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逃出虎口
凌峰扶了那中箭之人,小五儿抱着小狗在后面跟着,三人跌跌撞撞地回到了驴车那里。
司马熙从梦中惊醒,见多出来一个屁股上插着箭的人,睡眼惺忪地愣怔了片刻,才恢复了以往儒雅飘逸、成竹在胸的样子。
那人摘了盔甲,头发**地贴在头皮上,却原来是个黑胖子。黑胖子喘息道:“后面有大批辽兵追来,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快走!”
司马熙与凌峰急问战事如何,黑胖子道:“我军兵败,一言难尽,日后详谈。快走!快走!”
司马熙听说幽州战事失利,又见凌峰与那黑胖子身上都带着伤,便安顿二人能坐的坐着,不能坐的爬着,调转车头,向回驶去。
遇到村庄,找了个跌打先生,正在那里颤微微地拔箭,包扎伤口,忽听街里一阵乱,一个男人跑了进来,对那医生道:“爹,爹,一队辽兵骑着马跑过去了,听说宋兵打败了,辽兵都追到咱们这里了……”
司马熙等人面面相觑,那跌打先生愣了一会儿,手哆嗦地历害起来,道:“各位官爷,包扎好了,你们快走吧,这药钱我也不领了,你们谁有个好歹,小人都吃罪不起啊……”
众人也不理他,在桌上拍了块银子,小声商量去留办法,众人都道辽兵尚未站稳脚跟,趁乱离去才为上策。
小五儿道:“咱们扮成一家人走亲的样子吧,谁装成女的呢?”
“有理,有理,扮成走亲戚的吧,我们走亲戚也都赶着驴车。”那跌打先生道。
众人都看向文弱的司马熙,司马熙苦笑道:“我有胡子……”
“剪掉。”那跌打先生听到有望打发他们出去产,忽然变得利索起来,当下唤妻子拿出衣服妆奁来,要替司马先生盘头换妆,司马先生舞之蹈之地不让,正在推拉间,忽听一声怒喝:“吾来!”
正是那黑胖子,他一把夺过那妇人手中的剪子,怒冲冲地瞪着司马熙。
大路口,一群辽兵正凶神恶煞地在那里或站或坐,过往的壮年男子都要仔细检查,捏胳膊、拍屁股。大宋子民们又惊怕又诧异:辽人果然与中原人不同,这拍屁股是做什么?难道要挑肥厚地杀来吃么?那臂粗臀大之人不禁瑟缩起来,惹得那些辽兵加倍地踢打他们的屁股。
一辆带篷的驴车慢慢腾腾地走了过来,赶车的是个瘦弱地农夫,黄辣辣的脸色,乱蓬蓬的头发,颌下微须,低眉顺眼。
两三辽兵走过来二话不说,把那农夫拉下车来就捏胳膊拍屁股,那农夫惊恐地站着,一动不动。
有个辽兵掀开车帘,只见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小儿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个小狗,半躺半坐,长得又黑又胖,穿着不合体的衣服,黄惨惨地头发盘着纂儿,鬓边插了两朵半新不旧地绢花,描的细细的眉,涂的红红的唇,头歪着,眉挑着,眼斜着,一副仨不服、俩不忿,兜着豆子找锅——要吵的架势,和自己家里的婆娘倒有得一拼。
那辽兵不由得一哆嗦,将帘子摔下,心下暗道秽气,唾了一口,骂了句粗话,挥手示意让走,众辽兵都笑了起来。
那瘦弱农夫似是吓坏了,也不上车,牵了驴,一溜烟儿地去了。
转过一个路口,树木挡住了辽兵,那农夫直起佝偻的背来,吆喝住驴,把车停稳了,道:“没人,出来吧。”
车下先露出两条腿踩在地上,然后一个人从车下钻了出来,正是凌峰,他一边握手腕,揉脚脖,一边叫道:“司马熙,害死我了,我悬空挂在车下,没有着力的地方,都快累死了,下一次你躲在哪里……”
那黑胖子探出头来道:“快走!快走!大批辽兵不远矣!”
