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风之暗(二)
“用药物是不行的。”慕容御熙也收敛起多余的情绪,认真的回道。
虽然她的药将他的身体调养了过来,好象已经恢复到了六年前的模样,只是,那都是表面的,现在他的情况已不是药物所能治愈。
可是,那个方法她也尚未掌握,也不能用,她昨夜也是为了这件事而一夜未眠。
“你的意思是说,其他方法便可以?”深邃的黑眸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奇异光亮,幻吟风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她。
“确实是有一种方法,但是,我现在还没有办法掌握,所以我也不能确定。”慕容御熙有些苦恼的皱着小脸,歉意的望着幻吟风,回道。
“是什么方法?”波澜不兴的黑瞳闪过一丝异光,微带激动与期待。
“恩,其实说起来也挺巧的,我早些年对心疾突然产生了兴趣,因此对这种病研究了一段时间,若是初期的话,以药物加以控制,好好疗养的话,是可以恢复到正常人一样的,不过……到了晚期的话,药物只能拖延一段日子,而且是有限的一段日子。”慕容御熙小心翼翼的看着幻吟风没有波动的脸色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刺激到他。
“我知道,我的病已经是晚期了,若非你的出现,早在三个月前我就该已经死了吧!”幻吟风微微扯动唇角,眼底闪过一丝自嘲。
“是的,而且,我甚至怀疑你的心脏可能已经基本坏死了,所以……”慕容御熙也不禁沉重了小脸。
除了那个方法,已经别无他法了。
“你的意思是……”幻吟风似乎也猜到了她想说的话,微微拧眉,俊颜拢上了一层霜。
慕容御熙沉凝的点头,“是的,若想根除,只有那个办法……换心。”
果然!温淡的清眸变得深邃,阴沉。换心吗?虽然这三个月让他对她的医术是有了一定的信任,但是,换心……这中间存在的危险有多大他很清楚,因为他也曾研究过心疾的案列。
何况,御儿根本没有掌握这种医治方法。
该怎么做?那个计划还要继续进行吗?若是失败了,不用说,他的生命也该结束了,若不做,他的生命也只能延长几年了。那么他将如儿强硬的带到身边,只会带给如儿痛苦与伤害。
该怎么做呢?他的心因迷茫、疑惑而紧揪着。
“心脏是人最重要的器官,威胁性极高,稍有不慎就会死去。”见他没有说话,慕容御熙只好继续道。
毕竟这是他的身体,他才是最有权利知道真相,做选择的人。
幻吟风仍是沉默,眼底蒙上层阴霾。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套对他如此残忍?给了他希望却又让他面临着如此近乎绝望的抉择?难道他这一生就真的无法拥有如儿?
慕容御熙只得一个人继续道,“我十年来在不少动物的身上做过不下百次实验,但成功的却只有两次。”现在想来,也许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注定了吧,她就好象是为了医治风的病而存在的。
“或许我真的命定如此吧……”幻吟风微垂的眸底闪过丝诡异之光,阴沉的黑暗气息倏地自他眼底散去,他抬眼,眸光变得虚渺而空茫。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慕容御熙看着他虚幻而绝望的神情,心抽搐了一下,有些激动的说道。
那一刻,她好怕他会就这样消失,消失在她的眼前,消失在天地间。
幻吟风淡淡的瞥了眼慕容御熙,不答腔,深黯似子夜的黑瞳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风,你相信我,在我能够彻底掌握这种医治方法前,我都会以药物延长你身体的寿命的,不会让你出事的。”见他似乎不信,慕容御熙急急的抓住他的手,保证。
幻吟风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微微拧了拧眉,暗眸沉了沉。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慕容御熙立即松开了手,手足无措的道歉。
刚才太过激动,她竟然忘记了,他有严重的洁癖,身上连一丝他人的气息都忍受不了,因此他的一切生活都由鬼面亲自料理。
“不要紧。”幻吟风微微勾了勾唇角,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慕容御熙黯淡了双眸,心微微刺痛,她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
幻吟风没有分神去注意慕容御熙的异样,兀自沉思,莫测高深的俊容一片淡漠,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转眼间,已过了二十日。
幻吟风在十万大军的护卫下,回到了御京。
而收到消息的总管也早早率领着府中的下人们一齐来到大门前等候。
当浩荡的军队护着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停在逍遥王府大门前时,总管率领着众人恭敬的跪下身,“恭迎王爷回府。”
策着马随护在马车旁的鬼面跃身下马,上前撩开帘子,一袭素白长袍的幻吟风走出马车,如神祗般高贵。
“都起来吧!”幻吟风下了马车,淡漠道。
总管起身,却在看见随后在鬼面的掺扶下,走下马车的绝色女子时愣住,惊艳与惊讶齐上心头。
传闻中王爷不近女色,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女子跟随在逍遥王的身边,而且还是一名绝色女子。再看鬼面护卫对那女子的态度,这女子究竟是谁?莫非是未来的王妃不成?
