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暗斗2
而岸商,任老管家怎么劝说,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因为,他要守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会突然消失一般。他不要她消失,所以,他要时时刻刻地守着她,以防她会不见了。
宿四看着面前三个忧心忡忡,满脸愁容的年轻人,淡淡道:“你们随我回去,我有话和你们说。”
三人来到清雅苑之后,宿四吩咐跟来的岸商到外面关上门,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而她看着三人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明日,本宫便要回宫了。”
三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明日便是大战在即,而作为他们之中主心骨的她,却在这时说,她要回宫!
“娘娘,这是为什么?以我们三人之力,恐怕难以抗敌啊。你不在,我们根本没有把握赢……”不知道为什么既然她什么都不做,可是,只要她静静地呆在一旁看着他们,他们就觉得自己充满了信心,也有了动力。
而现在,她竟然要在最关键的时候离去!这怎么行呢!
宿四知道他们惊愕,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他们,淡淡道:“今日朝中传来消息。你们有兴趣听一听吗?”
三人点头,表情凝重,心中似乎有不详的预感。
宿四挑挑眉,玩味一笑,一字一句地重复今日离去之时,无泽和她说的那句话:“宫中传来,皇后病危。”
三人瞪大双眼道:“什么?!怎么可能?娘娘你不是在这里吗?怎么可能病危呢?”
李廷皓怒道:“是哪个狗娘养的,如此诅咒娘娘!”
而苏烨和刚刚的冲动愤怒不同的是,脸色苍白,突然意识道:“难道是……”
宿四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孺子可教也。
“没错,传出我病危的消息,与其说太后在警告朝中偏向我的大臣,更在,她是想逼我回去。也就是说,我不在宫中的事太后已经知道了。”
看来,那个暮秋果然不简单,即使是她和隐都对他掉以轻心了,并没有拦截到那封送往皇城的书信。有人说狡兔有三穴,看来,暮秋派往皇城的人,不仅仅只有一个两个而已。
而她,疏忽了,所以,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当然,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她担心的是,怕太后已经从暮秋口中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异世天女,异世天女并没有死,而隐,也没有死!
太后发出这样的消息,是在逼她回去,而她手中定有让她不得不回去的原因。
那就是,皇上,还有可能已被发现的莲瑶太妃。宿四相信,柯炎身为顾命大臣,地位非凡,她暂时还不敢动她。
而她通过无泽知道此事之后,便恳求他不要告诉隐。因为她知道,如果隐知道她明明知道那里危险,明明知道自己去自投罗网,明明知道等待自己的也许比死还要可怕,可是,她依然要去。
而隐,现在刚刚度过那样的酷刑,已经没有力气保护她了。想必隐了解她的性子,知道无法阻止她回去,自己也会拖着残破虚弱的身体跟着她一起回去。
用他的话来说,便是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而隐,为她做了太多太多了。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他为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受到伤害。所以才想让无泽隐瞒此事,在他痊愈之前,不要告诉他这些。
而到了他不知道的那天,万不得已之下,便让无泽转告她的计划,让隐来按照计划,来个里应外合,隐在外,而月在内。两人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而她唯一要做的,便是撑到隐回去的那天之前,不能死,即使只留下一丝气息,也不能死。
因为她死了,便成全了太后,隐也会死去。
所以,她绝对不能死!也不会死!
苏烨看着表情淡淡,却绝然的她,苦笑道:“娘娘,既然你知道去的结果,你知道是飞蛾扑火,又为何要去?那是太后下的陷阱,一直等着你跳下去,你这样跳下去,不是去送死吗?”
宿四淡淡地扯出一个凉薄的笑,摇摇头,喃喃道:“你不明白,我们的时间还不够,还没有时间……”边境的两个大战才开始,他们还没有时间归朝去对付太后,太后这招恰到好处,无论是皇城还是边境,两边他们都不能输,如果边境被两国突破,侵犯而上,金碧王朝必将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血流成河,那样的代价,他们付不起!而皇城中,已经渐渐被太后控制一切,如果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么,天下,也会乱了!金碧王朝的天空便会变色,也许萧家的江山不复存在!
而此刻太后卡在喉咙里最难受的一根刺,让她寝食难安的那根刺,便是她的存在,一个从异世而来的人!
一个被暮秋意为“异世而生,麒麟之才,得之而得天下”的一国之后!
所以,她要回去,因为,只有她,才能有机会延长时间,为他们在边境的大战,为隐恢复争取时间,为月争取名正言顺地成为王朝的主人争取时间,太多太多,需要她去做!
所以,即使前方的路没有归期,她也义无反顾!
宿四突然扬起一个凉凉的笑容,目光灼灼其华,似乎有花火在熠熠燃烧,她静静地看着三人良久,突然道:“你们信我吗?”
“我信。”
“我信。”
“我信。”
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三人异口同声,坚定而没有任何犹豫道。
那夜,没有人知道这个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宿四又说了些什么。只是当黎明的第一缕明亮的光芒出现在众人眼前时,那道紧紧关闭的门突然缓缓地打开了。
走出来的,是三个神清气爽,雄纠纠气昂昂的男子,其中身材健壮的那两个身穿银色盔甲,头戴金刚打造好的头盔,看上去气宇轩昂,旁边的那个一副儒雅先生般的样貌,身着一袭青色锦衣,让他看上去仿佛诸葛再世,风度翩翩。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一袭简单白衣,乌黑的长发随意地用一个绿色的簪子别上的小女孩,只是她的脸色苍白,大大的眼睛虽然有些泛青,但是去炯炯有神,甚至,目光深邃仿佛一潭幽湖,看不到底。
更让人无法转移目光的是,她那绝世倾城的面容,神情淡淡,眉间雅雅,素颜白衣,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清丽脱俗,如莲一般清逸的气质。
宿四抬头看眼前有些搞不清状况,呆呆的岸商,温柔道:“岸商哥哥,是我,小煜。怎么,不认识了吗?”
宿四朝他绽放出一个淡若如菊的笑容来,灿烂如同今日即将冉冉升起的朝阳。
“不准笑!”岸商突然惊慌地大声制止道。然后伸过手去捂住宿四的脸,不让她笑。
其他三人惊愕地望着怪异的岸商,谁料,岸商突然脸怪异地腾地红了。和那刚刚成熟的番茄一样,可爱极了。
看着他们失笑出声的样子,岸商第一次扭捏了,第一次害羞了,转身一个飞跃,岸商便消失在众人面前。唯独远处湛蓝的天空中,似乎还留下了他衣袂飘飘的一丝丝痕迹。
走进将军府大厅的时候,一身灰色铠甲,看上去气势磅礴,果然有大将风范的清流将军看到走进来的仿佛脱胎换骨的三人,还有由男儿身变成女儿身的宿四,微微惊愕过了。
只朝宿四淡淡一笑,云淡风轻道:“原来你是一个女孩。”
宿四也朝他笑了,笑容如沐春风般清雅,“小煜先在这恭祝各位将军凯旋归来!”
