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单骑挡曹军诸葛亮东吴联盟
张辽、许褚又来到长板桥,见桥已拆断,回报曹操。曹操大笑说:“我们被张飞、诸葛亮吓坏了,本来他就那点兵力,若无险要,岂能挡我大军之道!”命令:立即火速进军。
刘备率众急奔汉津,正行间,忽见后边人喊马嘶,尘土飞扬,知曹兵追来。仰天叹说:“前面有江,后有追兵,只有死战,也难得脱!”遂掣出双股剑,命赵云准备迎敌。曹操亲自领兵追来,看见刘备就在前头,笑着对众将说:“刘备已成釜中之鱼,瓮中之鳖,大家务必奋勇向前,生擒活捉,勿使漏网!”诸将领命,一个个催马扬鞭,争先恐后领军冲向前。才转过山坡,只听一声炮响,万人齐喊杀声,当头一将,手持青龙偃月刀,坐下嘶风赤兔马,长髯飘拂胸前,依然是关云长。只听关羽巨雷一声大喝说:“奉军师将令,关羽在此等候多时!”原来关羽去江夏借的兵马一万,探知长板坡大战,特从此路截出,不想正和曹操相遇。曹操见云长领军杀来,大喊说:“又中了诸葛亮之计!”遂传令鸣金退军。云长率军追杀十余里,方收军返回。
云长保护玄德等到汉津,那里已有船只等候。云长和玄德扶甘夫人抱阿斗上船,于船中坐定。云长问:“二嫂怎么不见?”刘备告说长板坡之事。关羽伤感地说:“当初在许昌围猎之时,若依我杀了曹贼,还会有这番事?”刘备说:“我是怕‘投鼠忌器’!”正说着,忽听江南岸战鼓震天,舟船如蚁,扬帆而来。玄德大惊。待船将近,只见前面船头,立一白凯银甲小将,那小将大喊说:“叔父不要惊慌,小侄来了!”玄德看,这小将原来是刘琦,刘琦过船向玄德拜泣说:“知叔父被曹操所困,特来接应。”刘备大喜,把刘琦扶起,合兵一处,放舟而行,互叙别情,突见西南上又有战船乘风涌来,刘琦惊说:“小侄已把江夏之兵尽数带来,来的不是曹兵便是江东之兵,如何应付?”刘备登船头一看,只见一人纶巾鹤氅,端坐于船头之上,原来是孔明,背后站着孙乾。刘备慌请孔明过船,询问。孔明说:“我先使云长从汉津登陆接应,又叫公子从水路来迎,我却去夏口起兵随后来到。”玄德大悦,都合兵一处,孔明说:“夏口城险且钱粮多,可以坚守,请主公到夏口屯住,公子自回江夏,整顿兵马战船,互为犄角之势,若都在一起,反而势孤。”刘琦说:“请叔父亲到江夏整顿兵马。”于是刘备命关羽领兵五千守夏口,自和孔明随刘琦到江夏。
曹操被关羽截杀,怕中孔明埋伏,急忙退兵,又恐刘备于水路先夺江陵,便驱大军袭取江陵,荆州治中邓义,别驾刘先已知荆州之事,料敌曹操不过,便率众出城投降,曹操入城安民,对降者各有封赏。
曹操集结水陆大军八十三万,号称百万,顺江而下,船骑并行,西连荆、峡,东接蕲、黄,寨栅联络三百余里。
孙权屯兵柴桑郡,知曹操已得荆州,又取江陵,便聚众商议。鲁肃说:“荆州凭长江之险,士民殷富,我若据有,可建帝王之业。今刘表新亡,荆、襄被曹操所夺,刘备败走江夏,若曹操再灭了刘备,必乘势再袭江东,江东六郡难免都会归曹,天下可定。为保主公父兄基业,我想应该招抚联合刘备,共同抗曹,方为万全之计,我请求主公允我到江夏吊丧,一看刘备之意,一探曹操虚实,助您决策,不知可否?”于是孙权喜遣鲁肃往江夏而去。
刘备携众到江夏,和孔明、刘琦商讨御敌之策。孔明说:“曹操势大,急切难以御敌,不如相依东吴,形成南北相持,我等再从中取利,方为上策。”玄德说:“东吴人物众多,恐不能相容。”孔明说:“曹操集结百万之众,虎踞江汉,江东岂能无动于衷?我推算这两天,东吴必有人来,我可随他前去,凭三寸不烂之舌,说东吴和曹操相争,南北相攻。若南胜,可乘机取荆州之地,若北胜,可趁势取江南。”刘备喜说:“好倒是好,只怕东吴不来人?”
