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弥补空旷,也为了躲避寒冷,妈妈和我们姐俩,把一些葵花杆和粗木棒,密密麻麻地钉在了北炕的炕沿上,又把一些厚纸盒拆开固定在木棒和葵花杆上,最后用旧报纸把西屋的剩余部分重新裱糊了一遍,忙活了将近一天,总算让西屋成了仅有一铺南炕的“小屋”。
北炕全部封死了,北炕墙上我们三个女孩的杰作也全部沉默在黑暗里!
那些用鸟羽扎成的小扇子,让我想起了广袤的柳树丛,那些花花绿绿的涂鸦,让我思念起和杰子在一起的日子!
一年多的时光里,为了帮妹妹,我和她产生了不少摩擦,现在她随着她的哥哥走了,我却突然感觉很空落!想想她对我的亲近和崇拜,想想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快乐和忧愁,想想以后再没有补救的机会,我真的很后悔自己对妹妹的一些偏袒,不知不觉就流下了伤感的泪......
缩小了的西屋,凝固了我在黑龙江的旷野生活,也重新装点了我的心情:生活多么有趣!
仅仅一年多,爷爷死了,大英子出嫁了,黑小子和杰子搬出去了,外婆和我恍若两个世界,吉林发生的一切成了上辈子的事!
刚来黑龙江时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大英子姐仨的笑脸,爷爷那双终日红肿的溃疡眼,还有那些磕磕绊绊,吵吵闹闹,都伴着那表面的“繁荣”变成了云烟!
空荡荡的冷屋子里,我经常把五味瓶打翻在心里:离开的,好自在,从此天牽无碍;死去的,好幸福,从此恩怨皆无......我羡慕,我嫉妒,可是我无奈!
那些日子,真的很难用语言描述!
冥思苦想后,破解难题的兴奋,刚刚把我拥到了幸福的峰顶,寒冷的侵袭就很迅速地把我摔到痛苦的谷底,有时我几乎不能断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生活在虚幻里......只有在清醒的时候,才明白,也许,我一生的温馨,已经全部和着外公的尸体埋葬了,外公没有了,我的幸福也就结束了!不要说黑龙江,就是吉林,也不会再把快乐赐给我,滚滚红尘,就是炼狱的别称,不经受从灵魂到躯体的洗礼,就不能赎清我的罪孽,就不能步入我的极乐世界,只有忘记,才是真正的解脱和自由!
我开始相信外婆很早就灌输给我的前世今生的学说,在朦胧与矛盾中,推开了一九七八年盛夏那扇门,也在自己的人生的史册上写下了重重的一笔!
我一心一意地为“考大学”拼搏着,憧憬着,班主任老师突然宣布了一个更迫近的理想:“同学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年咱们省允许应届初中毕业生考中专!”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眼睛里射出了更亮的光,“你们这些孩子可真幸运,如果能考上,虽然学历不是大学,可是从此你们就是国家干部了!”
“什么叫中专?都考什么?在哪里考?”敖老师的话,像称钩,吊起了我的心,也使教室里人声鼎沸......
“老师,好考吗?我们能考上吗?”我的同桌生怕老师听不到她的问话,涨红着脸高喊。
“不好考,听说就招十五人!全县有十多个公社中学,还有三个城镇中学,咱们和人家比,要考上很不容易!”
“招的也太少了!”有些人已经开始泄气,七嘴八舌地说起风凉话,“我看咱们别跟着瞎起哄了,那好消息是说给人家成绩好的,咱们还是该咋样就咋样!该着种地的命怎么也爬不出这地垄沟!”
“你们少说废话!”敖老师有些动怒,“平时上课谁堵你们耳朵了?自己成绩不好怪谁?”见大家不再说话,敖老师的眼神突然暗淡下来,“你们知道老师我去年也参加了高考,可惜没有考上!本来我今年还想考,可是政策变了,年龄不符合条件了!所以希望你们不要错过这人生中不多的机会,一定要全力以赴!明天我就把考中专的大纲弄来,和各科老师好好研究一下,只要你们肯用功,还是有希望考上的!另外,我郑重地警告在座的所有同学,从今天开始,谁要是故意搅乱课堂,别怪我不客气!”
也许是老师的话起了震慑作用,也许是有些人真的幡然醒悟,教室里居然真的安静了,可我的心却翻腾起来:全县就招十五人,真的是太少了!
本来“考大学”这个震波还在我的灵魂里动荡,现在“考中专”又如同霹雳炸响在眼前,敖老师宣布的消息,像重重的大石快,压得我难于呼吸!
