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讲太初如何眷恋学校,却被家人电话催促,便带着疑虑重重之心,返归日夕村的情景;
平淡的日夕村,暂时不见风浪,而处身寒山寺外的云梦痕,因为得遇一人,心下倒是万分惊震起来……近日仙法大大提高的她,被人无声中来到身后而不知觉,在她看来,这可是很危险的事情!
于是,转身之间,云梦痕提着小心,全力布设到周身的仙灵之气,虽安静凝实,隐而未发,却威力非凡,使得她的身周都形成了极强的气场。
逼得来人竟也提劲抵挡起来,但是,对方却是借助推拒之力,将身形向外滑了开去,并不真正去与云梦痕的仙力较劲。
云梦痕猜想来人可能对她没什么敌意,因为他既然有如此高强实力,如果心存敌意,自个可能已经早被谋算,哪还有提功聚力防御的机会;
因而,她仅仅是给自个加了防御气场,而不是直接对其人给予攻击;毕竟开战需要理由,没必要因为人家的一个突兀出现,而小题大做,假如冒伤无辜,引起不必要的人世慌乱,却不是她能担当的,芥子里也有限制随意入世,或者胡乱使用仙法的条规。
这也是诸子十三门,当初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落户古元仙境,而跟守护古元仙境的神之一族——云亭,商定的条约,更因为当年订约时,留下了古元仙境一处历史悠久的城镇,名唤“通天古镇”,条约也以古镇做名,被后世称为“通天神约”了!
靠着这个“通天神约”,云亭隐隐成为诸子十三门外,最具威势的神秘门派,虽然,她们每代都只有零星几人出来行走,却因为头上的这圈光环,让诸子十三门,无论正邪,都要礼让三分,更把“通天神约”默认为了行事准则。
再说眼前之事,当云梦痕和来人,正面相对之后,云梦痕凝神细瞧下,但见,一个英俊挺拔的和尚,肃然立身在离云梦痕两米之外的地方,正做双掌合什状向她致意;
云梦痕哪想得到能无声无息来到身边的,不但非是白眉长垂的老和尚,倒是如此年轻俊秀,横看竖看都不会超过三十岁的一个年轻僧人,想着释统多高人,可能此僧早已功参造化,返老还童了,所以才有如此惊人佛技。
云梦痕自觉情况如此,便不再惊疑,反倒想从和尚身上瞧出一些确实证明,比如他皮肤的色泽、眼孔的张弛度,手指的圆润程度,等等,都可以用作推断此和尚的实际年龄。
只是,一番细查后,云梦痕大失所望,倒兴起了对这和尚的更多探究兴趣,古有金蝉子转世为唐僧,堪比一代美僧,此时,站在云梦痕眼前的,几乎就是另一个美和尚呢。
眼前之僧,身材修伟洒脱,修眉清隽,鼻子挺直,显得极有个性。双唇不仅弧形曲线圆润,下唇还微作上翘,从而拱托出某种难以言喻的魅力,既是非常好看,又是一派自得其乐的样儿。
下颌宽厚,秀亮的脸有种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神态既不文弱,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而是教人看得舒服自然。
最使人一见难忘的,是他那对深邃难测的眼睛,能令任何人生出既莫测其深浅,又不敢小觑的心思。
他身穿的是一袭黄色内袍,棕式外套的僧服,如此装束,倒让人猛然想起庙里最能话事的主持方丈来;
云梦痕心底狐疑开来,不仅为这年轻和尚的高深修为,更为他的独特身份,想着他先前无缘无故问询的那句话,云梦痕为着某种考虑,只得将问题再推回去;
“不知大师此话从何说起?”
那和尚却也不正面回应,再喧声佛号,才提议道:“阿弥陀佛,施主可愿随小僧入寺叙话!”
云梦痕向来听得佛门中人喜欢打禅机,而观此和尚倒不像恶人,再说寺外也不宜说修真界的事情,便赞成道:“但听大师安排!”