正在谈论,忽报东吴鲁肃前来吊丧,诸葛亮说:“大事成了!他必是来探听虚实。”遂对刘备说:“他若问曹军动静,你只推不知,若再三问时,可叫他问我。”计议已定,使人迎接鲁肃,鲁肃入城吊丧,献上礼物,刘琦请他和玄德相见,礼毕,请入后堂饮宴,鲁肃说:“久闻皇叔大名,无缘拜会,今幸得见,实为欣慰,近来皇叔和曹操大战,必知彼虚实,敢问曹操调来多少兵力?”刘备说:“我兵微将寡,不敢和他正面接触,只是望风先奔,说来可笑,竟不知彼军虚实。”鲁肃说:“听说使君用诸葛亮出谋,两场火烧得曹操魂丧胆破,怎会不知呢?”刘备说:“除非问诸葛亮,便一清二楚!”鲁肃说:“孔明在哪里?”愿求一见。”玄德教请孔明出来相见。
鲁肃和孔明见礼毕。说:“早就知道先生才德,未得拜晤,今幸相会,想听先生就论当前安危之事。”孔明说:“曹操奸谋,我已尽知,只恨力还未及,所以暂时相避。”鲁肃说:“皇叔在这里暂住呢?还是另有打算?”亮答:“使君和苍梧太守吴巨有旧交,想去相投。”鲁肃说:“吴巨兵微粮少,自身难保,岂能相容。”亮说:“只是暂栖身,别有良图。”肃说:“江东兵多粮足,孙将军虎踞六郡,且礼贤下士,为今之计,何不遣一心腹,往结东吴,共图大事?”亮说:“使君和孙将军并无交情,恐是徒劳,何况也并无合适的人选可遣。”肃说:“先生之兄,现为东吴幕僚,日夜思念和您相见,鲁肃愿和您一道,去见孙将军,共图大事。”刘备说:“先生是我师,须臾不能相离,不能前去。”鲁肃坚持请诸葛亮同行。孔明说:“事情紧迫,请允许我奉命一行。”玄德方才允诺。鲁肃便和刘备、刘琦辞行,与孔明登舟,回柴桑郡而去。
二人在舟**议,鲁肃说:“先生见了孙将军,切不可把曹兵之势如实相告。”亮说:“不劳叮咛,我自会对答。”船靠岸,鲁肃安顿孔明于驿馆住下,自己先去见孙权。
孙权正在聚文武百官议事,见鲁肃回,急问:“子敬探听虚实如何?”鲁肃答:“已略知,容我慢慢禀告。”孙权说:“曹操已派人送来檄文,我把来使打发走,正在此商议。”随即把檄文递于鲁肃又说:“你看,曹操说他以百万之师,上将千员,要我配合,一齐围猎江夏。”鲁肃看过说:“主公意欲如何?”孙权说:“还无定论。”张昭说:“曹操以百万之众,借天子之名征讨刘备,势无阻挡,刘备只有逃避江夏。曹刘力量悬殊,刘备乃是以鸡蛋碰大石。想当初,曹操处于劣势,那袁术、袁绍、吕布不可一世,都相继被灭。近来不战又得荆州和兵马辎重,战船七千余只,水陆大盛,主公所凭借长江天险,也因曹操得荆州而成为共有。我认为,不能与之抗衡,顺从为上。”众皆随声附和说:“只有这样。”孙权心里空荡荡,江东六郡拱手相让,犹如割肉剜心,若战,谁知后果怎样?遂走入后堂,鲁肃跟入,孙权攥着鲁肃的手问:“子敬你看应该怎样?”鲁肃说:“众言都是误主公,大家都能降,唯主公却不能降。”孙权问:“为何?”肃答:“似我等降曹,依然不失官爵,或许还有封赏。主公若降,却大不一样,失去南面称孤,好说也不过封侯。只有马一匹,车一乘。更有:遂不见刘琮之命运?”说的孙权不寒而栗。孙权叹说:“众都为自己打算,真真令我失望!天赐子敬给我,请你教我咋办?如今曹操势大,恐难以御敌。”肃说:“我到江夏,把诸葛瑾的弟弟诸葛亮带来,他乃天下大贤士,也知曹操虚实,何不问他?”孙权大喜说:“卧龙先生来到这里,今天已不早,先让他歇息。明天聚文武,先让他见过我江东俊杰,然后我再和他叙说。”