三人突然笑了,笑得热烈如同冬日正午的阳光。
清流看着他们之间的目光交流,那里面,似乎流淌着责任和信任。
几人向宿四摆摆手,让她去休息,然后一起纷纷离去。
宿四突然对离去的清流将军意味深长道:“将军,相处多日,我自知你深明大义,是个栋梁之才。是家是国,是小孝还是大孝,是忠是义,将军可要想好了,选择好了。”
清流也不再躲闪什么,对宿四行礼道:“多谢娘娘指点一二。”此时敞开心怀说到这份上了,自然不用再隐藏什么了。
说完一个旋转,掉头而去。
唯留下一脸惊愕的老管家看着宿四结结巴巴道:“小煜,你,你是皇后娘娘?”老管家有些想喷口水的冲动。
宿四答非所问道:“老管家,我要去送他们一程,你能不能替我准备一把古琴?”
老管家愣愣地点头,他记得主子书房里有一把陈旧的古琴的,“老奴这就去拿来。”老管家毕竟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察言观色,知道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孩便是当今皇后之后,瞬间便变了称呼,连神情都恭敬了几分。
他记得有一次在书房替主子倒茶的时候,听到过主子喃喃自语道:当年九岁皇后,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
而眼前的这个小煜,便是主子口中的那个奇女子吗?
忆起几日来的相处,她确实一直与众不同。难怪那几个大人那般袒护她,担忧她。
原来如此。
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岸商又回到了宿四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当宿四抬头看她时,他急忙别过头看向别处,脸也微微红了起来。
宿四看着他娇俏脸红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存心逗他道:“岸商哥哥,你第一次女孩子吗?你的脸真的红了耶……”
被她一说,岸商的脸更红得像染了晚霞一般。
岸商别扭地别过脸,轻哼了一声。
老管家拿来那古琴之后,岸商接过去之后,两人一大一小,便走出了将军府。
在将军府门口,便遇到神色微微尴尬的燕长苏,只见他无措地挠了挠头,呐呐道:“听说打仗了,我来看看,那个,你还好吗?昨晚没看到你……”燕长苏越说越乱。
最后有些恼怒地缄口不言了。
而岸商看到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不理人。
宿四看着燕长苏,目光中多的是怜悯,因为,她知道,到最后她伤到的人,受到伤害最大的人,便是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宿四有时候甚至在想,也许,岸商的心智不全,痴傻也是一种幸福。
到最后,燕长苏有些恳求地看着宿四,犹豫而小心翼翼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出乎意料的,宿四竟没有拒绝,而是在岸商有些愤愤的目光下,点头道:“好。”
凤凰城高高的城楼上,风很大,吹乱了宿四的长发,衣袂飘飘,一身素白,让宿四看上去仿佛不是世间之人一般。
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俯瞰十万大军,放眼望去,十万男儿竟仿佛那滂湃的激流勇进一般,奔腾如虎,气势恢弘。
宿四席地而坐,抱一把古琴,在天地之间独抚。
纤指拨捻之间,摈弃了女子一贯的婉约温柔,铿锵有力,铮铮作响,行云流水一般,又如同那大海涛歌不断,一派少年意气风发,风华正茂,唯指点江山,金戈铁马,征战沙场。一举男儿之傲气傲骨!
琴音激烈即将抵达**之时,突然,一个清冷而飘渺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响起来:
“想那日束发从军,
想那日霜角辕门,
想那日挟剑惊风,
想那日横槊凌云
……
流光一瞬,
离愁一身,
望云端,
当时壁垒,
蔓草斜阳
……”
歌声中,十万出征的战士们,眼中除了能容纳苍穹,唯独还留下了那个抱琴而坐,一袭白衣飘飘,注目天宇,眉间全是战意豪情,灼灼激荡,气势恢弘,气质不凡的女孩。
那个遗世而独立的绝代佳人。
惊奇于乱世,凤舞九天于苍穹。
倾人,倾城,倾国。
千骑滚滚离去,似一场浮生若梦。
一袭白衣的宿四站在墙头,和回头凝视她的三人淡淡一笑。
苏烨在她信任的眼中,看到了昨夜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金碧王朝的江山就靠你们了。而本宫,信你们。”
那是一种责任和信任的无条件交付,他们在她深邃清幽的目光中安定下来了。而且,在心中暗想誓死为她的信任而战,为金碧王朝的江山而战!
至死不渝!
在他们的身影仿佛消失于天际之间的时候,宿四缓缓地收回目光,看着那城墙一角,孤寂而立的马车,还有马车旁边站在的那个人,宿四淡淡一笑。
转身走下城门,宿四对跟随自己的两个少年淡淡道:“你们都回去吧。这里不是属于我的地方,现在,我从哪里来,便要回到哪里了。”
一直咬着下唇的燕长苏忍了很久,才突然仰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有些犹豫而不敢置信道:“你……真的的当今皇后吗?”
宿四看着眼中仿佛有着期待,有着恳求的燕长苏,虽然知道残忍,但是依然点头道:“我便是当今皇后宿四。长苏少爷,这个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燕长苏失魂落魄地站在那,神情低迷,良久,目光茫然,口中喃喃道:“重要……”而且很重要。
因为,一直对他冷眼相待的双亲终于说出了真相,为什么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为什么这么多年眼中从来没有过他这个儿子,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给过他一点点爱……不是因为他们的冷漠和吝啬,而是因为,他们恨他!恨他的存在让他们失去的亲儿,恨他的出现让他们的生活彻底坠入了地狱……恨他那个在他看来不堪的身份……
宿四怜悯地看着他,最终只是残忍地转身离去,“两位少爷,相逢何必曾相识,就此别过,今生再遇,便是陌生人。你们快回去吧。”
“等等,”燕长苏喊住他,宿四站定,可是没有回头,剩下少年小心翼翼,仿佛在担心,分开之后,便再也后会无期了,“有一天,如果我不是我,你会嫌弃我吗?”
宿四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那就要看长苏少爷的选择是什么了。如果一个不小心没选好,那么,再见之时,我们便是敌人了。”
燕长苏死死地咬着下唇,看着她冷漠离去的背影,眼中阴霾一片,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当真最后只能是敌人吗?
