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1-29
如果我们把整个三国历史纵向横向地对比分析一下的话,很容易就能发现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实。
张角,很轻易地发动起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规模起义,登高一呼,天下云集,相比在他之前的陈胜、吴广和在他之后的黄巢、李自成,胜算多了不止一倍,偏偏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终成为昨日黄花。
何进,麾下牛人多得足以颠覆一个王朝,却因为自己的不成器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
刘焉,入主益州,东州兵所向披靡,就算是日后的孙权也没他这么好的起点,却因为没有像日后的刘皇叔那样处理好川人和外来士族的关系而只能看着天下群雄并起,黯然病卒。
刘虞,名望之高,不亚于刘皇叔,而且还是实打实的皇亲,如果听袁绍的话,即位为帝,号令河北群雄,天下朝夕可定。
公孙瓒,白马义从之名,又有三国第一偶像云哥相随,更别说乌桓人对他的畏惧和无所不从,白马将军所到之处,望风披靡,可就因为贪图自保,被袁绍逼得躲入高楼**而死。
袁绍,不用多说,从关东群雄起兵开始,除了鲍信,天下人没有一个不认为他可以号令群雄,匡扶天下的,就连曹操都觉得自己要是跟袁绍打起来的话,输的肯定是自己,却因为偏听偏信,对部下疑而不用,又没处理好继承人问题,偌大基业,一朝烟消云散。
陶谦,演义里是个糟老头子,但实际上也是个牛人,却跟公孙瓒一样只懂自保,后来更是得罪了曹操而在悔恨中病逝。
刘表,年轻的时候牛掰得要死,号称“八俊”之首,单骑入荆州,以一人之力建立起称雄荆襄数十年的霸业,纵观三国,没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偏偏到了晚年优柔寡断,更是被小老婆和小舅子直接气死病中。
袁术,早年很聪明,合纵连横玩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结果玉玺一到手,忍不住了,大张旗鼓地称帝,成为众矢之的,最后在逃亡途中被活活渴死。
张鲁,比张角聪明,先是在刘虞帐下潜伏了几年,然后被刘虞派去占据汉中后,悍然斩使自立,雄踞汉中数十年,刘璋、曹操、刘备来了又走,对他无可奈何,可最后就因为听信奸臣之言,逼走了马超,引来了曹操,家业成了故国江山。
马腾、韩遂,再加上后来的马超,从汉灵帝时就开始称霸西凉,逼得汉皇室最后只能下诏宣布放弃西凉地,可到了后来,也是被曹操用计分而化之,逐个击破。
而曹操,最有希望一匡天下的魏武帝,帐下谋臣良将无数,鬼才郭嘉,毒士贾诩,谋主荀攸,“子房”荀彧,独拒周瑜关羽的曹仁,大破武圣的徐晃,威震逍遥津的张辽,却在实力达到巅峰的时候兵败赤壁,只能据守半壁江山。
孙坚父子,用辛弃疾的话来说,“坐断东南战未休”,据扬州,取荆州,吞交州,收夷洲,何其风光!拒刘表,败曹操,驱刘备,并士燮,谁能出其右?可后来,比袁绍还失败的孙权愣是把臣下弄得左右不是人,最后真的坐断了东南。
刘备,前半生四处飘零,后半生坐拥荆益,麾下卧龙凤雏,关张马黄赵,兼有擅长奇谋不亚于程昱、郭嘉连曹操都叹息不可得的奇才法正,为政果敢有断、堪为诸葛佐助的良材李严,独守汉中让曹魏数次觑汉中而不可得的大将魏延,可以说,以刘备的名望和这么多人才的辅助,天下唾手可得。
但历史的长河,总在每一次即将顺流而下的时候悄然转了个弯,明明差一点就要天下一统,马放南山,却偏偏就隔着那一个弯,让人只能扼腕叹息,黯然ge。
而现在,初平元年(公元190年)的六月末,即将攻入洛阳建立不世之功的孙坚看着北方黯淡的天空,垂首叹息,黯然率军南撤。
因为比历史上更早起兵,使得孙坚更早的到了襄阳,又更早的占了南阳,也更早的跟袁术联合,才更早的接近这一场征程的终点。
