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孟获领兵又到寨前搦战,看蜀寨空无一人,领兵入寨,但见粮草车杖数百,却是人去寨空。孟优说:“莫若是孔明诡计?”获说:“你看他虚设灯火,以使我迷,粮草车杖都来不及,速退必是魏吴来袭,今当速追,莫错过时机。”于是,孟获自驱前部,直到西洱河边。望北岸,蜀军寨中旗帜整齐,孟优说:“原来他是移兵北岸御敌,想趁我渡河之时袭击。”孟获:“此是诸葛亮惧我追袭,故设此疑,不过两日必再退。”便令军士上山伐竹扎筏,准备渡河。而把獠丁、战将扎于岸边。
蜀军已从下游过河,深入其境,包抄于后。是日,狂风大作,蜀军杀到,炮声连天,鼓声动地,正不知杀来多少兵马,蛮军獠丁互相冲突,孟获大惊,急令宗族洞丁杀开条路,回本旧寨,才到寨边,只见赵云领军杀出,孟获只得奔向山辟小路。又一彪军杀出,只听马岱大喝说:“还不下马投降,那里逃!”领兵冲杀,孟获身边只剩十余骑,逃往山谷,转过山口,远远望见前边有一片树林,猛一睁眼,眼前只见孔明端坐于四轮车上,手摇羽扇,悠闲、悠闲。以扇招孟获,呵呵大笑说:“我已等候多时,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孟获见孔明身边并无几人,便招呼众人,催开坐骑,蜂拥杀来。孔明把扇一摇,回车便走。孟获在后高喊:“你欺我太甚,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我要把你剁为肉泥!”两脚踢得红牦牛如飞,身边诸骑也都飞马舞刀,不甘落后,直取孔明。看孔明就在眼前,最多也就是一箭之地,众人拥车缓缓前进,任你追得再快,也就是这般距离!看前边并无将士,孟获放心追下,孔明进了树林,孟获领众人,呐喊冲进,突然扑通一声,都跌进坑里。林里转出魏延,一个个用挠钩搭起,捆缚。
孔明先行到寨,发落被俘蛮兵,那些獠丁虽恶,一旦被俘,都像打败的鹌鹑斗败的鸡,老实之极。孔明教都赐给酒食,用好言抚慰,放回,众都感恩流涕。少顷,张翼押孟优至,孟优伏地求饶。孔明说:“你兄愚迷,我不杀你,你当劝说你兄,回心转意。”于是令解其缚,赐酒食放归,孟优泣拜而去。
魏延解孟获到,孔明说:“你今番又被我捉住,还有何话说?”孟获大喊:“丞相使用诡计,我死不瞑目!”孔明大怒:“喝令推出斩首。”孟获毫不畏惧,对孔明说:“若敢再放我回去,我必报四番被擒之恨。”孔明大笑,令解其缚,赐酒压惊,问:“你四次被擒,我都以礼相待,你为何不服?”孟获说:“我虽化外之人,心地纯朴,不似丞相诡谲,如何肯服?”孔明说:“我再放你回去,还能战否?”孟获说:“其恨难消,岂能不战?倘若再被捉,那时方死心塌地归降,永不反乱,尽献洞中宝物赏军。”孔明笑而放归,孟获拜辞而去。
