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感觉很亲切的那种。舒榒駑襻这是一种缘份。人就是这样,每日里相见的人也不定有一点好感,但往往只在一霎间的相处,便陡然地生出相熟相近相信的感觉来。但凡有过人生经历的人,都或多或少地感受过这样的情形。只是没有格外地往心里去,或于生计的忙碌中遗忘了。也正是由于这种感觉,她毫无顾忌地哭。好像要把心中那引起不快地茫然忧虑,一古脑儿地哭出来,那中年人并未去劝止她,只是任她去哭去发泄她内心的苦和痛、悲和哀。他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等她哭过了,把一条毛巾递给她。像慈父一样用怜爱的眼神注视着她,用一个心灵的动作安抚她,这对她就足够了。对一个落魄的人来说,有什么能比这些更重要呢?心灵的相通,让她纠结的内心平缓了许多,她接过毛巾,低着头擦去那些伤心的痕迹,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天来她在爹娘的面前都没有哭过,只是在丈夫的坟前尽情放悲。
那中年人的脸上满是关切的表情,始终很明朗地挂着。他轻声地问她好些没有?她点点头,他问她还没吃饭吧?她又点点头。
他说先吃饭吧,她还是点点头。这一切是那样自然,像家人。像一个和父亲闹不和的小女儿,在接受父亲亲切的关爱一样。她的心里荡起一种很潮很温暖的东西。说到吃饭她觉得腹中空空,竟然很有食欲的感觉,就一碗清水挂面,从那腾着热气的铁锅里捞出来。家的感觉立即充溢了这个空间,一碟咸菜,一碟拌着葱花的调味;一个夜晚却别样地有生机,默默相对的目光里,理解是最重要的调味。即使清水挂面也是很有滋味的。那人情味儿一缕一缕地从锅里、碗里升腾着,一顿简单的晚餐填饱了饥肠也填满了那空落落的心。遭遇这样的好人是一种福气,也是上苍对一个经历苦难灵魂的些补偿吧?夜深深地罩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把劳碌沉入深深的梦乡。
饭后,那中年男人说要没地方去就留下来当个帮手学点手艺也好。她感激的目光里有湿湿的东西在闪动着。她好像有些不相信地问这是真的吗?因为这个时候的挽留,对于她来讲,无异于天上掉馅饼一样地好事。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都没见过,但这等类似的好事让她撞上了。见她有些不大相信,那中年男人微笑着重复让她留下的话语。
夜很静,理发店里她躺在临时搭的一个睡铺上,一直难以入睡。街上从未间断的汽车发动机声音,是那样的响亮,她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她叹息自己的命运姗。
天刚刚亮,她已起床。把墙上的镜子擦试了一遍,本来已打扫过的地面又清理了一遍,又把那些常用的理发工具仔细地擦了一遍。理发店里经她的手一收拾,纤尘不染。她就这样在理发店里留下来。闲的时候搞搞卫生,忙的时候在边上认真的琢磨学习。时间长了,她和这个叫腊九的中年人便有了些更深的理解。友谊也进一步加深。开始她发现腊九也总是一个人住在店里,也不见其他家里人。每谈到家的时候,腊九就回避这个问题,不愿提起。
一次饭后,两人闲着没事就聊在一起,腊九静静地听着她娓娓讲诉的经历。她讲完后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问腊九咋不见有个亲人呢?腊九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他说他的妻子很贤惠,很持家。他有一对孪生儿女都考上了大学。他说他和妻子从成家后的一无所有,一直努力到吃的饱穿得暖。孩子也都大了,又考上了学校。他说那会在农业社时挣的工分少,口粮也不够吃,妻子跟着他吃糠咽菜,连吃顿莜面都舍不得。真是稀荒的不能说,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妻子总是说疲乏的厉害。让她去医院看看,她总说休息休息就好了、没事。可情况却越来越糟,到后来到大医院里一查,发现是白血病。就是造血功能的丧失,得靠着输血延缓生命。年青青地丢下孩子和这个家就走了。
