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师兄弟二人找到一些山间长藤,制成长绳,将一端系于崖顶大石上,另一头拴在周无忧腰间。玉元老道在崖顶看顾,周无忧则缓缓缀着长绳沿壁而下。
低头向崖下看去,只觉崖壁高绝,崖底生长的大树便如小草一般矮小,心里不觉后怕,当日亏得是夜晚,大雨如骤,看不清楚,否则自己必定是不敢就此徒手攀援而下的。此刻有长藤系在腰间,自然不怕,只是仍不觉有头晕目眩之感。
下得十数丈后,再往下看去,脚底七八丈处一颗老松自崖中伸出,横亘在崖壁间,其中一根粗枝明显有折断的痕迹,想来便是当日挡了自己后背一下,延缓自己下坠的那根松枝。
慢慢向下攀援,正要越过那老松,却忽然眼前一亮,一个布褡裢正挂在其中一根松枝上。怪道昨日在崖下一无所得,原来却是落在了此处。周无忧当即从身边折了一根松枝,奋力伸出,将那褡裢勾了过来,一掂分量,知道金豆没少,往怀里一塞,摇了摇长绳。
玉元老道见周无忧摇动长绳,便按约将长绳往上拉起。上得崖顶,周无忧拍了拍怀中褡裢,笑道:“完璧归周,可以回去了。”玉元老道大喜,当下二人便自下山,返回玉元观。
来到丹房,将药架推开,打开秘格,周无忧将褡裢中的金豆倒入秘格,玉元老道眼中立刻闪耀着一阵幸福的光芒,被自家师弟一阵鄙视。
将秘格中的财物略作清理,玉元老道从最下层取出一个小木盒,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盒,里面露出一块三寸见方的玉件,色泽如碧,温润如蓝。
周无忧解下脖颈上戴着的玉件,两枚玉件摆在一处,方才隐约看出些端倪。周无忧手中玉件上方似乎像个断口,老道的玉件上下也似乎都是个断口的样子。三处断口都十分平整,若非事先知道玉件是从此处折断,旁人是很难发现的。玉元老道赞了声“好指力”,却是夸的岷山老鬼出神入化的指上功夫。
玉元老道辨认了一番,将周无忧手中的玉件置于自家玉件的下方,两下一合,立时严丝合缝,合成一块。师兄弟二人又仔细端详,终于断定,应该还有一枚玉件,当是置于这两枚玉件的最上方。
想象着将三枚玉件合而为一之时仙家功法重出于世的场景,师兄弟都好一阵激动,可转眼却又都化作一声叹息,要将第三枚玉件找到,谈何容易,也许这一生都无法达成罢。
但至少,眼前已有两枚!可以说玉元老道毕生数十年便为了这玉件而活,皇天不负苦心人,如今竟然找到了一枚!望着两枚玉件散发出的温润光泽,心中难以抑制,不禁又是潸然泪下。
周无忧自五岁时开始探究求仙之道,九年来始终不得要领,如今终于见到了仙家之宝,为他苦苦追寻的猜想提供了证据,兼且又遇到自家师兄这个拥有共同理想的志同道合者,直至此刻,那个世界的神秘大门才终于在他眼前露出一丝端倪,让他心绪澎湃,着实是情难自已。
“师兄,你又哭个鸟!老大一把岁数,也不害羞。”
“师弟,师兄我欢喜啊,大欢喜!师弟,你也把眼泪擦一下……”
二人捧着玉件相对而泣,半晌才平复过来。来自于后世的周无忧充分发扬了刨根究底的科学精神,想象着这两枚来自仙家的玉件,以及可以将功法印入神念中的奇妙功效,不由对玉件本身产生了浓厚兴趣。
“这东西……确实是玉?”周无忧捏着自己带来的那枚玉件,好奇的看来看去。
“难道还会是别的物件?”玉元老道对师弟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些不可理解。
“呃……为何别的玉没有那么神奇的功用?”周无忧用比较分析的方法来提醒师兄。
“这两枚是仙家之物,仙家的玉自然和人间的玉不同。”玉元老道奇怪师弟为何会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但依然耐心的做着解释。
“仙家的玉和人间的玉哪里不同?是玉石本身不同?还是说玉石相同,但仙家在玉石里用了某种手段,令其有了不同?”