“本王不在期间,府中有发生什么事吗?”幻吟风垮过门槛,淡漠的问道。
“回王爷,府中无事发生。”总管忙收回视线,恭敬的回道。
“恩。”幻吟风漫不经心的点头,神色淡漠。
“风!”慕容御熙突然出声唤住幻吟风的脚步。
“怎么了?”幻吟风回头,走向她,温和的问。
一旁的总管微微惊讶的望向那女子,王爷竟然允许这名女子亲昵的唤王爷的名讳?
“我有些累了。”慕容御熙疲惫道,声音有些无力,脸色也呈现出不自然的苍白。
而这病态的模样并未让她失色,反而给她绝色的容颜上多添了几分柔弱,惹人怜爱。
偏偏在赶路的期间月事竟来了,而令她头痛的是,她竟然将止痛药留在了王府里,没有带出来,硬生生的痛了两天,这两天自然是睡得极不安稳。
总管看着慕容御熙,不禁心想,原来王爷喜欢这样柔弱的女子。
“要不要要紧?需要秦老为你看看吗?”幻吟风微微蹙眉,问。
“我自己就是大夫,我只是需要休息。”慕容御熙无奈一笑。
若是她都需要找别人看病,那她血圣的招牌也可以让人砸了。何况,只是女子的信事罢了。
“恩,那好吧,你先去歇息会吧!晚膳我命总管给你送到屋子里去,需要什么直接吩咐总管去办。”幻吟风温和的笑着,体贴的说。
“恩。”慕容御熙虚弱一笑,点头。
“总管,送慕容小姐回云风斋。”幻吟风这才朝总管吩咐道。
“咦?”总管震惊的抬起眼,惊讶极了。
王爷竟然将云风斋送予了这名复姓慕容的女子居住?难怪王爷三个月前来信说要建造一座新的宅院,原来是要将云风斋让给这名慕容小姐居住。
看来这女子真的是未来的王妃了。
因为慕容御熙那夜潜入王府的事极为隐秘,第二日又发生幻如凝被劫一事,总管的注意力全被幻吟风命城外的十万大军进城所转移,而且,第二日下午,幻吟风就率兵离开了御京,慕容御熙也随之离开,所以,总管至始至终都不知道王府曾多出这么一名女子,更不知道,早在幻吟风离开御京前,云风斋已经被慕容御熙所占有。
而幻吟风之所以命人新建一座院子,也不是因为对慕容御熙的宠溺,而是因为他的洁癖令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屋子里有别人的气息。
“还愣着做什么?”鬼面蹙眉唤醒总管飘远的思绪。
“是,是。”总管立即连声应道。
“御儿姑娘,请随小人来。”
慕容御熙看了眼幻吟风,见他温柔的冲自己点了点头,才随着总管朝云风斋走去。
直到慕容御熙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幻吟风才转身朝正厅走去,下人们只以为是他对慕容御熙的担忧,更加坚信这名姑娘便是未来的王妃。
惟有幻吟风身侧的鬼面知道,从头至尾,幻吟风的眼底都是一片清冷之色。
来到正厅,才刚落座,丫鬟已端着一杯香茗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将茶杯放于桌上,恭敬的欠了欠身,才退去。
“鬼面,下令下去,新建的院落取名落心院,挑十名下人出来负责每日的清扫,但本王的寝屋不准靠近,其他人,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靠近落心院。”幻吟风优雅的端起盖碗青瓷茶杯,以杯盖滑过杯缘,轻声吩咐,眸光犀利幽冷。
“是。”鬼面垂着脸应道。
“那只白狐呢?”轻啜了一口热烫的香茗,他又问道。
“王爷,在这里呢!”秦震笑眯眯的抱着一只白狐走了进来,那正是幻如凝在被西楼戥锌劫走那夜所救的甜甜。
这只狐狸很聪明,又通人性,十分讨喜,而且,也许是知道王爷才是主子吧,特别爱粘王爷。
“小家伙,过来。”幻吟风放下茶杯,俊容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朝白狐唤道。
白狐立即从秦震的怀里挣脱出来,敏捷的跳到地上,兴奋的朝幻吟风跑去。
抱着甜甜,幻吟风温柔的抚摩着它的毛发,眼底出现抹难得的宠溺。
鬼面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复杂之光,真是讽刺呢,御儿姑娘为王爷做了这么多,却得不到王爷一丝怜爱的目光,而一只什么都没做过的畜生,仅因为它跟对了主人,却能得到王爷的宠爱。
这一刻,他真的很替御儿姑娘感到不值,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因为他只是王爷的影子。
而且,他也是帮凶之一不是吗?
