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百姓,知曹操取了东川,指日攻来,不觉心慌。刘备与军师商议,孔明说:“亮有一计,使曹兵自退。”玄德说:“请教何计?”亮说:“曹操分兵据合淝,是惧孙权,今我先把江夏、长沙、桂阳三郡还他,更遣一舌辨之士入吴,陈说利害,使其袭取合淝,曹操必放弃攻蜀,勒兵向南。”玄德问:“谁可为使?”伊籍愿往,玄德大喜,即修书备礼,令伊籍先到荆州知会云长,然后入吴。伊籍到秣陵,使人通报,孙权接入,礼毕问:“你来何事?”伊籍说:“前有诸葛子瑜取长沙三郡,因军师出外巡视,失于交割,南郡诸郡也本欲归还,怎奈被曹操袭取了东川,使关将军失去领地。今合淝空虚,望君侯起兵攻袭,迫曹操回兵,我主取了东川,便把荆州全境奉还。”孙权说:“你先且归驿馆歇息,容我商议。”伊籍出,孙权聚众谋士问计。张昭说:“这是刘备怕曹操取西川,迫不得已,故用此谋。听来似乎有些道理,曹引兵在汉中,取合淝正是时机。”孙权依从,打发伊籍回蜀,便命鲁肃领着官员去收长沙、江夏、桂阳三郡。从陆口取吕蒙、甘宁回,又从余杭取凌统归。遂商议起兵袭取合淝。吕蒙说:“曹操令庐江太守朱光屯兵皖城,应先取皖城,再袭合淝。”孙权说:“正合我意。”便教吕蒙、甘宁为先锋,蒋钦、潘璋为合后,自领周泰、陈武、董袭、徐盛为中军,杀向皖城。
军马渡江,取道和州,直到皖城。皖城太守朱光一面飞马向合淝求救,一面固守。孙权到城下察看攻城,城上箭如雨下,射中孙权麾盖。权回寨,问众将怎样攻城?董袭说造土山,徐盛说造云梯,搭拱棚。吕蒙说:“这些都迁延时日,若等合淝救兵到,黄瓜菜也凉了。我军新到,士气正盛,借此锐气,无坚不摧,明日黎明攻城,午时便能破城。”于是孙权传令:“明日四更造饭,五更攻城。”
次日天微明,孙权已领军来到城下,城上矢石齐下。甘宁手持链子锤,舞的撒沙不露,泼水不透,矢石纷纷落地,一团飞旋,一溜滚动,眨眼来到城下,朱光命弓弩齐射,并不能伤甘宁分毫。到得城下,但见甘宁把飞舞的链锤往上一扬,人随锤起,箭头一样窜上高高的城墙,城上惊慌,朱光手拿长枪便刺,被甘宁一链锤打得蹦出脑浆。吕蒙亲自擂鼓,众军迭人梯一拥而上。纷纷跳进城里,如从天而降,勇猛展开厮杀,城中将士,死的死,降的降。取得城池,天才小半晌。
张辽引军来救,走在半路上,得报皖城已失,勒军而回。
孙权进皖城,凌统领军也到。权大犒三军,大赏吕蒙、甘宁诸将,设宴庆功。吕蒙让甘宁上坐,都盛赞甘宁功劳,凌统愈听愈不是滋味,酒致将酣,终于抑制不住,突然拔左右佩剑,立于宴前,说:“饮酒无乐,看我舞剑。”甘宁已知其意,推开筵桌,两手抓过两把铁戟,纵步如飞来到宴前说:“舞剑单调,且看我耍舞双戟。”但见那双戟犹如两条游龙,上下窜舞,左右缭绕,只是不离其身,看得人眼花缭乱。凌统那柄剑也舞的山呼海啸,一会尖叫,犹如白蛇吐信,一会嘶鸣,又如巨蟒探穴。谁还敢再饮酒,偌大的帐中,数丈之内,皆被剑气笼罩!吕蒙看见,知二人都无好意,急忙一手执刀,一手挽牌,将身一纵,起在空中,半天里将身一旋,大鹏展翅,飞向二人顶上,人在空中大呼说:“二公虽能,皆不如我轻灵。”一招平沙落雁,轻轻落于二人中间,舞动刀牌,但见那刀光闪闪,犹似道道闪电,盾牌翻飞,把剑戟隔在两边。只见三人蝶舞,武功差者,耳鼓被尖利的啸声刺穿。有人早已飞报孙权,权大惊,慌骑马飞样来到,肃穆立于筵前。众看见,即弃掉手中兵刃,肃然而立。权说:“我常说你二人休念旧仇,为何今又如此?”凌统哭拜于地。孙权再三劝止。次日,权进兵杀奔合淝。