鲁肃领命而出。次日,一早就来驿馆见孔明。又嘱咐说:“今见我主,切不可说曹操兵多。”孔明笑说:“亮自会见机应变,决不有误。”鲁肃领孔明来到幕下,见江东一班文武有二十余人,都衣冠楚楚,正襟端坐。孔明依次相见,各问姓名。礼毕,坐于客位。张昭等见孔明鹤氅纶巾,气宇轩昂,潇洒飘逸,出尘脱俗,大都肃然起敬。张昭心想:“刘备逆天而行,光想匡扶汉室,一味收买人心,但终是徒劳,曹操大军压境,他便望风而逃,被逼到江夏,已是苟延残喘,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面临绝望,狗急跳墙,又想使我江东遭殃!不能教诸葛亮阴谋得逞。”于是,开口对诸葛亮挑衅说:“昭是江东微末之士,早听说先生高卧隆中,自比管仲、乐毅,果有此语?”亮说:“这是我小觑自己。”张昭说:“近来听说,刘豫州三顾先生于草庐之中,自喻‘如鱼得水’,日思梦想得到荆、襄,却都归属曹操。这是何说?”孔明心想:“张昭是江东第一个谋士,情同孙权的左右手,若不把他难倒,大事便会打水漂。”于是答说:“我观汉上之土,要想得到,易如反掌,何况景升在日,多次推让,我主刘皇叔仁义至上,不想夺同宗基业。都是那帮佞贼,为了自己利益,鼓动小儿刘琮,暗自投降,失去基业把命丧,才使曹操得以猖狂。今我主屯兵江夏,另有良图,非等闲可知!”张昭听孔明骂劝刘琮投降的人为佞贼,脸上也自无光。但还是发话相叽说:“先生自比管、乐,也太托大了。自是言行相违,管仲相齐,使齐桓公成为霸主,乐毅事弱燕,连下齐国七十余城,这两人都是济世之才。先生在隆中,笑傲,自号卧龙,可见内心世界。今事刘豫州,就应该大展雄才,为生灵兴利除害,剿灭乱贼。刘豫州未得先生之时,尚能纵横天下,割据城池。今得先生,人皆仰望,虽童瞽都以为彪虎生翼,汉室将兴,曹氏将灭啊!朝廷旧臣,山野隐士,无不拭目而待,盼拨云见日,拯民与水火,治国家而富强。可先生自归豫州,却使天下人失望。曹军一到,望风而逃,尚不能使豫州,上报刘表以安庶民,下辅孤以保其疆土。却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奔夏口,无有容身之地。怎么豫州得先生反不如初?您怎么解释?恕我直言。”孔明哑然一笑说:“鹏程万里,普通的鸟怎会知道?譬如人染沉疴,当先服和药,以糜粥调剂,再以肉食相补,然后才用猛药施治。则病根去,人康复。若不待气脉稍盈,便下一猛药,羸瘦难以承受,气息便会停止,欲速而不达,反受其害。我主刘皇叔,昔日兵败汝南,寄迹刘表,暂住新野山辟小县,境穷人少,粮无隔日,兵不满两千,将只关、张、赵云。正如病羸疴疾之时,然而博望,新野之火,白河之水,使夏侯惇、曹仁之流惊魂丧胆。试问管仲、乐毅用兵,未必过此。孺子刘琮降曹,豫州实属不知,又不忍心夺其基业。至于当阳之败,有十数万百姓情愿相随,日行十了里,豫州甘败而不忍相弃去取江陵。足见他大仁大义,昔高皇和项羽相争,最后垓下一战才取得胜利,难道不是韩信之谋?韩信事高皇,也不是累胜。寡不敌众,胜败是兵家常事,盖国家大计,社稷安危,是有主谋。非比夸辨之徒,虚誉欺人,坐议立谈,无人能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只有卑躬屈膝,卖主求荣,令天下人耻笑!”说的张昭面红耳赤,张口结舌,再无应对。
坐上忽一人亢声说:“今曹公集兵百万,上将千员,虎视眈眈,欲吞江夏,请问先生该怎么办?”孔明看是虞翻,答:“曹操收袁绍蚁聚之兵,得荆州乌合之众,虽百万不足惧!”虞翻冷笑说:“真是大言不惭,兵败当阳,蹿逃夏口,只有求救于人,还说不惧!”孔明哂笑说:“刘皇叔以数千仁义之师,怎能敌百万残暴贼众?退守江夏,以等待时机。今江东兵精粮足,却欲使其主降贼,实为天下人耻笑。由此而论,刘皇叔奉衣带诏讨贼,真是大无畏。”虞翻张大嘴巴,却不能说话。
忽坐上又有一人发话说:“孔明欲效苏秦、张仪来游说东吴?”孔明见是步骘。说:“步子山以苏秦、张仪为辨士,殊不知他二人皆是豪杰,苏秦拜受六国相印,张仪两次相秦,都有匡扶人国之心智,只可笑那些畏强凌弱,惧刀避剑之人,单凭曹操一纸诈词,便想请降。还敢笑苏秦、张仪?”步骘哑口无言。
