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1-12
昭宁元年十二月三十日,相国董卓上书,请帝改元初平。
初平元年(公元190年)正月十六,刚过完元宵,头一天晚上点起的红灯还没熄灭,一纸报急公文就由刚刚奉命出征讨伐孙坚的前东郡太守胡轸发至洛阳。
一直以来不知去向的前骁骑校尉曹操在陈留己吾(今河南宁陵西南)举兵反董,陈留太守张邈起兵协同。刚刚走到白马(今河南滑县东)的胡轸被曹操挡住去路,贸然进攻,大败。
而此时,刚刚再次被任命为东郡太守的桥瑁传檄各州,举兵反董。
被曹操和桥瑁前后包夹的胡轸没办法,带着残兵逃往司隶。
刚刚散朝的王允还没来得及回府,匆匆上了轿直接交给在轿边候着的仆从一张纸片,“速去曹府,将此交给刘药师。”
与此同时,丝毫没预料到大难将至的刘震还在教曹昂几个学数学。
“这个就是一个标准的二元一次方程组,解法是……”前几天刘震让人淘了些河沙,做成一个简陋的“黑板”,而现在,他指着在沙子上写的方程式,有点头疼地看着面前问题不断的三个学生。
“先生,为何要用‘埃克斯’和‘歪’来表示未知数?”这是他第一次讲方程的时候曹昂提的问题,比较有水准。
“先生,2x加上2y等于4可以单独解么?”这是刘震好容易解释清楚了为什么要用“x”和“y”来代表未知数后曹铄提的问题,相当有水准。
“先生,这道题怎么解?”这是刘震讲完了基本知识后开始举例子来说明方程的列法时曹元提的问题,简单明了,直击要害。
刘震走过去看她在装订好的笔记本上写的题目,顿时只觉得泪流满面。
一人养鸡豚共五十三只,有足共一百五十六只,问鸡豚各几只?
这道题是他出的,写在给曹昂三个的本子上作为随堂作业发给了他们,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刘震总不能自己出个题自己不会做,但问题是,他都还没开始讲方程组的概念呢,小姑娘就自己翻到方程组的那一页了。
你是有多心不在焉啊孩纸!
当然这些都只是刚开始教数学时的“美好回忆”,现在,刘震看着被他叫过来做演示题的曹昂无语吟噎。
曹昂做得还是挺好的,毕竟按他现在的年纪(十二岁)也是刚开始接触这些东西的时候,能够理解“x”和“y”,能够正确地列出方程式,也没什么好苛刻的了。
但是孩纸你是怎么从方程式直接跳到结果的?
刘震觉得很无语,当然他当年上学的时候也这么做过,列出方程式,心算一下,然后写结果,过程神马的都是浮云。
后来在老师孜孜不倦的皮鞭下他终于改过来了,过程写得那叫一个详细,恨不得连一加一等于二都要写两个算式,但后果也是当初强迫刘震的老师所没想到的。原本心算一溜顺的刘震已经完全不会心算了。
而现在,他很有种拿皮鞭的冲动。
“先生,”丝毫没有意识到已经勾起了刘震痛苦回忆的曹昂还在喜滋滋地等着刘震的赞扬,而已经准备实行皮鞭教育的刘震还没来得及把想法付诸实施,娟萝莉走过来打断了他,“老大人的信。”
刘震狠狠地瞪了瞪一无所知的曹昂,接过娟萝莉递过来的纸片。
张邈乐呵呵地举起了酒樽,“孟德用兵,果然非常人能及,邈拜服。”
这是陈留的郡守府,曹操从己吾起兵后,张邈立刻声明支持,同时邀请曹操把军队带到陈留。
三天前曹操出奇兵在跨过陈留和东郡的边界,在白马大败还一无所知的胡轸,缴获军械无数。
当初张邈还担心曹操此举会触怒董卓,陈留跟司隶隔得近,恐怕无法抵挡。
但曹操说,如果此时放任胡轸大摇大摆地穿过陈留和豫州,进击已经离开襄阳往鲁阳进发的孙坚,那么天下人都会从此不敢反抗董卓,对义军是非常不利的。
以家财资助曹操举兵的孝廉卫兹也说,天下已是累卵之危,如果依旧只是着眼于陈留一郡的安危,那么天下亡了,陈留岂能独存?
张邈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曹操的出兵计划。
现在看来,曹操无论是战略眼光还是用兵能力都是非常独到的。
曹操笑着摆摆手,“若无诸君相助,操纵天才,能以独力驱董氏否?”
在下面坐着的夏侯惇等人也笑了起来,卫兹在笑声中大声说道,“然若无曹君,我辈亦难成大事也!”
曹洪拍拍大腿,“子许此言大善!兄长何须自谦,当今天下,能去乱而被之以治者,唯兄堪为之!”