孟获又聚诸洞壮丁数千,往南行进,忽遇一队兵马到来,乃是弟孟优整顿残兵来为兄报仇。兄弟俩抱头痛哭。孟优说:“如今天气炎热,须找一安全阴凉处避暑,蜀军经受不住酷热,必然自退。”获说:“那里可避?”优说:“此去西南,有一洞,名叫秃龙洞,洞主朵思大王,与弟甚厚,可以往投。”于是,获使弟先行见朵思,朵思领洞兵迎接入洞。孟获向朵思倾诉前情,朵思说:“大王尽管放心,在此安居,诸葛亮综有百万之众,若来此,定教他有来无回。”孟获问:“何以为谋?”朵思说:“此洞东北,道路平坦,土厚水甜,人马可行,洞口则险,若把洞口垒断,综有千军万马,兵如猿猴,也难上山。此洞西北有一小路,山势险峻,道路狭窄,多毒蛇恶蝎,黄昏时分,烟瘴大起,直到次日午时方退,只有未、申、酉三时,才能往来。于路无水,人马难行。路上有四个毒泉,饮则必死。渴则取饮,无命再归!”孟获大喜,说:“今日才有容身之地,任你诸葛亮通神,也必死无疑。方解我心头之恨!”自此,孟获、孟优终日与朵思大王筵饮。
孔明连日不见孟获兵出,传令大军往南进发。正直六月,烈日似火,人马难耐。正在行进,探马回报:“孟获躲进秃龙洞中不出,把此路洞口堵住,山势陡峭,鸟不能飞。”蒋琬说:“孟获四次被擒,哪能敢再出?天热难耐,征之不宜,不如班师!”孔明说:“既来此地,岂能半途而废?若兵退,正中他计。不收全功,哪有便回之理!”孔明问吕凯:“别处还有路否?”凯答:“听说西北还有条小路,实不详细。”孔明便令王平领军五百,前部探路。
王平引军叫新降蛮兵带路,寻着西北小路前进,人马渴极,见一山泉,人马争饮。王平探着路径,领军回报孔明。回到大寨,皆不能言,都指口哭丧。
孔明大惊,知是中毒,遂自驾小车,领数十人亲往探看,见一山泉顺流而下,倒也清澈。孔明下车,登高而望,见四周峰峦层叠,不闻鸟鸣,心下生疑。忽然远远望见山峰上有一古庙,便攀藤附葛而上,见石屋中塑一将军端坐,旁边有一石碑,方知是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庙。因平蛮到此,与民多有恩惠,故土人立庙祭祀。孔明整衣而拜,说:“亮受先帝托孤之重,今奉圣旨,前来平蛮,再回兵取中原,重安汉室。今军士不知地理,误服毒水,口不能言,万望尊神念本朝恩义,显圣护佑三军。”
祈祷毕,孔明出庙,想找土人询问,忽见对面山上,一老叟拄黎杖而来,形容枯瘦,不会来到面前,孔明请老叟入庙,对坐于石。孔明问:“老丈高姓?”老叟说:“久闻丞相隆名,幸得拜见,蛮方之人,皆感活命之恩,!”孔明问:“这泉水何以有毒?”老叟答:“此是哑泉,饮此泉水,皆不能言,数日便死。此泉之外,还有三泉,东南有一泉,名叫冷泉,喝了咽喉无暖气,身躯软瘫而死;正南一泉,人若溅在身上,手足皆黑而死,名叫黑泉;西南有一泉,水如热汤,人若沐浴,皮肉尽脱而死,名叫灭泉。此四泉乃毒气所聚,无药可治。此地更有瘴气,触之两三个时辰便死,惟有未、申、酉三个时辰能往来。”孔明听了失望说:“如此怎能平南蛮?南蛮不平,又怎能再取中原,再安汉室?有负先帝重托,真是生不如死!”老叟见孔明心凉,说:“丞相无忧,老夫指引一处,能解此毒。”孔明转忧为喜说:“是哪里?望乞指教。”老叟说:“往西数里,有一山谷,入内二十余里,有一溪,名万安溪。溪上有一高士,名‘万安隐者’,此人不出溪有数十年,庵后有一泉,名‘万安泉’。人若中毒,吸其泉水饮了便好,人中瘴气疥癣,到万安溪中浸泡,自然无事。草庵前,更长一草,名‘韭叶芸香’,若口含一叶,瘴气不侵,丞相何不快去相求?”孔明拜谢说:“承蒙老丈活命之德,愿再赐教高姓大名。”老叟出庙说:“我是本处山神,奉伏波将军之命,前来指引。”言讫,喝开庙后石壁而入。孔明惊讶不已,再拜庙神,寻旧路上车回寨。