忽又有一人发问:“孔明看曹操何许人啊?”孔明看是薛综。答说:“曹操乃是汉贼,这还用问?”薛综说:“此言差了,汉室传到于今,气数将近。曹公代天而行,平乱于天下,已有三分之二,人心归属。刘使君不识天时,与其强争,何异于螳臂挡车,岂能不败?”孔明厉声说:“薛敬文怎能说此无父无君之语,大丈夫生天地间,忠孝为本,你既为汉臣,见不臣之人,应誓共戮,这是为臣之道。曹操世食汉禄,不思报效,反常怀篡逆之心,天下共愤,凡妇孺皆骂曹操国贼。公却说天数归曹,真是无父无君之人。不足为语,请勿再言!”薛综被骂的羞惭满面,不能再言。
忽有一人不服说:“曹丞相虽挟天子以令诸侯,但终是汉相曹参之后,刘豫州虽说是中山靖王之后,却无考证,眼见只是编席织篓的农夫,怎能与曹公抗衡?”只听孔明说:“我当发话之人是谁?原来是袁术座下怀桔之陆郎?曹操即是曹相国之后,便世代为汉臣。如今他专权肆横,欺凌君主,不唯是欺君,而且灭祖。不光是汉贼,而是曹氏贼子!刘豫州堂堂帝胄,当今皇上按谱查找,认为皇叔,赐以爵位。你怎说无可考证。想高祖乃泗上一亭长,斩蛇起义,成就帝业,织席编篓,又岂是耻辱?真是小儿之见,岂能与高士共语!”陆绩把喉咙噎住。
只见一人于座上说:“孔明强词夺理,皆非正论,请问孔明治何经典?”孔明看是严畯,说:“寻章摘句,乃世之腐儒,怎能兴邦立事?且古耕梓伊尹,钓渭子牙、张良、陈平之辈,都有匡扶社稷之才,未曾听说生平治何经典。岂能效书生,只是咬文噘字在笔砚之间,舞文弄墨,数黑论黄!”严畯语塞。
忽听一人又大声说:“公口出大言,未必真有实学?”孔明见是汝阳程德枢。说:“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留名后世。小人儒只求雕虫,专攻翰墨,青春作赋,老来经穷,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谋。如杨雄以文章名世,屈身事莽,不免投阁而死。虽日赋万言,又有何用?”程德枢不能对。众见孔明博闻强记,与众刚见面只经介绍,便对其十分明了,能发问什么?好像早就知道!随机应变,对答如流,尽皆失色。
这时座上张温、骆统二人还想问难。忽见从外进来一人,厉声说:“孔明乃当世奇才,君等以唇舌相难,是何道理?曹操大军压境,不思退敌之策,却在这里徒斗口舌。”众人看进来说话的是黄盖,现任东吴粮官,都默不多言。黄盖对孔明说:“先生乃高士,何必跟这些人妄论虚言,请把金玉高见跟我主面谈。”孔明笑说:“诸君不知世务,互相问难,不得不答。”于是随黄盖和鲁肃入见。到中门,正遇诸葛瑾,赶忙施礼。瑾说:“二弟来到江东,怎不来见我?”亮答:“弟即事刘豫州,理应先公后私,公事未完,不敢及私,请兄原谅。”瑾拉亮就与中门侧室坐下说:“弟事刘豫州,正如高祖与张良,张良蒙黄石公赐教,并授与《姜太公兵法》,得以教授修习《奇门遁甲》,为高祖出谋献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开创了至今四百年基业。你得岳父真传,黄家数百年天机神秘,诸家秘籍,旷世奇学,谁能得到一点?至今天,也只有水镜、庞士元、徐庶、崔州平、石广元、孟公威诸贤,可他们与你相比学的实在浅薄!弟才思敏捷,过目不忘。学富五车,时历天下,见多识广。胸装寰宇,神机包藏。治国能成名相,行军布阵打仗更是内行,通天坼地知天意更能取得先机,万物能所用也能驱使。《奇门遁甲》你自是通晓,阴阳自明,推演运用自如,能夺天地之造化,顺宇宙之大道,助刘豫州成就帝王之业。愚兄浅薄,识吾弟也就是冰山一角!弟今遇明主,才能得以展现,德智如日月!必定鞠躬尽瘁,呕心沥血。虽能名垂青史,可愚兄实在心疼啊!别不多说。二弟见过吴侯,便再来叙话。”说完自去。
