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忽有流星马来报:“开州凯公校尉,杀了刺史博杀,向我大魏袭来。”李密大惊,说:“开州乃我存粮地方,若有失必亡,须我亲自前往。”便命程咬金为先锋,单雄信、王伯当为左右护军,罗士信、王当仁押运粮草,留秦琼、徐懋功、魏征守金庸,起兵前往。
秦王与刘文静被囚于南牢,得秦琼看护并不受苦。狱官徐义夫乃是科班出身,妻早丧,有一女年方十八,名叫惠英,一夜梦黄龙缠绕其身。醒来只听父亲说:“李世民乃帝王之相,我如何能放他出狱!”惠英便以梦境相告,徐义夫自是明了。于是打扫了三间牢房,把李世民、刘文静搬入,虽是牢房,但也宽敞明亮,床上用品齐全,监狱纪律严明,并不许狱卒多言。每日三餐,都是徐义夫家的小厮送来,打开多层食盒,竟有十数道菜。那惠英早年丧母,又不是大家闺秀,心灵手巧,自是炒得一手好菜,做得好饭。
一日,秦琼、徐懋功、魏征在一起闲谈,懋功提起秦王之事,说:“听文静兄讲,李世民心想天下人,招贤纳士,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天下名士纷纷投奔。若出囹圄,日后当是一位好皇帝。”秦琼听了大笑说:“说来也真是好笑,那天在老君庙捉他时,咬金只认定他是条大蟒蛇,举巨斧便砍,真是鲁莽的很,我见乃是五爪金龙现身,急用双锏接住他那凌空劈下的巨斧。我本欲放走,可咬金却要邀功。不时,众随骑赶到,就再没机会。”魏征说:“因你们都在此聚义,所以我也来了。但据我观察,玄邃自杀了翟让,成为魏主,日重发号施令,轻义厉色弟兄,再难发展,基业难保。”秦琼说:“若前景渺茫,不如我们先与李世民结交,日后或许能建功立业。”只这一句话,却使三人日后名列二十四位开国功臣,名标凌烟阁。当即,秦琼向自家府中要了一桌上等好席,令人抬到南牢。三人换了便衣,来到南牢。三人拜见秦王,与文静相见,文静本是自家兄弟。还好,牢中内室桌凳齐全,秦琼令摆上酒席,教家人出外等候。五人开怀畅饮,各展胸襟。秦王说:“我虽有囹圄之灾,但能结识诸位,倒也不亏。”言谈中又对狱官徐义夫表示感激,说:“多蒙他照顾。”秦琼说:“何不请他来同桌共席。”世民说:“这乱世年景,不分地位高低,相遇有情有义便是知己,理应请来。”须臾,徐义夫到,拜见各位。众人看他气宇轩昂,亦不是等闲之辈,便与他见礼落座。他本是科甲出身,来到瓦岗,未得重用,便当了这南牢狱官。义夫落座,文敬执酒谢说:“多蒙仁兄一日三餐,照顾周全。”义夫说:“尽力而为,小小薄意,何须挂在嘴边。”世民说:“菜做得精美,味道不咸不淡,家中须一日不得清闲。”义夫说:“我早年丧妻,家中只有一小厮外出采办,只有一女,今年十八,都是她下厨,倘不如意,还望包涵。”世民说:“难得她如此用心。”义扶说:“说来也是好笑,自从殿下来到南牢,小女夜觉一梦,好像着了魔道,自是用心了。”懋功问:“做了何梦?”义扶说:“这就难说了。”世民说:“但说无妨。”义夫脸一红说:“小女那夜作梦黄龙缠身,黄龙便来自南牢。”众人听了大笑。魏征说:“既如此,何不请小姐来与秦王相见。”世民也催促。义夫自引小姐来到,世民但见惠英犹如出水芙蓉,虽无金钗玉衩,搽脂抹粉装扮,也未穿绫罗绸缎,却是天生丽质,正是天女下凡!俊美而又端庄,那义夫又时常教导,可谓才貌双全。众人皆喜,世民当即表示,若能得回,便奏明皇上,立惠英为秦王妃。文静问义夫说:“牢中囚犯,昨天为何全放?”义夫从怀中掏出赦书说:“魏主征讨开州告捷,又喜得太子,故大赦。”便把赦书递与世民。但见书中写道:“牢中囚犯大赦,独不赦李世民、刘文静。”世民说:“原来如此!”魏征说:“这事容易,可把赦书不字加上一竖一横,不就行了。”懋功说:“那就要看魏兄神笔了。”义扶说:“此事不妥,魏主本是精细之人,何况他必在赦书上加有暗记。如果那样,罪就大了。”秦琼说:“趁他未回,放走正是机会,不能迟疑。”义夫说:“可把罪全都推到我身上,你们也就是定个渎职罪,罪不该斩,只是需五匹好马。”秦琼问:“何以需五匹?”义夫说:“秦王与文静兄,我与小女和小厮,自是需五匹。”徐懋功说:“前从宇文化及那里得到两匹宝马,金鞍银辔自是齐全,一匹赠给殿下,一匹赠给令嫒。”秦琼说:“殿下的追风马自是养在我的马厩里,可与文静兄骑,我再选两匹,专挑爬山越岭的好脚力,赠与义扶兄与小厮。事不宜迟,咱这就分头准备。一会,我府上的家僮到来,便护卫到我府上。”秦琼、徐懋功、魏征三人辞去,义夫教惠英回家与小厮赶紧收拾,惠英教小厮送来两套便服。义夫教世民、文静换上,戴上青色小帽。命把酒席移于别处房间,又加许多菜,搬上几坛好酒。召来看守南牢的队长并众看守说:“牢中囚犯都已大赦,大家都该轻松一歇。刚才徐爷派人来巡视,已把禁门锁好,我家二舅,有事相求,我须到并州单爷处走一遭。刚好还有酒席,我又令牢中厨子加菜,大家可尽情受用。”众皆欢喜,立即猜拳行令。