次日,孔明备信香礼物,午后,领王平及众哑军,一同去山神指引的地方,老远但见树木参天,翠竹成林,奇花异草茂盛开放,馨香扑鼻。眼前但见数间草庵,有小童相迎。孔明正要通报姓名,忽见一人竹冠草履,白衣皂绦,碧眼黄发,忻然而出,问:“来者莫若是汉丞相否?”孔明笑答:“高士何以得之?”隐者说:“久闻丞相大纛南征,安能不知?”便邀孔明入草堂,礼毕,落座。孔明说:“我受昭烈皇帝托孤之重,又奉嗣帝诏命,领大军到此,欲使蛮方归于王化,不料孟获潜入洞中,军士误服哑泉水,得伏波将军神灵指点,来仙处求万安神水,以救军士残生。”隐者说:“容易,此泉就在庵后。”命小童领军士吸饮,留孔明敬献竹簧茶。
王平领众哑军饮了泉水,又引军马到万安溪中浸泡,一会便人喊马叫,都好了。隐者说:“此间多毒蛇恶蝎,水不能饮,惟有掘地得泉,吸饮方可。”孔明又求‘韭叶芸香’,隐者说:“就在庵前,可令军士随意采取,每人但含一片,瘴气不侵。”孔明拜谢,求问隐者姓名,隐者答:“不劳丞相动问,我是孟获长兄孟节。”孔明愕然,孟节又说:“请丞相容我申说,我兄弟三人,父母早亡,二弟强恶,不负王化,我屡劝不听,才隐姓埋名来此隐居。今辱弟造反,劳丞相来此不毛之地,如此生受,孟节实该万死,故先向丞相请罪。”孔明感叹说:“古有盗跖、下惠,今世也有此别!”遂对孟节说:“我申报天子,封公为王,可否?”孟节说:“我淡薄名利,才隐居于此,岂复有贪图富贵之心。”孔明以金帛相赠,孟节坚辞不受,孔明嗟叹不已,拜辞而回。
孔明回到大寨,令军士掘地取水,下二十余丈,仍不见水,异地再掘,亦是如此,军士惊慌。孔明夜半焚香祷告说:“若汉室还能延续,便得甘泉。若气数已尽,臣愿死于此地!”清晨,但见满井甘泉。
孔明既得甘泉,遂由小路,直抵秃龙洞前下寨,军士报告朵思大王说:“蜀军不避瘴疫,毒泉无效,已在眼前。”朵思不信,与孟获、孟优登高观看,但见蜀兵安然无恙,人担马驮竹筒,都盛满水浆,饮马造饭,全是自然。只看的朵思毛骨悚然,说:“这不是人,乃是天兵神将!”孟获说:“我兄弟二人愿与蜀兵决一死战,愿大王保重贵体!”朵思说:“何出此言,兔死狐悲,你我都是蛮夷,岂能看你兄弟二人以死向前!当杀牛宰羊,赏劳将士,使其不避水火,不畏刀枪,奋勇向前,直冲蜀寨,才能取胜。”于是大赏洞丁,准备起行。
孟获正欲起兵,忽报银冶洞洞主杨锋,领兵三万前来助战。孟获大喜说:“有邻兵相助,我必然胜利!”便和朵思出洞迎接。杨锋说:“我有精兵三万,皆身披铁甲,能飞山越岭,足敌蜀兵百万;我有五子,皆万夫莫敌,愿助大王。”获令五子入,但见个个虎背熊腰,威风八面。获大喜,遂设宴相待杨锋父子,酒至半酣,杨锋说:“军中少乐,我有蛮姑数十,善舞刀牌,可助一笑。”获忻然应诺。
不一会,数十蛮姑皆披发跣足,手舞刀牌,舞蹈而来。杨锋令二子把盏,给孟获、孟优敬酒。二人接酒在手,但听杨峰一声号令,二子已把二孟擒捉在手,朵思正想跑,却被杨锋捉了。众蛮姑横截于帐,谁敢盲动?孟获说:“我们都身居蛮邦,皆是蛮夷,何故自残?”杨锋说:“我兄弟子侄皆感丞相活命之恩,无以为报,你数次被擒,都被义释,尚不改悔,还在与天兵作对,故来擒献!”