“本宫现在进宫一趟,鬼面,在本宫回来前,将事情都办妥了。”幻吟风淡淡的瞥了眼鬼面,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冷芒,瞬间又消失,即使是鬼面也没有察觉。
“是。”鬼面恭敬一揖,领命。
幻吟风便不再理会众人,抱着甜甜起身大步离去。
秦震无奈一叹,他知道,王爷一定是去见云凤公主了。
果然,进了红城,幻吟风并没有前往东园,而是去了西园太子宫。
“去通报你们太子,逍遥王求见。”看着拦在身前的两名面无表情的侍卫,幻吟风笑得和煦淡然。
逍遥王?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名侍卫道,“请王爷稍后。”便转身消失在原地,另一名侍卫立即补上空缺。
幻吟风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和煦的温笑,呵,看来幻郇孑果真是个严谨而小心的男人。
磬夕院
轻扬的琴声自磬夕院里悠扬的飘出,海若快步踏入宫殿,朝幻如凝一福身,继而走向幻郇孑,附在他耳旁轻声禀报。
“殿下,逍遥王在外求见。”
他知道,殿下不会希望他在公主面前提起逍遥王的。
幻郇孑微微拧眉,在心底冷笑,呵,敢情他连王府都未回,就直接赶往他这太子宫来了!
“太子哥哥,怎么了吗?”收起琴音,幻如凝纤细的双手压在琴弦上,狐疑的问。
“海若,你先下去。”幻郇孑没有什么表情的吩咐。
“是。”海若恭敬一福身,退了出去。
“如儿。”良久,幻郇孑才对上幻如凝满眼疑虑的双眼。
“恩?”幻如凝歪着头,不解的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大哥回来了。”眼底闪过丝挣扎,但幻郇孑仍是说了出来。
“真的吗?”幻如凝立即笑眯了眼,也微微放下了心。
看来风哥哥真的没事呢!
“恩,而且,他现在已经在前殿等着了。”幻郇孑点头,脸上的表情更冷淡了。
幻如凝惊动的瞠大了双眼,没有察觉他的冷淡。
“你去见见大哥吧,大哥应该是为了你而来。”幻郇孑抬起头来,黑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道。
“咦?太子哥哥,你不去?”幻如凝兴奋的点头,却在看见幻郇孑不打算动的身形时,微微凝眉。
“恩,我不去了,我与大哥随时都可以见到,何况……”幻吟风应该也不会想见他!这话幻郇孑没有说出来,但脸上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幻如凝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恩,那我先去见风哥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虽然知道太子哥哥会不安,不过,她确实很担忧风哥哥,风哥哥的病应该已经到了晚期了,她不亲眼确定风哥哥是否真的没事,她的心永远无法安定下来。
等见过风哥哥,她就会马上回来。
幻郇孑温柔的抚摩着她的发,点头,“去吧!”