我趴在书桌上,一边在废纸上随意地乱画,一边默默地忧虑:虽然在我们这群羊里我还能充当个骆驼,但是我清楚自己的底气,全县竞争我考上的希望实在是太渺茫!然而,这个中专对我多重要,果真能考上,什么文凭,什么国家干部,只要能离开那个家,我就冲着苍天叩头了,我不自觉地长叹了一声!
“你怎么了?”我的烦闷引起了同桌的注意, “是不舒服还是听说让考中专乐的?”
我有些愠怒:“你怎么可以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对不起!”她见我很严肃,立刻收敛了笑,“你犯什么愁,你若考不上,咱班谁还能敢考上?”
“你可不要故意戏弄我!”我依旧板着面孔,“除了语文和政治我还有点信心,理科还不如你呢,我有什么资格乐!”
“那你也是全班第一,你没资格谁有资格?”她索性夺过我手里的笔,“你也太能多愁善感了!你整天地写呀算呀,背呀念呀,用功都到这个份上了,能考不上吗!”
“谁说用功就一定能考上?”她的劝解并没有让我快慰,“考中专对我太有诱惑力了!如果浪费掉这样的好机会,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对谁没有诱惑力?”她涨红着脸看着我,“难道我就不想考上?可是全县就要十五人,怎么那么巧就能轮到咱们?你这个人就是太好强,我就不像你,考上我当然欢喜,考不上我也不悲哀,只要我尽力了就没啥遗憾的!”
“尽力了,就没啥遗憾的!”这句话像一双热情的大手,把我从愁苦的海里拉了出来,我抬起头仔细地端详起这个快言快语的女孩:泛黄的头发是自来卷,皮肤很细嫩,可是太粉了,眼睛很大,又太圆了,说她美,她没有樱桃小口,说她不美,那两张薄薄的大嘴片,笑起来又不难看!可能是先笑后说话的习惯,致使她的眼角已经有了浅浅的皱纹,这种未老先衰的痕迹,让我感觉她一定个混血儿!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个同桌!
她叫孙梅,是这学期新转到我们班的,她从哪里来我不知道,但是她的活泼和大方却让我领教了:来了还不到一个月,就与老师和同学打得火热,好象她上辈子就在这儿了,与任何人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陌生感。
尤其是她的大嗓门,更是让我不敢恭维,“瓦尔特太厉害了!那个女特务真漂亮!”只要学校组织看了一部电影,诸如此类,我认为没有任何价值的议论,就要在我耳边聒噪几天!
我曾经私下里和老师说不想和孙梅同桌,可是班主任却说,这是他故意安排的:什么孙梅的成绩好,什么孙梅的“动”正好能克我的“静”,什么我太古板,太内敛,什么女孩子这样很不好,让我多学学她......总之串座没成功,我还差点成了老师眼里的阴谋家!
惹了一肚子气以后,我虽然没有再提串座的事,可是也没有尊重过孙梅,更不要说向她学习了!
然而今天她的话,却让我肃然起敬:是的,不仅是考学,生活的本身也是这样,只要付出了自己的全部,也就没有了遗憾!
从此我对孙梅改变了态度,和她的关系也逐漸融洽起來.....
我渐渐地知道:她有两个姐姐,都是高中毕业,都在她们村当民办教师,特别是她二姐,理科非常好,经常辅导她,难怪她的理科这么优秀!羡慕之余我也开始向她请教,遇到特别难解的习题,她就回家问姐姐,然后再告诉我!当然我也帮她写了很多作文!我们就这样珠联璧合,紧张但是很有成效地配合着老师备战中考,终于迎来了那个炎热的盛夏!
当考场的大门对我打开的时候,我虽然不是胸有成竹,但也没有慌乱了自己的脚步!
我记得非常的真切,第一科就考语文,我顺利地为自己带来了好心情,满怀信心地展开了数学卷,虽然胆战,但是没有心惊,还是能够专心致志!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正在大家聚精会神答卷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监堂老师厉声叫了起来:“你站起来?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吓了一跳,手一哆嗦,险些把钢笔扔到地上,急忙抬起头,原来杨美春的那个老弟杨二龙,他竟然也报了考,而且居然还和我在一个考场!
此时这个混虫正洋洋不睬地歪着头蔑视着监堂老师:“我什么也没干!”
如果那个监堂老师知道杨二龙的底细,知道就是开卷对他也没有意义,也许就不会这么认真,可惜那个老师把这个混蛋当成了正常人:“那么,你桌子上怎么是两份卷子?那份是谁的?”
“我怎么知道!“监堂老师的严厉并没有威吓住杨二龙,他歪着可恶的偏头满不在乎地抖着一条腿!