各洞蛮兵自行散去,杨锋解孟获、孟优、朵思等来见孔明。孔明令入,杨锋等皆拜于帐下,锋说:“我子侄皆感丞相恩德,故擒孟获、孟优、朵思来献!”孔明大喜,给予重赏。
孔明令把孟获等押入,笑说:“你又被擒,这回咋说?”孟获说:“此是我蛮人自己相害,非是你能,要杀便杀,我就是不服!”孔明说:“你赚我入绝地,无水又有瘴气,更有哑泉、冷泉、黑泉、灭泉四泉相害,可我大军百毒不侵,安然无恙,岂非天意?你如何如此执迷!”孟获说:“我祖居银坑山中,那里有三江之险,重关之固,若在彼被擒,我才心服,誓不造反,按时纳贡。”孔明说:“我再放你回去,你可重整兵马,再决胜负。若再被捉,你还不服,当灭九族!”令解其缚,连同孟优、朵思,皆赐以酒食,给以鞍马放回。
孔明放了孟获一干人,杨锋父子皆封官爵,洞兵皆有赏赐。杨锋拜辞而回。
孟获等回到银坑洞,那银坑洞外有三江,乃是泸水、甘南水、西城水,三江汇合。其洞北近平坦三百余里,物产丰富。洞西二百里,有盐井。洞东二百里直抵泸、甘。洞南三百里,乃是梁都洞,洞中有山,环抱其洞,山上有银矿,故名银坑山。山中置宫殿,并楼阁桥台,便是蛮王巢穴。建一祖庙,名叫“家鬼”四时杀牛祭祀,名叫“卜鬼”。每年常以蜀人及外乡人设祭。有人患病,不肯服药,只求巫师,名叫“药鬼”。没有刑罚,犯罪便斩。有女长成,于溪中沐浴,男女混淆,自行交配,父母不禁,名叫“学艺”。风调雨顺则种稻谷,若不收米,则捕蛇为食,杀象当餐。每隅有洞主,下有酋长。每月初一、十五,在三江交汇处,三江城交易货物。其风俗如此。
孟获在洞中,聚宗党千余说:“我屡受辱于蜀军,立誓相报,众位有何高见?”一人应声而起说:“我举一人,可破蜀军。”众看是孟获妻弟,八番部长“带来洞主”。获大喜问:“是何人?”带来洞主说:“此去西南八纳洞,洞主木鹿大王,深通法术,骑白象,能呼风唤雨,驱使毒蛇猛兽,手下三万兵丁,各个英勇,若此人能出,何惧蜀兵!”孟获应允,使国舅赍书携礼去请。又令朵思大王守把三江城。
孔明统军直抵三江城,看此城三面临江,便命赵云、魏延从旱路攻打。军到城下,城上弩矢如雨,中箭者皮肉皆烂,霎时紫黑而死。原来洞中之人多习弩箭,一弩能发十箭,箭矢都用剧毒浸泡。赵云、魏延见不能取胜,回报孔明。孔明自到城外看了虚实,令退军十里下寨。
三江城中见蜀军远去,都欢呼雀跃,以为蜀军畏惧而退,遂庆贺安睡。
孔明一连五天不出兵,这天黄昏,天起微风,孔明传令:“每人须有布或衣襟一幅,一更准备完毕,无者立斩!”众军依令准备,皆不知何用。初更,孔明又传令:“每人包土一包,无者立斩!”众军亦不知意图,只是遵令。孔明又传令:“众军土包,皆在三江城下交割,先到者有赏!于城下积土为蹬,先上城者为头功!”众军便携土包,飞奔往三江城,蜀兵十万,加降卒一万,各携土包,非同小可,霎时便在城下堆起土山,蜀军都奋勇争先蹬城,蛮兵想发弩箭,未及便都遭斩,有的干脆逃窜,蜀军四下赶杀,朵思死于乱军。孔明取了三江城,把所得金银财宝,尽赏三军。