义夫几人回家,惠英已收拾停当,天傍黑,秦琼家僮来接,大家来到秦琼府上,只见五匹马鞍辔齐全,已拴在那里。秦琼对世民说:“我知殿下归心似箭,不再久留,青山不老,绿水长流,也许不久,就会见面,望殿下保重。有三封信,拜请文静兄捎到,一封呈给皇上,另两封给李药师、柴嗣昌兄,务必代弟致意。”即唤家僮,牵过金鞍宝串的一白一红两匹马,对秦王说:“这白的便是懋功赠给殿下的,红的则是赠给惠英小姐,这五匹马都是千里宝马,请诸位上马。”便又唤家僮牵过自己的马,欲亲自送出城。世民说:“既蒙相救,如今城门尚还未关,有义夫领头,自能出城,又何劳恩公相送,令人生疑?”秦琼说:“士为知己者死,又何多虑?若瞻前顾后,非是成大事之人。”于是六骑同行,秦琼直送出城老远,双方恋恋不舍而别。
世民一行,离了金庸城,与秦琼拜别,便都扬鞭催马,这五匹马皆是宝马良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五人但听两耳风鸣,虽翻山越岭,跨河跳涧,快似流星,正如腾云驾雾凌空。煞是平稳,要不怎能称是宝马良驹?后都入八骏,画于凌烟阁上。天明,已离金庸七八百里,世民便收缰缓行,寻店歇息。
世民想起秦琼恩义,对刘文静说:“叔宝大义,何时才能聚到一起?”文静答:“叔宝有心归唐,然众弟兄多从瓦岗聚义,魏才方兴未艾。单雄信乃是义盟之首,当年结义时誓同生死。自玄邃杀了翟让,凉了许多弟兄的心。叔宝、世勋、魏征放咱,可见离心,当不至于背弃。”世民说:“既如此,叔宝终不能归!”文静说:“然世事多变,儿时戏言,年少山盟海誓,长大义结金兰,欲同生死,共患难,在这乱世,终成空谈。我那三十六友,各有长见,有的遇主殉义,有的远走天边,我与嗣昌兄等在唐,但随玄邃者居多,又都与雄信情深义重,看来凡事不可能一成不变。早年相交,也都是机缘,分散又各有机缘,难得求全。不像我大唐王者天下风范。他们聚在一起,义字当先,唯有此念,失掉义字,自然会散,这得时间考验。殿下若想速得叔宝,我倒有个拙见。叔宝虽勇猛于世,但却是至孝,若能取太夫人来长安,又何愁叔宝不归唐呢?”世民说:“那金庸城铁桶一般,取老夫人难!”文静说:“不然,那金庸城只住李密家眷,其余将官的家眷都在瓦岗,由尤俊达、连巨真守护。此二人亦是我们弟兄。只是欲搬取叔宝家眷,须得想法赚。”徐义扶说:“我当年曾在幽州兵马元帅罗艺帐下为官,艺已归顺我大唐。秦罗两家本是姑舅亲,可否以罗夫人秦氏之名相邀,赚出山寨,送往长安。”世民说:“好!回去就这么办。”
世民几人,晓行夜宿,不日将到长安,忽见前边尘土大起,打的是大唐旗号。世民心想:“难道是父皇知孩儿回还?”正想间,只见袁天刚、李春风、李靖滚鞍下马,拜伏面前。说:“知殿下百日牢灾已满,特来迎接。”秦王说:“爱卿请起,看来有灾能预见,却终是难免。吉人自有天相,遇凶亦非全是坏事。你看我又能结识英雄,又能喜结良缘。”说完大笑。一袁二李自是明了,于是起身上马,拥秦王进长安。
秦王对徐义夫说:“你父女须先到驿馆歇息,待我奏过父皇再来迎接。”令人送去。
世民领众公卿上殿,见了唐帝,进宫拜见母后,泣诉落难离别之情,窦皇后十分爱怜,抚摸着泪流满面。世民向皇上一一奏明,唐帝说:“秦琼、徐懋功、魏征三位恩人,眼下虽不能归唐,但须铭记在心。义士徐义夫授二品冠戴并女惠英凤冠霞佩,速宣来见朕。”秦王吩咐左右,速从西府令四名宫女,整顿香车,迎惠英及其父徐义夫上殿。唐帝见了,甚加优礼,封徐义夫为上大夫,女徐惠英,赐名徐惠妃,加一品夫人,为秦王妃,参赞西府军机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