“得施主信任,小僧不胜荣幸,请随小僧进寺吧!”和尚礼让过后,先一步绕道向山门石阶处行去。
云梦痕知道一切疑团,可能马上就见分晓,而寒山寺的灵气由来,倒也可顺带进去探查一番,便不做犹豫,轻步跟随前面引路的和尚行去。
阵阵梵唱诵经之声,悠悠扬扬的似从遥不可知的远处传来,传遍寺院,飞出了寺院围墙,向更远处漫洒开去。
有年轻和尚带路,云梦痕倒少了买门票进寺的麻烦,未登石阶,山门下接待旅客的几个小沙弥,见得带了云梦痕行来的和尚,齐齐躬身行礼:“五明师叔祖好!”
云梦痕听得这个称呼,心间不免惊叹,看来这个和尚还真是大有来历了,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荣耀身份,岂不是千年难遇的金佛转世?
反而,那被称作五明师叔祖的和尚,并没有过多的骄姿傲态,平静如常的神色,不见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对着那几个低级弟子稍稍点点头,算是回应,便引领跟随在后的云梦痕步向了山门。
山门两旁两棵古樟,郁郁葱葱,伟岸而立了千年之久,借着古寺的浓厚气息,无形中,这个年轻和尚,也似给了云梦痕一种压迫,直觉他的修为如同那两颗樟木的真实年轮,根本无法由表面看清其深浅。
云梦痕经过清凉一片的树荫下时,想着那些小沙弥对这个年轻和尚的敬意,正如她此刻对这两颗树生出同样的感官一样,都是由心而发的。
但她却不明白五明和尚,为何年纪轻轻就有此殊荣的,越想越觉得这和尚不同一般,连带寒山寺,也更浮显出一丝神秘莫测之感;
登上不短的石阶,“寒山寺”三个大字古朴苍劲,带着沉厚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
透过黄墙,内中古典楼阁飞檐翘角,右为枫江楼,左为霜钟楼,都源于‘枫桥夜泊’诗。迎着山门坐在佛龛中的那尊金装佛像是未来佛,笑容可掬,袒胸露腹,笑迎客从四方来。
踏入寺中,一眼观之,寺院呈长方形,四周培垣峻起,山门西向,颇感独特,不仅仅是因地制宜,更有面西朝圣之意;院内主建筑物都依次排列在正对寺门的中轴线上,以佛龛背后一尊威风凛凛的韦驮像正对的大雄宝殿为中心,规模完整划一。
除佛龛外,所有建筑均以三彩琉璃瓦覆盖,色泽如新,却不知是因寺内和尚勤于打扫,还是瓦质如此。尤以三彩中的孔雀蓝色最为耀眼。可想见在阳光照射下的辉灿情景。
顺着寒山寺主庭园走,出大雄宝殿,左通普明宝塔和方丈室,右达名闻遐迩的听“夜半钟声”的钟楼,正前方的两层屋宇是藏经楼。远望屋顶,可见唐僧、孙悟空等西天取经塑像群。
五明和尚带着云梦痕继续深进,越过藏经阁,绕过寒山寺的碑廊,一道黄墙围绕,将前进院落,跟后进看似一处小小跨院,隔离开来;
游客到此止步,一道院门封锁了通向后面的石径小路,门前立着两名青年和尚,武僧装束,样子极为孔武,面带严肃而化不开的铁石表情,一看就是只认寺规,不认黄白之物的忠实看门僧;
二僧一见行来的五明和云梦痕,马上躬立如枪,联声喊礼:“太上长老好!”
“行德,行善,把门打开,我要带贵客入内!”
二僧听得吩咐,二话不说,转身一人拉起一扇门上的兽环,将之向内推了开去。
一待门启开后,五明招呼一声“请!”云梦痕也不多做礼让,先一步行了进去,五明随后也跟了进去,厚重的门,又被二僧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霎那间,前进林立庙堂,点烛焚香,诵经拜佛,木鱼声声,四海游人穿梭之景,全像去到了另一个遥远的天境,不再闻其吵杂;
而眼前,换之而来的,竟然只有松林小径,奇山顽石,与排列在崖壁间大小不一的众多洞窟。
云梦痕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两处动与静的世界,竟能在穿透一张纸似的情形里,被清晰地分隔出来。她第一次忍不住开口道出心中疑团来:“世上虽然奇事不少,可是用无形隔开有形之境,实在是匪夷所思呐!”