张辽为失了皖城痛惜,知孙权领兵袭来,便与乐进、李典商议。张辽说:“魏公远征,敌来,当奋力死战,折其锐气,然后固守。”李典向来不服张辽,乐进向来与李典交好,见李典默不作声,说:“敌众我寡,不利对战,只宜坚守。”张辽说:“公皆是私意,全不讲公事,我今自出迎敌,决以死战。”便教左右备马。李典奋起说:“将军既然如此,我岂能徇私忘公,愿听指挥!”张辽大喜说:“既曼成肯相助,来日可领一军,埋伏于逍遥津北,但看吴军过去,便拆断小师桥,我与乐文谦击敌。”李典听命,自领军埋伏。
孙权令吕蒙、甘宁为前锋,自和凌统为中军,其余将军在后,杀奔合淝来。吕蒙、甘宁正逢乐进,乐进与甘宁战数合,诈败而走。吕蒙、甘宁随后追赶,孙权知前军得胜,也催军前进。快速来到逍遥津北,忽听连珠炮响,左边张辽,右边李典领军杀来,乐进又领军杀回,吕蒙、甘宁回救,挡不住曹兵势众,曹兵如蚁杀来,孙权身边只有凌统三百余骑,张辽领两千余骑杀来,凌统死命战住张辽,孙权急催马跑向小师桥,但桥已被拆断,中间两三丈没有一块木板。桥下水流深急,牙将利谷大呼说:“主公可约马后退,再催马向前,跳过桥去!”于是孙权急圈马后退一箭地,又猛加鞭催马,飞跃向前,到的桥边,但见那马猛地飞跃,如天马行空,似腾云驾雾般,飞过桥南,足足有三丈多远。
孙权跳过桥南,徐盛、董袭驾舟相迎。凌统、利谷敌住张辽,吕蒙、甘宁回救,被李典、乐进截住厮杀,凌统所带三百余骑,尽皆战死。凌统身着数枪,依然死战,杀到桥边,见桥已拆断,绕河而逃,孙权在船上看见,急令董袭棹船靠岸,接其上船。吕蒙、甘宁皆死命逃过河南。这一阵,只杀的江南人人丧胆,小儿但听张辽名也不敢夜啼。众将保护孙权回营,权重赏凌统、利谷,收军回濡须。
张辽知孙权整顿船只,欲水路并进,知合淝兵少,即令薛悌快马去汉中向曹操报告。曹聚众说:“现下可否取西川?”刘晔说:“眼下蜀中少定,急切难下,不如撤兵,下江南,以救合淝之急。”曹操乃留夏侯渊守定军山隘口,张郃守蒙头岩隘口。其余将士都拔寨起营,杀奔濡须口。
孙权在濡须整顿兵马,忽报曹操领四十万大军从汉中袭来,急令董袭、徐盛领五十只大船,于濡须口埋伏,令陈武往来江岸巡哨。张昭说:“曹军新到,当挫其锐气。”孙权问:“谁愿当先破敌?”凌统应声愿往。权问:“需多少兵马?”凌统说:“用军马三千。”甘宁说:“何须三千,百骑足够!”凌统大怒,说:“你也太狂,以百骑敌曹大兵,还不是以肉投虎口?充能何许这样!”孙权怕二人争恼,说:“曹兵势大,不可轻敌。”遂命凌统领三千兵马迎击。凌统领兵离了濡须,但见尘土起处,一彪兵马来到,为首一将正是曹军先锋张辽。张、凌约住兵马,二将相斗,大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负,孙权怕凌统有失,令吕蒙接应而回。
