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少年跟在姬无心身后,看见无影手中的东西,不禁神色一整。
这是南椰国皇帝御用侍卫长专有的暗焰令,能调动南椰国任何一处不超过千人的护卫力量,权力不可谓不大。
这个姬无心,居然令南椰国皇帝如此看重,派他的亲信随侍其左右。若能利用这点,得南椰国皇帝帮助,那么……
一个念头飞快地从少年心中闪过。
“喂,你是干什么的?”正思忖间,两把长矛交叉着挡在自己身前。
少年吃惊地瞪着两名阻挡他的士兵,张着嘴,却不知如何解释。
“深更半夜在城门口遛跶,还在脸上蒙了块面巾,鬼鬼祟祟地想做什么?”一名士兵厉声喝问。
少年更郁闷了。都是刚才,听姬无心说得有理,于是他从身上的衣袍上扯下一块布来,将眼睛以下的部位蒙上。如今可好,被人当成鬼祟之人了。
“他是和我们一起的。”正犹豫着是否要将脸上的布扯下,忽听已经入城的姬无心回头说道,“他脸上长了个很大的浓疮,不蒙着,怕把别人吓着。”
“哦,哦,是这样啊,失敬,失敬。”那个看似小头目的士兵忙迭声地道歉,立刻放少年入城。
街上寂静无人,家家户户的灯火都是熄灭的,想必人人都已沉入梦乡。远处,更夫悠长的报更声传来,不时引起几声狗叫。
已是三更天了。姬无心暗忖,若在现代,她这时还没睡呢。这古人,睡得可真早,难怪每户生的孩子都特别多。
一边无聊地想着,一边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慢慢走着。前面就快到姬府了,想必香玲此刻一定还在傻傻地枯坐在灯前,焦急地等待着她回家吧。
想到去树林前,她将香玲先遣回家时香玲一脸愤怒和不情愿的表情,她的心里就倍感温暖。
忽然,身后传来扑通一声闷响,一道压抑的痛呼声也随之传来。
“怎么了?”姬无心转头看去,发现那美如妖精的少年摔倒在地上,满脸痛苦之色,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
殷红的血从他的小腿上流出来,透过身上的衣衫,渗入身下青石板之间相接的缝隙间,如身上那艳丽的衣袍一般刺目。
姬无心心中一颤,急步走过去。
“你怎么了?”她问。
“我……摔了一跤。”少年咬着唇,脸色苍白,似是忍受着难言的痛楚。
走近他身边,姬无心这才发现少年的脚边有一块突起的石头,顶端尖锐,带着血迹。
“怎么这么不小心?”姬无心语带责备,俯下身来,小心地将他的长袍下摆撩起,露出穿着贴身长裤的小腿。裤脚上被石头割出一条长长的裂痕,鲜血将原来的纯白色染成了艳丽的红色。
姬无心暗暗蹙眉。她忍住阵阵晕眩,将他的裤脚小心卷起,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条深长的伤口出现在滑如凝脂的皮肤上。白与红,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触目惊心。
走个路居然也会跌倒,而摔个跌居然也能受这么重的伤,姬无心已不知该不该要责骂他几句。
“你站得起来吗?”她迟疑地问他。
夜很深了,她又困又倦,实在不想多管闲事。可是,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将这个才十来岁的少年,而且还是一个长相美如妖精的少年弃之不顾,她又于心不忍。
少年咬着牙,又挣扎了几下,作势要爬起。可每次当身体才起了一半,便又似承受不了腿上的痛楚复又倒下。
如此几次,看得姬无心更加于心不忍了。
“无影,你将他背到客栈里去吧,再找个大夫替他医治腿上的伤。”她吩咐无影。
无影眉头一皱,极不情愿地正想反驳,少年已开口了:“我,我不去客栈。”
“不去客栈?”姬无心不解地问,“那你想去哪里?”
“我……我不知道。”少年低下头,一截白玉般的颈脖在月光下闪着莹白的光,十分惹人暇思。
“要么我直接叫辆马车,送你回北凌国。”无影强忍着心中的不耐提议道。
“我……我不回去。”少年似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直直地望进姬无心的眼底。
“什么?”姬无心惊叫。
少年眨了眨眼,泪水涌进眼眶,泫然欲泣:“我回北凌国去做什么呢?”
“回家啊。”姬无心劝道,“我想你家人一定很担心你,想早点见到你平安归来。”
“我已没有家了。”晶莹的泪水从少年美丽的脸庞上滑落下来,有种触目惊心的美,“我叫曲歌,家住北凌国锦城,我爹爹经营着一间小小的乐器坊,一家三口,虽然生活不是大富大贵,但也家境殷实,和乐安康。娘亲最喜欢听我弹琴,她曾说等我十五岁了,就将我送到北凌国京城里有名的司音学苑去学习。没想到,东旭国简翔那个魔头,率兵攻破了锦城,吴将军战死,而全城的百姓都被屠杀,昔日美丽的城市变成了惨不忍睹的人间地狱!”
少年越说越激动,双目喷射出仇恨的烈焰。
无影冷冷地问道:“既然全城的百姓都会屠杀,那么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我是被我娘藏到地窖里才躲过这一劫的。”曲歌忽然抬头,脸上泪痕交错,怒视着无影,“你为什么要这样问?你在怀疑我吗?你以为我是东旭国的奸细?”
姬无心见他的神色既悲伤又愤恨,不似是假装,便责怪地瞪了无影一眼,安慰他道:“曲歌,你别生气,无影并无此意,只不过是有些疑虑。听闻那简翔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很少有人能从他鼻子底下逃出。你能活着逃出锦城,是你天大的造化。曲歌,你还有什么亲戚朋友没有?”
曲歌悲伤地摇了摇头。
“那……那你将来有怎么打算?”姬无心暗自皱眉。
“我……”曲歌犹豫了一下,咬着唇看向姬无心,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我想跟随在公子身边,服侍公子!”
“什么?”姬无心和无影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叫出声。
“不行!”无影断然拒绝,“公子身边已有人服侍他了,不需要再多一个人。”
姬无心看着曲歌,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曲歌,我想你从小也是在你爹娘呵护下长大的吧?你会服侍人吗?”她问。
“我……我可以学。”曲歌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你能学得会吗?”姬无心淡淡一笑,“有些人,天生就是一副傲骨,宁折不弯。曲歌,你就是这种人。当你站在高台上被拍卖时,虽然浑身狼狈,对未来充满了害怕,可是我在你的眼里,却看到了几分不屑和高傲的神色。曲歌,我不知你为什么要做我的侍从,但是,我想这个身份对你来说并不合适。”
“不,公子!”曲歌激动地看着姬无心,眼神坚定,“你不一样,你和那些台下竞相开价买我的人不一样!我可以鄙视他们,却不能用同样的态度来面对你。你救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命是属于你的。我虽然从未服侍过人,但我可以学,真的。公子,我聪明,也好学,而且……而且我精通音律。公子若是疲倦了,我会弹琴给公子听。公子,请你收下我吧,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