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螳螂黄雀
“急报!昨晚乌巢遭受曹家袭击,大火烧尽八成粮草,守将淳于琼先生、耿包战死,所幸张颌将军及时赶到接管了军队,挡住了曹军,将其赶回南岸。”一名都尉如实向汇报着昨晚的战况。
听闻袁家本就不多的粮草竟然几乎所剩无几,这块沉甸甸的大石压在心头,阳平议事厅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阴霾。郭图却是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出列道:“主公,张颌武功高强,兵法精熟,我们需委以重任,令其在北岸镇守,必可威慑住曹家那帮鼠辈。”
袁绍的心中对张颌的使用很是犹豫,他想到了今早收到的一封来自乌巢王方的密信:
主公:
张颌昨夜斩耿包于阵前在先,放诸葛亮等人回营在后,有乌巢数千将士为证,其心可诸。经方查探,张颌概与诸葛家公主诸葛凤有染,与诸葛亮称兄道弟,互为莫逆,其间危险明眼人一望即知,望主公珍重。
王方
见袁绍许久不发表意见,三公子袁尚一系的逢纪眼中闪过阴狠的目光,看出了袁绍犹豫的根源,煽风点火道:“淳于琼战死,静心小筑不败的神话被打破,张颌成了西线唯一的天榜高手,主公,张颌在袁家中下层军官中的威望可是很高呀,若是让张颌掌握太多的军权,一旦谋反,后果不堪设想。”
逢纪很有技巧的将军方巨头文丑也扯在其中,他是另一个不想让张颌掌握军权的人,不过处于文丑的位置,在如此情况下,也不好多说什么,仅仅是说了一句:“据丑所知,在很多底层军官的眼中,张颌的威望的确不低,丑不能及,不过张颌对主公倒似乎并无二心。”说完,文丑的目光竟是望向了许攸。
许攸赞许的点了一下头,立刻接过文丑的话道:“主公,以攸之见,张颌已有叛变的危险,请问主公,按主公的布置张颌现在应该出现在哪里?”
许攸一语震惊四座,众人的眼光都是放在乌巢的损失上,谁也没有注意这个细节,按正常来讲,张颌现在应该在并州的呀,为何会跑到乌巢?莫非这其中还真有些猫腻?
袁绍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并没有看见乌巢之战的真实情况,但在他所掌握的情报中是这样的,一名与诸葛家关系匪浅的袁家大将,擅离了他所应出现的岗位,斩了自己的同僚夺了军权,放走了自己所处阵营最大的敌手之一诸葛亮。袁绍越想越是心惊,虽然不能一杆子打死张颌,对张颌谋反的事情做下定论,但张颌君命有所不受的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袁绍不担心,于是袁绍猛然抬头道:“传我命令,招张颌回阳平待命。”
当小校下去后,许攸和文丑相视对笑一下,许攸左手成刀悄悄做了一个杀的手势,文丑会意的点头。当沮授在狱中得知张颌被调迁回阳平的消息后,慌忙写书上奏曰不可,但丝毫得不到袁绍的回信,只得无奈的瘫坐在地上,嘴中喃喃的道:“飞鸟未尽而良弓雪藏呀……”
张颌接到了一纸调令后,苦笑了一下,在当初他出手斩杀耿包、喝叱王方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个结局。袁家,终究扶不成器,袁绍,你欠我的越来越多了,张颌心中感叹。不多时,在安排好乌巢的防守事宜后,张颌便带上了一直追随自己的十八飞骑,踏上了前往阳平的道路。
飞燕坡是乌巢至阳平路上的一处险要之地,这里的驿道很窄,左侧乃是一段河北少有的峭壁,右侧却是树木茂盛,再古代不知有多少军队在此遭到过伏击,张颌熟读兵书,自然也知道这里的险峻,但此处属于袁家,无论是曹家还是诸葛家,现在都应该腾不出手来来到这里设下埋伏的,想到这里,张颌宽心了许多。
当张颌飞马冲过那曲曲弯弯的狭窄驿道时,却猛地感到背上一阵发寒,一阵不祥的预感袭来,不由皱了皱眉头,示意身后的手下停步。众飞骑们环视了四周,却毫无异样,很是奇怪。张颌早已冷冷的盯住身侧的一片灌木丛,一股浑厚的气势散发开来,喝道:“什么人!?出来吧!”众飞骑们被罩在张颌的气势场中,顿时感到几分紧张。
刷刷声响过,从四周的草丛中竟是走出了近三百名拿着强弓硬弩的袁家士兵,不过看身上服饰却是文丑的亲兵。面对数百硬弩对着自己,张颌握紧了手中的飞龙枪,指着众文氏亲兵的统领文钦,怒道:“文钦,你这是何意?”