甘宁见凌统回,向孙权请求:“今夜领百骑劫营,若折一人一骑,也不算功劳。”孙权嘉许,挑一百精锐骑兵付宁,赐酒五十坛,牛肉五百斤。宁和百人共饮,先饮两银碗,开口说:“今夜奉命劫寨,请诸公先共饮此酒,重创曹军而回,再重赏痛饮!”众人听了,面露惊骇,甘宁拔剑在手说:“我为上将,尚不惧死,尔等为何迟疑?”众见宁发怒,都拜伏于地说:“愿效死命!”甘宁将酒肉与众食尽。至亥时,每人头盔插一白鹅翎,都穿甲上马,手执枪拿刀。飞奔曹操大寨,到的寨边,拔开鹿角,一哄冲入,高声呐喊,经奔中军来杀曹操。中军寨以车连锁相围,急切难开,甘宁只得领百骑横冲直闯,在寨内来回飞奔,曹兵但有出者,都被枪扎刀砍,命丧黄泉。人人惊惧,自相混乱,正不知来了多少兵马。甘宁领百骑,从南门杀出,正逢周泰领兵接应,曹操恐有伏兵,不敢追袭,甘宁百骑回到濡须口,不伤一人一骑,到了营门,甘宁领百骑击鼓鸣笛,口呼“万岁”。孙权亲自迎接。甘宁下马拜伏于地,权扶起说:“今实见卿胆略过人!”遂赐绢千匹,宝刀百口。甘宁都分发给各人。孙权兴奋地说:“曹有张辽,我有甘兴霸!”遂又赐酒百坛,肉千斤。令设宴庆贺,宁和百人痛饮。
天明,张辽引军搦战,凌统见甘宁成功,仅以百骑便震骇曹军,便向孙权请战说:“我愿领军敌张辽。”凌统领军五千而出,两阵对圆,但见张辽左有李典,右有乐进,立马阵前,凌统亲自出马搦战。张辽使乐进出马,两马相交,二人大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负。曹操来到,亲到门旗下观看,令曹休放箭暗助乐进。曹休躲到张辽马后,张弓搭箭,一箭正中凌统坐骑,那马呼哧倒地,把凌统掀翻,乐进挺枪便刺,眼见凌统没命,忽见飞来一箭,正中乐进面颊,乐进被射下马。两军俾将齐出,各抢一将回阵,鸣金收军。凌统回寨,拜谢孙权,权说:“你知是谁救的你?”统茫然,权说:“乃是甘兴霸。”凌即顿首拜甘宁说:“不想公竟能如此?”从此,二人尽弃前仇,成为好朋友,结为生死之交。
曹军把乐进救回,曹操命好生调理。又兵分三路来袭濡须。左路张辽、李典,右路徐晃、庞德,自领中军。徐盛、董袭在江船上看见,徐盛令数百骑驾小舟登岸,领军杀入曹军中,董袭在船上令军士擂鼓呐喊,忽然狂风大作,白浪滔天,大船将翻,军士争下脚舰,董袭拔剑立斩十数人,大喝说:“怎敢临阵逃窜?”忽一股狂风吹来,掀起巨浪,把大船巅翻,董袭竟被扣在船下,任你水性再好,也难逃命。
陈武听的厮杀,领军杀来,正遇庞德,两军混战。孙权在濡须,知徐盛被陷在李典军中,亲自与周泰领军接应,却被张辽、徐晃两枝军马围困。曹操在高埠处看见,又令许褚催马舞刀杀来,把权军冲为两段。周泰杀到江边,不见孙权,复返身又杀回。问吴兵:“主公在何处?”有军士答:“在人聚集处。”周泰杀入重围,见权说:“主公可随我身后杀出。”权随周泰冲杀,周泰杀透重围,来到江边,回头又不见孙权,再勒马杀回,寻着孙权,权说:“弩矢如雨,如何能出?”周泰在前用刀拨打雕翎。身中数枪箭。杀到江边,吕蒙领军接应到。孙权说:“徐盛被重兵围困,如何得出?”周泰拔下身上箭矢,又上马杀进重围,救徐盛到江边,二将皆都身负重伤。吕蒙命军士射住岸上曹兵,二将得以下船。