“恩,回来后,我再做点心给你吃。”幻如凝笑盈盈的点头,然后带着期待的心情朝太子宫的前殿跑去。
屋子外,海若看着幻如凝跑远的身影不禁微震,继而无奈的一叹。
“风哥哥!”看着站在宫殿里那抹熟悉的修长身影,欣喜涌上心头,幻如凝激动的喊道。
幻吟风闻声回头,只觉得身子一震,怀里已多了抹娇小的紫影。
“风哥哥,人家好想你!”幻如凝紧紧的抱住幻吟风的腰,小脸撒娇似的在他的怀里磨蹭着,语气有些哀怨。
“对不起,如儿,让你久等了。”幻吟风也紧紧的回拥着她,温柔的眼底透着宠溺与歉意。
“殿下,这样真的没有关系吗?”海若走了进来,看着幻郇孑孤寂黯然的模样,不忍的开口。
他不懂,为什么殿下要让公主去见逍遥王呢?只要殿下不说,公主便不会知道的不是吗?
“我也不知道呢!为什么我会让如儿去见幻吟风呢?”幻郇孑唇角扯出抹笑,却比哭还要落寞、悲哀。
也许这就是爱吧,即使自己痛苦,即使想独占,但是,为了看到她幸福的笑容,即使得忍着钻心的痛苦,也只能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
“瞧,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良久,幻吟风才放开幻如凝,抱起脚边的甜甜。
“甜甜?”幻如凝不敢置信的低呼。
甜甜也兴奋的嗷嗷低喃,不安分的在幻吟风怀里挣扎着,要跳进幻如凝的怀里。
幻吟风淡淡一笑,将甜甜送至幻如凝的怀里。
“我在宫里捡到它,想着可能是你养的便带了回来,正好也给卿卿做个伴!”幻吟风带笑的嗓音里始终含着宠溺。
“风哥哥最疼如儿了。”幻如凝一脸的谄媚的灌着幻吟风迷汤。
“比太子哥哥还要疼如儿吗?”幻吟风洋装不经心的问道。
“和太子一样疼如儿!”幻如凝微愣,继而笑盈盈的说道。
幻吟风眼底闪过丝冷然,但瞬间又被温柔掩去,“这次风哥哥回来就不会再离开如儿了。”他突然道,似誓言般的轻柔声音重重的烙印在她的心上。
幻如凝心下陡升一种怪异的感觉,不知为何,她的心隐隐不安着。
是错觉吗?她竟然感觉风哥哥有些不一样了。
与幻吟风聊了近两个时辰,幻如凝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幻吟风。
再回到磬夕院,才发现幻郇孑竟一直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静静的坐在棋盘边的软垫上,低垂的脸教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他的全身却散发出一股孤寂而凄凉的气息。
幻如凝放下甜甜,掩去眼底的心疼,扬起抹甜美的笑靥,轻轻走上前,从后面抱住幻郇孑的身子,语带撒娇的说道。
“太子哥哥,我回来了。”她的脸轻轻的贴在他的肩窝,碰触到他冰凉的肌肤。
幻郇孑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便放松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唇角扯开一抹淡淡的笑容,眼里却闪着水光。
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害怕她就此一去不回。
闭上眼,一滴泪珠滴落在素白的长袍上,润开一朵细小的水花。
第二日,晨曦微露,城门缓缓开启,百官身着朝服缓缓流入宫门,进入疾风殿,分两列站于宫殿两侧。
不一会儿,一袭黄袍的幻郇孑来到疾风殿外,与身着白袍的幻吟风在殿门前相遇。
幻郇孑冷冷的看了眼神态悠闲的幻吟风,便跨入大殿。幻吟风仅是淡淡一笑,也随后走入大殿。
“太子、王爷!”百官微微躬身,行礼。
两人皆没有开口,在众官员敬畏的注视下走过红毯,在御台前停下。
视线再次交汇,虽然两人皆未开口,但那危险的气息却已蔓延开来。
然后,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让大殿的气温瞬间陡降,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惊胆战的望着两人,总觉得什么事要发生了一般。
“圣旨到——”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打断这紧张的氛围。
赵青手持圣旨从殿外走了进来。
幻郇孑与幻吟风相视一眼,退回两侧,撩摆跪地,百官松了口气,也随之伏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在位三十二年,倾心朝政,无奈近日身体每况愈下,但朝中政事不能荒废,朕特察太子与逍遥王能力卓越,特下此诏,朕养病期间,朝中大小事物皆有太子与逍遥王共同商议决策,文武百官尽心辅佐,钦此。”赵青展开圣旨,站在御台上高声宣读。