诸葛亮心想:“一母同胞,兄自知弟,然人各有志,依不得自己,理想追求,终生大事,用尽心机,耗尽心血,在所不惜!兄情弟宜记心里。眼下正是大事,等见孙权把事办好,再与兄详聊。”于是也跨出侧室。于路鲁肃又交代说:“嘱咐之语,不可有误。”孔明说:“自然。”来至堂上,孙权降阶相迎,携手而入,赐予客座,众文武分立两侧,鲁肃站在孔明身旁,但看他说话。孔明先致玄德之意,细看孙权:碧眼紫髯,相貌堂堂。心下思忖,此人只能激,不可说。献茶毕。孙权说:“听鲁子敬说先生之才,今幸相见,请赐教。”孔明说:“不才贫学,有误明问。”孙权说:“足下近在新野佐刘豫州和曹操对敌,必知曹操虚实。”亮说:“刘豫州兵微将寡,新野县小粮少,安能与曹操相持。”孙权问:“曹军有多少?”孔明答:“马步水军,共有一百多万。”孙权说:“莫若有诈?”亮答:“曹操原先得青州之兵二十余万,吞并袁绍又得五六十万,在中原招募三四十万,近来又得荆州之兵近三十万,总共有兵力《》驻扎在长江及外的水陆兵马百余万,亮说出恐把江东之士吓破胆!故少说。”鲁肃听了绷紧了脸,一个劲地向孔明递眼,亮只作没看见。孙权有点懔色又问:“曹操部下有战将多少?”孔明又答:“足智多谋之士,能征惯战之将何止一两千!”孙权又有点紧张地问:“如今他已得到荆、襄,除再攻江夏外,是否还有别图?”孔明说:“他沿江下寨,屯兵百万,有战船七八千只,还在积极备战。若只取江夏,何须这样声势浩大!其目的还不了然。”孙权说:“彼既有吞并之意,战与不战,请先生给以决断。”孔明说:“我的意见,将军不一定意满。”孙权说:“说来我看。”孔明说:“自董卓之后,天下大乱,群雄互轧。如今将军据江东,刘豫州在汉南与曹操抗争,终于寡不敌众,败遁夏口,依我看将军应量力而行,自觉能抗拒就快速反应,果断出击。若感觉无力抗衡,何不早从众谋士之言,降曹保全。若当断不断,祸将不远。”孙权若有所思说:“那刘豫州怎不降曹?”孔明说:“昔田横,本是齐国一壮士,犹守义不愿受辱。何况刘豫州乃是帝室之胄,英雄盖世,天下仰慕。虽事不及,也要坚持以待天时,岂能甘居人下,屈身降曹啊?”
孙权听了此言,不仅勃然变色,拂袖而起,退入后堂。众皆哂笑而散。鲁肃责孔明说:“先生何出此言,怎能如此藐视我主!幸我主宽宏大度,不至面责。”孔明大笑说:“竟如此不能容物,我自有破曹之策。他不问我,我便不说。”鲁肃说:“果有良策,这就请我主求教。”孔明说:“我视曹操百万之众,如群蚁耶!但我举手投足之间,便教他化为粉齑。”鲁肃急入后堂,见孙权余怒未消,坐在那里生气。看鲁肃进来说:“孔明欺我太甚!”鲁肃说:“我责怪孔明,他反而笑主公不能容物,破曹良策,只是不肯轻说。主公何不相求?”孙权遂转嗔为喜说:“原来孔明有良谋,故以言词激我。我气度尚浅,险误大事。”便和鲁肃又出到前堂,再请孔明叙话。孙权见孔明说:“刚才冒渎尊严,还请原谅。”孔明说:“我言语冒犯,请您恕罪。”孙权请孔明于后堂饮宴,席间孙权说:“曹操畏吕布、刘表、袁术、袁绍、豫州和我。但数雄具灭,如今只有豫州和我尚存,然豫州独和曹操争战。豫州新败,不能抵挡曹操,我意已决,绝不会把江东六郡拱手相让,屈居受制于人!”孔明说:“豫州虽然新败,但关羽仍率精兵万人,刘琦在江夏,也还有一定的实力。荆州士民附曹,是势所迫,且北方人不习水性,不惯水战,不服水土,若将军和豫州协力同心,联合抗曹,必破曹操,曹败退回北方,则荆、吴便强,鼎足就成。成、废就在一念之间,还请将军当机立断!”孙权大悦说:“听先生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如在黑暗中看到光明,我决心已定,更无反悔,今日便商议起兵,共灭曹操。”命鲁肃拟文传喻文武官员,把孔明送回驿馆安歇。