蛮兵残余回报孟获说:“朵思大王死了,失了三江城。”获大惊。一会又报:“蜀军已到洞前下寨。”孟获惊慌,六神无主。忽屏风后一人大笑而出,说:“亏你还是男子,不能临阵御敌,我虽是一妇人,愿领兵出阵!”获看是妻祝融夫人。夫人世居南蛮,是祝融氏之后,善使飞刀,百发百中,弓马娴熟,武艺精通。获称谢,妇人忻然上马,领蛮将数百员,洞丁五万,出银坑宫阙,来于蜀军对战。才出洞口,正遇张嶷领军在前,两阵对圆,张嶷在马上观看,但见眼前女将:背插五口飞刀,手挺丈八长标,坐下卷毛赤兔马,英俊窈窕。张嶷心想:“如此女子,竟背插飞刀,我可要小心了。”二人骤马相交,战有五、**,祝融夫人拨马便走,张嶷哪容她逃,紧随追来,突然亮光一闪,张嶷想躲,哪能躲得了,正中左臂,翻身落马。众蛮兵发一声喊,便上前绑缚了。马忠看见,催马来救,坐下马却被绊倒,亦被擒了。都解入洞中来见孟获,孟获大喜,设宴庆贺。夫人喝刀斧手把张嶷、马忠斩首,孟获说:“孔明放我五次,今就斩他大将,是为不义,可暂囚,待捉了孔明,一块斩首。”夫人听其言,欢饮作乐。
残军回报孔明,孔明唤赵云、魏延、马岱各自授计。
次日,赵云前来搦战。祝融夫人出马,二人战有数合,赵云诈败而走,夫人恐有埋伏,勒马而回,却不追赶。魏延又来搦战,二人大战,魏延落荒而逃,夫人却勒马挺标,只是不赶。魏延回马辱骂,夫人愤怒,催马挺标杀来,魏延又抖擞精神接战,战未数合,魏延便圈马逃上山。祝融夫人恨恨说:“看你能钻天入地!”便催马挺标,在后想发飞刀,魏延催马,顺山间小路没命的逃,那卷毛赤兔马在山道飞驰,祝融夫人正想发飞刀,坐下马突然被绊倒,被马岱擒了,绑缚解投大寨。祝融部众被赵云杀散。孔明在大寨帐中端坐,见解祝融夫人到,即令解其缚,赐酒压惊。便命使去往告孟获,愿以夫人换张嶷、马忠二将。
孟获应允,即放了张嶷、马忠。孔明命送祝融入洞。孟获见了夫人,又喜又恼。正无计可施,忽报八纳洞主到。孟获出洞迎接,但见其人骑着白象,身穿珠宝缨珞,腰悬两口大刀,领着一班喂养虎豹豺狼之士,簇拥前来。获接入,再拜哀告,叙说前事。木鹿大王许报此仇,孟获大喜,设宴相待。
次日,木鹿大王领兵驱兽而出。赵云、魏延知蛮兵出,排兵列成阵势。二将并辔而立,观看蛮阵,但见旗帜器械皆别,兵不穿衣甲,皆赤身**,面目丑陋,身带四把尖刀,军中不鸣鼓角,只敲锣为号。木鹿大王腰挂两把宝刀,手执蒂钟,骑着白象,从大旗后而出。赵云对魏延说:“我等上阵一生,未从见如此人物。”正说间,只见木鹿大王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是何咒语,手摇蒂钟。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只听一声响亮,那虎豹豺狼,毒蛇猛兽,乘风而出,张牙舞爪,冲将过来。蜀兵如何抵挡,往后便退,蛮兵随后追杀,直到三江界上方回。赵云、魏延收拾败军,来帐中见孔明请罪,细说此事。
孔明笑说:“非你二人之罪,我在隆中,已知蛮方有驱毒蛇猛兽之术。因此我在蜀中已备下破其之物。随军有二十辆车,具封在此。今日先用一半,留下一半,另有别用。”遂令左右取十辆红柜车到帐下,而留下十辆黑柜车,众皆不知其用途。
孔明把柜打开,里边皆是木刻彩画巨兽,以五色绒线为毛,钢铁为爪牙,一个可坐十人。孔明选精壮士兵领了一百,口内具装焰硝,藏于军中。
次日,孔明驱兵大进,布于洞口,蛮兵探知,报与蛮王。木鹿大王自觉无敌,便与孟获领兵出。但见孔明纶巾羽扇,身穿道袍,端坐于车上。孟获说:“车上坐的便是诸葛亮,若捉住此人,大事定了。”木鹿大王便口中念咒,手摇蒂钟,顷刻之间,狂风骤起,猛兽冲出。孔明把羽扇一摇,那风便吹回本阵,蜀阵中假兽拥出。蛮阵真兽见蜀阵巨兽口吐火焰,鼻冒黑烟,身摇铜铃,张牙舞爪,都吓得往回逃窜,反把蛮兵冲倒无数。孔明驱兵大进,鼓角齐鸣,往前追杀,木鹿大王死于乱军。孟获宗党皆弃宫阙,爬山越岭而逃。孔明大军占了银坑洞。