文钦年纪与张颌相仿,平日中在袁家也算是和张颌有些交情的武将,眼下闪过一丝愧色,但还是昂着头道:“抱歉了,张将军。有情报说你勾通外敌,陷害同僚,钦奉文大将军之命,特来取汝性命。”
“胡说!若非张将军,现在乌巢早已落入曹家之手了!”众飞骑听闻文钦的话,顿时怒吼了起来,为张颌抱不平。张颌死死的盯住文钦,直到文钦不自觉地往后推了数步,才嘿嘿笑了一下,道:“颜大将军一年多前战死许都,军中再也没人能够压制文丑了,早料到文丑必不会放过这个诬蔑我的好机会。只是你就这么有把握能够挡得住身为天榜高手的我吗?”
文钦一愣,随即很有信心的道:“张颌,你以为我就这些实力吗?”说话间还把手中的长枪示威般的舞了舞。张颌沉思了起来,有些恍然但又仍饱含着迷惑地道:“是了,袁家中使枪的高手除了我之外,还有鞠义和你文钦,一年多前战死的鞠义和你同为人榜甲级,但鞠义却在与高手的挑战中胜负各半,而你却未逢败绩,也不想挑战更高的对手冲击地榜,这是为什么呢?恐怕你隐藏了不少实力吧?”
张颌这一番话说得文钦心惊肉跳,他没想到身为武人的张颌竟然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很快他就更震惊了,因为张颌说出了一句很厉害的话:“文钦,你真的很聪明,文丑此人嫉妒心极强,你如此的隐藏实力恐怕也是对文丑有着很深的戒备吧?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取而代之吗?”
取而代之的想法文钦平日中仅仅是稍稍冒出过一点,但从来不敢再往深想,因为他知道文丑在家族中的实力是多么的强大,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文钦冷笑了一下,道:“张颌,不用再挑拨离间了,如果这次除去了你,文氏一族在袁家军刚的影响力将会更大,你认命吧!”
只在瞬间,张颌的内劲逼来,文钦只感到胸口一闷,不由得全力向抗,岂料张颌却退了回去,懒洋洋的道:“地榜乙级的实力吗?凭这就想留下我,未免太天真了些吧?”就算文钦再懂得隐藏实力,但在张颌这种天榜高手面前,一击之下,必然会暴露自己的全部实力。
文钦喘了一口气,刚才张颌的一击让他真正知道了天榜高手的恐怖,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做了万全准备,于是道:“不愧是袁家第一高手,可惜张颌你忘了文某的内人出自何处吗?”