只不过,对于此刻的孙坚来说,这个终点就如同曾在历史上发生过的一样,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六月二十一日,刚刚大败吕布,在阳人休整了一天后的孙坚正准备继续朝着洛阳进军,将革命进行到底,跑死了两匹马也跑疲了人的信差却送来了一封从鲁阳寄来的信。
后将军恐明公势大,断我供应。
短短的十二个字,甚至比不上日后召回岳飞的十二道金牌有分量,一眼就看完的孙坚却只能仰天长叹,回马南下。
孙坚走了,高兴的当然是吕布。
不过严格点来说,吕布是喜忧参半。
孙坚撤军,他当然可以后顾无忧地直接北上去找董卓,这本来也是吕布大老远从长安跑过来的目的。
但一想到要见董卓,吕布的小心肝就很有点忐忑了。
虽然当年跟随张温平定西凉叛乱的时候董卓也老是迟到,但那毕竟是开会迟到,而且那时候董卓也不是老大,但现在,没有哪个老大喜欢哪怕只迟到过一次的小弟。
而且还是在战场上迟到的。
我们都知道一个著名的因为在战场上迟到而毁灭一个帝国的例子。
埃曼努尔·格鲁希,这个法国将军的名字可能很多人都不太熟悉,但要说起他的事迹,想必很多人就清楚了。
1815年6月18日的滑铁卢战役,陨落了一个皇帝,成就了一个公爵,改变了一个世界,让历史从此铭记了一个时代,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这位因为不知变通死抱皇帝战前命令而游弋战场之外仅数英里坐视伟大的法兰西战败的格鲁希将军。
战后被流放到圣赫勒拿岛的皇帝在回忆录中并没有对格鲁希苛责太多,因为让一位从未独立指挥作战也从没指挥过大型战斗的将军去做这些他没做过的事,作为最高统帅的皇帝显然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能够与凯撒、汉尼拔和亚历山大大帝齐肩的拿破仑一世显然是很大度很有自知之明的,但面临同一情况的董卓,嗯,我们只能说,天才和凡人,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六月二十三日,吕布刚从新城出发,还在赶往巩县的路上,这也是之前他和董卓约定好的会合地点,但很明显,空间虽然对了,时间却错了。
而此时在巩县已经足足等了六天的董卓,正在暴跳如雷。
夏侯渊选择将洛阳太仓的存粮运往河内的抉择无疑是正确的,但选择用皇宫和邙山之间的密道来运粮,而不是选择更为稳妥的平阴至孟津一线,这无疑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
无他,从去年进京开始就公然在皇宫内夜夜笙歌的董卓,才是洛阳真正的地头蛇,这么一条连夏侯渊都能找到的所谓“密道”,怎么瞒得过董卓?
在进巩县的第二天就发现了夏侯渊的小动作的董卓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可以说是哭笑不得。
于是,董卓派兵抢占了小平津,截断了夏侯渊风风火火的运粮线。
这样一来,在洛阳面对断壁残垣无城可守的夏侯渊慌了。
很明显,董卓现在离自己不过百余里,顷刻即到,徐晃虽然已经送来消息说他已经占据平阴,但就凭自己的一万人和徐晃那还要防着俘虏哗变的一万人,一加一固然不一定等于二,可也不一定就大于二。
在曹操新的命令到达之前,可供夏侯渊选择的并不多。
要么立即退出洛阳,到平阴与徐晃会合,趁着董卓还没反应过来,迅速撤回河北。
要么,嗯,就没有要么了。
不仅在行军上急躁得就像在打一场闪电战的夏侯渊在做决策的时候也很急躁,他看看东边并不清楚带回来多少兵力的董卓,再看看经过了五天的匆忙运送也还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太仓,只犹豫了一秒,就下令,“撤军北上!”
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什么样的主将带出来什么样的兵,夏侯渊的命令刚下达不到两个时辰,一万人马就已经整顿完毕。
六月二十一日傍晚,夏侯渊再一次看了一眼仅仅光复六天的帝都洛阳,沉默地挥了一下手,头也不回的一路向北而去。
只不过,很可惜的,夏侯渊并不知道,因为不清楚敌军实力的他选择了黯然北撤的同时,同样不清楚夏侯渊有多少兵力的董卓也窝在巩县不敢出来。
董卓怎么可能不知道夏侯渊的兵力有多少呢?