张昭知孙权要起兵抗曹,对众说:“中了孔明之计了!”急入见孙权,说:“主公以为比袁绍如何?想袁绍拥兵百万,曹操只以十几万兵力,便一举把他灭掉。现下以百万之众南征,岂能轻敌,若妄动干戈,不但不能抗拒,反而会使江东六郡生灵涂炭。”孙权沉默不语,顾雍说:“刘备败于夏口,欲使我东吴出兵拒敌,这正是诸葛亮之计,请主公一定要尊子布之意。”张昭等出,鲁肃又入,说:“千万不能听张昭等言,他们都是为自己打算。请主公果敢决断,否则便会被众所误。”是降、是战,孙权没了主见。
孙权夜不能眠,日不思茶饭,被吴太夫人看见。问:“因何事寝食俱废?”孙权说:“眼下曹操在江汉屯兵百万,欲吞并我江东,是降、是战,战怕以卵击石,降怕曹操不容。我听众人意见,武将还有要战的,文官全都要降,因此我难以决断。”吴太夫人说:“我姐生前交待,伯符临终遗言,不是教你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吗?”孙权猛醒,心里豁然开朗,便差人去请公瑾。
周瑜在鄱阳湖训练水军,知道曹操屯兵江汉,便快马回柴桑。使未出,他已到。鲁肃和他交厚,先来相见,把前事相告。周瑜说:“子敬勿忧,我自有主见,快请孔明来见。”鲁肃上马而去。
周瑜正想歇息,忽有张昭、顾雍、步骘等来相探,张昭先开口说:“我江东面临险难,不知都督知道吧?”周瑜说:“不知。”张昭又说:“曹操在江汉屯兵百万,虎视江东,如果开战,江东必完,只有投降,才能自安。可子敬不识时务,偏鼓动主公开战,你看危险不危险!”周瑜问:“都是谁持有降的观点?”顾雍说:“所议皆同。”周瑜说:“我早就想降,公等请回,明日见主公,自有定论。”众皆辞归。
一会,又有程普、黄盖、韩当等一班武将来见。程普说:“江东要归附他人了,都督知道吧?”周瑜说:“不知。”程普说:“我们跟随孙将军身经百战,才取得江东六郡。可一班谋士,不知珍惜,都劝主公降曹,毫不知廉耻令人气愤。我等宁死不受辱,请都督劝主公开战。”周瑜问:“各位将军都是一样观点?”黄盖拍胸说:“头可断,血可流,我宁死不降!”众位齐声说:“宁死决不降曹!”周瑜说:“我本想决战,众将请回,明天见主公,自有决断。”众别回。
又有许多文武相继而来,是战是降各说不一,互相争论。周瑜说:“明日到公堂再论,公等请回。”把众人打发走。
到了晚间,鲁肃领诸葛亮来相见,周瑜出中门迎入,叙礼毕,分宾主坐定。鲁肃说:“曹操陈兵南侵,主公战、和拿不定主意。只看将军之意,不知将军欲如何?”周瑜说:“曹操以天子之名征讨,其势也大,不可轻敌,战则必败,和则自安,我意已决,明日见主公,便遣使请降。”鲁肃说:“将军错了,我主据江东已历三世,岂能一旦献于他人,伯符对你是何等看重!临终遗言,外事凭将军决断,就是要靠你保全基业,扩大地盘,今存亡只在您一念之间,何听那些懦夫之言。”周瑜说:“江东六郡,国富民安,若妄动甲兵,必然生灵涂炭,归罪于我,罪莫大焉。”鲁肃说:“不然,凭将军之英雄,江东之险固,曹操未必如愿。”二人争辩,孔明只在一旁哂笑不言。周瑜问:“先生何故哂笑?”孔明说:“我是笑子敬不识时务。”鲁肃说:“先生怎会笑我不识时务?”孔明说:“公瑾意欲降曹,正是明断。”周瑜说:“孔明乃是俊杰,必然和我同心。”鲁肃说:“孔明你怎会这样?”孔明说:“曹操极善用兵,昔只有吕布、袁术、袁绍、刘表敢与之抗衡,皆都被他灭掉,现下只有刘皇叔还和他争抗,也只有孤身江夏,生死未卜,除此再无别人了。将军降曹,正是可以保妻子,全富贵,至于疆土属谁,也只在天命,又何足惜啊?”鲁肃大怒说:“你是教我主卑躬屈膝于国贼啊!”
