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艳阳高照到了夜里却下起雨来。听着潺潺的雨声感觉秋天就在附近。推开房门,一股脚臭味儿,父亲的呼噜声有节奏的回荡在黑暗里。关上门,回到自己房里,关灯睡觉。
自从母亲过世父亲的状态就每况愈下,不讲卫生不爱洗澡也不怎么喜欢说话,整日里像个游魂似得飘来荡去。有活的时候就去干活,没有事做的时候就窝在家里喝酒要么消失得无影无踪。迟玉明白父亲的苦楚,从不说些什么,只希望他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就好。
现在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赚钱,好送父亲去旅游。父亲年轻时就已经走遍了小半个国家,剩下的大半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走完。以前有妻女要养不方便出门,如今妻已没了,女儿也已经长大,是圆梦的好时候了,可惜又没有钱。
每每想到父亲多半是因为要养活自己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自己的梦想延后,迟玉的心就开始隐隐作痛。自己要是能早点长大那该多好啊!
天快亮的时候迟玉被一阵叫声惊醒。忽地睁开眼睛急忙跑进父亲房里,灯亮着,人已经不在了,枕头边留着一张纸条。父亲说要去远一点的建筑工地干活,要有段时间不回家。迟玉将纸条握在手心里,垂着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尖叫声再次响起,迟玉跑到阳台上,只见对面的楼房里亮着灯,施益明手里握着棍子不知道在打什么。迟玉闭了闭眼睛,瞬间来到了对面楼房的院子里,然后匆匆跑上楼叫道,“叔叔怎么了?”
只见施益明身穿别扭的女士长袍,双手举着粗壮的木棍,眼神惊恐。他看见迟玉急忙跑到她身后躲起来叫道,“有鬼啊。”
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迟玉安慰道,“叔叔,没有鬼。你看,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施益明疑神疑鬼地瞄了一眼房间,叫道,“什么没有啊,我刚刚明明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迟玉好言说道,“真没有。要不我们把房子的灯都点着,这样鬼就不敢来了。”
“你去,快去啊。”
迟玉跑到别的房间把能打开的灯全部打开。不一会儿整栋房子亮了起来。
“叔叔,没事了,你看,什么都没有呢。”
迟玉在房间里晃荡,把各个柜子全部打开来给他看,以保证房间里确实没有藏匿任何不该有的东西。施益明深深地吐了口气,整个身子软下来瘫坐在地板上。他双手抱着木棍,无精打采地说道,“小玉,你破门而入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强了啊。”
迟玉挠挠头尴尬地笑了。
“叔叔,你最近是不是又熬夜写小说了?”
施益明是位写**小说的作者,有时候熬夜太过身体不支就会产生幻觉,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之前也发生过几次,不是说有鬼就说有妖怪。
“是啊,不写哪来钱给儿子买房买车啊。不像你爸,那么好命,生个女儿都不用管。你啊也算是命苦了,死了妈老爸呢有跟没有一个样。唉,你能活着也是个奇迹啊。”
迟玉没有搭理他,真真是个口无遮拦的家伙啊!
“叔叔休息吧,我走了。”
“再陪我一会儿呗。反正你上午不用上班啊。”
迟玉点点头,在他对面的地板上坐了下来。附近的邻居大都因为这里出入不便已经搬走。迟玉家是因为没有钱,不得不继续住在跟废墟没什么两样的地方。但施益明是完全有能力搬走的,却为了一个女人留在这里,想想他也算是有情有意的人。
施益明趴在地板上,一双跟施逸阳一模一样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地板上的一处裂纹,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听逸阳说你们见过面了。我告诉你啊,我们家逸阳可是要往上走的,将来呢一定是要娶个有能力有背景的妻子,你啊最好不要跟他亲近。如果可以不要再跟他见面啦。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并不喜欢你,你们经常见面的话我会很为难的啦。”
迟玉低垂着眼睛双手拨弄着脚趾默默地点了点头。
“叔叔请放心,我对逸阳没那种想法。”
“你是没那种想法可保不定施逸阳不会啊。你也看见了,我们家逸阳从小就只喜欢跟你在一起。我知道,逸阳因为没有母亲的缘故对你有所依赖,但这仅仅是一种依赖,我绝对不会允许它变成男女之爱的。”
“嗯,我知道,以后不会跟他见面了。”
“小玉啊,你也不要怪叔叔无情。从小到大叔叔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啦,要不是我,就你那老爸,你早饿死啦。”
“嗯,我知道叔叔对我好。”
“哎,我啊也不想当这个恶人,可逸阳毕竟是我唯一的孩子,做父亲的当然希望给他最好的。而你呢,我相信也会有属于你的最好的人。”
“嗯。”
迟玉强忍着心中苦楚,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小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施益明的心意了,他并不喜欢自己,只是碍于儿子不得不照顾自己。没想到他会毫无顾忌地说出口,让人意外之余更多的是害怕。
施益明断断续续地说了些有的没的,大多是教训的话。迟玉低着头沉默地听着,直到他睡着才离开。
太阳已经升起,迟玉带着一种无力感走进屋子里。老旧的房子透出一股阴郁的气味沉重得叫人透不过气来。迟玉簌簌掉着眼泪,一步一步走上楼去。
傍晚,迟玉送一位来咨询培训课程的家长进电梯,回来时发现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是徐夏蔓,一身西装革履的他看上去少了几分憔悴。
迟玉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徐夏蔓,冷漠地说道,“有什么事情吗?”
“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迟玉低了低头转身走了出去。
乘电梯下楼,在图书馆的广场上,两人边走边说。
“上次的事情谢谢你。这是你的报酬,请收下吧。”
迟玉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信封,接过来放进了口袋。
“没别的事情的话就告辞了。以后请不要再来了。”
“那可不一定。培训班的老板是我的顾客之一,有时候我不得不来。”
迟玉斜了他一眼,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道,“随你便吧。”
“等一下。如果望舒去找你,你能劝劝她么,叫她离开吧。”
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的想法竟然是想要白望舒离开。不是很相爱么?迟玉停下脚步皱起眉头望着他。冷冷问道,“她很爱你不是吗?”
徐夏蔓欲言又止,握紧拳头吸了口气。有些爱不都是一厢情愿的么?
“她也许爱我但我并不爱她!”
哼,又是这种爱与不爱的老掉牙故事。迟玉这样想着突然变得疑惑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拜托你了。请劝劝望舒吧。”
徐夏蔓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可既然不爱,她的好坏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迟玉推了一下眼镜直勾勾地看着徐夏蔓道,“既然不爱就请跟她说清楚。也不想想她是为了谁才留在人间的!”
夕阳余晖下,徐夏蔓看见迟玉的双眸由黑变红,就像两团火焰熊熊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