曹操还想再谦虚几句,外面兵士来报,“有文士数人,称将军表字,言故吏来投。”
曹洪等人面面相觑,张邈和卫兹也好奇地看着曹操,不知道是什么故吏。
曹操沉思了一会儿,“请他们进来。”
“为今之计,”刘震心说喵了个咪的,哥等了五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当尽快离开洛阳为妙。”
丁氏没什么主意,倒是卞氏提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老爷既已起兵,军资必为首要,府中尚有些许财货,当变卖为钱随身携去。”
刘震点点头,他当然知道曹操起兵是有了富商卫弘(即卫兹,演义误记为卫弘)的资助,但有句话说得好,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打仗就是烧钱的,谁会嫌钱多呢?
但现在最紧要的不是要带上什么,而是要如何从戒备森严的洛阳混出去。
董卓已经知道曹操是个带头的,他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后悔当初没有干脆把曹操给杀掉,他甚至开始责怪当初劝他不要追杀袁绍的人,要不是受他影响,连袁绍一块儿杀了后面屁事儿都不会有!
当然这说明董卓开始慌了,他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反对他,也没想过这些人真的敢打出旗号来反对他。
但所谓狗急跳墙,人慌张的时候能够做出来的事没人可以预料。
所以现在刘震担心,董卓会迅速派兵来控制丁氏等人,以此为要挟,诱降甚至诱杀曹操。
“依先生之见,当如何离开司隶?”卞氏充满希望地看着刘震,她虽然不了解为何曹操如此信任这个年轻人,但现在曹操不在,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只有他了。
刘震笑了笑,“两位夫人稍安勿躁,今夜必有分晓。”
吕布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四处走动,如同一只已经无路可逃的困兽。
那个被他提拔到自己身边的军司马李魏在散朝后跟他说了一句话,一句几乎可以决定他生死的话。
“先生安危,但在将军。”
去年年底,刘震通过王允给了董卓一个人事任命建议,虽然在王允和董卓看来只是件小事,或许董卓还会觉得正是一个让吕布对他更加忠心的机会。
吕布被升为中郎将,董卓还在王允的提议上加了一条,封都亭侯。
但吕布感激的却不仅仅是董卓。
他从一个寒门子弟一路走来,其中甚至不惜杀死对待自己情深义重的上司丁原,终于站在了大汉普通士卒所能到达的顶峰。
而现在,李魏很清楚明白地向他传递了一个信息。
你得到了你梦寐以求的,那么现在,该你来付出回报了。
吕布几乎能看到在他面前显现了两条路,一条通往无与伦比的荣华富贵,而另一条,或许就是跌入深渊。
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次心跳都尖啸着怂恿他选择第一条路,他也想要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一条路,但每当他坐下来,放在几案上的那块厚重的印信就会映入眼帘。
厚重得几乎快要把他的心脏压碎。
鲁直一袭布衣,潇潇洒洒地走入堂中。
“直携昔日济南七局官吏,拜见曹大人。”
曹操急忙下了席,“文正,别来无恙啊!”
后面宁琪等人纷纷与曹操见礼,“不知刘大人何在?”魏繇往堂中四处看了看,没见到刘震,好奇地出声询问。
曹操摆摆手,“尚未到达此处,诸君先入座。”
仆人加了席位,众人纷纷坐下。
“当初曹大人辞议郎不就,与刘大人归隐乡里,直等亦深为憾。只是当日刘大人于郡衙堂上留信一封,言或五六年或六七年,若有曹大人起兵消息,当率众来投,只是为何反而不见……”李越欲言又止。
他是官场中的老油条,当初刘震和曹操走后,新任国相上任,所有新政皆废,七局官吏全部辞退,只有李越跟他的手下原本就是郡吏,没被赶走。
现在看到曹操跟这些从未谋面的人交谈甚欢,却没看到当初尽心尽力帮助曹操处理政务堪称左膀右臂的刘震,心中虽然有所疑惑,却也不敢明言。
曹操笑了笑,“诸君且宽心,药师先生昔日与操约定,或是此月末,或是下月初,他必来与诸位相聚。”
张邈在一边听得莫名其妙,“孟德,这位药师先生,却是何人?”
曹洪也在下面出声询问,“兄长这些天时常念叨月末将至,莫非也是在说这位药师先生?”
曹操点点头,“这位药师先生,乃是当初操初领兵与皇甫义真、朱公伟二位大人共击黄巾贼于长社时所遇,之后直至操赴京任职,建言献策,多有襄助。操辞官归隐,彼亦以身相随。”
“真乃忠义之士,当浮一大白!”卫兹感叹了句,自己干了一杯。
张邈也点点头,“某亦心折之。却不知此时药师先生身在何处?”
曹操喝了口酒,有点怅然,“去岁董氏擅政,药师先生说操辞官走陈留,孤身留洛阳护卫操妻小。”
有人在敲门。
刘震迷迷糊糊地推着轮椅,撞到了门板上,停了下来。
“谁?”
“先生,是吕将军!”娟萝莉小声地在门外出声。
刘震精神一振,终于来了么?
“让他稍候,我就来!”
吕布焦急地在堂中走来走去,双拳紧握,脸上表情格外狰狞。
刘震进了门,“奉先!”
“先生!”吕布忙迎上来,“彼已定于明日派兵围住此间,布恐先生走之不及,特来告知。”
刘震一惊,果然还是要面临这种情况么?“伯高何在?”
