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8-17
这里是一个废弃的烂尾楼,十几年了,赤露在外的红砖上爬满墨绿色的苔藓。女人带着白浅来的地方,是这烂尾楼下负三层地底的一座地下室。这地下室阴森寒冷,白浅冻得瑟瑟发抖。
地下室的正东面,设着一个祭坛,上层摆着一个面目狰狞的鬼母像,下层摆着九个小坛子,与装初夏的小坛子一模一样。祭坛旁边,却有个横放的大冰柜,丝丝寒气正是从里面冒出来。
首先,你们肯定好奇我是谁女人笑着,拉过一个凳子坐下,扯开了脸上的面纱吕刚,放开她,去把坛子的盖子都揭开。
盖子都揭开了,白浅在‘鬼’补习班见到的九个女生,还有初夏,便都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女人终于现出了真面目,焦黄色的面皮,阴沉的神色,最显眼的是,那块从脖子一直蔓延到半个左脸的火烧疤痕。初夏和九个女生见了她,一齐惊呼道原来是你!
初夏……你出来了白浅忙跑到初夏身边,明明才一会不见,却觉得已过了好久这女人到底是谁?
朱曼曼,朱明老师的妹妹,我早该猜到是她!初夏似乎有些责怪自己的迟钝。
九个女生恨恨的看着朱曼曼朱曼曼你这丑八怪,当年都没人理你,我们看在老师的面上还和你玩,经常买零食给你吃,你却这样对待我们!
竟敢这样跟我说话!朱曼曼面色一寒你们别忘了,你们现在可是我的奴隶!鬼母,给我用荆条狠狠的鞭笞!
啊!九个女生顿时哀呼惨叫着满地打滚住手,快住手啊!
给我乖乖听话,好好办事,再敢不敬,就要你们命!到时可就连胎都投不得了!朱曼曼狠狠训斥一番,才道鬼母,可以了。
九个女生对朱曼曼又恨又怕,瑟缩着挤在一边,敢怒不敢言。
哥…六年了,我终于把初夏给你带来了,你一定很开心。朱曼曼脸上浮现一个迷幻般地笑容,又严厉地对吕刚道狗东西,去把我哥抱出来,给我小心点儿,要弄掉他一跟头发,我就再叫你尝尝毒虫噬咬的滋味!
吕刚战战兢兢挪到大冰柜旁边,打开了,从里面轻手轻脚的抱出一个人来,这人头烂得像个砸碎的西瓜,却又被人小心拼了起来,或者是原材料遗失了些,拼凑起来的脑袋还是缺了半边,缺口上还沾着些白色脑浆,鼻子塌了下去,五官错位扭曲,一看就是跳楼死脑袋先着地的。即便是这样,白浅还是根据那塌陷鼻梁上的黑边框眼镜认出,这人正是朱明老师。可能已在冰箱里呆了很久,他已冻成了一个长方体的大冰块。吕刚小心翼翼地把他立在朱曼曼身边。
朱曼曼温柔的看了他一眼,指着初夏哥,你看,那是你朝思暮想的初夏,我给你带来了。
你有病啊。你哥都死六年了,你还存着尸体。初夏全身发寒,语气严厉,声音里却藏不住的露出惊恐。
谁说我哥死了?朱曼曼怒道我用禁制把他的灵魂封在身体里,等他身上的冰块融化了,他和所有人一样能说能走,他如何死了?!
他本该去亡灵界,转世轮回新生,你却违逆天道,把他禁锢在这里,天神一定会惩罚你,让你死得很惨。
你给我闭嘴!朱曼曼怒不可遏违逆天道我也不会让我哥离开我,我跟我哥的感情你根本就不会懂!
你根本是自私!
混蛋!朱曼曼冲过去,一巴掌呼在初夏脸上。
你做什么?!白浅一把推开朱曼曼,看着初夏脸上的手印,心里一阵没来由心疼初夏你有没有事?
朱曼曼冷冷看着初夏呆会你给我乖乖的跟我哥缔成鬼婚,再与他签订十世姻缘契约,不许胡说八道,否则我叫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你做梦!