燕长苏闭了闭眼,再也没有睁眼看她的勇气。
而一直缄默不语的岸商,这次竟然没有对燕长苏表现出不满,而是不知不觉中,身形消失在天地之间。
宿四按照约定来到马车前,看到无泽,扬起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淡淡道:“辛苦你了。”
无泽恭敬一笑,作揖道:“娘娘请上马车吧。”
就在这时,马车里露出麒的身影来,正准备上马车的宿四微微愣了愣,笑道:“麒。”
麒看到她也欣喜一笑,恭敬道:“主子,这趟宫主让我送你回皇城。”
宿四点点头道:“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辛苦你了。”
麒看着她,只是真心欢喜地笑。一贯僵硬的脸上肌肉,因为是她,才愿意软化。
当日玄武宫宫主无泽大人单独留下她,吩咐她一路护送小主子回宫,她心中顿时涌现出无限欢喜无限荣耀。
当即高兴地领命。
而宫主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小主子的性命安全不能有任何闪失。
麒当时沉声许下誓言:“我在小主子在,麒誓死保护小主子的安全。”
宿四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着无泽问道:“我吩咐你的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办妥,因为,我们没有时间了。无泽大人,我在宫中敬候佳音。”
无泽抱拳道:“娘娘请放心,你到宫中之日,便是我们查出所有真相之时。”
宿四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当日离开凤凰客栈的时候,宿四独自拜托无泽的两件事,一件便是准备好人送她独自回宫;而另一件事,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暗自查清燕长苏和岸商的身世。
宿四从袖口拿出一封信,犹豫万分,才递给无泽,仿佛绝然般地闭眼道:“等隐醒来,请你代我交给他。所有的事情,我都在信中交代好了,到时你们也不用太为难的。”
无泽接过去,心中暗叹她的玲珑心,把一切都想好了。
虽然他答应了宿四要替她隐瞒殿下,可是以殿下的聪慧和眼力,定会很快发现异常,从而知道她已经冒着生命危险回宫了。
到时,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一百条命,他也没办法阻止殿下追随而去,更不用说劝殿下安心静养,把身体调息好了。
这下有她的信,就好办多了。
殿下唯一听得进去的话,便是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吧。
宿四把事情交代完之后,正想登上车离去。
而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少年来,仿佛从空中突然掉下来一般,岸商抿着薄唇,紧紧地盯着宿四,冷声道:“我去!”
宿四和他相处多时,自然知道他说的话,顿时冷下脸来,骂道:“岸商哥哥,你可知我们这是去哪里?!你以为想去就去么?那里不是好玩的地方,你快回去吧!别让小煜替你担心!”
岸商这次仿佛是下定决心了,依然如同一个雕像一般,冷冷地站在那,丝毫没有动弹,毫不闪躲地望着凶狠的宿四,依然倔强道:“我去!和小煜在一起!”
宿四看着眼前这个执拗的少年,被他目光和语气里的坚决震撼了。
他们相处不到几日,虽然她时时刻刻真心待他,那是因为他对她亦是真心。没想到,在这个心智不全的少年眼中,她的存在她的离去已经变得这么重要了!
宿四表情软了下来,无奈地叹息道:“岸商哥哥,你不是最怕蛇吗?小煜要去的地方,全都是毒蛇哦,而且那里还有一条千年毒蛇,被她咬上一口,就会死的。死懂吗?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感觉都没有,看不到小煜吃不到好吃的冰糖葫芦,很可怕的!”宿四威严恐吓他。
岸商的脸色似乎有些惨白起来,身形晃了晃,就在宿四以为她又一次把他劝走的时候,岸商却苍白着一张脸,依然坚决道:“小煜不怕!我不怕!”
一旁的无泽看着着急,对宿四道:“娘娘,不如我带他走吧。你不用操心。”
宿四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带走指的是什么,当即摇摇头,转头认真地看着岸商再一次确认道:“岸商哥哥,你当真想好要和我走吗?”
岸商重重地点点头。
他知道的不多,他明白的不多。可是刚刚他听到小煜说要离开的时候,他的沉默不是因为他不在乎,而是在想小煜所说的离开代表的是什么。
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小煜,是不是以后没有小煜真心对他好,和他逛街,逗他笑,不会嫌弃他笨,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用异样的目光看他。甚至,别人欺负他的时候,明明瘦小的她,却挺身去保护他。
当他惊恐地明白小煜离开之后,他的生命中这些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他又回来了。
而且已经做了一生的决定,小煜去哪,他就去哪。
小煜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宿四看着他,目光心疼,嘴唇颤了颤,终于出声道:“你知道吗岸商哥哥?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
因为他对她来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的另一面,干净,美好,没有心机,善良,纯洁。而她,从睡眠中醒来的那天,便早已失去了这些。
三日前,坤宁宫内。
静得仿佛墓地一般的大殿内,仿佛蕴藏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和诡异。
“凤凰有天女,异世而生,麒麟之才,得之而得天下。”
仿佛惊天霹雷一般,短短几句话,却让冯太后的双手微微颤抖,冯太后怒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目光如同一条喷火的火龙一般瞬间席卷了一旁的国师,冷冷道:“你说过,异世天女已死,当日昭阳殿大火之日,那个异世天女早就死在大火中了,难道不是吗?!她已经死了,为何又会在凤凰城出现!”
那个春姑,所谓的异世天女,被他们暗中打晕直接送到大火燃烧的昭阳殿中里烧为灰烬了,怎么可能没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国师闭了闭眼,其实他心中隐隐是知道一点的,因为那日之后紫微星不但没有变弱,而且变得越来越亮,也就是说异世天女在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强,光芒越来越难以遮住,而他们,也慢慢难以对付她。
可是,他总是在心中心存侥幸,或者是自己多想了,当日昭阳殿大火,他不可能算错,那个异世天女确实会出现,只是不知为何,可能冥冥之中有人在帮她,世间天机,又怎么可能泄露。
可能连暮秋兄自己也看不透吧。
而接下来的话,更让冯太后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九岁皇后,胸间曼陀罗花生,世间难得奇女子,纠缠一世,夺取天机。不得已之勿杀之,而取之。——暮秋。”
“是她!竟然是她!”第一次见面之时,她便装作天真孩童,让她难以下台,第二次见面,她一头杂草般的头发,脸色泛黄,目光浑浊昏暗,没日没夜地嗜睡,整个皇宫都知道,这个女娃不问世事,不管政事,甚至连后宫之事都从来不管不提。
直到,那次比舞大赛之后,她仿佛脱胎换骨,一夕之间,朝堂便像换了一个样一般,众大臣勤政廉洁,爱民日子,踊跃进谏,朝廷之风气瞬间变化。
生辰之日没有铺张奢华度过,而是为民谋款,当堂舌战群臣,收服第一才子,当场让众臣不得不掏出钱来。种种种种,数不胜数。
她早该发现的,那双眼睛中,没有一个幼儿该有的天真无邪,或者是恐惧胆怯,而是,对世间万物洞察人心的清明和深邃。
听闻她在宿府呆了整整九年,每日睡觉,不喜争宠,不喜言,不喜笑,连小小的宿府都完成忽视了她的存在,他们找了她整整九年而不觉她的存在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而且,竟然是她自己亲自答应傻皇帝娶她为后,娶一个九岁孩童为后,本来是为了多一个摆设和傀儡,没想到,却是自己亲自引狼入室!
冯太后悔不当初!
而国师已经跪下请罪道:“请娘娘责罚臣失职之罪。”
“你……”他跟随她多年,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此时却错得离谱,冯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娘娘请息怒,国师也是一时疏忽。是我们太小看了对方。”一直坐在一旁缄默不语的清御淡淡替国师求情道。
冯太后最后颓然道:“好了,国师,你起来吧。哀家不怪罪于你。这些年,你也尽心尽力了。”
国师抬头对她感激一笑,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一旁候着。
正说着,清御突然皱眉,脑中闪过一个不好是预感,瞬间找到了重点,喃喃道:“暮秋法师说凤凰天女,难道小皇后现在在凤凰城?!”
