子风度。田将军这点做得很好本官也当仔细听听将军要如何说辞。”(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多谢大人”田雄也豁出去了反正都是死嘛“田某要见大帅无非是不想死在外人手上”(一旁阿博又是一挑眉毛)“有些话本打算带到阴曹地府的。既然张大人要与田某推心置腹田某便说了。”(张煌言肃然点头)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日里国家养我们军户无非就是要我们战时效命。可是国家能养我们一时养不了我们一世。太祖开国定下军户制度。也是希望在国家不养我们的时候军户能有田耕种。可是靠天吃饭总比不得靠我们自己。年轻力壮时国家养我们还有用处。一旦骨老筋衰国家不养了再逢上年景不好我们平白替国家征战一生之后竟然要困毙家中。要是就我一人还好偏偏老母幼子都要依靠我们来寻活路。这才是田雄非要延续军管制的本意。天子圣明让我们军管咏归田某不贪非份所得却足以养家。一旦军管退位田某身为总兵自然可以活下去可我的那些手足他们年老之后国家还能养吗?”
一口气说到这里受伤的田雄气息跟不上来不由得一滞。然而目光中的悲愤却浓烈起来。索性一闭眼不说了。
“田将军所言倒也实情。”张煌言先点头认可再扭头看了看身边一地的尸体非常严肃的说道:
“张某职位虽比你低但因为身兼军备输援土耳其的重任手中权力足可以先斩后奏今日张某留你性命等待大帅回返你可知为何?”
“大人有话便说罢田某知道自己犯了死罪能在大帅手里生全靠大人成全。”
“张某不杀将军其因有三”张煌言再次起身端坐在矮墩上面刚才是心理攻势现在就是要代表法律来正式解读了。
“其一军人的事情由军人自己解决。文官最好不要乱插手。此乃吾师水溪先生戴羲教诲。我大明之所以弊端丛生就是以文官治御武将过多、过杂所致国家法度文臣自当要维护。但能由军界内部处置的事情文臣最好不要管得太多。不过总要有个度量如何才能管而不繁实在是头等难题。”
“今日同样如此大帅如何处置田将军张某绝不插手。”
“其二田将军刚刚所言初衷也是张某不杀你的原因。张某要让将军安心上路。否则非但将军不服气就是整个咏归军、整个大明军卒也都不会服气。偏偏刚才田将军只想见大帅不想与张某言语张某只好等。”
“国家养兵与国家养士不同士人究竟不用上战场四体不勤之人从生养到死来又有何妨?但军卒不同体不健不能挽强弓。气不壮不能上阵仗。若要雄师百战就不能让那些老人入伍。所以养兵千日却不能养兵一世。只是常备兵种方才是国务之要。这么说将军可认同?”
“唉”田雄长叹一声这道理说的越开就越是伤心。但身为文官却能说出这番话语老田也没什么可不满的。索性听张煌言继续说下去……。
其实张煌言、堵胤锡这两个人的身份地位都远远低于田雄但在大明监军旧制下低品文官杀高品武将的先例并不算新鲜。不过张煌言现在的原则很简单那就是在行政机构没有完全替代军管制之前田雄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在文官手中。是生是死都必须由黄得功来决定。
同时国家的弊端也确实很明显田雄的担心未尝没有道理。人家当打之年国家当然要养而且很多兵痞行径国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等到这些军卒老去对国家没用了国家不再依靠这些“年轻人”来拱卫的时候杀也就成为摆脱高昂成本的唯一选择。
就好比一家商会小学徒的工钱就是管吃管住可等小学徒变成了老师傅工薪、地位都对老板产生了威胁为了降低员工成本开除也就成为唯一的选择。历史上很多开国武将都很难得到善终的原因之一就在于他们老了被他们一手带出来的百战英豪也都老得举不起刀枪了于是咔嚓一声一了百了。
这么做当然太过卑鄙。可有时候国家政治中的阴暗面比这些还要卑鄙。
那么如何才能让国家政治在达到富国强民的目标同时不再如此龌龊、卑鄙、可憎呢?
