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绽(本章免费)
《周礼》规定:天子立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一共是一百二十一人。
按照大清的后宫定制,尊皇帝的祖母为太皇太后;母亲为皇太后;太皇太后、皇太后住慈宁宫,太妃、太嫔随住;皇后坐镇中宫,主持后宫事务;皇后下设皇贵妃一人、贵妃二人、妃四人、嫔六人,分住东西六宫;嫔以下设贵人、常在、答应,无定数,随皇贵妃分住东西六宫。
皇帝大婚之前,需选八位比皇帝大的宫女,供皇帝进御,即献身皇帝。八位宫女都有名分,授以宫中四个女官的职衔:司账、司寝、司仪、司门。
据说,今日随储秀宫的姑姑同来的,是四位新封的贵人,其中有二都是先前极为恩赏的女官。原本没有封嫔的宫人不得搬离钟粹宫,但这四位新晋的贵人并没有与那些秀女同住,可见圣眷之丰隆。
穿戴整齐,景宁和其他二十七位八旗包衣女子站在钟粹宫二进院的后院。
后院是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的硬山式顶,檐下饰苏式彩画,两侧皆有别致的耳房。不远处的西南角,还矗立着一座精巧别致的井亭。
穿过回廊,前面便是秀女住的前院,四位贵人皆由前院的钟粹门进入。
打头的,应该是储秀宫来的嬷嬷。
景宁低着头,只看见渐行渐近的几双花盆底的绣鞋。
“奴婢们参见福贵人、宜贵人、景贵人、荣贵人!”早前姑姑所教早已烂熟于心,只是真正见到决定命运的主子,每个人心里都敲开了鼓。
“抬起你们的脸,让几位主子看清楚了!”入耳的,是一个极为谄媚的声音。
宫中的规矩,宫女见礼时需双手交握,扣于胸前,目光不能仰视,不能平视,需落在主子衣襟第二排肩扣处。此时纵然姑姑让她们抬头,却并不会有什么人真的以目直视。
查核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苛,储秀宫的嬷嬷只看过几遍,便将上三旗的那几个女子挑了出来,剩下的,挑挑拣拣,也分配得极快。
原本,贵人们来钟粹宫的目的也不在此。况且人选都是事先拟好的,除了出身清白,模样适中即可,这样最后被选中的,反而是那些容貌中等的女子,模样姣好的,除了景宁,通通不在备选之列。
当看到映坠哀怨的神情,景宁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挑了她?为何这个福贵人不选旁人,单单挑中了她?
福贵人董鄂氏福兮住在西六宫之一,飒坤宫的延洪殿,同住的还有宜贵人郭络罗氏桑榆,在西侧的元和殿。
宜贵人是镶黄旗出身,论门第远比正白旗出身的福贵人高一等,但为人和善,即便对待景宁这样的奴婢,也是极好的。
在延洪殿伺候了几日,景宁会不时地跑去浣衣局看望映坠。
与初来时的明媚可人相比,她明显瘦多了,也憔悴多了。连日不停的活计让她本就粗糙的手磨出了水泡,身上是粗布的衣裳,凌乱的发丝还黏着汗水。
望着木盆中堆积如山的衣服,她时常忍不住痴痴地发呆。
“不会太久的,等映坠长大些,就会离开这里……”
她一直记得景宁安慰她的话。
可她不知道,长大,究竟是多大,等待,又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康熙十二年正月十五,是上元节。
庆祝的宫宴将在太和殿举办,届时朝中大臣和内命妇皆要出席。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后,后宫各妃嫔也可以参与。
每年的这个时候,紫禁城内都会设鳌山灯。内务府总要预先在前一年的秋天就收养蟋蟀,然后在点灯后将蟋蟀放入灯中,一面赏灯一面听了了虫声,妙趣横生,颇具巧思。