冯太后脸色铁青,转头皱眉道:“怎么可能?她不是身体重创,连下床的力气都无,不久之后便会死去吗?难不成她没有被鸾凤锦被……”
清御摇头道:“这不可能,当初臣等亲自去看过,确实面色惨白,气血全无,悬挂一丝气力才没死,但是已经危在旦夕。”如果不是因为亲自去探望看到过,之后小皇后被太医宣布静养他们不可能不起疑心的。
难道这里面出了什么差错不成?
低头不语的国师掐指一算,皱眉轻道:“小皇后当日遇到了贵人。现恐怕已经痊愈了。”
每算一次寿命都要受损,所以即使他们识得天机,不到不得已,不会道出天机。
“贵人?”冯太后皱眉想了一会儿,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随即,双眼一睁,里面闪现出两道阴寒的光来,冷冷道:“莲瑶那个贱人!”
她竟然忘了那个女人所知道的陈年旧事,她竟然忘了她是那个该死的女人的妹妹!
如果不是当年对那个人心中的愧疚,而答应了他离去之时的承诺,她怎么可能留她到今日!
“柳婕妤?”冯太后顿时毛遂顿开了,双眼微眯,又恨但是说不出的臣服道:“麒麟之才,不愧为麒麟之女,竟然连这些都料到了。”不久之前柳婕妤在莲瑶太妃的寝宫中传出腹中孩子失足流产了。现在想起来,所有的事都连在一起,想必,也是宿四早就策划好了的吧。
当日莲瑶去看望皇后之时,定已经破了鸾凤锦被之谜,然后皇后和莲瑶太妃,还有柳伊洱一起导出了这场戏来让他们看,瞒天过海。高明,实在高明!
想必还有其他人做帮凶吧,去凤凰城,定是混在军中通往。
而……想起朝廷上顾命大臣执意要认命那四个年轻的少将为这次去平叛边疆的主力,还有很久之前皇后经常和柯炎那只老狐狸同出宫去,隐隐的,冯太后觉得这其中,也有些不简单。
可是一时间,又似乎仍然有一层薄雾在隐隐掩藏,让她看不透一些事。
秀眉微皱,冯太后敛目沉思。
“不知娘娘所言何事?那个柳婕妤有什么问题吗?”清御奇怪道。
冯太后目光悠远而冷寒,轻道:“她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她腹中的孩子。”
冯太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后宫之事,清御纵然是天纵奇才,也有很多事难以看清。
“那个孩子不是流掉了吗?”他还记得当初那个女人哭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的,让整个皇宫都同情她了,好不容易侍寝怀了孩子,又一时疏忽没了。
据说因为此时,柳婕妤心中觉得对不起皇上,对不起皇后的期望,于是自己到皇宫一个落寞的小院子里设置了一个小佛堂,每日在里面诵经念佛,抄写经书,以救赎自己的罪孽。
宫中的宫女太监还说经过那里时,听到里面传出诵经声,木鱼声,还有青烟袅袅,像一个道观一般,让人忍不住觉得恐怖,后来,便很少有人敢去那里了。
难不成这里面又有什么问题了?
清御几乎觉得自己的脑子打结了。种种事情突然冒出头来,一时间,他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不可思议。
冯太后眼中微微露出赞赏,“哀家可以确信,那个孩子一直都在,而且被养得好好的。”
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机谋略,果然不简单。
而她,竟然忽略了!该死!
清御突然脸色变得苍白,有些迟疑道:“如果小皇后真的在凤凰城,那是不是说明,她早已知道我们的阴谋?”
冯太后脸色微沉,摇头道:“那倒未必。”眼中一寒,接着道:“即使知道又如何,以她一人之力,难不成还能拦住清流广开城门而涌入的二十万西恙精兵不成?”
清御认同地点点头,但是依然不免有些忧心。
冯太后看着清御和国师,突然意味深长道:“这个小皇后的聪慧,比我们想的,更甚几倍。”她的心思稠密,而且似乎早就料到了所有结果,这一点,连当年在后宫中挣扎着,一步一步踩着那些女人的尸体而上的她都自愧不如。
冯太后看着和清御,突然道:“清御,传哀家懿旨,皇后病重,奄奄一息,危在旦夕。”
清御挑眉道:“难不成太后要引蛇出洞?”
冯太后淡淡道:“不,这是一个警告,而她,定然会来。”
清御起身领旨,而冯太后眼中突然闪现出一种奇异的光,意味深长道:“而现在,让本宫去拜访一下,莲瑶太妃。”
清御而活国师虽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是都无言赞同。
两人跪拜辞去。
“清御,”冯太后突然轻喊了他一声,清御停下脚步,冯太后忍住心中滂湃,尽量用淡淡的语气道:“再过几日,那一天,就要到来了。”
而她,在成功那日,第一个想分享喜悦的人,就是他。
清御点点头,轻道:“嗯。”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清御踏出坤宁宫,看着突然乌云卷卷的天空,空气似乎有些沉,本该湛蓝的天空此时却乌黑一片,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到来。
因为她的存在,因为清流母亲的逝世,在清流长大之后,父子便已生疏分离,清流甚至刚刚在弱冠之年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他,去了边疆守卫那片不平静的疆土。
而他,突然没有资格对他的孩子有信心了。
因为,他知道,渐渐知道真相的清流,会恨他,恨他害死他没见过的母亲,恨他逼他做出如此不忠之事。
皇宫的风似乎吹得更强烈了。
“国师,你觉不觉得,起风了……”清御喃喃道。
国师目光深邃,微叹一声,“也许不是起风……这宫墙之内,似乎,风从来没有停过……贫道,是该到了云游的时候了。”
清御听出其中深意,淡淡漠然一笑。不再言语。
何时,他才能乘风而去呢……
一片淡雅竹林中,一个身着青衣,长发披着的女人坐在那小小的凉亭之下,表情淡淡地抚琴。琴声幽幽,青衣飘飘,竹林的风声沙沙作响,带着丝丝凉意。
听着那渐渐走近的脚步声,女主灵动的手指弹完最后一个音符。
乐音在空旷的竹林中余音袅袅,青衣女人幽幽长叹一声,淡淡道:“你来了。还记得这首曲子吗?”
身后的人点头道:“自然记得。当年莲妃一曲《广陵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让先帝刮目相看,从此便沉迷上这曲,还有弹曲的人。”
又挑眉道:“你知我会来?”
