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是重要不重要的原因。”姬无心也不想隐瞒他,说道,“我答应过他的父亲,要好好照顾他。”
“一直想问问你,为何……为何你对容栖岳的态度如此不同?为了他,你居然能改变自己的初衷,入朝为官?”曲歌说出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疑惑。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姬无心回忆起与容栖岳的第一次见面,眼底一片柔和,“只一眼,只一个拥抱,就让你感到如父亲给予的温暖。曲歌,人虽然生来孤独,却总是渴望着温暖,我也不例外。”
难而,这一切都不存在了。
姬无心摇了摇头,似乎想要甩掉什么。下一瞬,她忽然直视着曲歌,目光犀利:“曲歌,你最好能认真履行我们之间的协定,否则……”
曲歌心中的苦涩更盛:“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姬无心没有答话,只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是甜酿,她却从中品味出苦。
身后,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肩头,她心底一暖。
怎么忘了?乘风,永远会站在她的身后支撑着她,分担着她的苦和痛。
心底的阴影一点点消散。
“曲歌,我要走了。”放下杯子,她抬起头来,目光直视曲歌,正色道,“你的身体已经痊愈,我和七师傅要回去了。”
“心儿,为什么你老是想着离开呢?”曲歌强压下心底的惶急和不安,问她,“这里不好吗?你需要什么,只要你说,我一定给你办到。心儿,你还不知道北凌国的风景有多美吧?雪山、湖泊、山林、草地,每一个地方都会让你留流忘返。心儿,我带你去看凌霄雪山,看雪山里的晶莹美丽的冰瀑,还有山顶清澈的雪池,池里游着银色的鲤鱼,池岸开着无数丹心莲,它们的花瓣是洁白的,而花蕊却是血红的……心儿,你可知道,在我们北凌国,丹心莲代表着什么吗?”
很多年前,当曲歌将那条精美的丹心莲手链戴到她的手腕上时,他也这么问过她。那时,她没有追问下去。
然而此刻,触及到曲歌深情炽热的目光,姬无心明白,有些话,再也不能不说。
她摘下手腕上的手链,递还曲歌:“不管丹心莲代表着什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曲歌,这本是你的东西,还是留在你身边保管为好。”
莹白的玉掌中,手链散发着淡淡的金色的光泽。那繁复的花纹,彰显着它的华丽和珍贵。一朵朵小巧精致的白色花瓣中,那红色宝石镶嵌而成的莲心如殷红的血滴,滴在曲歌的眼里,刺在他的心头。
血色顿时从曲歌的脸上消退殆尽。
“不……”他猛地站起身来,衣衫擦过姬无心的手掌,手掌一颤,“啪”地一声,手链掉在地上。
“不,心儿,不要这样对我!不要!”曲歌满面灰白,眼中盛满了绝望和痛苦,“你知道我对你的心,你这样对我,还不如不要救我,直接让我去死!”
无心她不会明白,当他知道她坠崖后,几乎万念俱灰。心,就如同死过一次一般。这样的心痛,她怎么忍心再让他经历一次?
“曲歌,爱情,只有两情相悦,才会美好。”姬无心无奈地说,“我不爱你,所以不能接受你。我早和你说过,不要将心放在我的身上,真的……没有必要。”
“为什么?我哪一点比不过他?”曲歌不甘地用手指着岳乘风,直言不讳,“他能给你的,我同样能给!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姬无心眉头微皱。她不喜欢曲歌拿岳乘风作比较,这对岳乘风的真心来说,是一种亵渎,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曲歌,看来你一点也不明白。爱一个人,不是因为对方能给你什么,而是因为你能给对方多少。我无法想象和你一起生活的情景,但是,却对我和乘风在一起生活的情景非常向往。我是一个对爱情相对来说反应很迟钝的人,但是,我能感受到和谁在一起更快乐,也愿意让对方快乐。”
姬无心从地上拾起手链,将它轻轻地放在桌上,对曲歌说道:“曲歌,你和邬傲南一样,是个对皇权帝位有所图谋的人。在你们的心里,不仅仅只有爱情。然而,乘风不同。在他心里,只有我。这样的一个人,我不能辜负,也不想辜负。曲歌,不是你不够好,而是你拥有的,恰巧不是我所需要的。”
“这么说,邬傲南也不是你想接受的?”曲歌痛苦地看着她。
“是!”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连一点考虑都没有,就这么直接拒绝我们,你就不担心我们……”
“担心你们害我?”姬无心直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果你们的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得不到就毁灭,那么我很幸庆自己从来就没有接受过。因为,你们的爱太过自私!曲歌,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不爱就是不爱!哪怕你此刻用毒逼迫我,用剑指着我,我也是同样的回答!”
曲歌如遭重击,连退两步,心中五味俱陈。
不错,他曾有过这种自私的想法。哪怕姬无心不爱他,他也要把她强留在自己身边。得不到她的心,那就先得到她的人!他知道邬傲南的心思,明白一个高傲的男人的自私,那个狂傲霸道的男人对姬无心志在必得。也正因此,他才有意将邬傲南前来的消息透露给姬无心。他想以此告诫姬无心,拒绝一个国君的后果,有可能付出她难以想象的代价。岳乘风以一人之力对抗不了邬傲南,但是他曲歌可以。倾整个北凌国之力,他一定能拥有姬无心!
然而,姬无心却不留一丝余地地拒绝了。
“无心,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伤害你。”曲歌目露哀伤,“我只是……想爱你。”
“就当我对不起你。”姬无心心中一软。
爱一个人,本没有对错。爱上一个永远无法回应他的人,是曲歌的悲哀。
“曲歌,容寄波和邬傲南前来,是因为我吧?那么,我就更不能留在北凌了,这样,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姬无心诚恳地请求,“曲歌,让我走吧。”
曲歌怔怔地看着她,心痛难忍。
此次放她离开,也许,她就永远走出了他的视线,她的生活。然而,刚才她的那番话,却令他再也无法开口强留。她不爱他,哪怕明知可能与一国对抗,她也不接受他!
让他情何以堪?
夜已深,月已斜,在曲歌的寝宫内,一人独坐,对月独酎。
“殿下,该歇息了。”小才子虽然是三年前才被调来服侍曲歌,但对这位殿下,他的内心已是从敬畏害怕到满心同情。
一个拥有至高权力、财富、美貌和才能的男子,他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还会有女人会拒绝。
小才子想到姬无心这般如月光般出尘的女子,不禁叹了口气。
其实在姬无心来到北凌国后,小才子便知道她是女子。只不过,见姬无心一直以男装示人,便也配合地称她为“公子”。他号称凌霄宫里的消息通,自然是什么消息都了解一点的。眼见曲歌心碎情伤,不禁又是担忧,又是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