事实上,因为隔了一条黄河,同时又不了解曹操实际情况的董卓的确无法估测夏侯渊的实际兵力。
在后来的赤壁之战时,诸葛神棍就说过,大江之上,细作极难来往,敌我双方到底有多少胜败之数,只能靠以往的战例来进行猜测。
但对于从没跟曹操在战场上打过交道的董卓来说,他连猜测的基础都没有。
本来,如果徐荣没有被俘的话,董卓还有个参考,但现在,他就是盲人摸象,只能管窥蠡测了。
于是,彼此双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夏侯渊提前从洛阳撤了军,董卓也白白在巩县多等了两天。
直到二十三日,得到斥候回报的董卓才知道,原以为森严壁垒的洛阳此刻早已空无一人。
恨得直咬牙的董卓没办法,此刻的夏侯渊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撤回河北了,追都不用追,因为根本追不上。
董卓只能无奈地派出两队人马举着他的旗号去“收复”偃师和洛阳,嗯,两座不设防的城市。
而直到二十六日,麾下一众残兵败将的吕布才姗姗来迟。
而这个时候,早已在旋门关替换曹仁驻守了一个星期的乐进接到了董卓派兵出城的动向报告。
乐进当然不知道夏侯渊早就撤出来了,但碍于刘震不得主动出击的密令,他又不好派兵潜至洛阳去查看,左右为难的乐进只好想了个笨法子。
六月二十六日清晨,一路疾驰抵达巩县城下的乐进大大剌剌地背靠邙山扎了营,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的董卓一见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军势,忙一面派人召回前往偃师和洛阳的骑兵,一面闭城自守。
但很快,惊魂莫定的董卓就发现这支打着“乐”字旗号的敌军很奇怪。
食时,也就是早上7点到9点这段时间,该吃早饭了,对于一天两餐的古人来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可刚架好了锅放好了水点着了柴也开始准备下米的巩县人和凉州军还在想象着米饭的香气,城头就响起一阵疾呼,“敌袭——敌袭——”
曾经在旋门关下硬是经受了曹仁接连两天狂轰滥炸的凉州军毕竟有了经验也形成了本能,报警声一起,这些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兵油子们几乎是训练有素一般,找掩体的找掩体,找不到掩体的也顾不了泼得满身是水直接把大锅倒过来盖在身上,顺嘴说一句,这个时代没有锅,所谓的锅就是釜和瓮,体积都很大。
有过这方面的士兵们都掩护好了,百姓们就没那么有觉悟了,一个个面露怪色地看着四处卧倒找地方躲避的兵卒,丝毫不知道大祸即将临头。
而很快,这些百姓们就笑出来了,并且是狂笑不止地笑出来了。
一个个觉得莫名其妙的兵油子们等了好一会儿,预料中的轰响并没有出现,才骂骂咧咧地从掩体中走了出来,大爷的,居然报假警!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董卓这时候也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一脸茫然地问亲卫,神马情况,这玩意也放空炮?
“这玩意”当然不会放空炮,事实上,乐进只是把投石车在城外一摆,然后让士兵们做做样子。
毕竟投石车射程远,不需要摆多近,在城头远远看着的凉州兵一见这架势,立马就被吓着了,投石车的抛竿刚扬起,他们就在第一时间拉响了警报。
于是,巩县城内这些惊弓之鸟们就出了洋相。
乐进很得意,“这一发再放空,下一发上石弹。”
“唯。”在一边同样很得意的军校几乎是蹦蹦跳跳地去下达了命令。
对于董卓和他麾下的凉州军来说,这一天是怎样的一天,吃不上饭,差不多每过半刻就要慌慌张张地寻找掩体躲避,高高的城头上早已站不了人了,本来就不大的巩县直接有一半成了废墟。
为了能够及时预警,又不至于每次报警完毕后就要换人,董卓只能命人在城内离敌军面对的北门隔五十步的地方筑起高台,用作远望台。
而现在,瞅着空才吃了一点干粮的董卓和亲卫们躲在南门附近新挖出来的掩体内,沉默地等着即将来临的轰鸣。
但这阵巨响来得似乎特别的慢。
当然,事实上,在每一次等待的时候,那阵巨响都像是姗姗来迟的情人,你知道她始终会来,却不知道她具体何时会来。
只不过这一次,似乎等待的时间更长。
是不是不来了?已经惊惶不已的人们在纷纷猜测,但谁也不敢出去看。
一样等得不耐烦的董卓见人们都在有意无意地看着他,一股无名之火开始熊熊燃烧,妈了个巴子的,劳资打了这么多年战场,还没从这么憋屈过,“你!出去看看!”
被选中的亲卫无奈,只好挤挤搡搡地爬出掩体,颤颤巍巍地爬上早已被轰塌了一块的高台,小心翼翼地举目远望。
“吕……是吕将军!”亲卫没有见着为何突然没了动静的乐进,却远远望见了一队“吕”字旗号的骑兵由西奔驰而来,“太师,是吕将军!”
吕布到了,本应该生气的董卓却气不起来,但也高兴不起来。
看见城头挥舞的旗帜的吕布茫然了片刻,就调转马头,往北门而走。
刚空放了一发还在乐呵呵地看董卓出糗的乐进瞅见西面奔驰而来的骑兵,当即骂了一句,“列阵——”
吕布猛不猛?老罗已经明确地告诉了我们,但陈寿却很嗤之以鼻。
事实上,对于此刻的乐进来说,吕布猛不猛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被马钧安上了轮子的投石车无疑比原来的样式要轻便许多,自从新式投石车成为曹军的标准配备后就在各军普遍设立的砲营士兵们,很快就将这些足以改变世界的武器运送回了后军。
“弓手——准备——”乐进站在阵列的最前列,眯着眼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渐渐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准备——”乐进咽了口水,再次喊了一声。
身后的士兵们有了一点躁动,但很快有平静了下去。
“准备——放!”乐进猛地挥了一下剑,一阵风声飘过。
正在疾驰中的吕布只觉得一阵细小的光芒闪过,然后就是噗噗的落地声。
一秒之后,惊呼声四起。
“令,所有人,即刻后撤至洛阳!”董卓看都没看正在城外跟乐进激战的吕布一眼,直接下达了撤军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