过了这么多年了,曾经以为她这辈子都无法放下的东西,此刻提起,竟然只是带着惆怅和绵愁。
青衣女子轻笑了,“我一直在等你何时才来。宫中的人还微微能勉强记得莲妃。却没有人知道,当年太上皇也是因为此曲,才深深爱上了宸妃。”那个人请她帮忙的时候,便提醒过她,定会有太后发现的一天,到时她可能会送命,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帮了。
活着,对她来说已经是至死的折磨了……
青衣女子转过头来,看了面前这个眼角略带风霜,也没有当年的清丽脱俗的雍容华贵的女子,淡淡道:“当年,是宸姑姑亲手交给我和姐姐那曲《广陵散》,可惜我俩不是世间奇人,没有人能弹出太上皇最宠爱的宸妃巍巍于天地山峦间,悠悠于苍穹大海一般的气势。宸妃娘娘一死,连当年《广陵散》的传人骊戈都叹道《广陵散》如今绝矣。姐姐从小到大便一直胜我,她弹的自然更甚我。你知道吗?我和姐姐从小到大都亲密无间,没有人比她对我更好。”
青衣女子目光灼灼地抬头看她,如火焰一般犀利而痛苦的目光似要穿透她,咄咄逼人道:“可是,世间唯一对我好的姐姐,你为什么要害死她!至死都不给她一个灵堂朝拜,至死都不给她进皇家祖庙。冯画栎,”青衣女子的语气浅淡如浮云,“你知道我有多恨你,恨了你多少年吗?”
她的一生都用来恨了,恨得太用力,太累心,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丢失了自己。
青衣女子的目光迷茫,似乎有雾气弥漫,她就这样目光空洞可怕的望着冯太后,连质问的语气都轻得仿佛在拷问她的心,她的灵魂。
冯太后脸色有些惨白,但是很快,她便冷静下来,她害了那么多人,如果害怕别人的指责,别人的恨,那么,她今日也不会站在最顶峰了。
“莲瑶,这么多年,你装的很好。”冯太后淡淡道。
莲瑶慨然一笑,似在自嘲,似在苦涩,“我只恨,我杀不了你。”
冯太后目光黯淡而幽黑,岁月而逝,她似乎也有了一丝迷茫,迷茫她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不会明白。这是萧家欠我们冯家的,我只是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莲瑶太妃冷笑一声,漠然道:“冯家几乎灭门之事,是冯家罪有应得,如果不是先皇网开一面,冯画栎,你此刻还能站在这里吗?如果不是隐的善良,把你真心当作姐姐,你以为,以你的姿色你的家世先皇会注意到你吗?冯画栎,你太高估了自己,也伤害了所有对你好的人。”莲瑶太妃尖锐道:“所以到最后所有人一个一个离你而去,你现在高处不胜寒,只是孤家寡人一个!被噩梦缠身夜不能寐,被所有人的目光盯着日不能食!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悲最可怜之人!”莲瑶太妃的目光如炬,面容狰狞,语气激动,嘴角似在邪肆地笑。发狂地笑。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便是吗?
“放肆!放肆!莲瑶,你以为我因为那个约定就不敢碰你吗?!你错了!你错了!莲瑶,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时杀了你!!”冯太后脸色惨白,身体仿佛被击中了最脆弱的地方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指着发狂的莲瑶太妃怒骂道。
可是说着说着便是一个气提不起来,不停地咳嗽。
一直沉默地跟在身后的洛泫冥上去一步,轻轻扶住她。随行来的几个宫女太监乱成一团,一个劲地喊着太后息怒,抱住凤体。
一边替她拍背一边温言安抚道:“娘娘,娘娘莫气莫急,伤了自己的身子就让那女人得逞了。”
听到他的声音,冯太后仿佛抓到了唯一的浮草,目光茫然地望着洛泫冥,喃喃道:“洛,洛,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不对?你永远都不会背叛我对不对?”
洛泫冥替她理了理有些散落的发丝,嘴角微微翘起,目光含笑,但是隐隐有一层没有人看得透的东西,温和道:“娘娘,洛一直会在你身边的。洛答应你。”
冯太后抓着他的衣角的手指紧得泛白,听到他的话之后,手指似乎太用力,慢慢地松开,虚弱地滑下。
她闭了闭眼,呼吸慢慢地平复下来,脸色虽然依然泛白,但是此刻平稳了许多。
莲瑶太妃悲凉一笑,看着她,冷冷道:“你以为我会怕吗?怕死?我活了这么久,已经够久了,我唯一怕的,就是死之前看不到你得到的惩罚,而现在,我心安了。上天的公平的,冯画栎,你做了那么多事,一定会有报应的!”
她的心安,便是因为她知道,那个人的存在,一定会实现她的愿望,一定会让眼前这个人得到所有的惩罚。
她累了,这么多年的守候,这么多年的恨,她终于累了。
冯太后勉强在洛泫冥的扶持之下站定,风声嚯嚯,竹林中似乎有杀机潜伏,冯太后看着她,冷冷道:“柳婕妤呢?”
刚刚他们搜遍了那个所谓的佛堂,可是,里面青烟袅袅,却空无一人。唯有一个小宫女在那敲着木鱼。
一问,那小宫女只惶恐说她也不知道,是莲瑶太妃吩咐她在那每天都敲木鱼的。
莲瑶太妃似乎在意料之中,淡淡道:“你果然去看了。”
“柳婕妤呢?你把她藏在什么地方了?”冯太后的目光逼人,凛冽如刀。
莲瑶太妃摇摇头,可悲地看着她,直到现在,她竟然以为是她策划的,她竟然以为她会知道。
“太后娘娘,你问错人了。你该……”莲瑶太妃意味深长道:“去问那个人。”
冯太后目光一冷,是她!又是她!
看着莲瑶太妃脸上的笑容,是那种突然轻松下来,放弃了恨,放弃了世间所有的轻松愉悦。
冯太后冷冷道:“传本宫懿旨,莲瑶太妃私自匿藏柳婕妤,致使柳婕妤生死不明。欺君犯上,罪不可赦,赐白绫。”
莲瑶太妃听她说完之后,淡漠道:“果然。”
冯太后看着一脸平静的她,问道:“你知道我会让你死?”
莲瑶太妃目光淡淡,笑容浅浅,望着远处的天空,云卷云舒,沧海桑田,而她,终于可以放下了。
莲瑶太妃的眼中,一抹死灰,一抹凄凉,一抹漠然,还有一抹……放下的释然。
“她曾经告诉过我所有的结果和会发生的事。而我,甘愿一死。”
宿四和麒,岸商等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城。
她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虽然她离开之前就已经料到了最坏的打算,也曾经问过她,死,怕不怕?
她只是淡淡地笑,仿佛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她依然想赶回去,赶回去救她一命。
宿四闭着眼,希望还来得及。
岸商仿佛感觉到了宿四沉痛的心情,出奇地没有飞来飞去,而是乖乖地躺在她的身边,头枕着她的脚,一动不动。
宿四头晕目眩,眼睛发黑,甚至呕吐个不停,但是,依然咬牙一声不吭,因为她知道,比她更悲惨,过着水深火热的人还有很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赶路,早已不分昼夜,不顾劳累,嗡嗡作响的耳边突然传来麒有些欣喜而带着哽咽的声音:“主子,到了,我们终于到皇城了。”
喜悦的声音突然顿了顿,麒突然皱眉严肃道:“可是,主子,我们似乎有点麻烦。”
宿四撑开疲惫的眼,血红的眼中突然闪现出一抹犀利的光来,语气依然淡淡道:“麒,怎么了?”
