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亚瑟是要到前线,到那里去指挥军队布防,所以在他们一行人,在到达路上的第一个小镇时,包括鱼村的村民在内,每人都得到了一匹换乘的马匹,并且接着马不停蹄的赶往迷雾森林。
开始的时候,村民们还为得到坐骑而欣喜,因为芙洛丽地处沿海,内陆地区也都是大平原,根本不出产马匹。同时作为战争重要物资的马匹,自然会被控制着芙洛丽陆路交通的玛雅、乌多克教廷所管制,所以除了从海路之外,基本不会有马匹,会通过陆路运输过来。因此在芙洛丽,除了骑士和有身份的人之外,只有一部分骑兵可以得到马匹。许多人根本就没有骑过马,而现在这些渔民可以得到一匹坐骑,自然会欣喜异常了。
这些渔民的确都是天生的战士,开始的时候他们还骑的七扭八歪,可是他们逐渐学着亚瑟以及那些骑兵的动作,慢慢的竟然坐正了身体,开始骑得有模有样了。看到了这一切都亚瑟,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可心中却不由感叹:这些人不做战士还真是可惜了!
渔民们的欣喜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们就变得哭丧着脸,因为他们这一行人,每到一处城镇并不入城休息,只是换乘马匹之后便接着赶路,甚至连吃饭都是在马上解决的。由于目前的情势紧急,沿途的城镇已经收到了教廷的魔法传信,为亚瑟他们这行人准备换乘的马匹,让他们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达到前线。
马儿累了可以换,可人累了却得不到休息,对这些刚刚接触骑术的渔民来说,这样昼夜不间断的赶路,绝对是一种不小的挑战。实际上不止是他们,包括亚瑟和那些骑兵在内,他们以前谁也没有试过这样赶路。
在头两天的路途之中,他们每天都只能骑在颠簸的马上,嚼着木头渣般的干粮。那干涩的干粮,再加上马匹的颠簸,就如同砂轮在打磨他们的胃肠一样。这让亚瑟以及那些骑兵们,几乎每次都要将才吃进去的东西,和着胆汁再吐出来。
让人惊奇的是,对于在颠簸的马上进食,那些渔民竟然比亚瑟手下的骑兵更适应。也许是常年在大海上捕鱼,经常被海浪所颠簸的原因,这些渔民似乎对在颠簸的马上进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不过他们的境况同样不好,在此之前他们并没有接触过马匹,虽然在这两天之中,亚瑟以及自己的手下不断将骑术教给他们,可他们的大腿内侧依然被磨的血肉模糊。
亚瑟和手下那些骑兵,还面临着另一种烦恼,他们的盔甲在战斗时,可以保护他们的身体。可是在这种日夜兼程的赶路中,那不透气的金属盔甲内,则聚集了大量的汗水,让他们整个人浑身上下,如同浸在水中一样的难受。而且盔甲之内并没有衬里,所以会不断摩擦皮肤,让皮肤疼痛异常。最后实在忍受不了的他们,只好将盔甲脱下,捆成一捆挂在马匹后。
然而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就是得不到睡眠,日夜兼程的他们根本没有时间睡觉,这让他们的精神处于极度疲惫中。两天不眠不休的赶路,已经让他们满眼血丝,精神都快恍惚了。他们也试着在马上打个盹,可是马蹄掀起的尘土,和上下不断的颠簸的马背,让打盹完全成了一种奢望。
头两天他们凭着强健的体魄,还可以勉强坚持,可是从第三天开始,已经消耗了大量体力,并且得不到充足睡眠的他们,开始有人坚持不住了。首先是一个鱼村的年轻人,不注意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接着便是亚瑟手下的一个骑士,而且这样的情况还在不断继续。
亚瑟看到这种情况,不得不下令让队伍停下来,暂时先在路边的树林里休息一下。这是两天以来,他们第一次长时间的,在地面上休息。之前他们只能在换乘马匹的时候,在地面上舒展一下筋骨,便要接着上马赶路。无论是鱼村的渔民,还是亚瑟手下的骑兵,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缺乏足够的睡眠。许多人在听到亚瑟的命令后,前脚刚从马背上翻下来,后脚就已经睡着了。他们实在是太累了,两天之中他们赶了近一千八百里路,从沿海的首府附近一直深入到芙洛丽腹地的大平原。