陈武和庞德死战,无有救应,被赶到峪口,这里林木茂密,衣甲被树木扯住,庞德纵马赶来,陈武不能招架,被庞德一刀砍于马下。曹操见孙权走脱,亲自驱兵赶到江边,两军对射,吕蒙箭尽,正惊慌间,孙策女婿陆逊,乘船领十万兵到,一阵猛射,射退曹兵,乘势杀到岸上,曹兵溃败,陆逊领兵一直赶杀,曹兵死者不计其数,夺回战马数千匹。寻得陈武尸体。
孙权知陈武已死,董袭沉江,十分伤悼,令人打捞董袭尸首。令把二人厚葬。
孙权感周泰两次舍命相救之恩,赐以厚金,设盛宴致谢,席间权说:“蒙公两次三番相救,身着数十枪,如此忠义,权怎能不与公荣辱与共,委以重兵?”遂揭周泰衣示于众,但见泰遍体伤痕,累累伤疤,浑身如蜈蚣隆起,权指伤疤一一询问,泰逐一解答受伤经过。权指泰身上伤痕,一处伤疤,敬酒一杯,至晚,泰大醉,权赐青罗伞盖,出入于伞盖之下,以显殊荣。
孙权与曹操在濡须,相持月余,不能取胜,张昭、顾雍都说:“曹军势大,若日久,大受损耗,不如求和以安民。”孙权从言,遂命步骘到曹营求和,许以岁岁纳贡。曹操见江南急切难下,便答应。命孙权先撤军,然后班师。步骘回复,孙权只留蒋钦、周泰守濡须口。尽起大军乘船回秣陵。
曹操留曹仁、张辽屯兵合淝,自提大军回许昌。孙权臣服,文武百官盛赞曹操功德,联名上书献帝:晋封曹操为魏王。尚书崔琰力谏不可,众说:“你不见荀文若啊?”崔琰说:“随炎附势,甘助邪恶,既为人臣,不思报君恩,活着还不和死了差不多。”有人报告曹操,曹把崔琰下狱,崔破口大骂曹操,欺君罔上的奸贼。曹令把其打死在狱中。
建安二十一年五月,献帝令钟繇草诏,封曹为魏王。曹操假让三次,冠冕堂皇的接受。冕十二旒,乘六马所驾金饰车,使用天子仪杖,于邺郡盖“魏王”宫,议立世子。曹妻丁氏无出,妾刘氏生一子曹昂,征张绣时死于宛城。卞氏所生四子,长子丕,次子彰,三子植,四子熊,于是罢黜丁夫人,立卞氏为魏王后。三子曹植,聪明,才华横溢,通古博今,出口成章。曹操欲立植为后嗣。长子丕问计于中大夫贾诩,诩教丕只需如此。曹操每次外出,诸子相送,曹植都吟诗作赋,歌功颂德,唯有丕辞父,则痛哭流涕,并不多言。曹遂厌植华而不实,尚丕老到诚实。丕又收买曹操近侍,皆在曹操面前颂丕德行,曹以立世子举棋不定,便问贾诩,贾诩笑而不答。曹问:“为何不答?”诩说:“正在思索,即时难答。”曹问:“思索什么?”诩说:“我在想袁绍、刘表啊!”曹操大笑,便立曹丕为王世子。
冬十月,魏王宫建成,曹于天下广搜奇花异木栽植于宫中,集稀世珍玩陈列于其中,又到吴地取鲜果柑橘,准备大宴百官。使者到吴,孙权正交好曹操,用快马从温州运上等柑橘四十担,星夜兼程送往邺城。中途,马队歇于一山岗,忽有一人,眇一目,跛一足,蹒跚而来,与众施礼说:“愿乞一橘品尝。”领队官吏说:“我们于路虽饥餐露宿,因给魏王作贺,未敢吃过一个,岂敢施舍。”那人说:“我和魏王同乡,名叫左慈,自是应当先尝!”官吏斥责说:“你也不看你那熊样,还敢与魏王论老乡?看也不叫你看,别说尝。”众皆嘲笑。只听左慈说:“不用喜,不用笑,到了你们自知道!”说完但见他只在恍惚间,把驮橘子的马顺摸一遍,大笑,一瘸一颠而去,看似很慢,眨眼不见。
