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紫云山
到了紫云山下,无尘公子算了车钱,和小五儿背着拉来的诸般杂物,两人上了山。一进山口,便听得哗哗的水声,只见路旁山谷里,一条小河正向外流去。沿着石径向上行走,一路上溪水淙淙,绿树成荫,小鸟啾啾,只是林深树高,连个鸟影子也看不见。
两人说说笑笑,走走停停,不知不觉过了两道山梁,又上了一座更高的山峰,穿过一片红槲林,无尘说到了。只见前面赫然出现了一小片山顶平原,绿草如茵,点缀着各色不知名的野花,不远处是一片松林,林后一座孤锋耸立入云。远远看见山峰之下松林边上,三两间草房,稀稀落落的围了一圈篱笆。一条小溪弯弯曲曲从草原上直流入红槲林中去了。
小五儿惊叹道:“原来你住在这种地方,如在画中啊。”无尘听了呵呵一笑。
小五儿边走边赞叹,不觉到了院前,只见篱笆上爬了牵牛花和不知名的藤蔓,院子里种着几畦青菜,香芹、油菜、扁豆等,生机盎然,油绿可爱。
一个老人听到说话声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无尘便笑着微微躬身:“少主回来了?!”急忙从无尘手中接了东西,看了小五儿一眼问道:“这位小哥儿是谁啊?”
无尘道:“陆伯,这是小五儿,他跟我回来玩两天。”
小五儿听了赶紧施礼道了声陆伯好。
陆伯还了礼,说:“玩吧玩吧,我去给你们做饭去。”
小五儿见他不像平时所见到的乡下老人,不由多看他了两眼。
小五儿二人四处游玩了一圈儿。松林里阴凉舒适,地上有历年积下的松针,踩上去像地毯一样,厚厚软软的。不时有小松鼠、灰喜鹊、锦鸡等一闪而逝。二人又沿着小溪走到草地上,随处可见一片片紫色的小花,不时有黑色的小蝴蝶飞过。沿着小溪走到一片浅滩上,只见溪水清浅,有半透明的小鱼和小虾在游动,看见小五儿的手一伸过去,便倏地游开了。忽见无尘轻轻翻开溪边的石头,小五儿不由地惊喜地叫了起来,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螃蟹受了惊,立刻飞快的横行到乱石堆里去了,小五儿急忙开始翻动自己跟前的石头。
过了一会儿陆伯招呼二人吃饭,桌上摆了一盆米饭四碗菜,一个腊肉香芹,一个凉拌新笋,一碗各色野菌,另一碗不知是什么的根茎,吃起来甜中带涩,微脆微糯,小五儿正在沉思,忽听无尘笑道:“不知道这是什么了吧?这是何首乌,有长筋骨,益精髓,延年益寿之妙用。便是那野菌之中,陆伯也放了朵灵芝。”
小五儿听了急忙心诚意切的向陆伯道了辛苦,谢他着意招待,陆伯也谦逊了两句,一时大家笑语盈盈。仅隔着一张饭桌,小五儿看得极是清楚,只见那陆伯行动里带着几分斯文,慈眉善目,面容白净,额下无须。小五儿心下不禁一动,怪不得总觉得他和别的乡下老人不同,趁着说话的当儿又瞄了他下巴一眼,果然极是光滑并无胡须碴子,想起他称呼无尘少主,心下暗自起疑。
吃过晚饭,小五儿二人坐在草地上,看着太阳渐渐落下,暮色慢慢变浓。无尘有一句没一句地讲述紫云山种种传说,什么广成子修练成仙,黄帝遗迹,葛仙翁洞府,老君隐居,东汉时期刘秀搬兵在此饮马等等,直到繁星满天二人还躺在草地上。
每次仰望星空,看着斗转星移,小五儿的心中都充满了敬畏,总觉得冥冥之中有股神秘的力量在轻轻地运转。
她扭头看到无尘也在望着星空发呆,想起陆伯光滑的下巴,不禁猜测这无尘到底是什么来头?忽想起无尘以前说过的什么国仇家恨之类的话,心中更加肯定他身世不凡了,只是不知道他是谁家的后裔,可他为什么又要救当今圣上?难道在幽州遇见皇帝时候,他本是要行刺的?忽然又想起在春回亭他劝自己“凡事向超然处看,家仇国恨冥冥中早已注定”的那些话,也许他已想开了,但愿他已想开了!想到这里,心中不由替他难受,盛唐之后,五代十国成就了多少人的帝王梦,又给他们所谓的王侯子孙留下了多少仇恨、怅惘和不得不面对的折磨,像水潋滟就是原来蜀国的公主,如今沦落风尘,别人只见她的笑,谁知道她心里的痛楚和耻辱?又暗自叹道怪不得无尘与水潋滟惺惺相惜。忽然想起李煜的破阵子来: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销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挥泪对宫娥!
