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幻想乡是个喧闹的地方,或者说,自从“玩家”这种精力过剩的生物大量进入幻想乡后,幻想乡的生活就从热闹彪悍朝着喧嚣彪悍进化了。
即使是一向以避世隐居为宗旨的冷漠女仙,也不免在这种充满烟火气的氛围中显得更平易近人了一点。
那位被仙道中人尊称为“茨华仙”的仙人,本名茨木华扇,只看外表的话,还只是个有着文雅恬静气质的独臂少女。然而就是这个外表柔弱的少女,光是一个眼神就能震慑住那些不长眼的前来袭扰她的道场的怪兽和妖怪。
因此,也有传闻说这位已经修成散仙的少女在入道前其实是鬼族的一员,和神话时代那位鬼族著名大将茨木童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厚因缘。
对于这些说法,搬迁到幻想乡的灵能者们、来幻想乡修行游学的仙术士们、暂时寄居在茨华仙道场的密法僧、退魔师们--&网--通和电信之间的天堑鸿沟早都被轻易地抹平,魏野说自己掉线,这等蹩脚的借口,连何茗都蒙不到。
“虽说那也可以算个神,但也超不过五星去,你也用不着这么一惊一乍的……”苟德拜还想把自己挂名不做事的军师喊住,可惜魏野
王启年叼着烟杆,努力喷出一团团云气,把身边的三个蹭车的家伙连同自己一起裹起来,就这样,这位看上去年纪都足可以当苟德拜二叔的老榆树杆子还有余裕边喷云吐雾边喊话,“你好歹也是咱们行当里的出色人物,就这点胆量?没得叫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笑话。”
魏野连头也不回,只是在工会频道里道:
“老苟你和老王头拿出来的那幅‘北酆经变图’上画了--&网--页查资料的手提电脑是魏野花了十五点通用点在游戏商城里买的。这种奢侈行为何茗是坚决不赞同,可魏野觉得就算逛论坛灌水确实无聊了点,随身把自己当初那位导师开的全套书单和正统道藏、云笈七签之类参考书带着,总有用到的时候——人脑不是搜索引擎,有书查总比没书查强些。
他依旧是杏黄道冠束发,素白圆领道服披身,外罩鹅黄镶边的半臂白鹤氅,只是那乌金色的鲛丝护腕、淡青的竹护臂配上腰间玉扣金兽的束腰连绶革带,硬是把道服鹤氅穿出了几分金戈铁马的味道。
今天太平独立军下副本的这个团队堪称华丽,于兵、赵子曰、李云睿、魏文成,这几个放到哪个工会都是拔尖的高手各自带了搭档和队友,组好了战斗小队,来帮太平独立军打工。
苟德拜看着这四位高手和各自的团队,眼里已经放出了绿光,完美再现了当年玄德哥四处拉人的风范,魅力值瞬间飙过一百大关。搞得魏文成和赵子曰看他的目光都有点提防和不善,让魏野感慨是不是每个坐在“主公”位置上的新丁,都患有严重的人才饥渴症候群?
倒是魏野自己这个队,有点复杂和麻烦。
苟德拜身为太平独立军的军长老大哥,肯定是要占一个名额的;王怡倩率领着她在仙剑奇侠传世界水月宫里发展来的女孩子们负担着治疗师的任务,自然也不能落下;王启年和他那些个老兄弟都是天书奇谭世界里少有的高手玩家,虽然多数还在二星顶峰晃荡,可这些玩家人人都炼就了一二件品质不坏的法器,战斗力未必就比三星高手逊色。至于何茗和他麾下那些敢死队,不用说了,绝对是今天战斗的主力。
但是,当魏野看到背着锅、扛着铲的李一挝和他的大光头,还有好几个扛着米袋面袋,挎着新鲜菜肉篮子的五味道场的二厨、三厨、帮厨,终于还是黑了脸。
“咱们这是去地府劫牢还是上森林公园野餐?”队伍频道里小胡子的仙术士没好气地问道,“蛋生虽然进阶了散仙,可说破大天去也只是个菜鸟仙人,只能分出六十四道仙气加持咱们的队员,这么宝贵的战斗名额,结果光厨子就要分去五个!”