但是有三个人却没有睡着,亚瑟作为这行人的首领,虽然同样疲乏到了极点,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海怒在这两天中,同样吃了不少苦头,可是一想到将要面临的上千万敌人,他也是无法安然入睡。而最后一个没有睡着的人,就是那失去记忆的堕天,他是这队人中状态最好的,除了一身的尘土之外,基本看不见有丝毫的疲乏。
亚瑟看了看身边的堕天,和海怒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苦笑着摇了摇头。在这两天的旅程中,堕天已经给了他们不少惊奇,首先就是堕天的食量,他简直就是一个人型食物消化机,简称饭桶。大家在吃饭的时候,都被马匹颠得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可堕天却象没事人一样,而且食量比起以前在鱼村时还要增加上不少。一些骑兵实在吃不下的干粮,就都进了堕天的肚子,开始时亚瑟和海怒还没注意,可是后来他们发现堕天一天,竟然要吃上十多斤干粮。
要知道他们的干粮,都是军队的制式a级口粮,基本是由肉干和炒面组成,还有不少水果和零食。虽然味道上差了许多,但在能量供给上,半斤的军队制式a级口粮,绝对顶得上普通人家,一日三餐所提供的能量。正常情况下只有在前线作战的士兵,他们才可以配发a级口粮,而一个士兵一天所需要的口粮为一斤,早中晚各三两还有一两是水果或蔬菜加零食。
因为亚瑟他们每天赶路消耗大量的能量,所以他们才使用军队的a级战斗口粮,而且由于亚瑟的特殊身份,沿途的官员自然给他们的口粮落足了料。每天村民和那些骑兵们,通常只是就着水果,吃上一些肉干或炒面。一斤的干粮他们吃不上半斤,而剩下的那半斤干粮,则都被堕天给消灭了。
十多斤的干粮,就是堆在一起,都是不小的一堆儿,可是堕天竟然可以都吃了。如果是换了其他人,恐怕都会被胀死,而堕天却什么事也没有。好象那些干粮,被堕天吃进去,就消失了一样。发现堕天什么事也没有,亚瑟和海怒虽然好奇,那些干粮都跑到哪去了,却不再阻止堕天消灭额外的食物。
另外一点让他们感到惊奇的,就是堕天那独特而变态的骑术。对于亚瑟他们这些从小时候,就和马打交道的人来说,他们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堕天和那些渔民一样,以前并没有骑过马。在刚开始骑马的时候,堕天同样是骑得七扭八歪,根本不成个样子。而慢慢的当大家都可以骑得不错时,堕天则开始使用一种变态的骑术,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望尘莫及。
当骑士冲刺的时候,通常会抬起身子,身体微微向前倾。臀部也会离开马鞍,让身体悬空,以便用双腿减震,让人马一体,加快冲刺的速度。这样的方法只适合短距离的冲刺,其原因并不是马的问题,而完全是人的问题。
一匹战马的耐久力,完全可以冲刺上很长一段距离,根本不会有所衰竭,可是人根本不能长时间的,保持那种身体离鞍的姿势。如果长时间保持那种姿势,人的腿根本无法承受那种颠簸,不久就会麻木并且失去知觉。可是堕天的骑术,打破了这个长理,他竟然一直保持这种冲刺的姿势,最后先趴下的并不是人,而是堕天跨下的马匹。
在第一天的时候,骑兵还非常有精神,所以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策马和堕天较量了一下。结果他们这些从小就接触马匹的人,最后却在骑术上输给了堕天,而打败他们的就是堕天那种,长时间保持冲刺姿势的变态骑术。虽然这种骑术的道理很简单,他们也都可以做到,但象堕天那样一直保持那个姿势,那就属于变态范围内的了。
因为这个奇怪的原因,堕天的马经常是跑在队伍的最前头,后来亚瑟干脆让堕天拿着教廷发的文书,在前面为他们打前哨。按理说一直跑在前面的堕天,应该比他们更加疲乏才对,可是每次换乘马匹时,他们看到的都只有累的半死的马儿,和精神焕发准备蹂躏另一匹马儿的堕天。到了后来他们干脆用无比同情的目光,看着下一匹准备接受蹂躏的马儿,因为它的前辈都被堕天折腾的口吐白沫半死不活。
经过这两天时间,大家对于堕天的种种怪异,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而经过这两天旅途,也没有人有精神,和堕天再比骑术了。他们对堕天的评语,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怪物”。当和那些骑兵混熟了的村民,讲述了堕天第一次“打鱼”的经历时,怪物的前面则又加上了超级两个字。能象堕天那样水平掷鱼叉,他们除了超级怪物,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其它的形容词了。
