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岳乘风也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
“坐了一天的马车,好累,我想下来走走。”姬无心微微一笑,走到车门,弯着腰,就要往下跳。
岳乘风轻轻叹了口气,眼含宠溺,长臂一伸,将她抱下车来。
姬无心慢慢地朝前面的人群走去。
岳乘风护在她身前,为她挡开前面拥挤的围观的人群。
曲歌停好马车,跟在他们身后,走进人群。
一家颇具规模的书铺门前,手足无措地站着一个身材瘦长的少年。那少年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过长的流海盖住了眼睛。他灰尘满面,让人看不清他的本来面貌。
难怪别人会将他视为小偷。就连姬无心在看到他的模样后,也在心中暗暗起疑。
“你翻乱了我的书,又想偷我的书,你说,怎么办?”店主怒气冲冲地质问。
“本……我,我不知道。”瘦高少年搓着手,低着头,嗫嚅地回答。
“不知道?好啊,那就由老子处置了。小六,叫几个伙计,好好教训一下他。然后将他送到官府。”
那少年不知是因为听到要教训他,还是听到“官府”二字,忽然抬起头来,激动地说道:“不,不要这样,店主,我……我真的不是小偷,我没想过要偷你的书。你这里的书,我几乎都已看过,为何还要偷呢?”
那店主显然不信,就连人群中也有人鼓噪起来。
“哈,这小子真会吹牛,他才多大,居然敢说自己把这里的人都看过了?”
“大言不惭,如果他是书生,便是我们书生中的败类,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摇头晃脑地说道。
店主更是气得双目喷火。仿佛少年这样的辩解,令他的书店蒙羞似的。
“哈!傻瓜才会相信你的诡辩?把老子店里的书都看过了?好大的口气!知道老子店里有多少书吗?一百个种类,上千本书!要说谎话也要编个象样一点的理由!小六,给我狠狠地教训一下他,别让人以为咱们鹏程书铺好欺负!”
“是!”小六应了一声,朝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摸拳擦掌地走向蜷缩着瑟瑟发抖的少年。
少年突然间站了起来,挺直了腰板,以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对小六大声说道:“滥用私刑,轻则处以棒责和罚银的惩罚,重则处以三个月以上的牢役!”
“呵,你以为我是钟楼里的麻雀……吓大的?”小六不由分说,抡起拳头就朝那少年身上招呼。
店里又冲出几个身强力壮的伙计,围着少年开始痛殴。
少年一边痛呼,一边躲闪,好不狼狈。他举起双臂,本能地护住头部,宽大的衣袖滑下来,露出两截瓷白细腻的手臂。
姬无心双眼微眯,走上前去,大声喝止:“住手!”
一时间,四周寂静无声,无数道眼睛投注到这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身上,几乎所有的人在看清姬无心三人的模样之后,都暗暗地倒吸了一口气。有的人呆若木鸡,有如石化;有的人,惊讶得忘记了呼吸;有的人,眼睛圆睁着忘了眨动。
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看着姬无心,一动不动地站着,凌乱的头发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从他那几乎无什么起伏的胸脯上可以看出,他和众人的反应一样,看见姬无心三人的这一刻,几乎忘记了呼吸。
从来没有见过这般长相出众的少年。
黑衣少年沉默冷俊,周身散发着慑人的寒意,可是面容却俊美绝伦,尤其一双碧绿的眼眸,更令他整个人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红衣少年的容貌是三人中最美的,五官精致美丽,却不见丝毫阴柔之气。一双剑眉下是一对会放电的桃花眼,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这少年,举止神态和一身红衣相得益彰,举手投足间都是邪魅风情。
而那刚刚出声的少年,看起来是三人中年龄最小的,因为其个头也是三人中最矮的。可是,却无人能确切地猜测出他的实际年龄。因为他给人的感觉,既单纯又狡黠,既天真又世故,既幼稚又成熟,竟是一个矛盾的组合体。他长得唇红齿白,长相虽然脱俗,但在三人中显得并不特别出色。令人难忘的是他周身的气质。他身着白袍,外面从头到脚裹着一件雪白的披风,那披风不知用什么动物的皮毛制成,毛发细密均匀,颜色洁白,一看就知并非俗物。他小小的嫩白的脸从洁白的柔软的白毛下露出来,一缕乌黑的头发从披风里钻出来,垂在他胸前,平添几分生动和俏皮。两道浓黑细长的眉毛下是一双迷人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眸中光华流转,令人不觉沉醉其中。
“随便打人,确实不对,有损西岷国礼仪之邦的形象,你们说呢?”姬无心淡淡一笑,目光扫向四周的人。
每个人都感觉那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一般,人人从心底不觉产生一股愧疚感,对这个奇异少年的话自然也产生一种认同感。
“嗯,是不应该随便打人。”有人开始附和。
“对,对,我也认为当街打人实在不该,太暴力,太粗鲁了!”一个书生摇头晃脑地说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店主的脸变得一阵红一阵白。
“这小子是小偷,他偷书就该打!”他大声辩解。
姬无心微微一笑,对店主说道:“可是老板,他刚才告诉过你,他不是小偷,一切都是误会。”
“他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店主不服气地大嚷,“有谁会在自己的额头上写上小偷二字?”
“这倒也是。”有人点头,“这小子也许是骗人的。”
少年一脸愤然,好象受到莫大的污辱一般:“我从不骗人!我说的句句属实!”
姬无心微微一笑,一双璀璨的丹凤眼淡淡地瞟了店主一眼,道:“老板,这位公子说的是不是真的,其实很好判断。他刚才说,这些书他都读过,怎会再想到偷书?所以,你只要考了考他,自然便知真假。”
店主张嘴“啊”地叫了一声,想起刚才这少年的话来,却是满脸不屑:“我就不相信,我这些书他都读过,除非他在娘肚子里,就开始每天看书。”
姬无心不理他,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书来,问道:“这本书叫西岷法史,说的是什么?”
少年朗声答道:“说的是我西岷国法律发展历史。我西岷国的法律,来源自圣景皇朝的治国法典,后来历经数代,结合我国实际情况不断修订,这才形成目前一套初具规模,涉及多方领域,体系较为完整的条文法律。”
姬无心随手翻到其中一页,恰好说的就是西岷对各罪的相关刑罚。于是,便挑出其中几项罪细细询问少年。
少年对答如流,毫无停滞,而且无一错误。
众人惊叹。
姬无心又随手抽出几本书来,询问少年书中的内容,少年都能正确无误地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