马队上路,轻松飘然,如飞一般,来到邺城,曹操看到这许多金黄的柑橘,兴奋自喜,夸耀孙权能干。亲自取一个大的剥开,但见是空壳,又剥一个,依然。曹操不仅勃然大怒,喝令把送橘人各抽三十马鞭,把押运官吊起痛打。曹怒说:“相隔万里,竟然不认真验看,上当受骗!”那橘官说:“在橘园,却不是这般?”曹说:“给我猛打,竟还敢狡辩!”那橘官被打得急,忽然想起左慈留言,便大喊说:“原先很重,自路遇左慈见轻,原来这般!”曹操不信。忽有人报告,有单眼、跛足,自称左慈求见。话未落,人到眼前。曹心惊,众都说正是路遇之人。曹怒说:“你以何妖术,摄我佳果?”左慈笑说:“哪有此事?”曹扔一橘令剥,左慈剥开,有肉,一连几个,皆如此。曹自剥,都空壳。曹欲惊,赐座。左慈索食,饮酒五斗不醉,食羊五只不饱。曹问:“你有何术,以至如此?”慈说:“我与嘉陵峨眉山修道二十年。忽一天,石壁中有人喊我,但闻声音不见人,霎时风雷大作,劈开石壁,因得天书三卷,名《遁甲天书》,分天、地、人,上卷‘天遁’,能腾云乘风,遨游太空;中卷地遁能穿山透石,千里叠嶂,任凭叠展,缩地往返;下遁‘人遁’,能隐形变身,千里之外,飞剑取人首级。大王位极人臣,何不隐退,跟我到峨眉山中修行,当以三卷天书相授。”曹说:“我也常想中流勇退,但朝廷未得其人。”慈说:“刘玄德乃帝室之胄,何不让位于他,若痴迷不悟,贫道当取你首级!”曹操大怒,说:“原来你使障眼法的鬼把戏,却是刘备派来的奸细!”喝令武士拿下,痛打拷问。但见左慈躺在地下,呼呼睡去,任凭你棍棒相加,只是不觉,毫无疼处。曹令用重甲钉起,投在狱中,好生看守。过了七天,饮食未进,却见慈睡卧,枷锁脱落一边,面色红晕。狱卒报告曹操,曹取出询问,慈说:“我数十年不食照样,日食千羊不饱。”曹操吓了一跳,拿他没法。
是日,曹于宫中大宴百官,忽左慈木履懒衣而来,众官惊怪。只听左慈说:“宫中搜尽天下奇珍,但不知大王还需何物?”曹说:“我要龙肝作羹!”慈说:“这有何难?”遂与宫墙上以手画龙一条,活龙活现,摇头摆尾。慈把袍袖一展,龙腹自开,慈与腹中提出龙肝一具,鲜血淋漓!曹说:“此是魔术把戏,并非真的。”慈问:“还要何物?”时值隆冬,曹略一寻思,说:“我要牡丹鲜花。”慈说:“容易。”命端一大花盆,以口喷水,牡丹花树随即而起,枝叶茂盛,随着水雾,牡丹鲜花盛开。众官惊异,邀其同坐而食,稍顷,庖人端上鱼,慈说:“食松江鲈鱼方美!”曹说:“远隔数千里,如何能得?”慈教取钓竿,就于殿前鱼池中钩钓。霎时,便钓上十几条活蹦乱跳大鱼。曹说:“这是池中固有。”慈说:“这有何难鉴别?别的鲈鱼都是两腮,唯松江鲈鱼是四鳃。”众看果然。慈说:“烹松江鲈鱼须用紫芽姜。”曹说:“你亦能取?”慈说:“易事”令取金盆一个,以衣掩之,揭衣,但见紫芽姜满盆。曹取视,只见盆中赫然有一本《孟德新书》。翻看并无一字差错,曹操心疑。慈端玉杯敬曹说:“请饮此酒,活命千岁。”曹不敢喝说:“你当先饮!”慈拔头上银簪,把杯中酒一划两半,自饮一半,另一半奉曹,曹怒叱。慈把酒杯扔在空中,化一白鸽绕殿而飞。众仰视,左慈不知所往。