延洪殿内,景宁站在福贵人的身后,一下一下地为她打理头发。
梳得一丝不苟的鬓角,再戴上青素缎面的旗头,缎面上绣的是云雀金菊的图案,镶了五颗碎玉,正中插着一朵紫红色芍药,左肩一侧还垂着长长的珠玉缨穗。这是照着贵人的身份装饰的,料想今日皇后头上那朵,该是朵艳丽雍容的牡丹。
拉开精美的妆匣,里面璀璨流光的各色首饰让人目不暇接。后妃的发簪有季节性,冬春两季佩戴金簪,等到立夏,才需换下金簪戴玉簪。而今日的场合,却不适合戴金簪。
宫中虽无规定,但后宫各妃嫔佩戴之物都不能过于艳丽,否则夺了皇后的光彩,便是大大的不敬。金簪耀目,却也容易抢了其他妃嫔的风头。主子们或许期望脱颖而出,但是做奴婢的,总要多尽一份心思,能避免的麻烦尽量要注意避免。
左看右看,挑的是那支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子是景泰蓝的,上镶七颗圆润的珍珠,简单却不失雅致。簪头顶端垂下几排珠穗的流苏,随人行动,摇曳不停。耳间穿了一对珍珠耳铛,手腕是十八颗翠珠串成的手串。
取出几日前就熨帖平整的朝服,景宁伺候福贵人着装,黑领金色团花纹的褐色袍,外加浅绿色镶黑边金绣纹的大褂,四方四合鲤鱼纹的云肩,领口和袖口都抿着貂缘,锦棉的材质,极为保暖御寒。
贵人福兮坐在铜镜前,仔细端详,尔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景宁,“今晚的宫宴,每个人都会挖空心思要抢风头,你为何反而将我装扮如斯?”
景宁欠了欠身子,“宫宴之上,帝后驾临,主子天生丽质,本已光彩夺目,若是再配上璀璨珠玉,未免令其他妃嫔失了颜色。”
福兮是新晋的贵人,但也在后宫浸润多年,自然了解其中的利害缘由,却没想到一个丫环不单将话说得滴水不漏,还有如此细腻的巧思,不由对这婢子多了一分青睐。
“难怪父亲向我大力推举了你,心思果然通透。”
“蒙主子夸奖,奴婢受之有愧。”
竟是这个原因--景宁恍然。难怪之前任她百般猜度也没想到,可她仅是一介包衣,无权无势,缘何会令御史大人垂青?
宫宴开始前,各宫妃嫔皆要去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然后在皇后的带领下,方可进入太和殿。
黄昏时候的天气格外寒冷,呵出的气都化作了白雾。红呢软轿顺着宫墙小路,绕过乾清门,往北便是慈宁宫。
景宁随行左右。
一直以来,紫禁城高高的院墙内都住着一个传奇一样的女子,便是住在慈宁宫内的太皇太后。这个出身蒙古科尔沁部的女子,历经三朝,参与了一场又一场的宫廷斗争,有着最卓越的政治才华,是大清朝举足轻重的人物。
慈宁宫门前有一东西向狭长的广场,两端分别是永康左门、永康右门,南侧为长信门。慈宁门位北,内有高台甬道与正殿相通。院内东西两侧为廊庑,折向南与慈宁门相接,北向直抵后寝殿之东西耳房。
正殿慈宁宫居中,前后出廊,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面阔七间,当中五间各开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殿前出月台,正面出三阶,左右各出一阶,台上陈鎏金铜香炉四座。东西两山设卡墙,各开垂花门。
早有太监去通报,景宁扶着福贵人走下轿子,刚好看见一同停在殿前的几乘软轿。
贵人们互相见了礼,便在苏嬷嬷的带领下走进了慈宁宫。
宽敞的寝殿,四个角上都镇着螭虎凤嘴的镂空铜鼎,里面噼里啪啦地烧着炭,热气蒸腾,驱散了外面漫天的寒意。
“贱妾等给太皇太后、皇后、皇贵妃娘娘请安!”