看了看用各种姿势,睡着的渔民和骑兵们,亚瑟愁的是直皱眉头。现在情势万分紧急,虽然名义上战争没有爆发,可大家都在向边境增兵。教廷发布强制征兵令,虽然可以征集不少部队,但这些部队没有经过训练,根本就不会有多少战斗力。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快些赶往边境,趁战争爆发前的短暂时间,尽可能的训练那些新兵,让他们多少有一些战斗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亚瑟才会这样急着,马不停蹄的赶往边境。
可现照在的情况,他们已经人困马乏,接近了自身的极限。距离迷雾森林,如果照原来的速度,他们还有五天的路要走。而照现在的情况,他们可以在十天内,赶到就是好的了。也许那时战争已经爆发了都说不定,所以现在他们是在和时间赛跑,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在五天内赶到。
海怒看着愁眉不展的亚瑟,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赶到了,相信你的手下,还有我们的村民吧!既然我们决定加入军队,就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们会尽自己最大努力,来赢得这场战争的。”。亚瑟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有说,现在他恨不得自己肋生双翅,可以飞到迷雾森林去。
半个小时过去了,海怒站了起来,叫醒了身边一个村民。而那个村民什么也没说,起身开始叫醒另一个村民,就这样这百多名村民,都被叫醒了过来。醒过来的他们,同样什么也没说,只是整理了一下行装,又来到了自己的马前。与此同时亚瑟手下的那些骑兵们,却还在沉沉的睡梦之中,当海怒伸手拍打身边的一个骑兵,想叫醒那个骑兵时,还被那没有清醒过来的骑兵,将海怒伸出去的手给扒拉了开来。
而当这个骑兵最终醒来时,看到站在马匹旁边,整装待发的村民们时。他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一个骨碌爬了起来,给睡在自己四周的骑兵,每人屁股上来了重重的一脚。被踢醒的骑兵本来想找踢自己的人算帐,可当他们看到那些村民时,他们同样给了身边还睡着的骑兵们一脚。就这样只是眨眼工夫,原本还熟睡不醒的骑兵,被自己人都给踢醒了过来。这些骑兵们的反应,全部都是一模一样,原本都是怒气冲冲想找人算帐,可看到马匹旁的村民时,他们立刻开始收拾行装来到自己的马匹旁。
亚瑟的直属骑兵队,其成员都是凭真本事的骑士,和那些酒囊饭袋的骑士不同,他们都拥有着属于真正骑士的荣誉感。在这两天的旅途中,他们亲眼看着那些渔民,大腿被磨的血肉模糊,却没有一个人叫苦。就连他们这些正规骑士,都觉得痛苦万分的旅程,这些刚刚学会骑马的渔民,竟然流着血都坚持了下来。在旅程中他们的表现,丝毫不逊于经过正规训练的骑士,而他们表现出的那种坚韧的精神,更是连这些骑士都被深深震撼。
这些骑士的荣誉感,要他们从内心深处,不愿意输给这些渔民。在这两天的旅途中,他们同样咬紧牙关,硬挺身体着赶路。作为特权阶层的他们,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可是为了骑士的荣誉,他们就算拼上性命,也不愿意输给渔民,而现在他们彻彻底底的输了。在他们还熟睡的时候,那些渔民竟然已经整装待发,这一切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人生最大的耻辱。
也许别人不知道,可这些和渔民们一样,两天两夜未眠未休的骑士们却知道,想从那冰冷的地面上,从熟睡的诱惑中醒来,需要多大的意志力。现在对于他们来说,那冰冷的地面,不亚于最舒服的大床。可这些本来应该比他们更需要休息的渔民,竟然不声不响的就准备好起程,而他们这些骑士刚醒来时的表现,却只能让他们觉得脸红的无地自容。
原来他们还为亚瑟耽误行程,赶往鱼村去征集那些渔民感到不解,现在他们则都明白过来,亚瑟所说的一村的高阶骑士,并不是什么戏言,而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实。