左右忽报:“那跛足道人出宫门了。”曹操说:“似此妖道,不擒杀当有祸患。”遂命许褚领三百轻骑擒杀。许褚领兵追出城,只见左慈就在前边,一瘸一拐蹒姗。许褚快马加鞭,快似流星飞箭。任凭你再快,也只隔那么远。赶到一个山坡,左慈走进羊群,许褚张弓搭箭射去,慈眨眼不见。许褚愤怒,把一群羊全斩,那牧羊童子大哭,许褚走远,只见一羊头滚动,张口说:“你把羊头和羊腔对上,便都复活。”那小童吃惊,拔腿便跑,但听身后有人叫说:“不要惊慌,都活了。”小童回头,但见一跛足道人,已赶着群羊赶来。小童慌问,左慈已飘然而去,其行如飞,悠忽不见。
小童回告主人,主人报告曹操,曹命画以图形捉拿,城中但像图中所画者三百余人,尽皆被捉,押于校场,曹命以猪狗污血喷洒,亲自领五百兵勇屠杀,人人腔内都冒一股清烟,到天空聚在一起,成为一个左慈,慈把手一招,天边飞来一只仙鹤,慈骑于鹤背,大笑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奸雄曹贼一旦休!”曹命以强弓硬弩齐射,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那倒在地上之人,都于风中站起,提头奔上演武厅,用头来打曹操,众官皆惊倒。曹亦惊倒于地,须臾风止,地上尸首都不见,曹操被惊吓成疾,服药无效。
适太史丞许芝自许昌来见曹,曹素知芝会卜易,曹令其算命,芝说:“大王岂不知神卜管辂否?”曹说:“不知。”芝说:“辂形貌丑陋,自幼善观天文,时彻夜不睡,又修习易经,时为人卜算,生老病死,得失祸福,无有不准。一日,在田间见一青年,辂问:‘请问高姓大名,青春几何?’那人答:‘姓赵,名颜,今年十九。’辂说:‘我见你长得俊美,但眉宇间有一股死气,三日内必死。’那人正青春年少,听了问:‘先生何人?’辂答:‘管辂。’那人急回,哭告其父。其父慌把辂请至家中。赵颜家颇富有,老丈对管辂说:‘我只有此一子,望垂恩相救。’辂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岂能斡旋?’老丈再三叩拜,管辂说:‘来日可置美酒两坛,鹿脯两块,使赵颜到南山中,大松树下,有二人对坐弈棋,趁其凝神下棋,便悄悄把酒肉送到面前,他二人闻到酒香,必随手饮吃,但看见他吃完,便哭拜于地,请求延寿。’次日天明,赵颜便携酒食进南山,果见松树底下有二人对弈,只见那坐北面南者身穿白衣,面目极凶,那坐南朝北者身穿红衣,面目极善。颜悄悄地偎到跟前,把酒肉送上,二老者只顾下棋,闻得酒香,便一手执坛,一手执棋子,便饮便走棋,闻鹿肉香气,自然拿起便啃,过了些许时候,赵颜只见酒尽,鹿肉吃光,便叩拜于地,大声嚎啕。二老者警觉,问:‘为何哭泣?’赵颜泣说:‘我命将尽,请乞与寿。’二老者看酒干肉尽,傻了眼。只见那穿白,面目凶恶者拿出账簿一查说:‘赵颜,一十九岁,当死。’那穿红的面目和善,说:‘此必管辂教与,我俩既贪人酒肉,须网开一面。’白袍老者说:‘我今把一改为九,你寿可至九十九岁,你回告管辂,以后再不需如此泄露天机,否则必遭天遣。’说着,便把账簿递与红袍老者改过。一阵香风袭来,二老者随风而逝。赵颜归问管辂,辂说:‘穿白的是北斗,穿红的是南斗,北斗注死,南斗注生。’颜问:‘我听说北斗七星,为何只此一人?’辂说:‘散而为七,合而为一。’赵颜既已添寿,父子全家皆喜,重谢管辂,并告知北斗交待:‘以后不准泄露天机!’自此管辂不轻易给人占卜。辂就在平原,大王何不请来。”