身份看似极为尊崇的五明和尚,听得云梦痕的话,微笑一下,说道:“施主请!”他让到小径右方,与云梦痕边行,边解释道:“此乃佛门的幻实为虚之法,由外面观之,仅仅是一处堆放杂物的小院子,进了里面才能得知真正的实景;”
五明话方一落地,云梦痕就想到了一个传言,开口问道:“大师说的难道是那‘一念藏诸天’的佛门绝学?”
五明听云梦痕竟然知道师门的这招奇法,心下也是一震,但他还是接话道:“看来施主确实不凡,如果小僧没有猜错,施主当是芥子中人吧!”
“大师真是好眼光,我是来自墨行门的云梦痕。”
云梦痕觉得既然被看穿了行藏,明人眼里说不得暗话,也就洒脱地承认了。此时,二人刚进入一处洞穴,看着不是很深,丈许外就是另一处出口。
五明听得云梦痕自报了家门,因为有先见之明,并没有显得过于惊异,反而欣喜起来,说道:“原来是墨行门的云长老,这倒好了,今日仙会,芥子正道齐聚,实让释统颜面添光不少,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云梦痕也不知五明是真知道自己,还是在客套虚词,但听他道出自个的出身,提防之心也就去除了,因为释统可是人世中的顶级大派,尊佛行善,源远流长。武学更是独具一格,其博大精深,为世人乐道。
云梦痕当然清楚这些,正想请教他要带自己到什么地方,顺便想问他说的什么正道,什么仙会时,忽而听闻到一些奇谈怪论传了过来;
“和尚乐得什么劲呢?难道又被你邀来了什么高人能士?”
就在二人将出未出洞穴过道之际,一个年轻而带着文雅,又不失和悦的声音,由洞穴之外传了出来。
“得道高僧自然能力通天,哪像我小小鸭蛋,无亲无故,耳目不灵,都不知道会有高人来访!”
紧接其后的,是另一把带着滑稽语气的诙谐之声。
“文士阁走失了小公主,倒把乐天派的鸭蛋师兄,变成了苦蛋师兄了,哈哈,有趣有趣,妙极妙极!”
“臭酸儒,你敢嘲笑我?看我……我要跟你势不两立……”
“势不两立真是有趣有趣,妙极妙极,儒秀才早觉得你高攀了我呢!”
“无量寿佛,二位道友就不要再小孩心性了,把高人仙友晾在外面,实在有失礼数,我们一起出去迎迎才好!”沉厚而庄重的一道男声过后,云梦痕和五明正巧也走出了过道。
敞亮的天光下,占地颇大的一处天然谷地中,绿草如茵,花香扑鼻,两座佛堂分立南北,中间一个八角亭中,正或坐或站着十来个男女,各人穿着不一,除了一个慈目善面的中年和尚外,其余都很年轻的样子;
在云梦痕观瞧他们时,这帮人正也出了小亭中,向她和五明这边迎过来。他们看到了云梦痕后,除了惊艳,赞叹,也没什么别的,反而云梦痕却讶异无比,心道:“寒山寺真是不简单,怎会聚了如此多的能人?”
对于眼前金光内敛,灵气隐透华盖,却齐聚此间的一众高人,云梦痕心下难免感到事情的不同寻常;
“好啊!五明师兄还真是广结善缘呐,怪不得刚刚谈得甚欢,却自告奋勇说要出去接待来访仙友,原来竟真有桃花运撞来……哈哈,有趣有趣,妙极妙极!”