次日,孔明检点军马,劳赏将士。这宫阙依山傍势,倒也是个好居处,于阙内,得金珠宝贝无数。孔明正在阙内坐,忽报孟获妻弟带来洞主,因劝孟获投降不从,故擒孟获、祝融夫人等宗族数百人前来,献于丞相。孔明得报,便唤张嶷、马忠授计。二人便引两千精壮兵勇伏于两廊。孔明即令守门将士放进,带来洞主引刀斧手,押孟获数百人拜于殿霞。孔明大喝一声:“拿下!”两廊伏兵涌出,把蛮人尽皆捉拿。孔明大笑说:“量你等这点小诡计,岂能瞒得了我,你见两次被擒送来,我都不加害,便想诡计,欲与宫中把我刺杀!”令搜其身,果然各带尖刀。孔明问孟获:“你原先说:若在家中擒住,才心服口服,量你还有何说?”孟获说:“此是我等自来送死,心中如何能服?”孔明说:“你已被擒六次,怎还不服?”孟获说:“若第七次被擒,方倾心归服,永不再反!”孔明说:“你巢穴一丢,又有何能?我再放你,只这一次,若再不服,万剐凌迟,夷灭九族!”令都去其缚,孟获领众人鼠窜而去。
蛮兵千余,大多是带伤逃出,正无去处,忽孟获来到,众皆欢呼。孟获收了残兵,心下梢定,便与带来洞主商议说:“如今洞府已被蜀兵占领,当投何处安身?”带来洞主说:“此去东南八百里,有一国,名乌戈国,国王兀突骨,身长丈二,不食五谷,专吃毒蛇猛兽,也食人肉。身生鳞甲,枪刀不能伤,弩箭不能入。其手下军士,皆赤身**,只穿藤甲。其藤生于山涧之中,攀于石壁,国人采了,浸于油中,半年后取出晒干,复浸,反复十余遍才编成铠甲。穿在身上,渡江不沉,经水不湿,刀箭不入,号为‘藤甲军’,人人凶恶。大王可往相求,若能请来,破诸葛亮犹如破竹!”孟获说:“国王手下岂不都是恶魔,与猛兽何异?”带来洞主又说:“那国常年炎热,没有屋宇,只是穴居,人不穿衣,混乱杂配。”孟获说:“我等虽是蛮夷,但化外尚有礼仪,那国怎能如此?与禽兽何异?不如不去。”带来说:“只要能杀诸葛亮,前者还不是驱猛兽突袭?”孟获大喜说:“那也倒是!”便赶到乌戈国,来见兀突骨。孟获入穴求见,再拜哀告前事,兀突骨并不贪财,孟获无需较多金珠宝贝,国王便答应尽起倾国之兵,为孟获报仇。获再拜谢。于是,兀突骨唤两个领兵俘长,一个名士安,一个叫奚泥。起三万兵,皆穿藤甲,离乌戈国往西北而来。前到一江,名桃花水,两岸都是桃树,历年桃花落于水中,若别国人喝了便死,唯乌戈国人喝了倍添精神。兀突骨兵至桃花渡口下寨,以待蜀兵。
孔明令蛮人哨探孟获消息,报说:获请乌戈国主兀突骨,领三万‘藤甲军’据桃花渡口下寨。获又在各番聚集蛮兵,并力再战。孔明听说,提大军前进,直至桃花渡口,隔岸看乌戈国兵,但见藤甲军,个个丑恶,不类人形。又听土人说:“这桃花水,不能饮用,唯那些藤甲军喝了反添精神。”孔明便命退十里下寨,命魏延居前守寨。
次日,兀突骨领一彪藤甲军过河,魏延领兵迎敌,藤甲军卷地而来,蜀军用弩箭射到藤甲军身上,皆不能入,纷纷落地。近了搏击,刀剑不能伤,蜀军如何能敌?败退,那藤甲军也不追击,鸣金退回。魏延又纵马来到桃花水边,但见藤甲军向野鸭样游回对岸,煞是壮观,有力疲者,便解甲浮于水面,慢慢浮水过河。魏延看了,急催马报告孔明,细言此事。孔明问吕凯及土人,吕凯说:“我素闻南蛮有一乌戈国,无人伦之理,更有藤甲护身,急切难伤,还有那桃花恶水,别国人喝了便死,乌戈人喝了反添精神,如此蛮方,不征也罢,即便全胜,又有何益?不如班师!”孔明说:“我到此地,并非所易,南蛮不平,决不班师,我自有破敌之计。”便命赵云帮魏延守寨,不可轻出。