曹操大喜,逐使人去召管辂,礼毕,曹令辂卜算,辂说:“此是幻术,不用介意。”自此,曹操心安,病日以渐好。曹命卜天下事,辂说:“三八纵横,黄猪遇虎,定军之南,伤折一肱。”曹命卜后代,辂说:“狮**中,以安神位,王道鼎新,子孙极贵。”曹细问,辂说:“茫茫宇宙,自有天数,到时自验,又何必细问。”曹操欲封管辂为太史,辂说:“无有官相,不敢接受。”曹问:“怎有此说。”辂说:“辂额无主骨,眼无守睛,鼻无梁柱,脚无天根,背无三甲,腹无三壬,只能泰山治鬼,不能治生人。”曹令给自己看相,辂说“位极人臣,又何必相。”曹一再请求,辂只笑不答。曹又令其相文武百官,辂说:“皆治世之臣。”曹问没完,又问吴、蜀,辂卦爻说:“东吴主亡一大将;蜀有兵犯界。”曹不信,忽合淝来报:“东吴水陆都督鲁肃身亡。”曹大惊,急使人打探蜀中消息。些许日,探马回报:“刘备使张飞、马超屯兵下辨取关。”曹操大怒,欲自提兵入汉中。令管辂为卜,辂说:“大王切勿妄动,来春许都必有火灾。”曹操遂不敢轻动,令曹洪领兵五万,往助夏侯渊、张郃共守东川。又令夏侯惇领兵三万,于许都加强巡警,使长史王必总督御林军。主簿司马懿说:“王必嗜酒性宽,恐不胜任。”曹说:“王必忠且勤,心如铁石,堪当此任!”于是,令王必总督御林兵马。
有人姓耿,名季,早为丞相府掾,后升为侍中少府,与司直韦晃交厚,见曹操进封王爵,出入使用天子仪仗,心中不平,与建安二十三年正月和韦晃商议:“曹操奸恶日甚,必然篡逆,我等都是汉臣,不能与其同流合污。”韦晃说:“我有心腹金袆,是汉相金日啴之后,素有杀曹之心,又和王必甚厚,若能为谋,大事可成!”耿季说:“他既和王必交厚,岂能与我们同谋。”晃说:“咱去说他试看。”于是,二人来到金祎宅中。礼毕,落座,祎命献茶。耿、韦对祎说:“魏王早晚要登大宝,公和王长史交厚,必然升迁,还望到时提携。”须臾茶到,祎怒把茶泼于地,晃佯装惊讶状,说:“对朋友何故薄情?”金说:“我看你是汉臣宰之后,所以交往,不想你也是曹贼奸党一流。从此,咱割袍断义,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晃说:“大势所迫,识时务者为俊杰。”金怒斥,就要送客。耿、韦二人见其忠义,便把事情相告,说:“我等本欲讨贼,故来求告于你。刚才实是相试。”金说:“我等累世汉臣,岂能依附于贼?既如此,有何高见。”晃说:“虽有灭贼扶汉之心,但未有良策。”金说:“我们里应外合,杀了王必,夺其兵权,保皇上升殿,以快马诏刘皇叔为外援,诏告天下,共同讨贼!”二人鼓掌说:“这样曹贼可灭,汉室当兴。”