巴蜀唐家!张颌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看向包围自己的数百文氏亲兵,果然在那密密麻麻的强弓硬弩的箭尖上,隐隐闪着绿油油的光芒,显然是抹上了毒药的。见到此状,张颌额头不禁微微冒汗,巴蜀唐家之所以能够自春秋时代起,便在川中屹立数百年不倒,正是由于他们的不传之秘,毒药!即便现在在川中如日中天的无量剑派,也不愿轻易招惹唐家。
听到他身后的十八飞骑也开始反应过来,一个个惊惧的抽气声,张颌的双眼眯了起来,这毒箭不比其他,这次文家铁了心要对付他,这箭上的毒药必然是见血封喉,即便自己是天榜高手,也不敢保证在乱箭之下一点伤都不受,或许他可以挡住三轮四轮齐射,但十轮之后呢?张颌不敢想象,他的内力可没达到生生不息的境界,如果是五大高手,在这种情况下倒有着几乎十成的把握脱险。
看到张颌和其身后十八飞骑凝重的表情,文钦得意地笑了,他已经能够想象的到,诸灭张颌后,他就将是袁家武将中的第三人,仅次于文丑和高览,当然,文钦从来没把高览放在眼里。
文钦将手高高的抬起,准备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将张颌等人射成刺猬。张颌全神贯注,瞳孔猛地放大。
“放箭!!!”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顿时随着呼啸的风声,空中落下了密密麻麻的剪支,只是那目标却不是张颌等十九人,而是那数百文氏亲兵。只在数吸之间,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文氏亲兵竟只有数十人依旧站立,但也是早已战战兢兢的放下了弓箭,无助的四处张望,但一个犹豫,第二轮箭支射出,那些文氏亲兵终于一个不剩的倒下,只有文钦能够凭着高绝的武功勉强护身。
张颌也被突来的惊变弄得摸不到头脑,把文氏亲兵包围的人至少有一千,他无法想到还有什么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调集如此雄厚的实力来救他。想到这里,张颌高声叫道:“是什么人相助张颌脱险,还请现身相见!”
张颌的话声在空中飘荡了许久,余音袅袅,终于,在驿道左侧的峭壁之上露出了密密麻麻的黑影,足有千余人,人人张着强弓,瞄着下方的数人。不多时,驿道前后两方甚至连右侧的树林中也各出现了数百人,身上穿着的,竟是诸葛家的服饰,为首一人,银枪白马,相貌堂堂,正是袁家的噩梦——吹云公子赵云。
张颌望着文钦苦笑了一下,道:“文钦,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这下只怕我们都难以离开此处了。”文钦也是苦笑了一下,这个结果是是他决没有想到的。
赵云纵马缓缓接近了两人,道:“隽义,好久不见了……”这一句话说得两人感慨万分,的确,这对兄弟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以敌人的身份出现在对方面前,但从四年前公孙兵败后,张颌与赵云就再也没有相见过。
见到赵云,张颌心中也是有些激动,但敌人就是敌人,不会因为赵云是自己的义兄而改变。于是张颌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心中的千言万语,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数千诸葛家士兵,自嘲的道:“张某何德何能?看不出诸葛家竟如此重视我,为了对付我,竟派出了这么多人!”
“天榜的实力还不值得重视吗?”赵云反问了一句。张颌笑了一下,道:“没想到孔明在曹家做的一切,竟是为了诸葛家能够从容的进攻我袁家西线,现在无论是曹家还是袁家,都没了实力,当得好计谋呀!只是按理说诸葛家也应该没有余兵了,这些兵马究竟是怎么出来的?”