你不肯?朱曼曼冷笑,若有意味地看了白浅一眼那我就告诉她,关于她生命的那个秘密。
你……
哈哈哈哈,这就叫天意啊朱曼曼坐回椅子上,得意狂笑我费尽心思也找不到你。这九个在养鬼坛里憋了六年,积蓄了通天怨气的小鬼却趁着我外出寻你的时机,与这贱人吕刚合谋,找了这女人来救她们。虽然想法有些不自量力,却阴差阳错的找到了你的命中注定,把你给引了出来,叫我把你捉住。哈哈哈……
喀喀喀……旁边,传来冰块裂痕的声音,瞧过去,可以看见里面的朱明,似乎在用力挣扎着出来。
哥,瞧你,都迫不及待了么。朱曼曼笑道。
劈啪!
冰块完全碎裂,朱明终于出来了,他的腿骨似乎也在跳楼的时候摔断了,一瘸一拐地冲过去,却是狠狠一巴掌掴在朱曼曼脸上!
够了!朱明咧开破碎的嘴巴,嘶声狂吼。
哥,你……朱曼曼傻了眼,又心疼道哥你有话好好说,不要激动,不然嘴巴,会掉下来……
你收手吧!曼曼!朱明看了她这样子,似乎有些不忍,却还是吼道你面对现实吧,我已经死了啊!你就让我去死人该去的地方好吗?你把我禁锢在这身体里面,弄成个活死人,这只能让我更加痛苦你知道吗?我都不能离开这里,一出去就腐烂,我还得被封在里面生生感受着腐烂的痛苦,结果就是烂透了也还被封在那骨头上,你知道这样被永恒锁在一个地方只能看着时间流逝有多痛苦吗?你知道这六年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都是多大的煎熬吗?
哥,你是觉得无聊是吗?都是我的错,这次出去太久了,没人陪你。朱曼曼想了会,方才说道放心。我都想好了,这次你与初夏的婚礼,我要送你个礼物:电脑。还拉上网线。现在科技很发达的,你不必出去,在网上什么都能做,你可以玩网络游戏,看书,就不会无聊了,你的身体也不会坏了。哥,对不起,我以前都没送过你礼物,这次我一定弄好,你不要担心。
你用正常人的思维来理解我的话好吗?你就放过我吧,你也不要再害人了!就当哥求你了成吗?朱明痛苦不堪呐喊着。
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朱曼曼眼里流下泪来你忘了小时候爸妈吵架我躲在墙角哭的时候了吗?那时候你总是会哄着我叫我别怕的啊。你忘了我因为脸上火烧的疤痕被所有人嫌弃的时候了吗?那时候你总会坚定的护着我,结果害的你也一起被嫌弃的啊。后来爸妈离婚家散了,又是你一边打工一边读书给我支撑起一个家,好吃好穿的都先供着我……难道你现在不疼我了吗?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怎么会不疼你,但是现在我们说的不是疼不疼你的问题啊。朱明头疼般道你已经长大了,就要学会一个人面对这世界,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你啊?你已经为我杀了那么多人,你就收手,放我们走吧!别再害初夏了,感情的事不是一厢情愿……
原来哥你还是怪我杀了这么多人。朱曼曼道吕刚这贱人嫉妒你学生多,撬你抽屉曝光你日记,结果害的你……我为你报仇杀了他,制作成活死人惩罚他,这也有错吗?我要出去抓初夏,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只好设置九子鬼母阵来保护你,可是要布九子鬼母阵就要献九个小鬼给鬼母,所以杀死她们九个我也是逼不得已。我在外面从没有滥杀无辜过,因为我知道你善良,不忍心,我……
为什么你就是听不懂我的话?!
我不要听懂!朱曼曼捂住耳朵,泪水止不住的留下你知不知道你走后我有多怕?我一个人回家,空荡荡的再没人和我说话,我躺在床上看墙上的钟一分一秒走动打发时间,我都要疯掉,外面永远是灰蒙蒙的,我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独自听着自己咀嚼饭菜的声音,这世界谁都不理我,整个宇宙都只剩了我一个人,我受不了我不要一个人!不要!!
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我为什么那么脆弱,留你一个人在这冷漠世界,对不起对不起啊……朱明仰天大嚎可是该结束了,一切事情由我始,就由我终说着,一下向鬼母像扑去,要把它打碎。
却像被一层透明的防护罩弹了回来般,朱明重重跌回在地。
哥,你竟然……要杀我。你明明知道,九子鬼母阵毁了被小鬼反噬的我会死得多惨……朱曼曼擦干眼泪,苦笑好了,哥,我做错了什么,你别生气。今天可是要为你办喜事,有什么话咱们以后再慢慢说。娶了初夏,你就不会再吵着要丢下我离开了。说着,吩咐道吕刚,把我哥压到鬼母像前,你们九个小鬼,给我把初夏按过去!