“都起来吧,自家人见面无须多礼。”温暖慈和的声音自前方传来,让地上跪着的人都松了口气。
景宁扶着福贵人坐到席间,自己则站在她身后,低眉垂目,连大气都不敢喘。
寒暄了几句,太皇太后便将目光转到几位新晋贵人的身上,顿了顿,笑道:“今日福贵人的妆容很别致,衣着也十分得体。”
福兮赶忙起身,谦卑地谢恩,“贱妾惭愧,太皇太后谬赞了!”
皇后和其他几位贵妃也顺着太皇太后的目光看来,不由附和地啧啧称赞。皇后赫舍里.芳仪原是个姿色平庸的女子,玄色的朝冠朝袍,胸前戴着十八颗大东珠串成的朝珠,显得格外雍容华贵。
据说,她最讨厌那些过分冶艳的女人。后宫中除了那些出身高贵的娘娘,其他皆姿色平淡,少数几个容貌清丽的宫人不是被驱逐,就是为她所厌恶。今日几位贵人觐见,她的脸色却是淡淡,看不出任何喜怒。
皇后的下首坐着皇贵妃钮祜禄.东珠,辅政大臣一等公遏必隆的女儿,年岁不大却深得太皇太后恩赏,相对其他妃嫔总是自在些。她端详了一阵福兮,灵动的目光忽然来到她的身畔,笑道:“看来还是董鄂家的妹妹好眼光,挑了个心灵手巧的侍婢,就连本宫瞧着,也是好生喜欢!”
福贵人顿时喜上眉梢,忙朝着身侧的景宁递去一个眼色,“还不赶快去谢恩,贵妃娘娘金口称赞,可是你天大的福气。”
景宁垂首,急忙走到殿中央叩首拜谢。
“奴婢多谢皇贵妃赞赏,奴婢惶恐。”
半天,上头无话。她不敢动,亦不敢抬头,攥紧的手心里,早已潮湿一片。
倏地,头顶上传来钮祜禄.东珠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奴婢姓乌雅,贱名景宁。”
“乌雅.景宁,倒是个好听的名字,皇祖母,东珠想要了她,可好?”钮祜禄.东珠拉着太皇太后的胳膊撒娇。
不等太皇太后说话,福兮就早一步开了口,“若是皇贵妃喜欢便带了去,能伺候皇贵妃,也是这贱婢天大的福气!”
她想要对钮祜禄贵妃示好,可话刚一出口,自己就先哽住了--讨好、卖乖,她太着急,竟忘了规矩……
沉默。
寂静。
一瞬间,慈宁宫内静得连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皇后赫舍里.芳仪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贵人福兮,慢条斯理地道:“本来,东珠妹妹喜欢,讨个人也是无妨的,但是根据后宫的定制,下五旗的包衣一律不得伺候贵妃,董鄂妹妹身为贵人,该不会不知道这点吧……”
福兮肩膀一震,皇后这是在责难她不守本分、罔顾宫规。
“贱妾知罪……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她跪到殿中央,叩首赔罪。
“各宫奴婢的分派调遣,向来都是储秀宫的事,是皇后娘娘说了算,董鄂妹妹这般明目张胆地邀功,未免太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
清丽的女音响起,严苛中带了三分冷嘲。同样是一身锦绣宫装的荣贵人坐在一旁,尖细的手指轻抚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冷眼旁观,满目的凉薄。
这是镶黄旗的贵人马佳氏芸珍,早于福兮几年入宫,出身极好,又母凭子贵,自是不比一般的同品阶宫人,说话也有些分量。据传闻,她就快被晋封为嫔了。
福兮的肩膀微颤,却强扯着笑容,“荣姐姐教训得是……贱妾进宫不久,回去之后定当熟识宫中规矩。还望太皇太后、皇后娘娘饶过贱妾这次。”