诸葛亮一本正经地说“我有一策,并不许大动干戈,只须派一使者,用扁舟送二人到江上,则曹操得此二人必罢兵而退。”周瑜问:“是哪二人可退曹兵?”孔明答:“江东失此二人,如大树掉一叶,粮仓丢一粟。而曹操得到,必大喜而去。”周瑜又问:“这二人是谁?”孔明说:“亮在隆中,听说曹操在冀州,得一铜雀,即在漳河边新造一台,名铜雀台,极为壮丽,广选天下美女充其中。曹本是好色之徒,听说江东乔公有二女,大的叫大乔,二的叫小乔,都貌若天仙。曹操曾发誓:‘一愿平定天下,成就帝业;一愿得到二乔,置于铜雀台,以乐晚年,虽死不恨。曹操拥兵百万下江南,实为二女啊!将军何不以千金买此二女,献于曹操。曹操必大喜,遂愿罢兵而去。此为范蠡献西施之计,将军何不速行?”周瑜已是激动,嚎问:“曹操欲得二乔,有何验证!”孔明畅笑说:“曹操幼子曹植,机敏才溢,下笔成文,善能作赋,曹操命他作‘铜雀台赋’,单道他家必拥天下,誓有二乔。”周瑜说:“你能记否?”孔明说:“我爱此赋华美,经常吟诵。”周瑜说:“试诵我听!”孔明随口背诵:
“从明后以喜游兮,登层台以娱情。见天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而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域。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立双台之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欣群才之来翠兮,携飞熊之吉梦。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天云垣其既立兮,家愿得乎获逞。扬仁化于宇宙兮,尽肃恭于上京。唯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
休兮!休兮!惠泽远扬。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光辉。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年寿于东皇。玉龙旗以遨游兮,回鸾驾而周章。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愿斯台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
周瑜听罢,怒冲霄汉,指北大骂说:“老贼欺我太甚,真是可恨!”孔明急起止说:“昔单于屡侵疆界,汉天子以公主和亲,今怎惜民间二女?”周瑜愤怒说:“先生有所不知,那大乔是伯符正室,小乔便是我妻。刚才以为你胡说故意相欺,不瞒你说,俺也曾起杀机,不料竟是真的!”孔明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说:“亮实不知,失口妄言,罪当该死!”周瑜说:“我与曹贼势不两立!”孔明说:“不要冲动,还须三思,免得后悔。”周瑜说:“我受伯符嘱托,岂有降曹之理,刚才只是想试你。我在鄱阳湖训练水军,就是要北征灭曹。虽肝肠寸断,矢志不移。请孔明助我一臂之力,同破曹贼。”孔明说:“情蒙不弃,愿竭尽全力,早晚为您出谋献计。”周瑜说:“明天见主公,便议起兵事宜。”孔明和鲁肃辞归。
次日辰时,孙权聚文武于大堂,张昭等三十余名文官列于左边,程普等三十余名武将列于右边。一会,周瑜入见,礼毕。孙权赐座于自己身边说:“曹操在汉上陈兵百万,这几天我正在为难,是战还是降,只盼都督回来决断。”周瑜说:“都是谁遂降?”孙权说:“张子布等文官都是这个意见。”周瑜对张昭说:“请陈述。”张昭说:“曹操以天子之名征战,又新得荆州之兵,水路大盛,我东吴所以能拒曹全凭长江天险,如今因曹操得荆州而失去阻拦。拥兵百万,水陆并进,其势难挡,不如请降自保,而再伺机后图。”周瑜说:“此是迂儒之论,我东吴据六郡,以历三世,政通人和,民富库盈,兵精粮足,岂能屈膝相让,降而再图,根本无望。”孙权说:“既然这样,有何良策?”周瑜说:“军心、民心是我东吴取胜的保障。虽失天堑,但也可决战长江。