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车祸
影剧院刚散场,一下子涌出来许多观众,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影片好看么?我觉得还不错。”谢宇强低声问身旁的林萱。
“还行吧!”她应了一声。
“去喝杯咖啡吧!”
“不了,我想回家,今天谢谢你!”
“那我送你。”
“算了,又不顺路,我自己打车回去好了。”
“我……真的很喜欢你,可以给我一次机会么?”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只是朋友,我是不会喜欢上你的。我只爱过一个男人,当我知道我爱他的时候,我便告诉自己,这一辈子只爱他一个。”
“是杨云吗?”
“是他。”
“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证明他并不喜欢你,你有必要执着么?”
“他不喜欢我?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林萱睁着一双大眼冷冷地注视着他。
“林萱,你别傻了,他不值得你为他这样痴情,他不配!”他抓住她的双肩,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
林萱挥开那双手,冷冷地道:“他不配?你凭什么这样说?难道你配么?”
“至少我比他更爱你,我会做到最好!”
她冷冷地一笑,说:“你懂什么?你一点都不了解,你又知道什么?这一辈子,再也没有一个人会象他一样爱我,在我心里,这是毋庸置疑的。你懂么?”
“如果他爱你,就应该和你在一起。”他十分肯定地说。
她淡然一笑,懒得解释,也觉得没有必要让他知道。于是,她说,“我只是不讨厌你,我只是应了你三次约;你不要以为你关心我,喜欢我,就有资格评论我和他的爱,你没有这个资格,更没有这个权利。以后,我是不会赴你的约的;工作以外,请你不要打扰我。”她说完,快步向前走。谢宇强拉住她的手,讨饶似的说,“林萱,你不要这样好么?别不理我,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放手,放手!我要你放手!”她冷冷地看着他的眼睛。
杨云和展俊走过他们身旁,杨云见那身影很熟悉,依稀便是林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见一个男的抓住林萱的手,林萱的话他也听到了。他冲上去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服,猛地一拳打在他的额头。谢宇强条件反射似的反抗,一拳打在他的眼角;杨云挨了一下更猛了,一记勾拳打中对方的脸颊,又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脚。谢宇强往后退了三四步跌倒在地,爬起来才看清是杨云。
“别打了!”林萱大声叫道。
杨云柔声道:“萱萱!你没事吧!“
“我没事!”
“是你?!你干吗打我?”谢宇强手指着杨云问道。
“她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碰她!”他搂着她的肩大声说道。
谢宇强看着他们俩,顿时觉得无话可说,转身便走。
“你不该打他,他是我同事。”林萱看着他轻声地说。
“你同事?”
“对啊!在李珏美婚宴上你们见过面的。”
“我不记得了。他不该硬拉着你的手不放。”
“我……我走了,再见杨云。”展俊很知趣地道别。
杨云冲他挥挥手。
林萱闻到他满身的酒气,见他眼角有些瘀青,心疼地用手轻轻地揉,温柔地责备:“你又喝那么多酒,疼么?”
他抓住她的手,说,“有一点,没事!”
“你刚才说的话,是真心的么?我真的是属于你的?你不允许任何人碰我么?”
他不语,看着她精致的脸庞。
她不由想起高中时他痛打刘兵的情景,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为什么又要把自己灌醉呢?以后少喝点,很伤身的。”
他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情感,说道:“因为我终于要告诉你,我要和别人结婚了,我终于……不可避免地深深地伤了你,我心里难受,心里难受我却不得不这样做!原谅我!”杨云流着泪,声带哽咽。
她痴痴地看着他,两行清泪静静地流淌。
他本能地抱住她,吻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我永远是你最心爱的女孩对吗?这一点,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都不会变,对吗?只是你不想承认,你怕我陷得更深,所以你不承认,可在你心里,这一点从来都没有动摇过对吗?”
酒早已醒了大半,面对她的话语,他似乎陶醉了,深深地注视着她,两滴眼泪又缓缓地流下来,“我……对不起你,真的很对不起!”
“你太善良了。和她结婚,你会不会后悔?我知道你不会离开她,可你会后悔么?”
“将来的事,谁也不会料到,至少现在我作的决定是对的,我不能对不起她。我也很爱她,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深深地爱上两个女人,而无论哪一段感情,我都无法割舍。”
“你要我放弃对你的爱,虽然这很残忍,但你是为了我好。可你想过没有,将来有一个男人,没有你这样疼我,没有你这样爱我,却可以拥有我,你会心痛么?你舍得么?你会甘心么?把我的幸福交给别人,你会惶恐么?”
他内心一颤,沉默了片刻说:“我不能照顾你一生一世,是我最大的遗憾,可路是我自己走的,你的人生也要靠你自己。”
一辆出租停在他们身旁,司机摁了一下喇叭,探出头来看着他们,示意要不要上车。
上了车,他们侧着身坐着,静静地注视着对方,什么话也不说,却似乎交流了千言万语。
约好下了班两个人一起逛街,程影等了十分钟左右,才见他急匆匆地赶来。
“抱歉!我迟到了。”
“我也刚到。你的眼睛怎么了?”
“噢!被人打的。”
“被人打的?你不是很能打的吗?怎么会被人打?是谁?”
