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8-15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二十七章明月夜,短松冈
断界河的北面四大高手生死相搏,河的南面在同一时间也变得极为的动荡起来。
就在姬宣他们与血镰刀,袁一剑二人刚交手不久,南面的楚国驿站里面便发生了骚乱。
“杀人啦!”
凄厉的惨嚎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异常的突兀,随之而来的便是驿站里巨大的混乱,下一刻大批的百姓向营地的方向狂冲过来。
巨大的轰鸣声第一时间吸引了卫队副统领李牧云的注意,他不在意驿站里是谁杀了人,或这是谁丢了性命。
他只在乎自己的使命,以及公主殿下的安危。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经验老道的李牧云第一时间喝令全部军士整装待战。
令行禁止是禁卫军的铁则,所以没有一个士兵有敢于蔑视上司命令的胆量,因此在李牧云那一声大喝响起的时候,他们便以最快的速度起身整装。
但是这终究有些迟了,在许多军士正在握着武器,开始从一个个营帐里往外冲的时候,庞大的营地已经被从外面狂奔过来的百多名百姓闯了进来。
对待敌人禁卫军的汉子们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但是面对这如此惊慌失措的百姓的冲阵,以勇武而著称的勇士们第一次慌了手脚。
他们可以杀敌人,但却不会杀百姓。
而他们不杀百姓,百姓却会杀他们!
所以当前一刻惊慌失措,骇然失色的面容突然间变得狰狞异常的时候,他们袖子里的短刀已经插进了禁卫军士兵们的胸口。
完全是一边倒的局面,如此明显并且疯狂的刺杀瞬间撕破了禁卫军的防线,并很快的围上了营地中央的那三座华贵的马车。
虽然李牧云还在大吼着“保护公主”,但是一切都似乎为之晚矣。
在刺客们汹涌的刺杀之下,禁卫军的将士们几乎一个照面的便死伤惨重,而那三辆华贵的马车里的器物被砸了个稀烂,所有的仆役被杀了个精光。
随着一声尖锐而又低沉的哨声,汹涌而来的刺客亦如他们汹涌而来的时候那样,化整为零迅速的消散在漫漫的荒野中,快速的消失不见。
像是从未出现,寂静的营地里,只有那些熊熊的火焰以及浓郁到刺鼻的血腥味默默的证明着:
他们曾今来过。
………
………
齐国南部边陲之地的陇郡虽然不大,并且更加的不富庶。但是这里有一个地方却是齐国高层们从未懈怠过的。
这里便是镇南大营!
镇南大营是一所兵营,或者说是个兵站!满编五万人马,镇守边疆!兵营坐落在陇郡嘴偏远,也最靠近断界河的大雁山附近。
一旦楚人有什么异动,他们便是齐国的第一道防线。
所以这里的军士各个都是精兵中的精兵,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在一个时辰之内从大雁山出发,通过寒山道赶到断界河口!
姬宣与管青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收拾掉两位甲顶的高手,但是镇南大营的五万兵马可以。
不用五万,只要来一万人,一番轮射,这两位甲顶的高手无论有什么通天的手段也要在这里被戳成刺猬!
这天底下除非宗师以上的强者能够不惧千万军马的冲击,其他的人再如何强,面对源源不断的军阵冲击也会是土鸡瓦狗一般。
但是谁能调动镇南大营的兵马?
齐国的五公主自然能!
血镰刀与袁一剑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所以他们发现中计之后第一时间要做的便是尽快脱身,否则一旦真的被缠死了,后果吉凶难料。
因此袁一剑的重剑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猛。
管青则是一退再退,直到退到了断界河的河边才稳稳的扎住脚,开始有板有眼的反击。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拖住眼前之人便是功劳。
同样的,对于这个与表面上看起来一般险恶的女人以及她手中的血腥镰刀,姬宣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血色镰刀本就是神兵利器,所以只有一把朴刀在手的姬宣本就处于劣势,所以他一直在防守,从来没进攻。
但是每当血镰刀想要抽身走人的时候,那把颤颤巍巍的朴刀便会适时的出现在她后退的必经之路上,就像是一块牛皮糖,弄得血镰刀也一直脱身不得。
双方居然就一直僵持在这里。
一直无法突破重围,抽身而走的血镰刀的视线终于注意到了河边松树下那个昏迷着的年轻女子,所以当再一次逼退粘人的姬宣之后,血镰刀的猩红刀锋直向松树下的侍女月如钩而去。
姬宣脸色微变之下,终于是露出了苦笑,自己的命门还是这么被找到了,无奈之下只得抽刀去挡,但是血镰刀却是骤然间抽刀飞退,姬宣想要再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另一边的管青见状,面上闪过焦急之色,手中的攻势自然而然的为之一顿。
高手之间的交手差之毫厘都足以送命,所以如此明显的破绽袁一剑自然能够抓到,随后一剑生生将管青从岸上逼退,将他荡上了昏沉的断界河的河面上,这才一声冷哼的往后急退,与血镰刀两人双双没入森然的松林中,消失不见。
姬宣没有去追,所以当管青从水面上再度飘然而回的时候,两人对视之间只有沉默。
只是这种沉默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随后便化作两道微不可闻的轻笑。
管青收枪背于身后,姬宣则重新将那把朴刀藏于怀中。
望着血镰刀与袁一剑退走的方向,管青突然叹道:“若非刚才血镰刀的突然变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能不露破绽的让他们退走。”
姬宣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望着松树下的那个还略显稚嫩的小侍女。
小侍女月如钩的眉角上还沾染着些许浑浊的断界河的河水,俏脸上有些白,眉宇间微微蹙起,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像是一条线,显得楚楚可怜。
刚才河上的那番惊变给她带来的惊慌和恐惧很大,直到昏迷的时候都未曾减缓过半分。
姬宣望着她的脸看了还一阵儿之后,才抬起头来很认真的说道:“不是我想露出破绽让那个疯女人逃脱,我只是不想看着她死。”
管青粗厚的眉尖儿轻轻颤了颤,扪心自问,以血镰刀的歹毒狠辣,若非姬宣及时去回防,这个并不大的女子便会成为那只巨大的镰刀下的又一个冤魂。
或许是刚才说的还不够分量,所以姬宣在沉默了片刻后才补充道:“我答应过她,要尽量保住她的安全。”
“既然一个普通人完全不想死,那么作为我们又怎能轻易决定她的生死?”