高位上,太皇太后明显有些倦了,摆了摆手,温温吞吞地道:“福贵人起来吧,年纪轻轻的就入了宫,亦是不易,以后多上心就是了。”
钮祜禄.东珠犹不死心,哀怨地央求。太皇太后无奈,只得瞪了瞪眼睛,微微嗔怪,“众妃嫔都在,不得胡闹!”然后,冲着地上的景宁道,“你也起身吧,贵妃小孩子心性,喜怒随心,以后你就多去承乾宫走动走动,想来福贵人也不会有什么怪罪。”
福兮听点到自己,哪里还敢多言,忙不迭地点头,心下却十分感激太皇太后的宽和。
皇后捻着修长的手指,轻笑着点头,“太皇太后说得是,既然东珠妹妹喜欢,偶尔破破例也不算什么。不过,本宫倒是要感谢福贵人的,虽是疏忽了,但也算是给几个新晋的贵人做了下提点。”
说罢,她弯起凤眸,瞥了一眼下垂手那几个人。目光所到之处,无不噤若寒蝉,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
宫宴之后,是御花园赏灯。
月能彻夜春光满,人似探花马未停。此刻的御花园中人影翩跹,灯火闪耀,到处是热闹喜庆的气氛。原本繁花锦绣之处此刻装饰着造型各异的冰雕,大块的冰被精细地雕刻成了花鸟鱼虫或是建筑的式样,灯火之中,越发显得晶莹剔透,玲珑可爱。
夜里寒凉,贵人福兮方才又受了惊吓,此刻忐忑不安,十分惶惑。景宁体贴地将貂裘大氅披到她的身上,将她带到不甚醒目的地方。
“夜里风凉,主子喝口热茶祛祛寒吧!”
精致的瓷杯,镶着鲤鱼碧荷纹路,里头盛了冒着热气的香茗,在寒风之中格外受用。福兮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暖意入口,化成了一句叹喟,“后宫之地果然是险象环生,令人防不胜防,今日真是好险。”
“主子,奴婢万死。”景宁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在后宫,贵妃可以骄纵,皇后可以跋扈,但贵人却不可以越矩。若不是今日的妆容,钮祜禄皇贵妃也不会注意到她这个小小的奴婢。原本皇后就对几位新晋贵人不满,这下抓住了把柄,恐怕福贵人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福兮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你何罪之有呢,人是我挑的,首饰穿戴也是我默许的,要说有错,也是身份尊卑有别,合该有此一劫。今后,你我都该多上心,不让旁人抓到错处就是了。”
妃嫔之间,总是捕风捉影。说到底,不是倾轧,便是排挤,从入宫那日起,她早已经懂得。
夜空中,焰火辉煌。
各色的花炮将紫禁城的夜空装饰得异常灿烂,太和殿门前已舞起了龙灯,双龙偃仰翻转,朝着前面巨大的龙珠蜿蜒而去,都想夺个好彩头。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今夜的紫禁城,不眠。
第二日,景宁早起,陪着福贵人去慈宁宫和坤宁宫请安之后,便请了假,去了浣衣局。
昨日有惊无险,引头虽在她,却也因共患艰难,让主仆二人的关系更近了一层。景宁这才忙里偷闲,拿了些吃食,去看映坠。
看管浣衣局的,是个年长的嬷嬷,姓李,宫女们都管她叫李姑姑。
拿着分量不轻的红包,景宁轻轻地塞到了李嬷嬷的袖子里,“映坠年幼,有什么不懂事的,李姑姑尽管教训。但还望姑姑看在奴婢小小的薄面上,对她多一些怜惜。”
李嬷嬷忙不迭地接过红包,脸上露出一丝谄媚的笑,“宁姑娘这话怎么说的,姑娘吩咐,老奴自当尽心!”