赵云突然显得很是严肃,道:“隽义忘了云出身了吗?赵家在北方经营了上千年,这数千子弟还是有的。”
张颌一愣,喃喃道:“赵家在上一代不就退出了武林了吗?”但随即恍然,对赵云道:“是了,没有人能都在乱世中独善其身的,即便是强大的赵家。”
赵云点点头,他身边的三千兵马,都是赵家子弟,平均素质甚至盖过了诸葛家精选的诸葛近卫军,可谓是精兵中的精兵。昔年孙策凭着孙家的三千子弟兵能够横扫江东,赵云也对自己的这三千赵家子弟兵充满了信心,他的赵家军将和黑山军一起,成为唐王征战全国一柄利剑,在他眼中,同为三大武林世家的赵家,没有理由比孙家差。
看着张颌和他身边的十八飞骑,赵云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来意:“隽义,我知道了你在袁家倍受排挤,甚至还屡受人暗算,为何不考虑一下改换门庭呢?”说着,赵云眼睛瞟了一下在一旁暗暗调息的文钦。
张颌毫不犹豫地说道:“因为显奕!”其实在张颌的内心中,他又何尝不想加入诸葛家,与惺惺相惜的赵云一起并肩作战,更何况诸葛家还有诸葛凤和郝昭两个在他生命中极具分量的人存在。只是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袁熙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能在此时离开袁熙,让他一个人面对他未曾受到过的压力。
赵云叹了一口气,道:“早知道隽义会说这个原因了,不过告诉你一个消息,袁熙现在已经落入了诸葛家的手中了,下手的人是剑枫。”
张颌的脑中立刻浮现出六年多前的那一幕,剑枫,为了南皮的第一美人甄宓而与袁熙结下深仇的倔犟小子,想到这里,张颌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紧张的问道:“他还好吧?”
赵云深深的看住张颌道:“孔明吩咐过剑枫了,绝不能伤袁熙一根汗毛,你应该知道孔明做这个决定是为了谁,袁熙的性命就在你的一念之间,隽义,我真的不想与你交手。”赵云在说最后一句话时,脸上竟露出了少有的哀求,自信的赵云很少有求人的时候。
张颌将赵云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也有些不忍,但身为高手的尊严还是让他说出了拒绝的话:“子龙,你知道我决不受任何威胁的,或许我们两个只能宿命一战!”
赵云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心道,果如孔明所料,张颌拒绝了,难道我们交手了十三年,最终其中一个还是难逃一死吗?不过眼下的形势很清楚,在三千赵家子弟兵的包围下,张颌没有任何获胜的机会,也就说张颌必死。赵云沉默半晌,终于咬着牙做下一个决定,退了三丈,道:“隽义,昔年我中了田丰的计,身陷重围,你曾冒着被袁家追杀的风险私放了我一马,我赵云岂能知恩不报?你走吧,袁熙我也会想办法留他一条命的。”
张颌愣住了,但随即目光看向了在一旁的文钦,纵然他们之间有天大的仇恨,但在诸葛家面前,他们仍是同僚,张颌绝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赵云也看向了文钦,面露微笑道:“文将军,你也是诸葛家非常看重的一个人,你该当知道如何选择了?”
赵云袁家噩梦的名号文钦是听说过的,袁家几乎所有出名的高手都摆在过赵云的烂银枪下,但文钦不曾,他加入袁家十四年来,从未与赵云交过手。陷入死地的文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扬起了手中的枪,高傲的笑道:“赵云,张颌在如此情况下尚且不降,我文钦又怎能被他比下去?纵然你贵为天榜乙级,但今天文钦只求战死沙场!来吧,赵云!”
这一番话说得张颌不禁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但他看了一眼赵云,终于将手中蠢蠢欲动的飞龙枪收了回去,在他的内心深处,同样不想与赵云交手。文钦选择与赵云一战,若是战死沙场,那是身为一个武人的最佳结局,张颌同样没有理由去阻止。
银光闪过,烂银枪在空中一转,在赵云的手中顿时散发出了腾腾的杀气,赵云一夹马腹,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赞了一声:“战士!”一旁的赵家子弟立刻让出了一匹马,文钦也是毫不客气的翻身上马,将手中的枪略略低垂,做好了准备。
文钦看着眼前狭窄的驿道,不禁佩服起赵云的为人,在如此狭窄的地段根本不足以发挥出赵云飘逸的战法,文钦知道赵云故意放弃了自己武功上的优势,要给他一个机会,选择了马战。在狭窄的空间内,两个人只能有一种选择,那便是冲刺,骑兵的最基本技能,这样的话决定胜负只需一招,谁把握的时机更好,谁就能获胜。
只在一刹那,两匹马同时飞奔了起来,冲向对方,赵云和文钦紧握着手中的长枪,刺出了决定胜负的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