次日,孔明教土人领路,自乘小车到桃花渡口北岸山辟去处,察看地形,山险峻峭之处,便下车步行,忽到一山,望见一谷,形如长蛇,谷底一条大路,两边石壁光滑陡峭,谷内并无树木。孔明问土人:“此谷何名?”土人答:“此是盘蛇谷,出谷便是三江城大路,谷前名塔朗甸。”孔明大喜说:“此是天赐我成功此地!”便回旧路,上车回寨。
孔明于帐中唤马岱授计说:“我给你十辆黑油车,需竹竿千条,柜内之物如此如此,可使本部兵去把住盘蛇谷两头。依法而行。给你半月期限,至期如此施舍,倘有走漏,定按军法。”马岱受计而去。又唤赵云说:“你去三江大路口,如此把守,一应之物,克期完备。”赵云听令走了,又唤魏延吩咐:“你带本部兵马,到桃花渡口下寨,若蛮兵来袭,你便弃寨,望白旗处走,限你半个月,连输十五阵,弃七个寨栅,若输十四阵,休来见我!”魏延领命,心中不乐,怏怏而去。又命张翼领本部兵马,按指定之处,筑立寨栅,张翼去了。又令张嶷、马忠领降军如此行动,都遵令依计而去。
孟获对兀突骨说:“诸葛亮多诡计,今后交战要多加小心,凡林木茂密之处易埋伏,不可轻进。”兀突骨说:“我亦知中国人多诡计,若对战时,我在前边厮杀,你在背后指教。”二人这样定下。忽报蜀军在北岸立起营寨,兀突骨即令二俘长领藤甲军渡河进袭,魏延领兵出寨对敌,二俘长十分凶恶,藤甲军人人勇猛,战了数合,魏延领军败走,二俘长恐有埋伏,不敢追袭,渡河回去。次日,魏延又领军来,藤甲军又渡河过来,刚一接战,蜀军又败走,二俘长想:“蜀军是不堪一击!”便领军追杀,魏延弃寨而走,藤甲军赶到寨前,见四下并无动静,便在寨中屯住,魏延只望白旗处走,那里早立好一寨。二俘长在寨中安居,便请兀突骨来,兀突骨亲领兵大进,魏延领军出,接战便败走,藤甲军便夺蜀寨,魏延便望白旗处走。如此,兀突骨帅藤甲军一路追袭,一路夺寨,半个月连赢十五阵,夺七个寨栅。于路但见林木茂密处并不敢进,只是令人远远探看,果见林中旌旗晃动,似乎伏有千军万马。兀突骨对孟获说:“果然不出大王所料,但有林木处,必有埋伏。”孟获笑说:“我和孔明对敌,已有时日,深知他诡计,如今咱不中他埋伏,诸葛亮计穷了,又不堪一击,只有望风逃奔,明日一战,大事可定!”兀突骨遂不以蜀兵为念。
次日,魏延领残兵又来搦战,藤甲军出,兀突骨骑象走在前头,穿戴都是孟获着意打扮,但见他头戴宝石镶嵌,日月金银冠,身披金珠缨珞,两肋露出生麟,青面獠牙,口似血盆,两眼如灯,丈二的身躯骑在象上倒也相称,手持熟铜大棍,足有千斤。指魏延骂说:“你这小子,只会逃窜,接我一棍看看,还不把你砸烂!料你不敢。”说着催象上前,魏延哪敢接战,拨马逃窜。藤甲军都有恃无恐,往前追赶。魏延领败军逃往盘蛇谷,望白旗而走,兀突骨看谷中并无草木,料无埋伏,领藤甲军放心追杀。追到谷中,见十辆黑油柜车,间次横卧,不知何物?蛮兵报说:“此是蜀军运粮道路,见大王来,故才丢弃,兀突骨不疑,催军前进。将到谷口,忽然山上滚石落下,塞断谷口,藤甲军也怕砸,看前边巨石落下,不敢向前。又有漫天柴草落下,夹杂火把。兀突骨怕军士把藤甲烧着,即令退军。后军回报,后面谷口也被堵住,也是烈焰冲天,兀突骨还未惊慌,看谷中很是广阔,又无草木,便教寻路而走。突然两边山上丢下无数火把,兀突骨笑说:“就这点小诡计,火把岂能把人烧死!”笑声未断,火把烧着了药线,原来地下全埋着竹竿,里边装满火药,火药升腾,点着铁炮,整个谷中,炮声隆隆,烈焰腾空,藤甲皆着,把兀突骨及三万藤甲军烧得互相拥抱,死于盘蛇谷中,几近化灰。进谷的蛮兵大都被铁炮打烂头颅,剩下的在烈焰中,伸拳蹬腿,瞪眼张嘴,全被烧死于谷中。遍山火药味,焦臭味呛鼻。孔明在山上看到,垂泪叹说:“我虽有功于社稷,但必折寿!”左右将士,无不感叹。