五味道场的掌勺大厨李一挝嘿嘿傻笑着抓抓没有一根头发的后脑勺,也不知该怎么分辨,倒是他身边一直在摆弄二厨背上烤炉烤叉的王怡倩偏过头来看了魏野一眼,展颜笑道:“咱们后勤组五位大厨可是这次下副本的重点保护对象,要是你保卫工作有疏忽,回头我就叫老王头把你列入五味道场的黑名单,以后再不能去老王的店里蹭吃蹭喝。”
这威胁很实在也很强大,即使是魏野这个假假在仙道系十大高手中占据一席之地的仙术士,也只能苦笑应承之,举手投降之。最关键的问题是,虽然领着太平独立军里军师中郎将的差事,虽然也曾箭诛西凉乱军、剑斩西凉大将,魏野本质上依旧是一位云水行游的散淡人儿,组队刷副本这种战术指导工作,不是他的熟练工种。在这种时候,打从黄巾之乱开始就跟着苟德拜,率领着手拿酸枣棍子锈菜刀的黄巾军玩家们一次次地向着汉朝西园军玩家们发起自杀性进攻的护士小姐王怡倩才是货真价实的白衣女武神。
轻轻耸耸肩,魏野明智地拿起一张北酆经变图的复制品跑去和苟德拜、魏文成他们开作战会议去了。
于是偃松之下,石桌之旁,胆儿肥得敢于下地府招惹阎君鬼王的一伙道士巫祝和尚列席环坐,面对着苍山白雪,飞瀑流云,开始开茶话会。
茶话会的主题是,如何干掉一位神仙?
哦,还算不上神仙,只是鬼仙阴神一流,按照天书奇谭世界的星级设置,最多超不出五星去。
那卷喜庆俗艳的经变图上标着她的大名,就在她蹙眉低首单足舞蹈的曼妙身影旁:
池头夫人。
这位少妇模样的女神名声不彰,只在闽南潮汕等地有些许影响力。在传说中,她是两个村子在争夺水源地的械斗中的牺牲者,只是乡民们怜悯她为自己村寨报信而死的不幸遭遇,将她的神位供奉在了地藏菩萨庙中。只是不知道是人们天性中的八卦好事基因作祟,一来二去,越传越玄,这位小媳妇很快变成了地藏菩萨的眷属护法神之一,掌管诸小地狱之一的血池地狱,专司掌管那些难产而死的产妇亡魂和夭折的婴灵。
在这幅很有藏地唐卡风格的经变图上,发髻嵌白塔,一身艳红嫁衣的少妇手持一柄古雅长剑,单足着地,有些癫狂地跳着娱神之舞,身后有赤橙黄三色火焰形的佛光虚实不定地跳跃着。在她的身边,则画了些神头鬼脸的夜叉、罗刹之类的恶鬼凶神,满头竖发,**着身体,各各手持刀、枪、钩、叉之类武器,应和着女神的舞姿,狂乱地舞动着。这些以骷髅作冠,以人皮为裙,以骸骨尸体为座的恶神身下,是汹涌澎湃的无边血浪,隐隐有许多怀抱婴儿的女子,正在血浪中挣扎呼号。这幅图虽然只是大略描画血池地狱的形象,就已经这等诡异阴惨,地狱之为地狱,确实不是善地。
好在开会的人都是走多了夜路的,斩鬼诛妖这等事司空见惯,倒在他们面前的妖魔鬼怪没有一个旅,至少也有一个加强连。
于兵用手点点画上的那些丑陋的罗刹鬼,第一个开始发言:“这些满身血焰的丑家伙估计就是副本里的精英怪物和小boss了,既然是地狱里的鬼,还是狱卒,我估摸着怎么也和赛河原的鬼卒一样,得是二星顶峰以上吧?”