我说了不要啊!你听不听的懂人话啊!被压着的朱明头困兽般挣扎着。
嘴上说不要,心里其实还是想要的。哥,你这傲娇的性格真不好。朱曼曼嘟嘴说道,又对九个女生打个眼色。
九个女生便朝初夏围了上去。
就凭她们九个小鬼。初夏冷笑中,浑身散发一种极大的寒气,九个女生在这寒气压迫下便都惊恐的匍匐了下去。
看不出你倒也领悟过一些修炼精神力的秘法。朱曼曼笑着,看向白浅你知道,关于你生命的最大秘密是什么吗?
不许说!初夏怒极,周身寒气愈发强烈。
你再生气,又有什么用,你能伤害我吗?朱曼曼不屑道你不许我说,我倒偏要说。那就是,你命中注定的白浅,她其实——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啊!初夏冲上去,要掐住朱曼曼喉咙不让她说话,却被朱曼曼一手反掐住,轻飘飘举到半空,初夏便在空中徒劳地痛苦挣扎。
你放开初夏!白浅冲上去推朱曼曼,却被一股大力震得反弹跌倒在地。
你这具僵尸,也配阻拦我?朱曼曼冷笑,又故作抱歉的拍拍嘴巴阿拉,一不小心,怎么就说漏嘴了呢。
什么?!白浅怔怔地,刹那之间,仿佛一道闪电劈中心房僵尸……
想起来了吗?朱曼曼调笑着想起你一出生便是个死胎的现实了吗?所以说你的意念力真的很强大,竟然可以强制命令自己将这个现实忘记,如此一来,你就成为了那些已经死了却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还按着习惯按时上班按时回家吃饭的人一样的存在——僵尸。你茫然不知自己早在出生的那一刻便死了,还混沌着像个普通人一样成长起来,这是该有多么可笑。我真的不明白,你如此执着的要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世界有那么吸引人吗?可惜,无论你怎么做,也改变不了你就是个死人的现实,只要被人点破,只要你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你就完蛋了。
白浅面色惨白。
混蛋,混蛋啊!初夏闭着眼睛,颗颗泪滴珠子般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地板上。
白浅楞在当场,脸色惨白,半晌……才抬起头看了半空中绝望的初夏一眼,苍白的脸上却浮现一个笑。猛然,她向那鬼母像扑了上去!
啪啦一声,鬼母像摔得粉碎。
你——朱曼曼刚刚还得意的脸色,变得煞白!这一下猝不及防地转变,朱曼曼仿佛一下由天堂跌至地狱。
得意忘形,是没有好下场的,幼儿园的知识,你都忘了吗?白浅笑着,摇摇头你加在鬼母像上的禁制,防人防鬼防活死人,怎么就对僵尸无效呢?哎~你要不说透,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破这禁制。
我们自由了!我们摆脱控制了!九个女生欢呼雀跃。
朱曼曼头上布满冷汗,不动声色退到吕刚身边,小声道抱起我哥,一起冲出去!
想跑?!九个小鬼狰狞地笑着,身后黑色的怨气滔天冲地,在一个坛子里关了六年,六年!日日夜夜给鬼母做苦工!每时每刻被鞭笞!都是拜你所赐!
九个小鬼齐齐尖啸一声,扑上来,将朱曼曼按倒在地,尖利的牙齿疯狂的从朱曼曼身上撕扯下一块块肉块啃噬,利爪挖出眼珠掏出肠子,真真正正的生吞活剥。
啊,啊!……朱曼曼脸上全是痛苦疯狂你们这帮小鬼,竟敢反噬我,我叫你们也不得好死!我要与你们一起灵魂俱灭,永无来生!诅咒:离火无德,荼毒吾民,以怨为誓,吾与汝偕——
想用离火烧我们,你好歹毒!九个小鬼怨气更盛,生生撕裂朱曼曼嘴巴,探进手去一把捉住舌根,扯出三米来长猩红舌头,九个小鬼争抢着一食而尽。
离火诅咒中的最后一个亡字,朱曼曼终究没来得及说出口。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朱明看着妹妹的一点血肉碎末,抓着头发,生生崩溃,痛哭哀嚎的声音响彻地下室为什么这世界让人这么痛苦!爱也痛苦不爱也痛苦,羁绊痛苦断了羁绊也痛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贪噌痴爱别离,为什么每一样都沉重的让人无法承受!生命不止,苦难不息,上帝啊,求你把我灵魂也毁灭!不求轮回,但求永无来生!!