孟获正在寨中等待消息,忽有千余蛮兵来笑拜说:“乌戈国兵与蜀军大战,把诸葛亮堵在盘蛇谷中了,请大王前去接应。我等皆是本洞之人,不得已降蜀,知大王到,特来助战!”孟获逐领宗党并所聚番兵,令蛮兵领路,赶往盘蛇谷。到谷口,但见谷口被塞,里边火光未熄,焦臭难闻,情知中计,急令退兵,突然张嶷、马忠两路杀出,那些请他的蛮兵一阵呼喝,便把其宗党擒获。孟获匹马冲出,往山径而走。
孟获正行,忽见前边一簇人马,拥出一辆小车,车上端坐孔明,只见孔明以羽扇召孟获,大喝说:“反贼孟获,今番如何?”孟获急拨马而走,前边一将冲来,孟获措手不及,被马岱生擒。此时,王平、张翼领军已到寨中,把祝融夫人并一家老小捉来。
孔明归寨升帐,聚众说:“此计是我不得已而用,那乌戈国人,虽然败伦,造此惨死,不留种类,使我也损阴德。我料敌人必疑我与林中设埋伏,故多插旗帜,实无人。我看盘蛇谷地下沙土,两边石壁陡峭光滑,故使马岱将十辆黑油柜车拖入谷中。那柜中尽是火药和预先造好的火炮,名叫‘地雷’,炮中藏九炮,距三十步相埋,中间用竹竿相连,竿内灌火药,以作药线。使赵子龙准备柴草、火把、巨石,以塞断谷口,于山上丢火。而使魏延诱敌,引入谷内,放出魏延,便从山上把巨石放下,然后丢火发动,便山损地裂,火焰升腾。那藤甲军刀箭不入,藤甲皆用油浸,避水而怕火,非用火烧不行!而那些蛮兵又如此顽劣,终都难逃此劫!”众皆拜服说:“丞相天机,神鬼莫测。”
孔明令押入孟获,获跪于帐下,孔明命去其缚,引到别帐,赐以酒食。孔明与众说:“孟获今又被擒,蛮邦兵勇丧尽,若再不服降,格杀勿论!”便唤酒食官近前吩咐。
孟获及其宗党、家人正在酒餐,忽酒食官进来说:“丞相不愿再相见,嘱说你们吃饱喝足,便可离去,来日整兵再战!”孟获说:“我等虽是化外之人,但尚知礼仪羞耻,七擒七纵,自古未有,丞相仁德,终生难报!”便领妻子、兄弟、宗党诸人,都匍匐跪于帐下,肉袒谢罪说:“丞相天威,南人永远不再造反!”孔明问:“你今服否?”孟获泣谢说:“我子子孙孙将皆感丞相再生之德,安能不服?”孔明便命孟获永为蛮王,统治蛮方,所有蛮邦,都得教化,归于王命。孟获宗党,无不感恩戴德。皆欢呼跳跃而去。
孔明既收服南蛮,便欲班师。长史费祎说:“丞相既服蛮王,何不设置官吏,和孟获一同治理?”孔明说:“留人则留兵,兵无所食,一不宜;蛮人相残,父兄死亡,留人不留兵,必生祸乱,二不宜;蛮人累有废杀之心,自有嫌疑,留外人终不相信,是三不宜。有此三不宜,不如教蛮王自治,方相安无事。”众皆拜服。
蛮方皆感孔明恩德,呼为“慈父”,建生祠四时祭祀,誓不再反。
孔明班师,孟获令洞人相送。带来大量的金珠宝贝,名贵药材,耕牛战马,以资军用,直送到界口。孔明遣回,嘱其亲政驭下,善抚居民,勿失农务。孟获涕泣拜别,领众而去。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