“二星顶峰?那是起始等级!”头戴大圆斗笠遮了半张脸的赵子曰摇头晃脑地哼哼着,“你得理解那些个游戏设计人员的心理。所谓游戏设计人员,那就是些拿玩家当玩具的bt,不折腾得咱们死去活来他们肯定难受得连饭都少吃好几碗。”
“只是鬼卒什么的倒不怕,”指了指画上红衣女子背后的那一轮三色佛家光焰,魏野笑着拍了拍赵和尚的肩膀,“我们道家诸派、你们里高野有的是对付地狱恶鬼的法术,倒是这个御姐比较难对付。”
“确实,池头夫人的属性是鬼神,作为神性生物,她虽然还没有真正达到神灵的领域,各项属性却远超一般的四星级精英boss。”李云睿那充满磁性的声音适时响起来,“同样是四星精英boss,如果说出自真实系的boss只能算黑铁级,而武斗武侠系和灵异奇幻系的boss则差不多是青铜到白银之间,而神话系的精英boss则是标准的……黄金级。”
黄金级的意思是,怪物很强很强很强,战利品很多很多很多。
最美妙的是,这是个天书奇谭世界的剧情任务,还是结局类的剧情任务,等救出了那位监守自盗的天界图书管理员,那对师徒还有丰厚的奖励等着大家伙儿去领。
“放心,咱们这边不是还有个四星顶峰的蛋生助阵么?就算是黄金级的boss,咱们也一定要推倒她!”斩钉截铁如此表示的魏文成背后有火焰在熊熊燃烧,眼里写满了“装备”两个字。
没法子,就算是三星级的高手,大家也都是很清贫的高手,正急切地等着脱贫致富奔小康。
不远处,一个瘦小的黄衫童子正和蓝衫乌巾满脸褶子如老榆树杆子的大叔商量着最后的事宜:
“王大叔,这就是你请来帮我救师父的道友吗?看上去,怎么不大可靠的样子?”
“咳,嗯,蛋生小兄弟,这些家伙看着不靠谱,其实、其实手底下还是很有点硬扎功夫的。”
“那个……这些家伙就好比臭豆腐,看着不好看,闻着味道还冲鼻子,但是吃起来还是很不赖的……”
“既然苟大叔也这么说,那么我要开始作法了——”
一道道隐带霞彩的氤氲云气瞬间罩上了还在开会的无聊人等,笼上了还在整理厨具食材的大师傅,盖住了那些早已整装待发却闲得正在喝茶下棋嗑瓜子打游戏看漫画的太平独立军精锐玩家,还有几位高手的小队成员们。
咳,又不是曹操那人妻控带的三百魏粉红内裤,太平独立军本质上就是个黄巾军战友联谊会,没那么多严格要求。
只是在那一团朝着山顶死火山口急冲的白云里,魏野却忽然想起:
那经变图的顶部似乎被截掉了一部分,不知道在池头夫人的头顶,踏着一团黑色火云的那只鳞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五
阴山不是一座山,也不是一片山,哪怕天书奇谭世界的玩家在系统面板上查世界地图,也找不到叫阴山的地界。但是当魏野一行人跟着蛋生很有找死精神地投入了那座无名雪岭最高峰的火山口,系统面板上天书奇谭世界的全舆图立刻变了一个模样,那些州郡府县并名山大川除了酆都之类天生和地府有关的地方,大都消失不见,连泰山所在也变作一处名叫蒿里的极大城池,北边更多了一片连绵不断、好似天然围墙般的山脉,边上标注着“阴山”。
按照地图所示,魏野这伙人就正落在这片山脉中某一处山峰上。这些山峰就好似被大神通之辈一剑削去峰头一般,露出黑青为主色调的石面,异常平滑。两峰之间,则有数百丈木桥相连,这些木拱桥都有十数丈宽,比得上永定河上那条占了燕京第一景名头的石桥,只是桥上栏柱只是打磨成大肚宝瓶模样,并没有狮子。
地府之中,日月无处临照,黑沉沉的山峰中间,这些白惨惨的桥上飘着若干团磷火,阴绿幽蓝的微光浮动里,正照着桥对面山谷前那一伙不人不鬼,仿佛看门人的家伙。
这些看门人背后的两山之间,隐隐搭成一个门户,山梁上刻写着殷红的巨字:“血池之狱”。
《天书奇谭》世界里,仙人袁公为了造福人间,不惜将天书《如意宝册》盗出,借弟子蛋生之手传入凡世,因此获罪天帝,被打下阴山背后血池地狱。此等用心,此等勇气,真是很高尚很伟大很有希腊神话里盗火者普罗米修斯风范的一代高人。
可惜来救他的这些修道之士里,有反贼头儿、有奸商、有无良道士、有中二青年、有花和尚、有玩蛊毒的伪娘,就是没有人品高洁如赫拉克勒斯那样的真正大英雄。
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缺憾哪。
“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缺憾哪……”
凉凉地感慨着,太平独立军中郎将兼太平仙士团总教官的小胡子仙术士用手肘撞了撞身边正在蓄无双槽的何茗:“这一幕很眼熟吧?”