吕布看了看摆在堂外的漏刻,“此时应已出发,先生该动身了。”
“那就走吧!”
“仍在京城?!”鲁直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曹操。
在一边的李越起来按着鲁直坐下去,转身面对曹操,“敢问大人计将安出?”
曹操笑了笑,“知我者少度也。”
李魏抬头看了看天色,身边的徐晃警惕地四顾。
当吕布提拔李魏的时候,刘震问吕布可知李傕军中骑都尉杨奉。
“杨奉?非是黄巾白波帅乎?”
吕布觉得很奇怪,杨奉这个黄巾贼什么时候变成李傕的骑都尉了?
刘震一愣,杨奉还在白波军里?那不是说徐晃还在河东郡当他的小吏么?
他立刻让王允派人往河东郡找到了徐晃,让李魏收入军中。
这就是日后被称为治军严整有周亚夫之风的五子良将之一的徐晃被拐带的全过程。
只能说,感谢老罗没有把徐晃的出身写清楚,迫使这个家伙为了玩游戏还特意去找度娘聊了一会儿,否则别说徐晃了,他连杨奉都不知道是怎么到董卓手下的。
“大人,似是吕将军和先生他们。”徐晃指着黑暗中晃动的人影,小声提醒李魏。
李魏眯起眼看了一会儿,“没错,走!”
“当初药师先生曾言,”曹操指着铺在地上的地图,呡了一口酒,“若我于陈留起兵,卓必派兵扣住我家小。”
夏侯惇狠狠地捶了下大腿,“若此獠果真如此,必擒而杀之!”
曹操摆摆手,“元让无需激动,药师先生既已料到此事,自有应对之法。药师先生只谓操,可于此月末派一人前往颍川守候,而操自屯兵酸枣(今河南延津北),董卓不能料也。”
天光大亮。
刘震看着身后已渐渐被交错的枝桠遮盖的高大城墙,暗自松了一口气。
如果曹操按照他吩咐的,提前进军酸枣,那么追兵就不会朝他们走的方向追了。
李魏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望,咧开嘴笑了笑,“先生,这一程却是惊险!”
刘震看了看沉默着略显尴尬的徐晃,也笑了起来,“有惊无险。”
刚刚出城门的时候,没料到城门司马却是徐晃的同乡,本来这是个好事,没想到这小子见到徐晃激动万分,拉住他使劲儿问家乡事,险些被前往曹府抓捕的兵士发现。
徐晃见兵士即将进城,急了眼,忙扯掉被城门司马拉住的手,“军务紧急,某去也!”
他们本来是扮作要跟随吕布前去屯驻汜水关(即虎牢关,位于今河南荥阳汜水镇)的随行匠人,若是被发现与大队隔得太远,那肯定是要被人怀疑了。
“先生,此行约摸百里即是轘辕关,出轘辕关,便是颍川了。”
曹操语音未落,李越站起来,一拱手,“某愿往!”
“竖子,此间岂容你说话!兄长,”曹洪忙大喊,又转头嘻嘻哈哈地看着曹操,“洪亦想早日见见这位保护嫂子和侄子的药师先生,洪愿往颍川走一遭。”
曹操哈哈大笑,“二位莫争,子廉虽是好心,但你与药师先生素未谋面,恐生误会,不如你与少度一并往颍川,如何?”
李越看了看对曹操挤眉弄眼又转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的曹洪,“某自然无异议。”
曹洪一乐,“竖子倒是识相。”
娟萝莉掀起车帘往外面望了望,又回身靠着刘震来回摇晃,“先生,乐儿姊姊为何不愿与我们一同前往陈留?”
刘震摇了摇头,没回答。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乐珥没有跟他们一起走。
事实上,正是他要求乐珥留下来的。
当初他看到乐珥跟吕布两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听到王允说吕布有了地下恋情时的猜测没有错。
他所经历的当然是一段真实的历史。
但即使是真实的历史也会被史书有所遗漏。
貂蝉或许并不是一个人,但任何一个女子都可能是貂蝉。史书上说吕布勾搭了董卓的小妾,害怕被董卓发现后会被处死,王允因此而说动了吕布。
或许历史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个无意中主导了历史走向的女子姓甚名谁,但无数说书人和小说家给了她一个美丽而神秘的名字。
既然如此,为什么刘震不能自己创造一个貂蝉?
王允是知道刘震的想法的,但他不能保证乐珥也会同意如此做。
在离开洛阳的前两天,刘震借着元宵灯会的机会,在其他人都出门看灯的时候,悄悄约见了乐珥。
“我不能保证这是个万无一失的计策。”刘震开门见山地承认自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历史或许会被一个凡人无意中主导了走向,但却不会被凡人肆意改变。
乐珥静静地听他讲述完整的计划安排。
嫁给董卓做妾,冒着生命危险伺机勾搭吕布,同时让董卓相信自己的无辜。
说书人说的很简单,老罗写得很平淡,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到那种就连做梦都要警惕着枕边人的惊恐。
“国之大事,奴岂敢辞!”乐珥答应了,说得轻描淡写。
刘震从窗户探出头回首望了望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下的洛阳,在心里对这个柔弱女子默默地说了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