曹操集大军持久南征,北方还有马腾、韩遂为患,若趁机袭击许昌,曹操必顾此失彼,这是其一;曹操不熟水战,弃马匹以舟楫和我东吴作战,北军又不通水性,百不当一,这是其二;这正值隆冬盛寒,马无蒿草,这是其三;北方之兵,远涉江湖,水土不熟,多生疾病,这是其四。曹有这多忌,与我都有利,我以精兵与之战,曹兵虽众不及,必然惨败,都教他死在江里!”孙权大喜说:“曹贼早就想废汉自立。所畏者吕布、袁术、袁绍、刘表和我,如今数雄都已被灭,我江东兵精粮足,军民众志成城,正当讨贼,公瑾所见和我相同,真是天赐公与我啊!我这就授你剑印,统兵拒敌。”周瑜说:“我誓为将军和曹贼决以血战,只怕主公还会犹豫不定。”孙权把奏案砍去一角说:“我和曹贼誓不两立,谁再说降,和此案一样!”于是便把此剑赐给周瑜,授命周瑜为大都督,程普为副都督,鲁肃为参军校尉。对文武众官说:“谁不听号令,就用此剑斩掉!”周瑜接过剑,对众说:“我受主公之命,率众抗曹,文武诸将官明日辰时,俱都到江畔行营听令,如有迟误者,按七律令五十四斩执行!”说罢,辞了孙权离去,众皆无言而散。
周瑜回到行营中军帐,即请孔明来议事,诸葛亮来到,周瑜便对他说:“今天公议以定,愿向先生请教破曹良策。”孔明说:“孙将军尚有疑虑未解,还不能决策。”周瑜问:“决心已下,他还能有什么疑虑?”孔明说:“他畏曹操兵多,恐寡不敌众。你以兵数向他解释,使其了然无疑,然后可以用兵。”周瑜说:“先生之言甚是。”于是又去见孙权,孙权正在愁眉不展。周瑜说:“明天就调兵遣将,布署决战,主公还有疑否?”孙权说:“明天是关键,我正在思虑若开战,曹操兵多,恐寡不敌众。”周瑜说:“曹操多诈,你是看檄文信以为真,其实他哪有那么多将士?原先有中原之兵十几万,得袁绍之兵不过**万,且都怀怨。荆州将士也多对曹不满,彼虽多,却散乱,我以精兵五万,便有十分胜算,请主公勿虑。”孙权尽皆释然。心情开朗的笑说:“我已尽释其疑,还是公瑾多谋善断。张昭目光短浅,甚失我望。唯你和子敬和孤同心,明天你便和子敬、程普带兵进军。我随后续发兵马,多带粮草辎重为后应,誓与曹贼决雌雄!”周瑜辞归,于路心想:孔明料事如神,早知吴侯心理,高我一筹,早晚为东吴之患,不如早杀掉。连夜召鲁肃,商议杀孔明之事。周瑜说:“孔明奇人,今助刘备,必为东吴之患,应该早除掉。”鲁肃说:“胜负未卜,先杀贤士,是自弃其助。不如教孔明之兄诸葛瑾,说他事东吴,实是东吴之幸。”周瑜说:“这样最妙。”
次日周瑜至巳时升帐,众皆早到,两边侍立刀斧手,众文武分列于帐下,肃然而静,周瑜高坐,身侧有一勇士抱剑而立,水陆大都督金印陈于案上。周瑜金盔金甲,全身披挂,非常威严地说:“曹贼专权,甚于董卓,囚天子于许昌,陈暴兵于境上。我奉命征讨,军法无情,诸位都必须各尽其职,努力向前,赏功罚罪,不得有误。令黄盖、韩当为前部先锋,率所属战船,即日起行,到三江口下寨;蒋钦、周泰为第二队;凌统、潘璋为第三队;太史慈、吕蒙为第四队;陆逊、董袭为第五队;吕范、朱治为四方巡警使,督促六郡兵马,水陆并进,限期到齐。”调拨已毕,各将收拾船只军器起行。
次日,周瑜请诸葛瑾来见,说:“令弟有王佐之才,如何屈事刘备?今幸至江东,欲烦先生念兄弟之情,说服他弃刘备而事东吴,则我主得良助,而先生兄弟又能朝夕相聚,岂不是好事?”瑾说:“我自来江东,愧无寸功,今都督之心,本是好意,我一定尽力。”说完辞去。骑马径投驿馆。孔明接入,哭诉别情。瑾泣说:“弟知道伯夷、叔齐吧?”孔明暗忖:“我才来东吴,遇兄稍谈,盛赞我才,也为我遇明主而欢快,只是少露疼爱,未曾叫我随他,这一定是周瑜的安排。”便答道:“伯夷、叔齐是古代圣贤。”瑾说:“夷、齐虽饿死在首阳山下,兄弟二人终在一起,你我一母同胞,因各事其主,不能经常在一块,想起夷、齐,心里惭愧。”孔明说:“兄说的是情,弟守的是义,我们都是汉人,刘皇叔乃汉室之胄,兄何不舍东吴,和弟共事刘皇叔,则上不愧为汉臣,也能骨肉相聚,此是情义两全,请兄长三思。”瑾想:“我来说他,反被他说。”更无言可说,便告辞。回复周瑜,细述孔明的话。周瑜说:“先生意欲如何?”瑾说:“我受孙将军信任,岂肯相背。”周瑜说:“公既忠心事主,不必多言,我自有伏孔明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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