“儿臣领命。”幻郇孑蹙眉,幻吟风则是勾起抹诡异的笑纹。
“臣遵旨!”文武百官也齐声喊道。
“恭喜太子、王爷,深得皇上的信任!”赵青恭敬的将圣旨交予两人手中,笑道。
两人皆是一阵冷笑,起身。
“呃,那奴才先告退了。”赵青脸色微僵,朝两人行了个礼便离去了。
“既然父皇如今下了这道旨,今后就又要合作了,太子。”幻吟风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继而望向幻郇孑,微微上扬的嘴角抿著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慵懒、淡然却危险。
“本宫有所不周之处,还望王爷不吝赐教。”薄唇微勾,幻郇孑嘲讽道。
“呵,太子说到这儿,本王正好有一事想与太子商酌。”幻吟风冷敛的黑眸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薄抿的唇勾起淡淡的笑意。
虽然他现在还在犹豫是否要进行那个计划,不过,在那之前,他必须先分开幻郇孑与如儿。
幻郇孑阴沉下眼,“王爷有何赐教?”
“本王听说自上次太子受伤,云凤公主就一直居住在太子的太子宫里?”幻吟风薄唇微扬,露出和善的笑,神态轻松和煦,眼底却闪过丝犀利。
“是又如何?”幻郇孑冷笑。
呵,听说?他昨日不是还亲自去见过?
“虽说太子与云凤公主是兄妹,但长期居住在同一屋檐下,毕竟有损云凤公主的闺誉。”口气仍是冷冷淡淡、不愠不火,让人完全听不出他内心的想法和感觉。
幻郇孑俊脸上似笑非笑,黑眸深若黑潭般直视着他,冷道,“王爷似乎忘记了,王爷曾带着公主前往卞阳六年,独自相处,现在王爷来说这话似乎有些僵硬了。”
“六年前公主仍是个八岁的孩童,但如今公主已经十五,是名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幻吟风虽然仍在笑着,但冰冷的语气却教人不寒而栗。
“孩子长到六十,仍要唤自己的母亲为娘,同样,公主即使六过六十也依旧是本宫的妹妹。”幻郇孑冷硬道。
“以太子对公主的过度溺爱,似乎已不仅止于兄妹间的关爱。”脸色一沉,幻吟风脸上的笑意陡地消失,犀利的本性随之露出,冰冷的眼眸也变得益发凌厉。
“本宫又怎及得上王爷对公主的溺爱程度呢?”冷嗤一声,幻郇孑深邃幽黑的瞳眸危险的眯起。
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疾风殿内霎时冰冷如寒冬,百官人人惶恐不安,冷汗直流。
“不论如何,云凤公主必须回到圣灵宫居住。”幻吟风冷锐的利眸缓缓眯成一条细缝,咄咄紧逼。
“本宫早已有言,磬夕院已送予云凤公主,除非云凤公主自愿离去,否则云凤公主就一直是磬夕院的主人。”幻郇孑脸色也是一沉,声音冷得犹如寒流过境,毫不妥协。
局面再次僵硬,谁也不肯退让,百官皆是冷汗涔涔,胆战心惊。
“太子,这样好吗?”下朝后,诸葛孔照跟随在幻郇孑身后。
“他已经放下战帖,本宫不得不接。”幻郇孑阴沉着脸道。
他感觉得到,这次回来,幻吟风真的变了。
他从来不知,不再挂着虚伪的温和表情的幻吟风竟也会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他竟会将他内心的强势、霸道、冷戾全部表现出来。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因为当一个人不再伪装时,也就是他打算不惜一切的彻底侵略了。
“微臣感觉逍遥王是有备而来,这件事怕只是一个引子。”诸葛孔照淡漠的瞥了眼远处的幻吟风,道。
“本宫知道,传令下去,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待幻吟风的下一步举动,本宫倒要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幻郇孑表情阴鸷的骇人。
“是。”
圣灵宫
“陛下,臣妾明白,您下这样的旨是无奈,想要风儿与孑儿互相牵制,可是,如儿却成了首当其冲的争夺品了!”圣亦灵坐在床榻边,轻柔的擦拭着幻影帝额角的汗珠,叹息。
短短三个月,皇上却如同过了一个世纪,苍老了太多,两鬓已出现银丝,俊美的容颜也因憔悴而深陷下去。
“灵儿,是不是如儿出了什么事?”幻影帝奋力的睁开眼,担忧的问。
“您的旨刚下,风儿就以如儿不宜居住太子宫为由,与孑儿发生了一场争执,场面很僵硬。”圣亦灵无奈的说着刚得到的消息。
“对不起,灵儿,是朕的错,朕不该下这样的旨的。”幻影帝后悔极了。
“不,皇上,即使您不下这样的旨,他们也会发生争执的。”圣亦灵摇首,温柔道。
“朕真的不懂风儿,当初是他执意放弃皇位,如今,他却是为何又要与孑儿来争这帝位呢?”幻影帝无奈的闭上眼,他无法理解。
圣亦灵不语,只是哀愁的望着幻影帝。
皇上怎么可能会想到,风儿他争的根本就不是帝位,而是如儿呢?