“你不认识的。”
“还疼么?什么时候的事?”
“不疼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昨晚不是加班么?你妈说你在公司加班,怎么会和人打架?”
“我不想让她担心,我去喝酒了。”
程影凑近脸去看了看他眼角的瘀青,关切地问:“真的不疼了么?”
“真的。”
“是因为要结婚了,所以才去喝酒么?”
“我想是的。”
“是因为……想把和林萱的那份感情痛苦地埋藏,所以你去喝酒,又打架?”
“我不想瞒你,更不想欺骗你。昨晚,我喝酒回来,在大街上看到林萱的一个同事死缠着她,我就揍了他,这伤就是他还给我的。然后我打的士送她回家,结婚的事我请求她原谅,就这些。”
“我不怪你,毕竟你是真的欠她,我们都欠她!”
杨云注视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由想起她说过的那句话:“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里的‘容’虽然指的是容貌,可我更愿意理解为容貌和包容。”
她是那么地善良!
忙碌了一天,临近下班时间了,杨云打电话约程影共进晚餐。她说她有工作上的应酬,不能陪他了,只好作罢。
他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办公桌,手机突然响了。
是萱萱。
“萱!有事么?”
“想见你!”她的声音低沉而缠绵。
他觉得经常和她见面有些对不住程影,于是说:“有事么?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们还是不要这样……经常见面。”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他怕触痛她内心的伤,这也是他第一次拒绝她的约会。
“只是想见你!我现在就在老地方老位置等你,如果你不来,我会一直等下去。”她说完,就挂了。
“如果你不来,我会一直等下去!”
一字一字那么清晰地在他耳边回响,她的语气那么郑重、那么坚定。
十分钟后,他来到伊甸园。林萱坐在那里正喝着酒,桌上放着两瓶红酒,和一只斟了半杯红酒的酒杯。
他坐下,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在结婚之前,陪我最后一次好吗?”
他不语,轻轻地点头。
“让我最后一次做你最心爱的女孩。过了今晚,我就要告别那个深爱你的我,我要把对你的爱……深深地埋藏。”
他低着头依然不语,为自己为她各斟上了半杯酒。他举杯,目光温柔地看着她,那么清澈、那么执着。
她也举杯,轻缓地碰向他的酒杯。
在杯子相互碰撞的刹那,他的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他一仰头,一口饮尽。
她亦是。
“萱萱!别想这些伤感的事,谈谈过去吧!”
于是,他们从摇大木船、夺手帕起,细拾前尘往事,到小竹楼……到高中时代……到七彩贝壳,所有的记忆都那么清晰。时光的飞逝令他们不胜感慨,人这一辈子,从小到大要失去多少东西:多少理想、多少欢乐、多少纯真、多少美丽的情操和情感。
失去的东西还可以再找回么?
心里都明白,就算真的可以再找回来,那都已经变了味了。
已经很晚了,程影和几位公司同事还在陪客户唱歌。其中一位客户的嗓门实在不敢恭维,偏又喜欢唱高调的自以为激情高昂的歌。他竭力地、拼命地展示自己的高音,跑调从上海一直到哈尔滨,还时不时自以为是的露出一副显摆的神色。
“再呆下去,我会不会发疯?我怕我会忍不住拿起啤酒瓶砸他的脑袋瓜子,让他歇脚——吭不出声。”程影苦笑着摇头,对同事低声耳语了几句,告个罪,打过招呼便溜了出来。
“金钱和人的文化修养往往不成正比,实在不敢恭维,惟有称之‘可爱’了。”她轻声对自己说。
走出风华大酒店,夜已经很深了,外面满天的星星,习习凉风,她贪婪地陶醉似地深吸了一口气,不禁脱口而出:“没有噪音,心竟可以如此宁静舒爽!”
她甜甜一笑,又自语道:“这样不太好吧!我怎么可以在背后嘲笑鄙夷他呢?怎么可以扼杀他除了金钱以外仅有的那么一丁点儿自尊呢?”说完,忍不住银铃般地笑了起来。
笑够了,便走向大街。宁静的夜,空气如此地清新,她也不急于打的士,一个人悠然踱着小步。
喝了那么多酒,意识却仍然很清醒;走出伊甸园,林萱说:“我会记住今晚;以后,我会尽量的……不来打扰你,打扰……你和她的生活。但愿我能做到,但愿我能!”她的声音轻柔委婉,却带有深深的离愁。
杨云注视着她明亮的双眸,心头忽然涌起一阵悲怆感;浓浓的、深深的,他说,“我们永远是朋友!有什么困难,希望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
“再给我一个吻,一个离别的吻,可以吗?”
他淡淡一笑,忆起黄昏、忆起夕阳,忆起黄昏的夕阳下如诗如梦的吻。他吻向她的唇,轻轻的、柔柔的;她一动不动,深切地感受着——用她全部的知觉。他的吻依然有第一次的感觉,那么清新、那么温柔、那么缠绵。
一声巨大的汽车喇叭声惊醒了陶醉在梦境中的他们。杨云一回头,却见程影站在马路对面,在满天繁星点缀的皎洁月光下,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他。
汽车毫不容情地撞上了她,她被抛出几米远,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他飞快地奔向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