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司马熙开始指挥众人整理房舍、置办一应物品,原已有五六个军丁,这样一来,竟然感觉人手有些紧张,兰家姐妹不停地出入银钱、核对帐目,亭亭还要兼着去看两个妇人做些手工。
午后,凌峰便邀了军中的两个朋友也来了几个人来帮忙。这二人均是单名一个歌字,一位姓秦名歌,字世缨,面容清秀,眼神睿智,气质沉静,话语不多。另一位姓燕名歌,字赤侠,形容威猛,却极爱玩笑。自这二人来后,笑语不断,忙碌之中却添了喜庆、轻松的气氛,司马熙给各人分派了任务,便去和亭亭一起管理银钱帐目,小五儿便成了闲人。
小五儿来京时还应了娘亲秦氏的一项任务,便是打听父亲兰耀祖的消息。这时见无事可做,便写了无数的寻父启事。
这天早晨吃完饭,便寻了一个竹篮,盛了写好的一大卷启事、熬好的一大海碗浆糊、一把破炊帚,收拾停当便一路溜跶,一路张贴小广告。到了闹市之中,不免也四处散发启事,打听安庆人消息,众人见是个小孩儿出来寻找父亲,不免围着问东问西。小五儿也不避讳,随问随答,只希望留下更多的讯息,便是今日找寻父亲不到,日后也是个寻找的由头。
数日过去,并无兰耀祖的消息,只有两个骗子找上门来想骗些钱物,被凌峰连哄带骗诈出实情,一顿军棍轰了出去。日子一长,兰家姐妹寻父的心思也渐渐冷了下来。
凌峰大礼的日子到了。小五儿躲在屋里,外面喜乐声、人群喧闹声,不时传来,到了入洞房的时候竟然隐隐听到唱礼撒帐的声音。更有三四个小孩子闯到小五儿的屋里分赃:新娘子下轿时撒的喜钱、新房里抢来的红枣栗子、从新被里偷来的花生核桃等诸物,分派不匀,争吵了起来,还拉了小五儿让他评理,小五儿不胜其烦,将他们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众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也没人顾得上理她,竟一日也不吃饭,天黑下来,便早早扯了条被子蒙头大睡。
第二天被亭亭推醒,已是日上三竿。没精打采地到了厅里,见四处都静悄悄的,司马熙和一对新人正坐在桌边等她吃饭。
凌峰对新娘子笑道:“这便是小五儿,”又对小五儿道:“小五儿叫嫂嫂!”
小五儿施了一礼,勉强笑道:“嫂嫂!”
新娘子已是站起身来,福了一福道:“叔叔。”
凌峰笑着望向新娘子:“叫他小五儿便可!”
小五儿见他们一夜夫妻便是如此伉俪情深的样子,心里似酸似咸,竟有说不出来的怅惘。不由得连着看了新娘子好几眼,见她身材合中,秀眉丰颐,虽然只是中人之姿,却气质淡定,神态贤淑,行动从容,举手投足间的端庄大方,远非自己姐妹所能比。便低下头来,闷头吃饭,更不再寒喧。偶尔抬头一望,见不是这对**在说话,便是那对**在互相凝视,只觉空气中无数个电火花在噼啪作向,恨不得立即逃走。低头想起司马熙的话,凌大哥幼年孤苦,今后有人知冷知热,同甘苦共进退,难道不应当替他欢喜么?况且这个菜菜并非张狂之人,既然凌大哥欢喜,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司马熙又帮凌峰选了两房家人,一房是一家三口,逃难出来,别无生路了,夫妻两个二十多岁,看上去极是本份,领着个三四岁的女儿。另一房却是个单身男子,跟了凌峰的姓,叫做凌四保,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看上去憨厚朴拙,只是一双眼睛,油黑发亮,让小五儿想起大姐夫,心下暗道这定也是个外憨内秀的人,便有事没事的与他说上两句话,见他果是如此。
这日小五儿和四保又胡乱说了几句话,忽然对他道:“四保,我给你说个媳妇儿吧?”
那四保只是憨笑。
小五儿正色道:“我有个守寡的邻家姐姐,年纪不到二十,也没别的亲人,日子甚是难过,你若不嫌,我便说给你。”
四保憨笑道:“人家不嫌我便是。”
小五儿又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若肯了,我回去了便找她说合,你且要等我消息。”
那四保便也憨笑着应了。
因新娘子已经娶进门,司马熙便觉自己这个大伯哥诸事甚是不便,等新人回三之后,便辞了凌峰夫妻,带着兰家姐妹和蚂蚱回颖昌去。那秦世缨、燕赤侠知道了便也来送行。司马熙与这两个新友甚是相契,颇有惺惺相惜的意思。走出老远,司马熙还掀着车后的帘子挥手作别,
亭亭在旁含笑看着。
小五儿向车外望去,寒冬景象在朝阳下依旧了无生气,更添了心中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