腊九说的动情,眼角渗出了泪珠。那天他俩个在一块谈了好多的知心话,从感情上又接近了一些。腊九见她聪慧好学也就倾心传授。她学的也快,很快能单独给顾客理些简单的发型,像理光头、小平头都行。由于每天都在一起,他们之间的眼神里便有了闪烁的言语,只是谁也不道破,很微妙。因为这样,从前的自然相处没有了,多了些躲躲闪闪的东西。但那感觉很美好,因为俩个人以前的婚姻虽说都挺美满。但在那个年代基本上都不由自己作主,所以他们之间产生的那种东西让他们比年青人还多了些羞涩。他们之间既回避对方的眼神也渴望对方的眼神。有时教她学理发时,腊九握住她手的时候,她的心里就特别地羞特别地慌乱。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就过去了。她告诉腊九她要给男人去上上坟也不枉夫妻一场。腊九不放心地问她要不要陪她一块去呢?她说怎么好意思麻烦你,还是一个人去、顺便回去看看孩子。腊九知道她为什么拒绝,他们之间没有了最初的坦荡,有的是一种醇厚的友情和恋情。那是在生活中他们彼此之间悉心照顾关心的必然结果。她对他依恋,他对她爱护关心,是命运让他们共处一室。她害怕自己一时把持不往,但她渴望他主动地向她表白。腊九陪她上市场里买了些香火纸烛,还给她的孩子买了一支冲锋枪和一个不倒翁。她说不要他破费钱,推过来推过去,四只手握在一起,她脸红了心跳了,四目相对妗。
她接受了他买的东西,也暗暗地接受了他的心。其实她内心早这样想了,这会她只是在心里明确地提出接受他。四目相望,那感情的电流便从他们相握的手在他们的身体里麻酥酥地乱窜。握住了就好像忘了松开,尽管来来往往的人们好奇地瞥来一眼。但此时此刻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其它的一概没有,或是苍白无力的。那目光却是此时交流的汇总……
买完东西他俩人在街上的小吃摊各要了一分羊杂和几根油条。那满碗的羊杂飘着红红的辣子油,俩人之间好像再没有隔着什么。男人女人的事其实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反而显得自然了。而且内心也再没有煎熬。虽然都是过来人,但那份甜蜜的感觉却远胜过年青人的醇厚。
由于捅破了这一层,晚上当店里关门后,俩个人急切地坐到一起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彼此相望,望着望着她便笑了。他乘机握住她的手,牵着她的手走进属于男人女人的夜里。
她睡在他身边,头枕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她感觉的很安全、很踏实、很满足。他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那夜晚被爱情灌的烂醉;那夜晚被甜蜜冲晕了;那夜晚男人和女人都圆了心中的梦;那夜晚两个人成了一条心。她觉得从未有过的欢愉,他觉得女人是那样的温柔如水。他们都溶在了对方的心里,溶在了对方的怀里。那夜的被窝里好暖好暖。清冷孤寂都被热烈的情爱之火撵到屋外。那一夜睡的特别晚,但睡的特别香。原来中年人的爱情比年青人更浓更醇,更有滋味,他们坠入爱河。
腊九说他要娶她,她就觉得心里的甜蜜一个劲地往外溢,溢得到处都是。她脸上明媚的笑容泄露了一切秘密。
她给丈夫上完坟,给孩子留下玩具便略带忧伤地离开了让她幸福过也痛苦过的小山村。因为她的孩子在爷爷奶奶的调教下对她有着偏执的认识,让她没有太多的留恋······
她回到腊九的身边,回到那男人坚实的怀抱。她的生活重新开始,她坠入了他俩编织好的美好未来里,深深地陶醉着,幸福着。她理发的手艺也日渐精湛,甚至比腊九的手艺都好过了,生意也日渐的红火起来。就在他们彼此陶醉在对方的柔情中而不能自拨的时候,腊九的孩子们知道了这件事。儿女一致反对父亲再娶个女人给他们当妈的事。并提出了很郑重的声明:要是和那女人在一起就断绝与父亲的关系。这好比晴天一声惊雷。惊的他俩个人手足无措,两个人一下子从爱情的天堂坠入爱情煎熬的炼狱里。
腊九整天唉声叹气,怨恨孩子不能理解他的处境。他很坚决地对她说即使什么都没有了他也不能没有她,他要争取属于他的幸福。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他有权作主。她看着他痛苦又矛盾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忍,她搂着他劝他放弃,她是在忍着内心无比的疼痛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