姬宣这话不是在说,而是在问。
在一瞬间的时间里管青便皱起了眉头,随后露出苦笑:“你说得对,除了无所不能的上天之外,我们并不能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姬宣不答,只是笑,随后重新施展身法踏上宽阔的河面向对岸飘去,同时叹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透着风声传来的叹息声有些飘渺无踪的味道,但是传进管青的耳朵里却让他刚刚疏开来的眉头再度皱了起来,并且比之先前皱的更紧,像是一团麻。
……….
………
当姬宣和管青二人回到营地的时候,李牧云正握着一柄鲜红鲜红的血刀暴跳如雷:“饭桶,都是饭桶!堂堂禁卫军居然挡不住几个刺客,你们愧对皇恩,愧对皇恩啊!”
沙哑低沉的咆哮声以及满目的疮痍和浓浓的血腥味,让缓缓步入进来的姬宣脸色极为的不好看。
踩着因为鲜血渗溢而变得更加柔软的泥土,姬宣呼吸者沉重的血腥味,脸色突然间变得无比的严肃。
一路行来,每遇见一位禁卫军将士的尸体他都会停下步子弯身行礼,如此一直走到那三辆血腥味格外浓重的大车的旁边。
望着从车厢门缝里不停往外渗透的粘稠的血液,姬宣面色凄然,随后颓然见一声长叹:“风霜做刀,命如草!”
“是啊,风霜做刀命如草!”
旁边的某棵壮硕的松树里同样传来一声略带磁性的女子叹息,随后像是画中的场景一样,面色有些苍白的娜塔莎拉着公主姬烟的手从树里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短暂的将自己以及另外一人悄然无息的藏于树木之中,这是亲近自然之神的精灵一族的本能天赋,所以这一次公主姬烟逃过了一劫。
“臣罪该万死,请公主责罚!”
姬烟出现,正在恼怒的李牧云立刻行礼。
藏身在树里本来便是计划之中的事情,所以当姬烟从树里走出来的时候姬宣并没有太多的惊诧,而是依然望着那辆流血不止的巨大车驾,轻声颂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就在几步之外的姬烟默然无语,她没有理会插刀于地,正在恭敬行礼的李牧云,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正大步而来的管青。
管青的手上提着一具尸体,尸体身上浓浓的血迹表明刚刚有不少的近禁卫军将士死在了他的手上。
“查清楚了么,是什么人?”
管青黑着一张脸,将尸体往地上一丢,随后弯身将他的上嘴唇翻了起来。
透过熊熊的火焰燃烧起的光亮看去,死者的上嘴唇内侧赫然清晰的纹着一朵云,云彩成灰褐色,生动而形象。
看见云彩的一霎那,姬烟的脸色也是骤然一白,随后苦笑一声:“想不到那些人连国家重器都敢动用,居然只是为了杀我一个人?”
姬宣不明白那朵云代表着什么,所以重新牵回莎莎的小手之后,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管青。
管青知道他的意思,解释道:“这是大齐天枢院独有的印记,也只有天枢院内的纹身师傅才能在这么敏感细微的地方纹出这么一朵云,他们的身份冒充不得。”
“灰色代表着级别最低的灰卫,在上面还有蓝卫和血卫,他们的品轶与云彩的颜色一致。”
在一个月的同行里,姬宣自然知道了齐国的天枢院是个什么地方,而事实上也正是这座天枢院的院长,那位国师大人所说的一句“天降妖星,国将不宁”的话,让他在外颠沛流离了十七年。
云朵代表着上天,自然冒充不得。
所以沉默之中的姬宣忽然间想到某些事情,他抬起头很认真的问道:“天枢院难道除了皇帝陛下之外,还有其他人能够动用?”
“不可能!”管青立刻大声呵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随后声音又落了下来。
因为此时,眼前这具尸体天枢院门人的身份不容置疑。
姬烟沉吟了片刻后,突然说道:“除了皇兄,还有一个人能调动天枢院的人手!”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他们自然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他们却并不想承认。
因为这个人便是向来德高望重,功勋无量,代表上天在人间使者的国师大人!
了解到其中的某些可能性,姬宣并不想再多深究什么,他有些凌然的望着姬烟,然后往血流不止的马车努了努嘴:
“他们怎么办?”
姬烟闻言,骤然间苍白了脸色,随后颓然一叹:
“都埋了吧……”
幽幽的明月之下,于断界河北面的寒山道的旁边,在树林中的一片宽阔地里多了一座坟。
是新坟,亦是大坟!
于一个时辰前遇难的那些禁卫军将士和侍女仆役们的尸体,被埋在这座大坟之中。
坟没有碑,只在坟前植了一株矮松!
没有人说话。
林海间,唯有昏暗而又朦胧的月光,以及那一直不曾停歇的阵阵松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