这就是黄宗羲、张煌言、堵胤锡、刘惟敬、刘梦云为的新儒家主义者所担负起来的历史重任。
他们不约而同的提出了“士、农、工、商皆为国本”的理念大力缩减全社会各阶层之间的差距。社会地位并不是以金钱衡量的但人们抛开了金钱道德又无从谈起。所以士人、商人地位的高高在上并非什么天方夜谭。关键在于农、工阶层的地位问题。
士人掌握了道德、文化、政治上的资源商人则集中了经济资源。那么作为最广大人口基数的工人、农民如何才能切实提高他们的地位呢?
说起来很难做起来很简单。技术。
算盘、刺绣、锻造、酿酒、制糖、造纸、以及农产品的再加工这些都是技术。包括像田雄这样的弓箭手只要你可以百步穿杨就都是技术人员。而中国劳动人民的伟大就在于世界上没有任何技术能在中国人面前永远保密。
全才科举、分科取才以国家征选吏员为表象逐渐形成一个系统性工程:
通过门类多样的技术来遴选人才这些人才既可以当然成为国家公务人员的备选库也可以凭借“高中丙榜”这样的人文概念切实提高其社会地位。
而当国家以政府权威普遍施行丙榜考试体系并据此建立技术普及教育制度、厘定教材、划分学院级别之后自下而上的科技研基础也就相应出现。
丙榜人员是各类技术的佼佼者这些人既不属于士人也不属于商人他们所带动的恰恰是就业机会。利用技术带动经济从而增加工作岗位远远比现行政策更为有效(国家通过出资、放特权等方式;修路、种树、盖房子等大工程来减缓就业压力)。
试想国家选派一名进士、或者举人出任某地县官之后这名县官的肚子里只有一套复杂的国家法典以及四书五经他想治理好地方经济就离不开各类技术人员的辅助。恰好去年丙榜刚刚考核了一批人才铁算盘张三协管商会金耙子李四可以分管农业酿酒师赵二狗、绣娘王翠花可以帮着打理工业。以这些行家里手来管理各行各业国民经济自然会蓬勃展。
而经济展比然会创造广博的就业岗位田雄这样的军人退伍后自然可以寻找到一份足以养家的工作。
当然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现在只是雏形因为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究竟应该确定下何种标准远远还没有定论。就连“丙榜”究竟该如何命名也还没有确立。
但毕竟是有人想到并且有人开始操作了。张煌言的伟大就在于此他要通过这番解释既让田雄死得心甘情愿也希望通过说服田雄来达到说服全军的目的。
大多数的军人是不可能永远由国家来养活的通过军管制这种放权来弥补财政不足的政治模式绝不可能继续下去。利用提高社会经济水平来消化庞大数量的复员军人甚至建立义务募兵制恰恰是一条一劳永逸的正确道路。
“…”
田雄听完这些话语并没有太多的反映只是呆呆的看着一地尸体默然不语。
他不是一个独毒之人却在一夜之间杀了自己的好助手小孙杀了自己恩帅的义公子噶尔丹杀了噶尔丹身边旧瓦剌的仆人杀了这么多人却只为了证明自己输给了他一直瞧不上眼的特用科进士张煌言?这可是令他死不瞑目的结果。
现在却不同了他输给了一个新时代输给了新儒家主义这种历史大势的胜负让他死之前心服口服。
其实从心理上讲一个像田雄这样有性格的人死也不会轻易承认自己输给了某个人但如果他们认为自己输给了一个集团、一股浪潮对于他们来说必然是心理上的极大安慰。
因为所有的中国人都很认命。
“田雄本官不杀你还有第三个原因这是虎山大帅亲自安排的你放心大帅一定会给你一个好交待。”
“我能知道是什…?”
田雄刚想问询张煌言摆了摆手
“你再安心等待等待大帅归城一切自然分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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