隐隐的半空中,似乎传来一声沉重叹息,一道光束穿透烂尾楼打下,落到朱明身上,朱明双手托举,闭上眼睛,慢慢风化消失于虚空。
他怎么了?白浅看着面前的奇观,惊讶的问初夏道。
他领悟了生命的终极奥秘——痛苦。涅槃成佛了。
哈?
他就这样走了,我怎么办?吕刚恐惧地喊道我的禁制谁来帮我解开啊!难道我的灵魂,要永远被困在这腐烂活死人的身体里了吗?
活该!九个女生一齐瞪他一眼不管你了,我们仇已报,灵魂种子已完满,要走了。
说话间,就有八个女生消失了踪迹,到亡灵~的世界报到轮回去了。
留下来的,是个面黄肌瘦像根竹竿,头却有点巨大的女生,像颗黄豆芽,她走到初夏面前,还未说话,已落下泪来初夏……我……
黄小薇,你想干嘛,再把我关到箱子里一次吗?初夏偏过头,说道。
求你原谅我……对不起,对不起……黄小薇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你是心里真的觉得抱歉,还是因为你需要我的原谅灵魂种子才能完满而跟我道歉啊?初夏撇撇嘴,看了她的样子,终于不忍般叹口气道相逢一笑泯恩仇,往事嘛,就让它随风而逝吧,我原谅你就是了……下辈子,可记得别再害人了啊?
谢谢你……黄小薇似乎还有话说,却终究没有开口,或者是觉得在这份大度面前任何言语都是苍白。她终于消失在原地,去了该去的地方。
初夏……白浅终于吞吞吐吐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我也是。初夏淡然一笑,握起白浅的手,十指相扣这里太闷了,我们出去说。
你们走了,我可怎么办啊?吕刚哭道上次做保安引你上钩,后面捉你,我已经出去两次了,再出去,我就要烂透了,我要怎么办啊?
冥冥中自有安排初夏玄乎的说了句,就要和白浅开门出去,却听砰一声巨响,门板又被踹飞,向着两人砸来。
两人险险躲避,闹了个灰头土脸,郁闷地往外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道服、左手桃木剑、右手玄天镜的道士出现在视线中,这道士长得胖胖的,脸跟肚子都圆圆滚滚,他见了初夏白浅,忙关切道你们没事吧?我没来晚吧?我费了半天才打开这门上的禁制。
董校长?白浅惊讶的。
是我。董校长点头我自看透世界去出家,本待清静一世,心里却总有个疑问,那就是当时那教室的门与玻璃为何总也打不开。我感觉到这里面有邪门,便去武当山拜师学法,总算到了可以明因果、断命理的地步,这才推算出当时那些连环命案之间的因果联系。于是来除妖孽了。我师傅交待说,这里有个不听他劝告,跑到北方来送死的女孩,不知是哪位?不知我来的可算及时?救到她没有?
你来晚啦!初夏没好气,拉着白浅向外走去本来就没时间,还被这莫名其妙的老道啰啰嗦嗦耽误。
就听后面的吕刚哭喊着冲上来,扑倒在地道长!求求你救我脱离这苦海吧!
初夏与白浅来到外面,找了片干净的草地,坐下了,夜晚墨蓝的天空像一块纯净的大宝石,两人依偎着,一起看向空中的残月。
初夏……白浅轻声道你从什么时候……
第一次,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了初夏呢喃回道就知道你是我一直等着,要遇见的那个人。
我也是。白浅点头曾经有人说,在我们刚刚诞生的时候,天神便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种下了一张脸谱,然后我们会用尽一生去寻找。当遇见的时候,不用说话,不用解释,就知道对方就是那个人。说不清道不明,那就是一种感觉吧,好像一个秘密的接头暗号……看来,这话是对的。
哼。初夏嘟嘴道屡次叫你离开,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好,也得死了。
这有什么……白浅笑道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了我为何要如此执着的来到这世界,知道了你问我那个问题的答案
什么问题?
你竟然这么快就忘了……几个小时前,你不是问我,我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
是什么?初夏抬起头来,看着白浅眼睛。
是一句歌词白浅看着初夏清秀白净的鹅蛋脸,迷人的披肩碎发,清纯可人的模样,附上身来,咬了初夏的小耳垂一下,才在她耳边低语呢喃道我从远方赶来,为赴你一面之约。
初夏紧了紧与白浅十指相扣的手,把头轻轻靠在白浅的肩膀上这真是我……这辈子听过最美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