何茗握着手里的熟铜棍,怔了片刻,立刻想起了当初大家还在一星以上二星未满的等级上晃荡时,那一场堪称双方主将张角和左慈个人秀的天柱山天书攻略战。呃,当然,那时候面前这个看着帅气可靠本质上无节操到底的家伙还在黄巾玩家的敌对阵营里,跟着左慈硬是坏了黄巾军为张角逆天改命的大计。
似乎作为一种惯例,在每个世界的剧情发展进入到了关键的转折点的时候,系统发布的剧情任务也会根据这个世界的玩家阵营而产生不同的剧情分支——当初身为左慈门下开山大弟子的魏野,接到的任务就是协助师尊阻拦意图杀上天柱山司命峰左慈竹庐抢夺老君天书的黄巾军,而作为黄巾军先锋大将的何茗,自然是跟着大贤良师张角踏平一切敢于阻拦黄巾军的“逆潮流而动的反革命分子”。
天书奇谭世界,同样是有类似的阵营,根据玩家们在新手村训练时的表现,决定了将来是跟着蛋生学习,还是和盗走了《如意宝册》的妖狐胡老道婆厮混——反正蛋生和胡道婆都只会在如意宝册中的七十二部地煞道法里选一两部传授,这些地煞部法术的升级上限最多就到三星为止,也不怕玩家们反水变天。
随着世界剧情进行到蛋生与胡家三只狐狸精皇城斗法的当口,虽然还有不少玩家为了胡家那个柔媚万分的狐狸精小姐而不惜站到人民大众的对立面。可惜就在大战白热化的当口,仙人袁公突然手持宝镜自天而降,运起辟魔神光镇住三只狐狸精的法力,又不惜施展大神通摧毁了自家的云梦山福地,硬是把三只现出原形的狐狸精连同那些助“狐”为虐的玩家一起压死——这个世界的顶峰boss的实力确实夸张了些、彪悍了些、凶残了些。
之后,神经粗又迟钝得堪比远古爬行类生物的天庭,这才以一贯的官僚主义作派,拿住袁公打入阴山背后。大部分玩家也觉得这个世界的剧情差不多已经完成,已经到了即将关闭星界之门成为“if世界”的边缘,于是纷纷去了别的世界寻机缘。
只有一些有心人——比如王启年——还在观望着,主人公蛋生眼看着师尊大人被天庭抓走,怎么看这剧情也没有进行到天空出现“剧终”两个大字,所有npc和玩家登台谢幕的时候,而且袁公是飞升的仙人,打入阴山背后地狱某处,对不死的仙人而言,也不算是竖起了死亡flag。
终于,让一边开饭店一边到处逛的老王碰上了这个机缘,从九华山下一个不起眼的土谷祠里偷到了土地婆手里的阴山背后血池地狱防务布置图——唐卡版的。
只是有机缘的不止王启年一个,既然有人接到了劫狱的剧情分支,那也就有人领到了看牢的世界任务。
现在,正挡在桥对面的那伙玩家,就是同样好运的一群人。
王启年握着烟杆,在桥栏上磕了磕,拦住了准备下战斗命令的苟德拜,小心地朝前迈了一步:“大家别急,都是熟人,让我先去问问。”
而在他身后,何茗正和魏野在私聊频道里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别告诉我当初在天柱山我们是被你打败的,左慈老头那五星顶峰的老怪物才是。”
“哦,那无所谓,反正这次赢的肯定是我们。”
“为什么?”