“你是什么态度!”监堂老师面对杨二龙的满脸痞气,声音更加的严厉。
“你说我是什么态度?”该死的家伙斜睨着豆角眼继续挑衅。
“今天你不说清楚,我就取消你的考试资格!”监堂老师再也压不住火,抓起了杨二龙桌子上的两份考卷。
“你他妈的敢!”杨二龙突然狂叫起来,并握紧了拳头!
“你看我敢不敢!”那个中年男人脸都气黄了,“居然敢咆哮考场!这样的素质还考什么中专!”
监堂老师一边愤怒着,一边把他手里的两份考卷撕得粉碎......杨二龙见自己的考卷被撕,没容分说就老虎似的扑了上去,本来安静的考场顿时乱做一团......
衣襟上别着红布条的流动监考来了,我们学校的老师和校长来了,杨二龙的家长也来了,考场的门外,窗口,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我们这些无辜者,胆小的被吓傻了,胆大的趁着**赶紧活动,足足过了二十多分钟,那个监堂老师和杨二龙才一起离开,考场终于又恢复了安静,监堂老师换成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心却再也安静不下来了,通通通地跳得几乎要窜出了喉咙!
是我的胆子太小?是我把那次考试看得太重?还是监堂老师那突然的一嗓子引发了我小时候的恐怖症!总之,我再也找不回刚答卷时的那种平稳的感觉,特别是考物理和化学时,紧张得手都在打颤,卷子上的字也在眼前乱跳,从考场出来时我几乎晕倒......直到今天我也没有揭开这个人生的谜团!
怨天也好,尤人也罢,命运又和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我们学校只有一班的一个男生被录取,我差六分,我的同桌差十一分,我在全县排第二十一位,她排第二十九位,我们名落孙山!
虽然那次考试我们公社中学的成绩在全县很优秀,我和同桌也得到了老师的认可,然而那鼓励,那表扬,对我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仅没有逃出命运魔爪,还险些掉进它为我设计的更大的魔窟!
落榜的阴霾还没有从心头驱散,敖老师又给了我当头一棒:“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从今年起,县一中在全县选拔优秀生,成立重点班,抽调全县各科最优秀的高中老师任教,大家可以自由报考。另外,上次中专落榜的前五十名同学直接被录取,这样咱们班的韩丽和孙梅就不用再考了,下学期她俩就是县重点高中的学生了,大家鼓掌祝贺!”
班主任口里的“好消息”还没有彻底的让我品出滋味,孙梅就把她的拳头捶到我瘦肩上: “太棒了!”
孙梅的手好重,我揉着被捶痛的肩,小声地提醒她:“你能不能有点城府!”
然而,她哪里还能控制住自己,已经乐出了眼泪:“我们总算没有白辛苦,老天真是长眼睛!”
终于能去县城读书了!
老师的祝贺,同学的掌声,孙梅的眼泪,让我也沉浸在一片兴奋的幻觉里,虽然没有喜形于色,可是觉得身子好轻好轻,眼前好亮好亮,似乎灵魂都飞起来来了......那感觉虽然转瞬即逝,可是却永恒地铭刻在我的记忆里!
直到敖老师的讲话声再次传进耳朵,我才回到现实中:“同学们,先不要议论,听我把话说完,由于这个决定是县里刚刚通过的,一中暂时还不具备食宿条件,所以请报考的同学注意,一旦考上要自己解决食宿问题,有亲戚朋友可投靠的同学最好都试一下,考不上再回咱们中学读高中,也不搭什么!”
“我二姨家就在街边,我上她家住就可以了!”孙梅依旧徜徉在自己兴奋的海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情绪的低落,“要是咱俩还能在一个班该多好,我们回家也有伴了!”
“我不会去的!”我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既是告诉孙梅,也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说重点高中,这里的高中我能不能读完还是个未知数!”
“你说什么?”孙梅使劲地瞪着圆圆的大眼睛,“难道你不去一中?”
“我家的情况难道你不清楚?”我看着她的眼睛反问。
我的话让孙梅猛然醒悟:“唉,你的那个后爹真该死!”性情急躁的孙梅一时火起,口也再无遮拦,居然当着我的面就狠狠地骂起了黄大衣!
我没有阻止孙梅的发泄,但是也没有悲哀:“别这样,我都不怨,你怨什么?这是我的命!”
“什么叫命?”她惊奇地看着我,“你小小的人怎么信这个!”
“那你让我信什么?我还能信什么?”我平静地看着她。
“你可真烦人,哎呀,气死我了!”她的眼泪终于下来了,“难道你就这么挺着?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点点头,不再看孙梅,也不再和她说话——真是奇怪:孙梅为我流泪,为我不平,为我惋惜,我却像个木头人似的没有任何感觉,似乎她的痛苦和诅咒与我不相干,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
过了好一会,孙梅才平静下来,她用臂弯碰了碰仍旧麻木的我:“韩丽,我有句话想对你说,你可别骂我!”