岸商也起身来,紧闭的眼一睁开便是清明一片,他,永远不会让自己有放松的时候,因为,他要守护身边这个看上去瘦小虚弱,但是力量却强大的人。
麒掀开马车的布帘,走进来,扶起仿佛大病了一场的宿四,掀开布帘,目光朝某个方向望去,恭敬道:“主子请看,今日,似乎城门有些不寻常起来了。每一个进城的人都要经过严厉的检查。似乎在找什么?”
宿四眯眼看去,发现不远处的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每一个进城的人都要经过严厉的检查才能过关。宿四看着那个守门的官兵尤其着重粗鲁地在检查一个孩子,目光幽黑冷绝,看来,那个目标……应该是她。
看来,那个女人已经有所行动了,现在的皇城,恐怕不是她离开时的皇城了。
麒也看出来了,担忧道:“主子,你看我们怎么办?”
岸商目光阴冷地看着那些让小煜眉头紧皱,有些忧心的人,冷冷道:“杀!”
宿四听罢,哭笑不得:“岸商哥哥,这里不是凤凰城,你可不能随便杀人。”
目光流转,宿四轻道:“麒,你忘了最简单容易的办法了吗?”
麒疑惑地忘了她一眼,突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她一定是急傻了,竟然忘了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就是易容术了。
从怀里取出一块人皮面具来,替宿四细心地戴好易容过去。
马车幽幽地在静谧的官道上行驶,慢慢地走近城门口。
宿四躺回马车上柔软的床榻上,认真地开始睡起来。
不一会儿,便听到麒有些谄媚的声音:“兵大哥,早啊。我这是带小弟进城去看病呢,就不用检查了吧。”
“奉命检查,朝廷说了,一个人,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那个兵士听她一说,顿时扒开她,掀开布帘就要进来检查。
见到有人进来,岸商顿时一个机警,眼中闪过寒光,就要拔出剑杀了进来的人。
宿四及时拉住他的手,柔声道:“岸商哥哥,别担心,他们只是来帮忙看看马车里有没有你最讨厌的蟑螂,是小煜担心有蟑螂吓到岸商哥哥,才会摆脱麒找人来看看的,你别担心,一会儿就好了。”
才说到蟑螂,这个冷血无情,武功超绝的少年顿时身子一个发软,手紧紧地牵着宿四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足见他是真的害怕。
那个凶神恶煞的兵士进来之后,扫了脸色冰冷的岸商一眼,身体一个激灵,差点发抖,刚刚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觉得这个车上的少年刚刚全身散发着阴寒的杀意,可是那个躺在床上,声音虚弱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顿时变得和小猫一样温顺了。
兵士从怀里拿出一幅画来,认真地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岸商,摇头道:“不像。”
又看着宿四道:“起来,检查!”
这时,马车外的麒有些慌张担忧道:“兵爷,我这弟弟刚刚大病一场,实在是没有气力起床了,这不,听说皇城里的人个个都金贵无比,连一个大夫都比别的地方好上几倍,特意带着弟弟上皇城看病呢。兵爷体谅体谅吧。”
一句皇城里的人个个金贵无比,让这个兵士的心都乐开花了,有些飘飘然起来。
他自觉地把自己也划归为那个个之中了。
虽然语气依然凶巴巴,但是已经软下来了半分,“最近朝廷发现有钦犯被私放在外,图像发下来是个小孩呢,你们最近尽量不要到处走,好好呆着治病。明白吗?”
麒急忙点头哈腰道:“一定一定,谢谢兵爷。”
那个兵士上前一步,便看到躺在床上的小孩,脸色寡白,可是偏偏有一边竟然突然地出现了一块大黑斑,强烈的黑白对比让人看了忍不住心里发毛。
一个哆嗦,那个兵士急急地下马车去了。
吓死人了,看上去,这小孩估计是活不了多久了。肯定不可能是画中之人了。
马车迟缓有续地在皇城铺好了青石的大街上行走,很快便消失在皇城热闹的人流中,虽然边境又传出战事,可是,皇城的老百姓们似乎觉得自己的国家一定会胜了,倒也不担心,依然过自己的日子。所以皇城的繁华熙攘依然和离去之时一样。
麒在外面问道:“主子,我们这要先去哪?是柯府吗?”
宿四微微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道:“不,趁我们刚刚进城,还没有人注意我们的迹象,先去柳婕妤在的地方看看她吧。”等她们去了柯府,即使小心,也不能保证会不会被发现。
麒了然道:“好。”
柳婕妤安胎养子之事,是交给隐来办的,当然隐殿中的人自然知道柳婕妤所藏的地方。
马车缓缓驶入皇城夜晚最热闹,白日有些冷清的街道里,才进来,宿四便知道到了哪里,因为白日里的姑娘们,都纷纷卸妆洗脸,白日养神睡觉,晚上才接待客人。所以此时,空气中竟微微弥漫着淡淡的脂粉味。
宿四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阿房宫赋》中对此萎靡情景的描述: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现在亲临其境,宿四才发现杜牧原来没有夸张,而是确有此景。浓香阵阵,那清流中,脂水的油腻几乎可以想象得到。
马车车轮辘辘,声音曲调一致,宿四在这样微微的颠簸之下,竟然又微微来了睡意。而岸商,安静地躺在她身边,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好奇地把她脸上易容的人皮撕下来,认真把玩。
宿四闭着眼,依然静静地沉睡。
晃晃悠悠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宿四隐隐约约听到麒停下车跳到地上的声音,麒掀开车帘,低头恭敬道:“主子,到了。”
宿四睁开眼,揉了揉双眼,伸展一下已经僵硬酸痛的四肢,淡淡道:“好。”
宿四跳下马车,才发现,此时在的的地方有些似曾相识,是很久之前,隐曾经带她来过的地方。
从那个熟悉的暗门进去,不过此次走的不是原来上楼去的路,而是从妓院的后庭之处绕过一个隐秘的假山,假山之后,竟然是一道小而不易见到的拱门。
麒恭敬道:“主子,这边走。”
踏进那到石门之后,视野瞬间豁然开朗起来,宿四看着眼前的一切,先是脚下满园的百花齐放,莺莺燕燕,五彩缤纷,蝴蝶飞飞,蜜蜂嗡嗡,看上去仿佛世外桃源。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湖,一条长长的木桥,通往一座在湖上屹立的精致阁楼,水中荷花依然绽放,荷叶青绿幽幽,只不过随着秋日的到来,似乎有些溃败凋离的迹象。阁楼,也是湖的背后,是静幽的大片竹林,风声幽幽,竹林发出沙沙的乐音。
宿四喃喃道:“好美。”
麒轻轻一笑,看着宿四意味深长道:“小主子,这是主子特意建造不久的,听说,是主子为了一个人建造的。取名‘夙思园’。本来是让那个人来住的,可是,为了小主子的事,就暂时让柳婕妤藏于此,利于安胎生产。”
夙思园,夙思夙思,这不是宿四宿四的谐音吗?宿四不是瞎子,她看得出麒眼中的那抹笑意,顿时一直惨白的脸颊仿佛染了朝霞一般,迎着此时刚刚洒落在湖面上的淡淡橘红余晖,美丽动人。
几人慢慢踏上那木桥之上,每走一步,每看到一处让宿四感慨流连的美景,宿四的心都瞬间被甜蜜和温暖填满,那个傻子,竟然什么都不说。
是啊,隐从来什么都不说,他只是把所有的事不顾一切地做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在她面前永远都是淡淡的笑意,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如果不是她发现那件事,她永远都不知道他一个人有多苦,他一个人背负着多少痛。
隐,一直都是那样的人啊。世人都说他是天降神子,是世间最聪明的人,可是,她却觉得,他是世间最傻最笨之人,只会默默地对她好,守护她。从来不说什么。
他是怕给她带来负担,给她为难吗?……
宿四踏进这个恍如梦中才会有的仙境,而麒早一步到里面去通知柳婕妤了。
宿四站在大厅上,打量着这个仿佛自己在现代一样的屋子,神思微微停滞。
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脸色焦急,眼中饱含泪水,似乎有惊恐慌张之意。
宿四一眼便看到,是肚子微微隆起的柳婕妤。那隆起的肚子,即使过了这么久,依然像一把刀一样,插到了宿四的心口。
两人对视凝望良久,宿四动了动唇,终于云淡风轻地道:“你还好吗?”