小五儿被叫醒的时候,外面天光刚亮。
无尘说领着小五儿去山顶上玩,小五儿心下暗想,这里还不够高么?哪里还有什么山顶?跟着无尘向屋后走去,直走到那山峰跟前,小五儿抬头一望,只见那孤仞有十几丈高,陡壁如刀削斧砍的一般,直上直下,裸露的石岩上横空生长着几株松树。小五儿诧异道:“我们是要上这山顶上去吗?”无尘含笑不语,领着她贴着石壁又向松林中走了百多步,转到了山峰背阴处,却见山势稍缓,山体上生满了杂草和各色灌木丛以及不知名的藤藤蔓蔓。无尘在草丛中一阵摸索,竟然拽出一根藤蔓编织的大绳来,捎一用力,大绳绷直,竟然是从上面垂下来的。
无尘说:“我们上去。”小五儿吃惊地望向他,无尘哈哈笑道:“怕什么?后面有我呢!”
小五儿一想,有大侠呢,便也轻松起来,忍不住笑了。两手抓住绳子,双脚摸索着踩到山壁上的凹陷处或灌木丛上,找到着力点,奋力向上爬去,渐渐没了力气,停下缓缓劲儿,自觉爬上去不少,不由低头一望,却见才爬了一人高,无尘正微仰着头笑吟吟地袖手旁观呢。小五儿忍不住笑了,劲一松儿,滋溜一下子滑了下来。
无尘看了哈哈大笑:“还是我背你上去吧!咦,你还会害羞啊?来吧!”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条练功带来,将八爪鱼一样爬在背上的小五儿又绑在了身上,腾出双手,抓住绳子,蹭蹭蹭一阵风的爬了上去。
无尘停了下来,眼前出现了个山洞,无尘将小五儿放下来,穿过山洞,眼前一亮,竟然别有天地,方圆数丈的一块平地,平地边缘长满了各色灌木丛,中间长着三两棵老松,如伞盖似的伸展开去。
小五儿向前走了两步,放眼四望,晨曦之中,山峰连绵,尽收眼底,看了只觉心胸无限开阔,忽然发现群峰都罩在一层紫光之中,不禁大为诧异,揉了一下眼睛,再看依旧如此,她不由得看着那紫光低声道:“紫光,你看到了吗?还是海市蜃楼?”
无尘笑道:“是啊,我就是带你来看这紫光的,要不怎么叫紫云山?”
小五儿惊叹不已,忽然回头一望,却见来时的山洞旁边另有一个山洞,却装着一扇门,小五儿惊道:“这也是你家的?能进去看看吗?”
无尘笑道:“不行啊,这是我师傅住的地方,他现在云游去了。”
小五儿惊讶道:“原来你师傅是世外高人!”不待无尘说话又感叹道:“一直听人说夺天地造化之功,并不晓得什么叫天地造化,今日才算见识了,这真是天生地长的一户住所啊!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师傅?我就遇不着。”
无尘笑道:“那你拜我为师吧。”小五儿的嘲笑差一点就冲口而出,忽想到人家热情相待,便硬生生地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两人坐在山顶上,看着太阳一点点突破云层,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