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汝南城破(下)
赵统皱眉思索半晌,突然眼睛一亮道:“莫非北宫诞的长辈与皇上有旧,他此番前来,就是为了积攒军功?所以爹才把军功让与他?”
赵云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有些微微失望道:“猜得虽是很接近,但最重要的地方你还是没有悟透。”
“那爹的意思是……”赵统有些不明所以。
赵云摇头道:“统儿,很多东西是要靠你自己亲自领悟的,爹不便与你说明。赵家现在自然是风光无限,但赵家之所以传承了上千年,就是因为每代都会有一位出色的继承人。赵家既然已经入朝为官,你身为我的长子,光在武功军略上下功夫是不够的,你要对官场上各方面的气息很敏感,才能保证赵家的长盛不衰。”
“孩儿受教。”赵统一脸愧色。
“禀大将军,战俘清点完毕,共计四千六百一十八人,如何处置,请大将军示下!“正当赵云对赵统诉说着赵家未来宠辱关键的时候,赵云的副将诸葛恪快步跑来道。
赵云对着诸葛恪点头道:“很好。赵统听令!”
“末将在!”听得方才还是一幅和蔼可亲样子的赵云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赵统浑身肌肉一紧,在马上躬身俯首抱拳。
“带着你手下的两个部,押送战俘回大营,不准虐俘,皇上交待过,要让汉室被灭得心服口服!”
“领命!”赵统立刻朝他的部队赶去。
待赵统走远,赵云望向诸葛恪道:“诸葛恪,听说你与邓艾率先冲上城头,表现骁勇呀?”
“子龙叔,先登上城墙的是邓艾,恪慢了一步,只能算是第二,这个功劳恪不能抢。诸葛家上一代有二叔那般的战将,恪身为这一代的老大,自然也要做出表率,方才的攻城战骁勇是谈不上的,只能说是中规中举。”说着,诸葛恪有些不自然的往城东太守府的方向看了一眼。
赵云暗暗摇头,这诸葛恪心高气傲,一心欲以名将自居,身份又是高贵,否则在这西征军中,有哪个偏将敢完全反驳了自己的夸奖。以诸葛恪的这种脾气,早晚是要吃亏的。赵云自忖没有在这方面管教诸葛恪的立场,也就没有再想下去。诸葛恪偷望太守府方向的小动作,却是让赵云瞧在了眼中,遂道:“诸葛恪,看你的眼中很是忿忿不平,是不是也想去攻打太守府,领这份军功?”
“没错!子龙叔,他北宫诞在西征之前什么军功也没有,从军资历还没有我深,就算他和皇爷爷可能会有关系,但二叔军功资历亲情威望,哪个不比他强?可非但西征军副统帅的位置让他坐了,现在连这等好事也让他去?我就是不服。”诸葛恪从北宫诞被任命为西征军副统帅那日起,就看北宫诞不顺眼,此刻终于爆发出来了。
赵云深深的看了诸葛恪一眼,诸葛恪在强大的压力下,就是抬着头毫不畏惧的回视着赵云,非要讨个明白的说法。赵云有些恼火,喝道:“诸葛恪!”
“在!”诸葛恪也是大声答道。
赵云冷声道:“北宫将军功力至少已达地榜乙级,你的功力在什么水平?”
“人榜甲……乙级。”诸葛恪方欲说个“甲”字,抬高下自己,在赵云的瞪视下,有些心虚,缩了缩脖子,生生地把那个“甲”字吞了回去。
“我再问你,徐晃的功力是什么境界?”
“至少地榜乙级……”诸葛恪的气势弱了许多。
“若是让你带兵过去,碰上徐晃,你有几成把握战而胜之?次者或可全身而退?”
“……”诸葛恪被问得哑口无声,沉默不语。
见诸葛恪服软,赵云的口气也是缓和了许多:“诸葛恪,你是太子诸葛瑾的长子,身份高贵,在军中的确有一些特权。与你同样出色又比你早入伍半年的邓艾,至今从军两年,立下了不少战功,从曲长升至校尉;还有我的长子赵统,在泰山与你互别苗头,较劲比武,也是不分胜负的,他也比你从军早半年,但现在也不过是个校尉。而你现在已经升到比校尉高上两级的偏将军,这就是你的特权。”
拥有同样甚至比别人稍逊的军功,却升了比他人高的军衔,诸葛恪脸上有些愧色。赵云接着道:“你的一身武功军略出自于孔明,他可以教得你这些,但却不能教给你经验,不能教给你城府,所以他把你托付到我这里来,是让你多听多看,学军务长经历的。若是你每次都这么愣头青一般不考虑后果就这么冲上去,让你来当我的副将就没意义了,这样的话还不如给你一万人马,当个将军直接攻城掠地去呢!我的每一道军令都是有其中的考虑的,所以我每下一道军令,你都要去想想为什么?“
“是,恪明白了。”诸葛恪被赵云训得灰头土脸,有些垂头丧气。
赵云看了看时辰,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给诸葛恪讲解道:“那三个城门听说了北门被攻破,定是心惊肉跳,时刻提防着我们从背后两面夹击。现在我们这么久没动静了,他们的戒心应该是降低了不少。诸葛恪,别哭丧着脸了,准备出发,该我们行动了,到时有你立功的机会!”
