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无影静立在桌前,偷偷地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心中惴惴不安。
无心公子到底在信中写了什么呢?有没有什么大不敬的话?依她那随性妄为的性子,很有可能呢。如果皇上怪罪她怎么办?自己该怎么为她辩解?
此刻的无影并不知道,身为皇帝的暗卫,他的一颗心却已完全倾向了姬无心。
良久,容栖岳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地感叹:“无心不愧为朕未来的帝师,高瞻远瞩,见解不凡啊。犹如醍醐灌顶,令朕毛塞顿开。朕这才知道,朕不该姑息纵容靖王。如今这种局面,是朕的错,朕不是一个好君主啊。”
无影惶恐不安地跪下,急声说道:“皇上言重了!皇上勤政爱民,宽厚仁慈,为百姓所爱戴,臣得遇如此明君,是臣此生最大的幸事……”
容栖岳朝他摆了摆手,脸色略有疲惫:“歌功颂德的话朕听得多了。若朕真有那么英明睿智,怎会任靖王一党在南椰国内扰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无心说得对,作为一国之君,要有识人之明,懂用人之道,朕一直不相信靖王有此狼子野心,为不识人也。朕事事亲力亲为,却没有培植多少自己的亲信势力,此为不懂用人也。朕并非明君啊。”
他叹息连连,抬头问无影:“你曾告诉过朕,姬家曾经历过一次大变故,现在姬家明着掌权主事的是姬怀梦,但暗地里却是无心。此次出府,她要去哪里?”
“这个……”无影心下犹豫。
“怎么?”容栖岳心中起疑,浓眉一拧,脸上现出几分帝王的威仪。
无影心中一凛,忙俯下身子,磕头请罪:“是臣该死!无心公子此次出府,是为了寻找神医谷。她……她不幸遭奸人暗害,中了毒。”
容栖岳“霍”地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担忧和焦急,他连声追问:“中毒了?什么毒?厉害吗?有没有生命危险?她现在怎样?啊,朕当初是怎么吩咐你的?你怎么能让她中毒呢?”
“臣……臣该死!”无影答道,“此毒十分神秘,就连高明的大夫都无法查出是什么。无奈之下,无心公子才想到神医谷。皇上请放心,臣每日都通过信鸽和无心公子联系。无心公子目前身体状况良好,毒还未发作。”
“她现在在哪里?”
“两个时辰前,臣接到消息,她们已经到达南椰国和西岷国的交界地椰岷关。”
“传朕命令,立该命太医院派医术最高明的太医追过去,全程照顾她!”容栖岳掷地有声地命令。
“是,奴才遵旨。”容栖岳的亲信,总管太监吴公公连忙躬声应道,举步朝书房外走去。
正在这时,门外远远地传来焦急地呼喊声:“太……太子殿下,请……请慢点跑。啊,殿下,万万不可去御书房,皇上……皇上正在处理事情……殿下!殿下!”
听到这些声音,吴公公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容栖岳,等待他的命令。
容栖岳一张方正的脸布满怒气。他的眼睛刚扫向房门,门便“呯”地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一个英气逼人、身材高大的少年闯了进来。
“老奴给殿下请安!”吴公公赶忙行礼道。
少年正是南椰国当朝太子容寄波。只见他对吴公公的行礼问侯不理不睬,径自瞪向书桌后的容栖岳。
容栖岳却是一脸怒容:“胡闹!谁准你擅自闯入来的?身为太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谁让那些狗奴才拦我?”少年怒气冲冲,象只发怒的暴躁的小狮子,“父皇,儿臣来这里只不过是想问问父皇,为何要听奸臣挑拨,不再信任皇叔?”
容栖岳一愣,继而明白他说的是靖王。太子的维护之举令他十分不悦,不禁指着他叱道:“你懂什么?你皇叔是什么样的人,你个一小小孩儿也敢妄加断言?国家大事岂是你能懂的?”
“小,小!在父皇眼里,儿臣永远只是一个小孩!”太子英挺的眉毛倒竖着,脸上的神情尽是不甘和倔强,“那姬无心呢?被父皇一直赞不绝口的姬家小少爷呢?他就不小?为何父皇心心念念就只有他?”
容栖岳生气地瞪他:“你若有无心一半才智,哦,不,三成才智,朕就倍感欣慰了。”
“什么?”太子跳了起来,满脸不服气,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儿臣连他三成才智都没有?父皇,你太小瞧人了!他不过是一个十岁的混小子,有什么了不起?啊,儿臣知道了,是他,是他在挑拨父皇与皇叔之间的关系,是不是?”
容栖岳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这个……这个……”
他想说混账,可是忽然间心中想到了什么,心底泛起一抹怜惜和酸楚,满腔的愤怒顿时化为心底一声无奈地喟叹。
到底是欠了波儿啊。
他坐回龙椅,忽然间觉得自己很是疲惫,似乎一时之间,苍老了十几岁。
“朕今天不怪你。”他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万分疲倦地说道,“你出去,朕……朕还有许多奏章要处理。”
“父皇,你还没有给儿臣一个说法!”容寄波却不懂见好就收,依然不依不饶,“父皇,皇叔是真心为我们容家江山着想的。他只不过是据理力争,觉得此时若发兵,对我南椰国十分有利,并不象那些奸臣小人所言,是狼子野心,图谋不轨。父皇……”
“够了!”容栖岳猛地一拍案桌,忍无可忍,“出去,趁朕……趁朕现在还有些理智,给朕出去!”
吴公公见势不妙,急忙上前,大着胆子拉住容寄波,苦苦哀求:“唉呀,殿下,皇上这些天为了国家大事日夜忧思操劳,你就别再烦皇上了,请随老奴出去吧。”
“我……”
“请吧,殿下。殿下不是最喜欢老鹰吗?听说驯兽房新送来一只猎鹰,很是勇猛,一张嘴巴又尖又利,见人就啄,无人敢近它的身呢。”
容寄波一听,眼睛顿时就发亮了:“真的吗?它这么厉害?”
“是啊,听说把喂它进食的一个小太监的眼睛都给啄瞎了一只!”
“是吗?哈,这只猎鹰,本殿下喜欢。走,本殿下要去好好见识一下这只凶猛的鹰!”
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容栖岳也未从愤怒中冷静下来。
“真真气死朕了!”他怒道,“身为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他居然如此顽劣不堪。不但顽劣,而且蠢笨!头脑如此简单,将来怎么治理好一个国家?气死朕了,真是气死朕了。”
无影从头至尾,一直在做一个隐形人。此时,他才开口劝道:“皇上莫气,也不要着急。太子还年幼……”
“他还年幼?都十四岁了!”容栖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先皇象他这般大小的时侯,已登基为帝一年了。无影,你说,朕……朕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最爱的诗儿离我而去,让我日夜思念,无法忘怀。朕一腔愧咎和爱意都倾泄到波儿身上,早早地立他为太子,期待将来在我百年之后将这个国家交到他手上。可谁知,他竟然是这副模样,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