“什么话?”我转过身来,好奇地问,“我为什么要骂你?”
“我看你干脆找婆家算了!”她突然冒出了一句让我更加发呆的话。
“你?你说什么?”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要误会!”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极端的复杂,“我是这样想的,你先找个婆家,但不结婚,让对方给你过彩礼,我们村娶一个媳妇,头茬礼至少也得五百元,还不算长命衣什么的,你不要衣服,就要钱,用那个钱去读书!”
我真的想骂孙梅了,以为她是在侮辱我,可是望着她那焦急和纯净的眼神,我含着泪笑了:“已经找了婆家还读书做什么?”
“你可真是傻呀!”她的脸已经急得发紫,“等你考上了大学就退婚呗,到时候把钱还给人家就是了!”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孙梅,你听说过古代的妓院吗?”
“没听说过,啥叫妓院啊?”她摇了摇头,很困惑地看着我。
“就是坏女人和走投无路的女人栖身的地方!”我慢慢地擦去脸上的泪,“你看过《骆驼祥子》吗?”
“没有。”孙梅再次地摇头,“听我奶奶说,过去克东县城里有过什么窑子,是不是就是妓院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说,就是去当妓女,我也不能骗人!可是我轻轻地握住了孙梅的手:“不干什么!我会记住你对我的帮助!你好好学,我等着听你的好消息!”
“可是你!”孙梅的眼泪又来了,“你不去一中太可惜了!”
“不用为我担心!”我使劲地握了握她的手,不再和她对话!
我能对好心的孙梅再说什么呢!
难道我告诉她,在我的人生里,可惜的东西岂止是一个重点高中......
揣着满腔的苦闷和忧郁,拖着沉重的步履,我梦游一般地潜回了那个属于我的“窝”里,破天荒地没有写作业就早早地躺下了!
东屋里又传来了赌徒们的狂喊和嬉笑,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人兽合一的嚎叫......
出了正月以后,黄大衣就开始重操旧业,而且变本加厉:老的,少的,本村的,外村的,天南的,海北的,都来这里聚赌!
他们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赌乏了就睡,赌饿了就吃,“家”已经不再是“家”!
开始,我也劝过妈妈,也和妈妈呕过气:“你们还想不想好?还要不要脸?将来你还让不让小光和小辉娶媳妇?”
“不这样你们喝西北风吗?他能不能活到小光小辉娶媳妇还不好说呢,过一天少三晌,走一步算一步,只要把你们姐俩打发出门子,我就净心了!” 妈妈的回答,让我知道她已经麻木,已经不可就药,对这个所谓的“家”也没有了任何祈望!
十七岁,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妈妈和那些男人的关系我看得清清楚楚,特别是汤小玲那个土匪一样的三哥,几乎每天都来我家,还总是给我的两个弟弟买好吃的,好穿的......然而,我不再理会妈妈,小时侯就产生的对她的鄙视又骤然加码!
妈妈和黄大衣的双双堕落,让我不仅讨厌这个魔窟一般的“家”,也更加地讨厌自己:为什么这么贪生?!
其实,一条绳子就能彻底完结,可是我偏偏要留恋这无边的苦海!
难道活着就这么有趣?
端起饭碗,我就想到了老舍先生的《月牙儿》,就感觉是在茹毛饮血,是在像狗一样地啃着妈妈的骨头和血肉......
那份羞耻和侮辱简直能让我发疯!
黑暗里,我几次起身,定定地看着蜷缩在被窝里的妹妹,真想用被子把她捂死,然后放火烧了这人间地狱,结束这充满着罪孽的一切......我想辍学,效仿黑小子和杰子,可是我们没有“香姑姑”,没人能向我们伸出援助之手,与其去讨饭,去流浪,还不如在这里栖息......
耳下的枕巾早已被泪水浸透,虽然我已经对天发过誓愿,永不再想吉林,永不再找外婆,永不再见杨家人,可是颠簸在忧虑和暇思的浪花上,我还是无法驾御自己的思维:我想起了孙梅的荒唐“主意”,想起了李慧明!他送给我的白手套还保存在我的小木箱里,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还能不能帮我!
我第一次那么想他!
虽然他的音容笑貌我已经模糊.......
虽然我明白,一切都已经成了过去,如同泼出的水.......
我好恨:恨外公无情,恨外婆无意;恨苍天,也恨大地......
在杂七杂八的胡思乱想中,在漫无边际无止无休的痛恨里,我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在橇窗户!
难道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