“因为我在你这边。”
这七个字,魏野说得无比严肃认真,让何茗再次发觉自己严重低估了搭档的无耻程度。
但是很快,他就接到了系统提示:【玩家魏野对你使用了有益技能“洞阳剑祝”,你的武器对恶魔及精类生物的伤害力增加,对不死生物及虚体生物的伤害力增加,火焰伤害增加,暂时获得神圣属性加值,有效时间还有29分52秒。】
这时,踏上了木桥的王启年已经飞快地跑了回来,身后,一大团乌云已经把那些看门人完全笼罩了起来——
“点子扎手,并肩子上啊!”
回应他的,是何茗兴奋的大叫声:“太平军,冲阵!”
目送着何茗和他的热血部下们挥舞着长棍长矛冲杀向前的背影,魏野瞄了眼还在喘气的王启年,看起来这老杆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平解决这事。
“对面有两个三星的好手,一个姓龙的武僧,一个姓观的术士,其他的人只是二星顶峰。”王启年喘了一口气,以极快的语速提供着情报,“不过要小心这两个人,,他们……”
一语未终,桥头已响起一声暴喝,何茗一招力劈华山还没使老,就被一双套着不知什么材质手套的手双手接下。棍掌之间,隐有电芒噼啪作响,竟是将何茗那根势大力沉的熟铜棍稳稳挡住。
好内力,好掌法,好一把子力气。
而落在魏野、赵子曰这几个炼就道术神通的术法高手眼中,却隐见那单掌接住了何茗熟铜棍的高壮寸头胖子背后隐约有佛息萦绕,凝聚出一尊满面嗔怒、煞气四溢的菩萨虚影。
于大冒险各个世界的佛门掌故最熟悉的赵子曰第一个反应过来:“是极乐宗护教神通六神诀!”
极乐宗是港漫《天子传奇》中一个附佛外道宗派,可却得有天竺佛门护教神通六神诀,只是掺入了它本门外道心法,亦佛亦魔,虽然不为正宗,却别有一种奥妙。
可惜这种借武道而催发的佛门神通,对魏野没用,对魏文成没用,于专修法力的赵子曰更是连参考的价值都没有。这位已经混上里高野僧兵头目的板寸头大和尚双手一合,高举过头,八指紧扣如莲蕾,只有无名指翘起相合,口中喝了一声:“临!”
“临兵斗者”九字诀是里高野东密宗门结合道家六甲秘祝和天竺密教金刚乘九大手印所创下的独门降魔法力,也是慈恩大师、高野孔雀这一脉里高野退魔师的看家本事。赵子曰手印结成,就有一团黑气在他的无名指指尖浮现,他随即拍散手印,双手托着那团黑气虚虚朝前一推:“破邪!”
黑气化作一道墨色流光直冲向那姓龙的武僧面门,而那龙和尚只是嘿嘿一笑,猛地大喝了一声:“呔!”
这一喝之声,仿佛雷震,吼声中,却又依稀有一尊牛首人身铜头铁额的魔神浮现出来,虽然只是一幢虚影,却犹带三分魔威,硬是将赵子曰那道黑气震得四散开去。却不料这大和尚那一团黑气之中,还藏着一支独钴杵,这种密教法器长不过数寸,形似一把双首短剑,只是剑头如同西洋穿甲剑一般,是个尖锐的棱锥,只要扎实了就是一个血洞,是宗放血的好暗器。
龙和尚虽然一喝之下,震散了赵子曰的咒法,却不料这厮居然还暗藏了如此歹毒阴险的暗器。惊怒交集之下,他只得把嘴一张,一口咬住了这支独钴杵,也亏得他牙口好,没有蛀牙,叼住了这支来势汹汹的精铁独钴杵,连牙也不曾崩掉半颗。
说起来,这位龙大师以一人之力,独对何茗和赵子曰两位高手而不落下风,实力之强自然是有目共睹。奈何这是战场不是擂台,何茗或者还对那种叫“骑士”的铁皮罐头的迂执做派有几分认同,一向杀妖杀鬼杀魔头杀得很顺手的赵子曰可不这么看。
他只是再次将掌一并,食指挺立如剑,八指握拳相合,一道真言极快地诵出:“唵摩利支提婆耶莎诃!”