而这样紧绷的气息与僵持不下的局面而止住,反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的由朝堂之上蔓延到整个傲宇王朝,短短半个月,朝堂之上,太子与逍遥王之间的斗争日间明朗化,傲宇王朝也彻底分化成了两个党派,以逍遥王为首的逍遥派,与以太子为首的太子派。
而朝堂之下,百姓也分为两方,各自拥护着自己所爱戴的对象,甚至连经济也明细的分成两派。
然后,在没有皇上坐镇的情形下,两派就这样在朝堂上分庭抗争,越演越激烈的矛盾也日益僵硬化,整个傲宇王朝都笼罩在一股不安中。
“哎,还真是无聊呢!”慕容御熙无聊的爬在窗棂上,身上批着一件红色的斗篷,一双雪白柔荑伸出窗外,任由雨水淋湿,绝色的娇颜上尽是无聊之色。
快要冬天了,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凉,院子里的树叶也黄了,花儿也泄了,花瓣与树叶凋落了一地!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凋落的花瓣,了无生气,至于原因,她自然知道。
回来半个月,她见到幻吟风的次数屈指可数,不是他故意冷落她,或者不理会她,而是,他忙得几乎忘记了她这个人。
她知道,现在他正与太子斗得激烈,只要出门就能听见百姓的议论之声,傲宇王朝现在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剑拔弩张。百姓都传言两人是为皇位而争斗,但是她却知道,不是这样的,幻吟风争的,怕是云凤公主吧!
“小姐,天气凉了,您还是进里屋里吧,不然要着凉了。”伺候慕容御熙的丫鬟小雪苦着脸劝道。
在总管的暗示下,王府上下现在皆以未来王妃之礼对待慕容御熙。只是,这未来的王妃真的不好伺候啊!
慕容小姐虽然不是刁蛮的主子,但她的个性太诡异,行事作风也怪诞得让人无法接受,最令人恐惧的就是她的制毒本领了。
短短半个月,伺候慕容小姐的丫鬟就换了不下三十个,因为那些人全被慕容小姐的毒整得现在听到云风斋三个字就一脸惊恐的仓皇而逃。
“我的身子没这么虚弱。”慕容御熙好笑的说。
她连剧毒都不怕,还怕小小的风寒会侵害她的身体不成?
“可是您要是着凉了,总管会扒了奴婢一身皮的。”小雪几乎想哭了。
“小雪,最近真的很冷,对不对?”慕容御熙眼波流转,一抹谲光闪过瞳眸快得难以捕捉。
“是啊是啊,所以,小姐您还是快进里屋吧!”小雪立即点头如捣蒜。
“我没有关系,你瞧,我这不穿着斗篷吗?不过我看小雪你穿这么少,又要伺候我,很容易着凉的。”慕容御熙笑得和善而亲切,但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小姐……”小雪激动得热泪盈眶,感动得一塌糊涂,因此没有注意她的异样。
其实小姐心地很好的。
慕容御熙唇角的笑容更见诡异,眼底也闪烁着邪恶的光芒,“所以,小雪,你把这颗药吃了吧,避寒哦!绝对让你的身子马上温暖起来。”
“咦?这是什么药啊?”小雪惊奇的看着手中的药。
“绝对可以让你身子‘热’起来的药。”慕容御熙笑得更加和善了。
不知为何,看着她嘴角的那抹笑意,小雪的心底陡升一股寒意。
“不……不用了,小姐,奴婢不冷。”她结结巴巴的将药还给慕容御熙,还防贼般的连退了几步远,戒备的望着慕容御熙。
“哈哈,小雪,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我还会害你不成?”慕容御熙大笑,“这真的是可以让你的身体热起来的药……”美目中闪过丝邪恶,“从身体里面彻底的热起来哦!”