宫里的人,眼睛都是长在鼻尖上的,嗅到哪宫的主子得宠,就连着伺候的人一块巴结。景宁是新晋贵人的近身侍婢,打狗尚且还要看主人,对待她,自然不同于手下那些宫人。
臂弯里提着食盒,景宁的手中还操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暖炉,镂空鎏金,装在红呢的套子里,温热暖手,徐徐地蒸腾出白雾。
数九寒天,这样的东西最是保暖。这是昨日钮祜禄皇贵妃赏的。
堂堂一介皇贵妃,为何会对自己恩赏有加,景宁不知。但她明白,这般恩遇,对于一个身份卑贱的宫女来说,恐怕是祸不是福。
简陋破败的通铺上,是病了几日的映坠。
粗布的被子,还露着棉絮,被子里面的人睡得昏昏沉沉,双目紧闭,脸颊边还挂着两道泪痕--看样子,是两三日都未曾梳洗过了。
景宁坐到床边,伸手一探,额上还是烫烫的。
“映坠,醒醒,起来喝药了!”
苏映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挣扎了半晌,才恹恹地坐了起来,“宁姐姐,你怎么来了!”
景宁心疼地抚着她的脸,几日未见,又瘦了。“我给你煎了药,还带了一些点心。”
“宁姐姐,我……我想回家……”她哽咽半晌,忽然一把抱住景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里真的太可怕了,没日没夜地干活,看管的嬷嬷动不动就发火,然后拿她们撒气。她现在再也不想攀高枝了,不想去伺候身份高贵的主子了,只想出去,想出去……
“映坠乖,你想回家,姐姐知道的。但是现在还不行,得等到你长大啊。”景宁帮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然后取了一件外袍披在她身上。
这外袍也是破的,寒天冻地的,竟然连一件像样的棉服都没有。按照宫中定制,像她们这样的内务府宫人可在二十五岁出宫,照这样下去,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景宁从食盒中取出那盅煎好的汤药,轻轻地舀出一些,盛在瓷碗里,喂给她,“这样好不好,现在映坠乖乖地喝药,等病好些了,姐姐再给映坠想想办法。”
“那我想跟着姐姐,行吗?”映坠泪眼迷蒙,满脸的哀求。
“好坠儿,你要乖,”景宁轻轻地抚着她的头,“不是姐姐铁石心肠,实在是宫规难违。”
后宫妃嫔的品阶不同,伺候的宫女人数亦不同。皇后有宫女十人,皇贵妃、贵妃有宫女八人,伺候妃嫔的是六个,贵人分到四个,而品阶最低的常在和答应,只有两到三人。如今,延洪殿已有四名宫婢,她如何再将映坠安排进去……
这时,她的目光忽然落到了那镂空暖炉上。
昨日,内务府的孙公公还与她提起,承乾宫那边刚病死了一个宫婢,想找人替补上。在这偌大的后宫,想找一个宫婢不难,可寻一个受训过又得心应手的宫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又是伺候钮祜禄皇贵妃那样精贵的主子。这样青黄不接的时候,破例,似乎又不是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而且宫宴之上,皇后娘娘对承乾宫的人又极为容忍……
“娘娘,奴婢斗胆,有一事相求。”
跪在承乾宫的一刹那,她心里千回百转,依仗的,便是前几日钮祜禄.东珠对她的百般恩遇。
半晌,扶起她的是那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
精致修长的指甲,剔透晶莹,上面用金粉描着艳丽缤纷的彩绘,外面套着金玉打造的护甲,珠光柔腻,闪烁着碎金。这是贵妃以上的等级才可享有的极致之物。
“什么事如此为难,说来听听。”钮祜禄.东珠笑得闲散,随手拿起花瓣锦盘中的一颗水晶话梅,放入口中。
“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想恳求娘娘收一个人。”微咬唇瓣,她低低地说了出来。
“收一个人?”钮祜禄.东珠转眸看向她,目光中多了一些深长的意味,“那日,本宫央求皇祖母将你讨来,皇祖母不答应,本宫也是没办法的。可承乾宫恰好缺了一个宫婢,若你真的想,本宫也是可以……”
“娘娘容禀,奴婢恳请娘娘收的,是浣衣局杂役女侍苏映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