金说:“我有心腹二人,和曹贼有杀父之仇,乃是御医吉平之子,吉邈、吉穆,衣带诏事发,二子在外,幸免于难。今已潜回许都,暗地联络忠义之士,本欲杀曹贼为父报仇,为国尽忠。可与共谋。”二人赞成,于是便把二吉召来。五人共谋。金说:“正月十五夜,满城张灯结彩,庆赏元宵。耿少府、韦司直可带领家僮杀至王必营前,但看营中火起,分两路杀入,杀了王必,请天子登五凤楼,诏百官面谕讨贼。吉兄弟从城外杀入,放火为号,务要造势,号召百姓,高叫诛杀国贼,截住城内兵马。待天子降诏,诏安已定,便杀奔邺郡,擒杀曹操。以快马遣使诏刘玄德。约定二更举事。五人歃血为盟,对天发誓,各自散去准备。
耿季、韦晃各有家僮三四百人,即时准备器械,吉氏兄弟亦聚四五百人,暗伏于城外。金祎先见王必,说:“海内将安,魏王威摄天下,今逢元宵佳节,京城应大张灯火,以显太平景象。”王必听其言,告喻城中居民:都要张灯结彩,大放焰火,庆贺元宵佳节。元宵节,月圆晴明,玉兔初升,家家户户都张灯挂彩,到处都燃放烟花爆竹,一片升平景象。王必在营中聚御林军将领饮宴,至二更,忽然营后起火,王必出看,只听喊杀声骤起,知营中有变,急上马出南门,正遇耿季。耿季张弓搭箭,一箭正中王必臂膀,必险些跌下马来,伏鞍从西门而逃,跑到金祎门首,下马伏疼上前叩门,金祎领家将出战,家中只有妇孺,听有人叩门,认为是金祎回,于门里便问:“可杀了王必那厮?”王必惊听,方知是金祎所谋。慌忙爬上马,来见曹休。报说金祎、耿季谋反。曹休急披挂上马,但见城中四下火起,满城都叫:“杀曹贼,扶汉室。”耿祎领家僮冲到五凤楼下,曹操心腹死命拦阻,不能冲入,有人于楼前放起火来,把五凤楼烧着,帝避祸躲进深宫。
夏侯惇领兵三万,驻扎于城外,见城内火光冲天,知城内有变,便领军把许都围住,令一军进城接应曹休。混杀到天明,金祎、二吉都被杀死。耿季、韦晃夺路杀出城门,正遇夏侯惇,被大军包围,家僮都战死,二人被活捉。夏侯惇进城救灭遗火,尽收五家老小宗族,飞马报告曹操。
曹操得报,命把耿、韦,及五家老小宗族尽斩于市。把在朝百官尽皆捉拿,押解邺郡,听从发落。耿季到市曹,破口大骂曹操,发恨说:“生不能杀曹贼,死后变作厉鬼,也要向曹贼追命!”刽子手以刀戳其口,耿口喷鲜血而死。韦晃说:“可恨!可恨!”一头撞地,把牙咬碎而死。
夏侯惇杀完五家老小,押解百官到邺郡。曹令竖红旗于左,白旗于右,对百官说:“耿季等谋反,焚烧许都,众官有出救火者,有闭门不出者,救火的站到红旗下,在家的站到白旗下。”众官自思:“救火须无罪。”便纷纷跑到红旗下而立,只有少数几人,大着胆子站到白旗下。曹喝令把站到红旗下者全拿下,众官皆喊:“无罪!”曹说:“你们出来,哪是想救火,分明是欲助贼。”不由分说,教都拉到漳河边斩首。死者三百余人。站到白旗下的,都受到赏赐,令回许都。王必箭发而死,曹命厚葬。令曹休统领御林军,钟繇为相国,华歆为御史大夫。定侯爵六等十八级,关中侯爵十七级,皆金印紫绶。又定关内外侯十六级,银印龟纽墨绶。五大夫十五级,铜印环纽墨绶。定爵封官,朝廷又换一班人马。曹顿悟许都火灾之说,重赏管辂,辂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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