单纯的小雪仍是不懂她的意思,但她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哎,小雪你可真伤我心啊!想来是我做人太失败了,不能怪你。”慕容御熙故做哀怨的说道,神情显得孤单又落寞。
“小……小姐,您别这样,奴婢……奴婢吃就是了。”单纯的小雪立即上勾,紧紧的咬住下唇,不忍见她难过,只得鼓起最大的勇气接过药,一口气吞了下去。
虽然小姐喜欢恶作剧,但是还没有真正害过人,最多也只是一些痒痒毒、笑笑毒或泪毒这些整人的毒药,大不了就是痒上一会,或哭上一会儿了。
“呵呵,小雪真乖,没浪费这颗上好的合欢散。”慕容御熙邪恶一笑。
“合……合欢散?”小雪脸色刹时一白。
“是啊,俗名春药。”慕容御熙笑眯眯的点头,模样好不单纯无辜。
然后……
“啊——”一道惨烈的尖叫响彻整座王府,只见小雪疯了一般从云风斋跑了出来。
王府上下皆以同情的目光目送这又一名的牺牲者。
“王爷。”总管苦着脸走进书房,恭敬一福。
“什么事?”幻吟风卧躺于床榻上,手里拿着书卷,漫不经心地问。
“王爷,御儿姑娘的性子太……呃,有些活泼,半个月已经换了近三十名丫鬟,现在府里已经没有人敢前去云风斋送死……呃,是伺候。”总管苦着脸禀报。
“恩,本王知道了,退下吧!”幻吟风语气依旧淡淡的。
“那……”总管希翼的望向幻吟风。
“传令下去,伺候御儿的丫鬟工钱提高十倍,中毒者另加补贴。”慢条斯理的翻着书页,幻吟风温和的俊容上不见丝毫表情。
“是。”总管无奈一叹,却也惊异在心底,看来王爷对御儿姑娘真的是很宠溺呢!
“王爷,您不去看看御儿姑娘吗?”直到总管退下,一直冷眼旁观的鬼面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道。
他知道,御儿姑娘之所以做这么多事,不是为了好玩,也不是故意整别人,她不过是为了引起王爷的注意,让王爷能够分一些关注的目光给她。
幻吟风眉眼未抬的淡声警告道,“鬼面,你逾矩了。”
“属下知罪,只是王爷这样对御儿姑娘,她实在太可怜了。”鬼面单膝跪地,似豁出去了一般,毅然的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王爷确实是将什么都算计好了,故意给予总管和下人们不明的暧昧态度,让他们以为王爷有意立御儿姑娘为王妃,让本就爱慕着王爷的御儿姑娘在下人们的态度下心升希望,更加心甘情愿的成为王爷彻底的傀儡,为王爷医治心疾。
只是王爷却从未证实过这一点,即使日后王爷立娶他人为王妃,御儿姑娘也无法指责王爷始乱终弃,因为王爷从头至尾都不曾给予过御儿姑娘任何的承诺,届时只要说,一切不过是御儿姑娘自做多情,谁还能说什么?
“鬼面,本王何时成了善良之士了?”幻吟风眼一瞟,口气仍是冷冷淡淡,眸中也未见不悦之色,但身上却再次笼上黑暗的气息,语气阴寒。
“鬼面,你心里在想什么,本王清楚着,这次本王姑且当你是一时心软。不过你最好认清一点,你的主子是谁,本王不需要有贰心的护卫!”慵懒的语调却是警告十足。
“是!”心头一凛,鬼面脸色刹时变得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