“是!”听闻有立功的机会,诸葛恪的精神劲儿一下子就又来了。
只片刻,万余大军除了留下五百人驻守外,其余的轰然从北城门出发,杀向邻近的西城门。
此时,在汝南城的太守府中,已经是一片慌乱。
跟着刘协逃到了汝南的几位文官太监,脚下像着了火似的四处走动,时不时跑到端坐在太守府大堂正榻上的刘协身边,低声说上那么两句。刘协则是一脸深沉,面无表情的呆坐在那里,任凭周围的人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头或摇头。
忽的,一名校尉服饰的军官匆匆的跑进了太守府大堂。刘协眼睛猛地一亮,身子急忙向前倾去,问道:“战况如何?”
“回禀陛下,东、西、南三处城门仍在死守,但北城门已经叫赵云带兵攻破了!现在北宫诞已经带着大军朝太守府杀过来了!”校尉气喘吁吁的道。
听了这个消息,刘协一下子就瘫坐回了榻上,身边那几个文官更是直接晕倒了一个。刘协嘴唇有些颤抖,静静的闭上了眼睛,似乎是要自己冷静下来,过了一会,张嘴又问道:“北宫诞带了多少人杀过来?”
“据探子回报,至少有一万人。”校尉额上冷汗层层,一万人……这是什么概念,交战起来的话,足以把十分之一个汝南城变为战场!听了这个数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忐忑的看着刘协。
刘协对此却似早有准备,只是眼神有些空洞的道:“徐晃将军现在何处?”
“徐大将军已经布置好了太守府的防卫,马上就会赶来,亲自保护陛下。”校尉答道。
“防卫吗?再多的防卫恐怕也无济于事了……”刘协的嘴唇颤了颤,挥挥手道,“你且下去吧,尽心防守,若是是在抵挡不了,就带着部队退到这里来,朕亲自站在前面。”
“陛下!”太守府大堂内跪倒了一片。
此时太守府不远处已经传来了金铁相交的声音,兵士军官的嘶喊叫骂声不绝于耳,所有人脸色都是变了三变,心头沉了下去,开始了……
这时,一名扛着巨斧的威武将军风风火火的走进了太守府大堂,抱拳道:“陛下,外面臣已经布置了三层防御,贼子闯到这里至少要用半个时辰。请陛下放心,若是有人敢伤害陛下,让他先从徐晃的尸体上踏过去!”
刘协静静的点点头,道:“都坐吧,不用讲什么规矩了,你们都是忠臣,陪朕度过大汉这最后一段时光吧。”
刘协说得凄婉,让人不禁闻之落泪,却没有一个人坐下。刘协和声道:“坐,坐,都站着干嘛?现在你们不是臣子,是与朕共患难的朋友,公达,你也坐,许都城破后荀家只有你一个随朕到了这里,苦了你了。”
荀攸老泪纵横,依言坐到了身边的榻上,道:“陛下,臣自三十四年前举孝廉出仕,曾因除董卓而入狱,曾因振汉室而叛曹,为大汉鞠躬尽瘁这么多年,臣在此时才明了罪臣田丰那年在万寿殿临死前的话,活得精彩纷呈,便死而无憾了。”
“公达……”刘协听了荀攸的话也不禁的一阵心酸。徐晃在一旁不满道:“公达兄,不要说这些引人伤心的东西,在这会儿该让皇上高兴高兴才对!”
荀攸听罢,抹了把眼泪,点头道:“公明提醒的是,陛下,以臣之见,即便是这太守府被攻破,大汉覆灭,您若是不甘就此转生,还是有机会当个逍遥王爷的。”
刘协在位近三十年,几乎从来没有掌握过实际的权利,权力在他的眼中如过眼云烟,并不重要,反而性命对他来讲却是很重要的。否则他又如何能在先是董卓,后是曹操,再是司马懿的操纵下苟且偷生呢?荀攸的一言立刻就让刘协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追问道:“此话怎讲?”
“曹皇后……”荀攸尚未说完,外面又传来喧哗和脚步声,而且是越来越近,只见方才来汇报的那名校尉浑身是血的跑了进来,叫道:“陛下快走,外面我大汉的很多将士都投降了!快……啊……”
一支箭矢从背后插入了校尉的心脏,箭头从前胸透了出来,那校尉当场就倒在了地上。大唐的军队攻进来了!大堂内以刘协为首的所有人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荀攸慌忙在刘协身边道:“陛下若要保命,只需记住曹皇后的情分。”
刘协点头,明白了荀攸的意思,昔年他被曹操控制的时候,被迫娶了曹操的长女曹节并立为皇后,不过经过相处两人倒也算恩爱。后来司马反曹,将曹操逼到关中,在司马家的压力下,曹节必须要死,但是刘协念在夫妻情份,并没有下令赐死曹节,反而偷偷放跑了她,让她回到了曹家。如今曹家的一部分人已经依附于了大唐,曹节也是随着曹植曹彰等人去了泰山,而由于曹梦燕的关系,曹家与大唐的皇室诸葛家关系良好,凭着这点情分,能保住一条命的机会很大。
想着想着,刘协的心头浮起了希望,眼神朝太守府大门口望去,却又瞥到了校尉的那具尸体,再看看周围视死如归的荀攸徐晃众臣,忽然惶恐起来,仍有这么多人为了大汉这一个信念卖命,自己却想着投降……想着想着,刘协的拳头悄悄的握紧,眼中闪动着决心。
从太守府的大门口跑进来两队士兵,约有百余人,将大堂内的十余个人包围了起来,一名年轻的将军提着一杆大刀,缓缓地走了进来,直视着刘协道:“大汉的皇帝,外面的守卫布置得相当不错,只可惜人都投降了,再好的布置也没用,不是吗?”
刘协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心情,盯着进来的年轻将领,道:“北宫诞?”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