“娘娘!”柳婕妤突然急急走到宿四的面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撑着肚子重重地跪下,叩头道:“娘娘,柳儿谢娘娘救命之恩。娘娘,娘娘,现在只有你能救了,请你救救皇上,救救皇上啊!”
宿四静静道:“皇上怎么了?”
柳婕妤泣不成声,痛哭道:“娘娘,奴婢离宫之时,几次进谏要去看望皇上,都被驳回了,说皇上身体不适,奴婢担心,奴婢担心,皇上已经被太后娘娘挟持了。如果是真的,那皇上要受多少苦多少折磨啊……娘娘,你快想想办法救救皇上吧。”如果不是为了腹中金碧王朝他唯一的孩子,她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的身边的,即使他不爱她,即使她只是一个替身,即使她什么都不算。
但是,她爱他,即使是最卑微的爱,在她心里,也是在这世间她最宝贵的东西。
不管富贵还是灾难,她都希望能和他一起共享富贵共患难。
宿四看着柳婕妤,突然淡淡道:“你以为现在受苦的只有他一个人吗?”莲瑶太妃,隐,凝思,还有边疆血战沙场,保卫这个王朝的将士们……每个人都在为这江山社稷而苦,但是却苦得心甘情愿。
“……?”柳婕妤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她。
宿四却答非所问:“如果他连这都经受不住,那么,他便不配当这个皇上。”她一直相信月,相信他的能力,他的隐忍,相信他能做好一个皇帝。
宿四的话让柳婕妤狠狠地一震,心中霍得一痛。
宿四认真地看着她,第二次问她:“柳儿,在你心里眼中,皇上,是不是一个傻子?”
柳婕妤低头咬唇想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目光一片豁然开朗的清澈和坚决:“皇上,不是傻子对不对?”因为不在乎他是不是傻子,所以,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眼里,这不重要,真的不重要。不过,她细想之后,其实早已看透他的很多,只是,她不愿让他受到伤害,所以心中把他当做了傻子,让太后面前,多年都没有任何纰漏,以这样的方式保护她。
她爱的,既是曾经不傻的那个少年的他,也是后来这个痴傻的他。
宿四淡淡道:“既然你知道,为何不信任他呢?他是皇上,自然不会有事。”
宿四目光久远地看着窗外那片竹林,是,她相信他,相信他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
除了相信,她不敢,也不愿想其他的结果。
宿四淡淡道:“本宫是来探望你身体如何的。快点起来吧,不要因为你而让孩子受到伤害。你放心养好胎,皇上,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
如同来得悄然无声,静如流云,宿四淡淡地承诺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来到柯府,看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虽然头发雪白,但是依然如同狐狸一般笑得邪肆的柯大人,此刻却憔悴异样,眼眶下陷,让他看上去瞬间老了十岁。
见到宿四,柯炎的第一句话便是:“娘娘,你来晚了,昨日,莲瑶太妃已经被赐死了。她死前让她身边的宫女带给娘娘一句话。”
宿四心中麻痹地痛,痛得无法呼吸,不停地深呼吸来保持自己的镇定,良久,才勉强开口平静道:“何话?”
柯炎顿了顿,疲惫道:“无悔。”
无悔……无悔……
宿四一个踉跄,是她,是她自私地害死了她,故意接近她,探知那些无人知道的过往,只为了找到太后的把柄,明明知道让她帮忙被太后发现她必死无疑,可是她仍然请她帮忙了……
明明知道结果,可是依然在心中存有一丝侥幸,想着也许她能赶回来救她。
马不停蹄地赶来,却成了马不停蹄的忧伤。
看着她瞬间寡白的脸色,和那苍凉是容颜,柯炎沉痛道:“娘娘千万要保重凤体,还有更多事等着娘娘去做呢。”
宿四喃喃道:“老大人,你知道吗?是我,是我自私地害死了她……她本该不用死的,安稳地在宫中度过一生,而我,偏偏把她扯了进来……是我害死了她!”
宿四双手捂住脸庞,有泪水顺着手指的缝隙流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背负那么多,还有那么多人的期望,那么多人的眼睛看着她,不管是天上,还有身边……所有人都看着她……她好想放弃,好想继续睡生梦死,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些根本不关她的事,谁死了谁做皇帝谁这么了,边境的战事,天下黎民的安危,关她什么事!奶奶的大麻花!
她只想做凤煜城,做十岁的宿四,做一个孩子,和过去的十年一样,每天睡觉,不用付出任何感情,不用留恋,不用爱,不用在乎……
她突然觉得心好痛,一点一点被凌迟一般的痛。
宿四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仿佛突然灵魂被抽离,死去了一般。此刻,她突然能明白隐的痛苦了,一次又一次地死去,又活过来。
“娘娘!娘娘!”看到她颓唐想放弃的样子,几乎支撑起了这个王朝半边天的老大臣厉声道:“娘娘!你该振作!”
宿四目光迷茫,她,她振作不起来。
老大臣突然扬手,一个重力,狠狠地打在宿四的脸上。
柯炎义正言辞道:“娘娘既然知道那么多人死去了,那么多人在受到伤害,那么,你一个在这自怨自艾又是为了什么!是他们用死用痛苦换来的结果吗?!如果这是你的选择,算我看错了人,看走了眼!我也对娘娘无话可说!”
仿佛雷鸣巨响一般,不光光哭泣的宿四被打得愣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的举动吓呆了。而柯炎说的话,像当头一棒,彻底打醒了宿四!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心中唯知道要保护宿四,不要让她受到欺负和伤害的岸商突然拔出剑来,阴冷的剑气直冲柯炎,一剑封喉,似乎要置他于死地。
麒要阻止,无奈她的武功并不如岸商,根本阻止不了此时面容极其阴狠,目光无情的岸商。岸商心智不全,可是正因为这个,他的武功,他的一切都不受外界的影响,所以剑锋凛冽诡异,似有火龙腾跃之姿,雷霆之势。以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阻止。
而柯炎站在那,闭上眼,一眨不眨地等待着。如果知道打那一巴掌的后果是死去,如果让他在重新选择一次,他依然会打那巴掌的,他要打醒她,他要让她振作起来!