如果他们是那些垃圾骑士,也许会因为这件事而恼羞成怒,可是作为一个真正的骑士,输了就是输了,不需要什么借口,也不需要人怜悯。他们的内心的骑士荣誉感,让他们除了真心佩服这些渔民们之外,更多的则是对自己的自责。这也是他们看到那些渔民们时,为什么会立刻起来收拾行装的原因,而且既然输了也要输的堂堂正正,这样才是一个为自己信仰而战的骑士,一个配得起骑士这个称号的真正的骑士。
而现在这些被刀剑加身,都没有哭过的骑士,此刻则努力睁大着血红着眼睛,好不让眼中泪水流出来。作为这些骑士的首领,亚瑟很能体会他们现在的心情,当初他和海怒打了个平手时,同样也是这种感觉。亚瑟知道他们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个能证明自己的机会,所以他只是喊了一声“上马”。
海怒在骑士们看不到的视线之外,给马背上的亚瑟,暗自挑了一个大拇指。说实话他是真的很佩服那些骑士,他们这些沿海的渔民,在进入深海捕鱼的时候,见惯了大海各种严酷的考验,这让他们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坚韧。而且因为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原因,他们这个鱼村中的渔民,全部拥有着最好战士的素质。就是因为这些原因,他们才可以在残酷的旅程中,咬牙坚持下来。虽然经过和亚瑟的一战,海怒对于骑士的看法改变了不少,但内心深处他依然瞧不起骑士。而现在这些骑士的表现,不仅仅是让海怒一个人,也让渔民们对骑士的印象大为改观。最起码他们眼前的这些骑士,是值得他们尊敬的,他们的表现证明了这一点。
亚瑟还能说什么,只好还了海怒一个大拇指,因为对于眼前的这些渔民,亚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骑士般的强健体魄,铁一般的纪律,大山般的坚定意志。无论从哪一点上来说,他们都是最优秀的战士,可实际上他们都只是些渔民。对于他们这一路上的表现,即使是身为首席骑士的亚瑟,也不得不挑大指称赞。而另一方面自己手下的骑士,虽然在这轮的较量中输了,但亚瑟对他们的表现,同样感到骄傲非常,他们对得起他们骑士的称号。
其实骑士之所以令人尊敬,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力量,而是因为他们的高贵品质。虽然在现在的教廷,许多骑士都淡忘了这一点,但很幸运亚瑟手下的骑士们,还牢牢记着这一点,也许那些渔民的血脉中,也牢记着这一点吧!而这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幸运,也是芙洛丽民众的幸运,更是整个人类的幸运。
就从这一刻起,原本对前途希望渺茫的亚瑟,突然觉得前途充满光明。也许拥有这样的战士,没有打不赢的战争吧!相信他们这些人,到了战场的时候,会变得更加耀眼夺目,让整个世界都知道他们的存在,也让和平尽快的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亚瑟,一扫之前的颓唐模样,猛的向前一挥手。两百多人的队伍,无论是被磨的大腿流血的渔民,还是极度疲乏的骑士们,他们都紧紧握着手中的缰绳,如同下山的猛虎一样,又仿佛滚滚的洪流般,掀起了漫天的尘土,向前方急速奔去。
当他们掀起的烟尘散尽后,你才会发现路边却还停着一人一骑,停在那里的人就是堕天。此刻他正专著的看着地面,而地面上有许多尘土,竟然聚成了一小团。如果你拨开尘土,你就会发现这些尘土,都是被血滴所凝聚的。这些鲜红的血滴,是从渔民们,被磨的血肉模糊的大腿上滴落的;是从骑士们,那紧紧咬着的嘴角边滴落的。
看着地面上这些血迹,堕天突然觉得自己热血沸腾,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充斥在他的胸怀中,让他忍不住放声仰天长啸。而随着啸声的急速离去,地面上又掀起了一道尘土,最终当烟尘散尽之后,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也许只有尘土下的血迹,可以证明一群真正的男人,那种为了信念而战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