云梦痕一下子就听出是那个自称儒秀才的年轻人,见他偏高身形,着一套浅蓝休闲上衣长裤,眼睛半眯,藏住了很多机锋,面貌文雅白净,手摇折扇,自具无限风流气场;
“狗嘴就是长不出象牙,实在有亏我当年施舍的大堆大堆的咸鸭蛋了,没把臭酸儒养白养胖,倒养出一脑子的风流病来,可叹可悲更可恨呐!”
云梦痕当然听出这玩闹之言的主人,正是那文士阁的什么鸭蛋师兄了,被他的话吸引,转眼看去,原来竟是个身形略胖的年轻人,样貌甜甜的,颇有些寒山寺山门内稳坐佛龛中那弥勒佛的感觉,眼睛大而有神,脸儿饱满,真有些鸭蛋的味道,倒是个有趣之人;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二位施主拿贫僧玩笑打趣倒也罢了,切不可让这位墨行门的贵客受累!”
五明紧赶几步,走近众人,喧声佛号,开口介绍云梦痕给大家认识,也为着阻止听着似冤家,看着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的两人继续打趣。
正围拢过来的众人,听了五明的话,俱都愣怔了一下,几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都互相探看着,想知道自己是否听错了;
他们如此神情,就算云梦痕再不懂世情,也看得出这些人可是对她不怎么欢迎的;心道:“哼,第一次见面,就给人脸色看,我还不屑与你们为伍呢!”
云梦痕闭心修炼十五年,不说对人情世故不怎么看重了,甚至是不敢去轻易相信人了,更造成一种孤僻的冷冽性子,对任何人,只要见面不入眼,就会直接生出排斥之心来。
此刻,她正如雪山冰湖,只要有同等性质的冷寒之意稍微显露出来,就会被她当做敌意看待,所以,现场在众人一接触中,就形成了一股紧张的气氛。
“和尚可是搞错了?我们原本没听说要发帖子请尤钜子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云梦痕准备抽身而退时,先前闻声不见人的和悦声音,再次响起在一个道装打扮的青年道人身侧;
此人,眉清目秀,脸容极具美感,浑身洋溢着一种和美可亲之态,说的话虽然带刺,却又不失美感,倒叫人不好反驳他什么。
“这位兄台可是认得本门钜子?”
云梦痕却是另类,她看人对事,但凭一种直觉,在她眼中,这个浑身透着无限魅力的男子,虽然,大大增加了他吸引女孩子青睐的筹码,可是,心地并不见得真那么值得人信赖;
男子听得云梦痕之言,马上意识到自己弄错了人似的,一改疑惑神情,说道:“在下纵横阀少阀主南宫富帅,不知姑娘是墨行门哪位仙子?”
云梦痕也不想自己被当作处处针对她的尤雨薇,但又对这些人没兴起好感,直接了当说道:“仙子当不起,我叫云梦痕!”
“哈哈!原来是墨行门执法长老,这下倒好了,听闻云长老仙法盖过尤钜子,今日倒要领教几招绝艺,方不虚此行了!”
云梦痕一听南宫富帅的话,不知道他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实情的,反而自己眼见之人,却个个不明其来历,实是惭愧,暗怪自己这些年一心只放在姐姐身上,对芥子中的别派,基本是忽略了;
然而,她却不知人家纵横阀,历来以消息灵通著称,知道她的来历,其实仅仅是人家的小机密而已,反观别人,倒似初听她的事迹般,一脸疑惑神情。
“既然是墨行门长老,仙法定然不俗,最近技痒,我倒也想领教一二,不知云仙子能否赐教?”一个站于后方的男子,突然也欺身上来,对云梦痕如是说到。
如此连番有人把她当靶子似的,提出挑战后,云梦痕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这是要拿自己当成名工具了?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这个不想争名不愿夺利的人呢?难道自己脸上刻着三个字“好欺负”吗?
云梦痕彻底有些懵了,觉得此来是不是进错了地方,为何清净佛门地,倒成了鱼肉别人的市井场所了?
云梦痕又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古元仙境,以至于人世中的隐江湖,正兴起一股暗波,而这股暗波,有一些已经明确指向了她墨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