即使让他死,也是值得的。
仿佛时间突然停滞一般,剑在离柯炎喉咙一寸之间霍然止住了。
岸商抬着剑,冷冷道:“让开!”
柯炎睁开微微颤抖的双眼,却看到一脸泪痕,脸颊红肿不堪,刚刚还瘫坐在地上的宿四突然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面前。
她还太矮,无法彻底遮住他,可是,因为她的阻止和决然,还有她竟然用一只手生生地握住了剑锋,让突然进发的岸商深深地止住内力才使剑停在柯炎的喉咙近处,但是柯炎的喉咙依然微微割伤了一点,微微溢出血迹。
“流血了!”麒吃惊道。
她说的,是宿四的手,白皙柔嫩的小手此时突然一滴一滴地掉下血来。落到地上,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宿四看着怒气腾腾的岸商,声音虚弱道:“岸商哥哥,这位老大人,是我在乎敬重的人,你不要伤害他!”
看到她的手流血,岸商眼中闪过痛意,目光如血一般愤恨地看着柯炎,冷冷道:“没有人能打小煜!没有能欺负小煜!”这可能是岸商这辈子,第一次一次说出这么多话了。
宿四踉跄地退了几步,幸好被后面的柯炎及时扶住,口中又呕出一口鲜血,宿四仰头一笑,虚弱地道:“老大人打的好,我是该打!是该把我打醒!”
那么多人心甘情愿的牺牲是为了什么,他们都是无条件信任她,相信她总有一天会做到他们所期盼的一切,相信她不会让他们白白牺牲。
而自己的放弃,自己此刻的懦弱,就是在践踏他们的信任!
这让宿四情何以堪!
她愧对他们的信任!
看到她呕血,不光光麒,连柯炎都有些后悔刚刚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而岸商,更是吓得剑离手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不要!不要倒下!”岸商慌张地走过去,抱住她。
“岸商哥哥,我不会倒下的,现在,我绝对不会倒下的!”宿四喃喃道。
宿四突然绝美地一笑,一点一点地站起来,站直身体,看着满眼担忧和期望的柯炎,深深地鞠了一躬,坚定地承诺道:“老大人放心,我宿四今天发誓,定不会辜负大人的信任。即使要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会完成大家的期望和心愿。因为,”宿四的目光如血一般灼灼其华,“我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看着我怎么做。”
看着坚定决绝的她,柯炎突然哭了,为支撑了这么多年所有的累,为自己的心力交瘁,为那么多人这么多年的努力,为此刻坚强的她……
“好,好好。我柯炎今生没有臣服过任何人,从今以后,柯炎任娘娘调遣,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宿四单手扶起他,感动道:“老大人,辛苦你了。”
这时,麒已经拿来包扎的东西,扶宿四到一旁坐下,小心翼翼地帮宿四包扎刚刚受伤的那只手。
而岸商,在一旁乖巧地把头伏在宿四的腿上,抬头看宿四的双目中愧疚而忧伤。
宿四看着他,安抚道:“岸商哥哥,不用内疚哦。刚刚哥哥明明让小煜不要上前让小煜让开的,可是小煜还是不小心,把手不小心割破了。都怪小煜太调皮了,还害岸商哥哥担心。对不起哦。小煜以后再也不敢了。”
对于她奇怪的教育方式,麒和柯炎无奈地笑。
岸商听完她的话,顿时安心一笑,生硬道:“再来!该打!”
宿四点头道:“嗯嗯,如果再有下次,小煜就让岸商哥哥打屁屁。”
岸商这才安心地伏在她的腿上,乖巧而安静,和刚刚那个暴戾无情的少年像换了一个人。
宿四突然转头看向柯炎,淡淡道:“老大人,是该到时候进宫了。”
进宫的路上宿四一直想着刚刚老大人突然说出的一个,关系着这个王朝安危,也是先皇在世时一个为数不多的人知道的秘密。
说起宫中的情况,和宿四预料中的一样,冯太后已经策划着宫变了。挟持了皇上,掌管了后宫,甚至朝廷的职权。
说到这里,老大人突然嘲讽地笑了,“娘娘知道为什么冯太后明明已经掌握了一切,随时都可以夺位,却依然没有太大的动作吗?”
宿四疑惑地望着他,奇怪道:“为何?”
老大人鄙夷一笑,“当今太后手中没有当朝玉玺,夺位之后,如何号令天下诸侯,朝廷众臣,如何顺服天下黎民百姓?”
宿四惊愕道:“玉玺不是在皇宫里,在皇上手中吗?以太后的能力,她定然掘地三尺都会找到玉玺的。不知老大人话中何意?”
老大人怅然长叹一声,突然淡淡地笑了,“说起来,这又关系到当年之事了。因为,不仅是皇上,根本没有人知道玉玺在哪里,既然无人知道,又何来找呢?”
宿四静静地望着他,洗耳恭听。看来,又有一段她不知道的皇宫秘史了。这天下,这永远挖不到底的皇宫内院,总是藏着很多无人知道的事。
那里面,夹杂着阴谋,生死,还有愁叹。
老大人似沉浸入回忆中一般,良久,才如同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一般缓缓道来,引着宿四走进了当年的情景中,“当年,先皇被冯太后挟持,危在旦夕之际,把冯太后后一直没有找到才留他性命让他生不如死地活着的玉玺交付给他身边唯一的放在太后那边而没有在宫变之后发现的心腹之人,让他把玉玺带出宫交给老臣,让老臣在未来的一天交给新君。可是,老太监几番曲折,还是没有办法从当时被冯太后几乎彻底掌管的皇宫带出去。后来终于被冯太后发现了,在老太监逃离的路上,昭阳殿面前的那个湖边拦截了他,老太监死都不肯说出玉玺在哪里,又担心被他们抓住严刑拷打自己那老身子不中用,熬不住,所以干脆跳湖自杀了,到死,他都没有说出他把玉玺藏在哪里,随着他的死去,还有先皇驾崩前,冯太后一时心软念了夫妻之情,允许他唯一的一次机会召见老臣,先皇闭眼前把此事秘密告诉了老臣。让老臣有生之年一定要找到丢失的玉玺,否则天下人知道玉玺丢失,必会引起大乱。可是,当年老太监被捞起来时,身体已经浮肿发臭,看不出真样子了,冯太后还是让人翻遍了他全身,甚至怀疑他吞入了肚腹,解剖了他的内脏检查,可是依然……没有找到玉玺。从今以后,没有人知道玉玺在哪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为数不多。老臣有生之年,找不到玉玺,又要辜负先皇所托了。老臣对不起先皇的厚爱啊!”说到最后,柯炎想起当年路过昭阳殿之时,看到那些人那样侮辱老太监的尸身,至今,依然觉得悲凉。想到最后看到先皇时,他因为软禁和病重,几乎憔悴得没了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