“……或许……呃……”被周无忧这么一问,原本在玉元老道心中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问题,忽然之间令人难以回答。
“这玉件会不会有放射性元素?”。
“放射性?……元素?……”面对周无忧忽然抛出的古怪字眼,玉元老道一时之间有些发懵。
“应该不会吧,若是有,仙人哪里还能活那么久?”周无忧已经不指望自家师兄有解答自己疑惑的能力了,此刻更多的是在问自己:“若是没有,那……会不会含有对人体有益的东西?比如……灵气啥的?”
从科学分析忽然转到玄幻猜想,这个思维跳跃十分之大,但这么一跳跃,玉元老道反而懂了,点头道:“应该有灵气,或许应该叫做仙气,仙家之物嘛!”
周无忧眼前一亮:“师兄,万一我们,我是说万一,万一咱俩始终找不到那第三枚玉件,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咱俩把这玉件敲碎,磨成药粉服下去,你说会不会有用?”
玉元老道吓了一跳,头摇得跟泼浪鼓似的:“师弟,万万使不得,这可是仙家宝贝,如何能轻易敲碎,那不是造孽么!”
周无忧也知道自己的提议不是很靠谱,便也不再坚持,只反复捏着手中的玉件瞧来瞧去。这番研究虽然没有结果,但交流探讨的意义正在于沟通和碰撞。
玉元老道此刻却被师弟的一席话碰撞激出了灵感的火花,他忽然道:“师弟,你这玉件是否每日佩戴?”
“恩,郭大哥说这东西很重要,所以我就贴身藏好。当然,此刻我知道咱楼观派有了秘格,今后这玉件就可以放在秘格中,以防丢失。”周无忧以为师兄怕自家丢失玉件,当即表态,愿意服从师兄这个一派之主的意见。
“师弟,你练功之时也不曾摘下?”老道追问。
“是啊师兄,就挂在胸前,挂习惯了。你是说……”周无忧忽然有些明白了。
玉元老道有些兴奋,来回踱了几步,想了想,终于也找来一根细绳,将自己那枚玉件打好结,佩戴在脖颈上,转头对周无忧道:“师弟,师兄也学学你的模样,将这玉件戴上。不瞒师弟,你练功进境十分神速,师兄怀疑与你佩戴玉件有关。是否确实尚不得知,师兄且先佩戴着瞧瞧。”
二人又在丹房中清点了一应财物,折算出来,离购齐巩元丹药方中所列药材已相距不远。当下二人商议,在观中略略准备几日,便要往岭南一行,争取将药材凑齐。
都是经历过江湖漂泊的,师兄弟也没甚么需要多所准备,原拟第三日便启程,但到了启程那天清晨,周无忧左等右等不见师兄从卧房中出来,便来到师兄房前,也无需避讳,直接推开进去,却见师兄盘腿坐于床榻上,手掐一诀,双目紧闭,正在练功行气。只见他额上不时有大颗汗珠滴落,显见到了紧要关头。
周无忧也不打扰,便立于房中等待。这一等直到晚间,玉元老道仍在苦苦练功,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只得放下包裹,重新回到厨房,将昨夜才熄灭闭合的炉灶重新打开,做些饭菜填饱肚子。
到了第二日再来看时,师兄仍是那个姿势,不动分毫。周无忧心下起疑,不知道师兄为何在临出行前练功,且一练便练了一天还没停下,难道正在冲关?便候在房中,以防万一。
到了下午时分,忽见老道一声长笑,收功下榻,向周无忧道:“师弟,果然有用,这玉件真乃仙家至宝也!师兄我如今又通一穴,如此神速,实是匪夷所思!”
周无忧大喜,笑道:“恭喜师兄!”
玉元老道一捋长须,欣然自得。
连续行功近两日,玉元老道饿的狠了,将周无忧所做的饭菜吃了个精光。
于是二人商量,明早起身。
第二天一早,两人收拾打点好,正要出行,却听观外有人敲门。玉元老道一愣,前去开门,周无忧紧随其后,却见一个小道童在观外冷冷唱了一喏,道:“当面可是玉元观主?小道聚源观郑明安,奉师祖之命,来见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