这是摩利支天佛母真言,摩利支天又名焰光天,有大神通大自在大威德,能行于六道众生之前而不见形,即使诸天中执掌太阳遍照三界的日光天子也无法发现她的身影。因为摩利支天就是光明本身,哪怕是日神,在她的面前也只能可怜地扮作个睁眼瞎子。
真言声起,独钴杵像条毒蛇般地扭动起来。无奈咬着它的这人铁齿得很,死死咬住了独钴杵的杵尖,尽管这支独钴杵已经被咒力催逼得弯成拱形,却依旧不得前进半分。
赵子曰仿佛也没想到面前这厮嘴上功夫极硬,当即双手一错,将法印拍碎在掌心。
何茗正全神贯注地握着熟铜棍朝下压,作为三星级黄巾军名将,他可是很久没有遇见能赤手空拳接下他这一棍的对手了,正准备再加一分力,身边已有人蹭了过来,举手在他面上一拂。
手起云雾生,何茗还来不及反应,云雾之间,已然爆出一片几乎能令人目盲的金光,还伴着魏野的一声惨叫:“我的……超强化氪金狗眼喂!”
嘴里喊得凄惨,魏野手下动作一点不慢,左手擒着的螭虎法剑反肘而出,准确无比地刺在了这胖大和尚的脑后玉枕穴上。而此刻,夹杂在那阵金光中的爆散声也随之止歇,被人咬在口中被迫客串牙签的那支独钴杵已经将自己化成了无数燃起炫目金光的碎铁片,而无法承受那一瞬间高温的碎铁片又生生熔成了滴滴的赤红铁水。
虽说这位龙大师一身出自港漫世界的奇功绝艺,说不定还身具什么太阳天铜骨,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横练十三太保的最高境界,奈何赵子曰以独门密法引爆了他口中的独钴杵,魏野又将洞阳剑祝所生的炎劲贯入他后脑的玉枕穴,在无暇分心又被两大高手趁机暗算之下,铁水入喉,大穴被破,已是十成十地死透。
看也不看身前那道腾起的白光,魏野反手接住从那道龙大师死回复活点的白光中掉出的物事,很感兴趣地问道:“赵和尚,刚才那一手,什么名字?”
“口……爆,”赵子曰蔫头巴脑一副被打击惨了的模样答道,“本想留着对那些会接暗器的凶婆娘使的,谁知道却先给个熊级别的兄贵开了苞。”
这位里高野五轮众的副导师兀自在那里蹲墙角画圈圈,伤督错洞之春悲不挑口之秋,魏野也懒得和这花和尚废话。他抬手一拈剑诀,十几枝杂色符箭应手化为道道带着寒气、烈焰、雷电特效的流光,把对面的那些三脚猫玩家打了个手忙脚乱:“大家抓紧点时间,拾掇了他们咱们还要下副本呢!”
“时间就是装备!”太平独立军的勇士们知趣地大吼,充满战意的吼声里,又有几道白光从桥头升起。
苟德拜端着热茶慢慢啜着,感慨不已:“如果这小子不是那么喜欢到处浪荡,有了他和小何,我也用不着这么辛苦。”
然而在他身边时不时将一道发出白光的符箓打入苟德拜身体里的王怡倩却没有这等闲情逸致,只是没好气地赏给了会长一记肘击:“身为总领太平道三十六方的军方最高领袖,你居然连最基础的术法都不懂,连老王店里的厨师都比你强!知不知道帮你维持仙气护体效果是件很费力的事?”
苟德拜还想分辩:“我也不知道没有法力在身,仙气就会逐渐散失来着……”可他话没说完,就被身旁一直在看热闹的于兵打断了——
“啊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