司马熙和凌峰都上了车,“驾!”司马熙鞭子一甩,小驴得得地跑了起来。
天黑的时候凌峰等人早已是人困驴乏,那小狗饿得“呜呜”直叫,小五儿只得让它含着自己的手指。那黑胖子却道辽兵实在凶猛,大队骑兵南下,不知何时就追上来了,不如继续南行。
忽看到司马熙等人驾车的困倦模样,怒道:“吾来!”,抢过鞭子,爬着驾车,一路南行而去。
小五儿颠簸中时醒时睡,似是回到前世坐在火车上,猛然睁眼看时,四周黑漆漆一片,迷糊中忽然想起庄生梦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前世的一个梦里。这样一个念头闪过,恐惧与饥饿疲倦似是都不见了,嘴角一丝微笑,竟然沉沉地睡着了。
再度被吵醒时,已是日上三竿,那三人或坐或卧挤在一起正在争论为什么不在涿州停歇。那驴儿已是累得走不动了,小五儿把小狗塞到凌峰怀里,跳下车去,活动自己的筋骨。忽见一老农扛着锄走过,便问他前面可有村庄,众人听见声音,都探出头来,那老农奇怪地打量着他们,告诉他们拐过弯便是金屯台了,凌峰等人大喜。
在凌峰的坚持下,众人找了家小店歇息下来,吃饱喝足,凌峰又恢复了精神,便又想回涿州去看看,小五儿极力反对,道恐怕指挥使大人回营找他不到会责怪,那岂不是因为小五儿给凌大哥惹了麻烦。
那黑胖子却道无妨,让凌峰去涿州打探消息,沉吟一下,把一直藏在车上的宝剑拿给凌峰,说且以此护身,若是得遇宋军大部,去找殿前都虞侯崔翰,告诉他速来见宝剑主人。
凌峰看向司马熙,那司马熙正目光炯炯地打量那黑胖子,见凌峰望过去,便点了点头。
小五儿见凌峰接过宝剑,上下翻看,面带笑容,便知他甚是喜欢那宝剑,忽见凌峰又用热切的目光深情地望着黑胖子,便知他所想,却见那黑胖子表情肃穆,只是反复叮嘱他去找都虞侯崔翰,凌锋失望地挠挠脖子,小五儿看了不禁微笑。
凌峰很帅地骑上租来的大走骡,踢踏踢踏一溜烟地走了。
司马熙找店家买了一套半新的衣服,让那黑胖子换了,又请了跌打先生给他换了药。
黑胖子穿上这普通的家常衣服,看上去顺眼多了。但是却似满腹心事,坐卧不安,一会儿拐拐地走到窗前背手而立,一会又走到桌边肃然沉思,一会儿又歪到床上叹息不止。搞得小五儿也心烦意乱起来,但见司马熙脸色沉静地坐在哪里,并无一丝不适,便也不好说什么,自己抱了小狗儿悄悄走到院里去乘凉。
晌午天气干热,小五儿午睡中被那小狗呜呜声吵醒,便抱了它到院子里喂它水喝。忽然街里一阵喧哗,伴随着一阵沉闷的马蹄声传来,地面都似一阵微颤。
小五儿正在惊疑之时,数十人已在门口下了马,凌峰领着一个面色威武神情恐惶的军官带了几名士兵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司马熙和那黑胖子闻声走了出来,那军官却向司马熙与凌峰一抱拳道:“二位,借一步说话。”
司马熙神色微微一凛,也施礼道:“将军请便。”向凌峰使个眼色,一齐向树荫下小五儿身边走去。那军官进了屋随手将门关上,士兵们守在门口。
司马熙问凌峰情况如何。
凌峰道涿州尚是宋军驻守,其它情况不清。
二人正在低声谈论,忽听屋里一声怒喝“胡敢为之?!”伴随着瓷器摔碎的声音。
司马熙二人互望一眼,凝神细听,却听不到声音了。
一会儿,那军官开门走了出来,问了凌峰的姓名所属厢军番号,又从腰里解下一块牌子来道:“大军即刻班师,你们直接回颖昌罢了,日后可携腰牌来京找我。”
司马熙度那军官催促他们即刻上路,便命小二还了骡子,套了驴车来。三人上车走了没多远,忽听后面马蹄声疾驰而来,看时却是那军官带了两骑,风一般地奔过身边,飞驰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