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光辉,终于一点点散去。
葛青自昏迷中渐渐苏醒过来,奇迹的是,此时的他丝毫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似乎那些伤口都已经愈合了一般。更甚至者,他还隐隐感觉到身体更强壮了几分,仿佛在小腹之中,此时正有一道暖流在缓缓流动。
“咚!咚!”黑暗里,他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是多么的澎湃激烈。
本已陷入绝望的他,被这雄壮的心跳声感染,忽而觉得豪情万丈,仿佛这天地间所有的一切,与他而言都不过是小事一桩。
他想张口狂啸,但当他张口的时候,却发现浑身依旧动弹不得。
嘴角无法牵动半分,就连四肢也无法动弹,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里不住转动。
此时的他,就仿佛才登上九重天阙,便立即坠入无底深渊。心中的热情,一时间尽都被浇灭,唯独剩下深深的恐怖,还有重新回归体内的绝望。
他从不曾知晓自己体内的玄机,自然不会知道这般玄妙的变化,本就是天地间绝无仅有的莫大机缘,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手,正为他导引着体内的气机。他之所以不能够动弹半分,却是因为这一场导引方才进行到一半,而他却已经提前苏醒。
然而,这一夜最为玄妙的事情,却绝非发生在这里。
数里之外,漆黑的石室之中,那黝黑的剑棍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清光,仿佛被人握着一般,轻飘飘从锦被中探出头来,然后然后便在半空中凌空横放,瞬间后那石室小门缓缓自动打开,而剑棍便立时从石室中飞遁而出,在清冷的月光下,绕着最偏僻的小路,缓缓而行。
这是多么恐怖又玄妙的事情,这一样毫无生气的死物,在这样清冷的夜诡异前行。
这一幅画面若是被谷中百姓看见,还不知道要惊破多少人的魂魄?
但那剑棍委实诡异万分,谷中不乏巡夜之人,它却偏偏能够避开人踪,缓缓朝着葛青的方向,虚空移动。
而这一夜注定不会太过平静,在祭剑密室之外无人能看见的漆黑角落里,一道白光猛然闪过,消失无踪。
密室之中,葛青依旧在不住挣扎,忽而心中一动,眼角处仿佛捕捉到一道白影,不待他回心细想,便感觉到一道温暖气流自后背处注入身躯,在体内百骸中不断流转。
这温暖的感觉,让他想到月圆之夜时候梦中的星辰,但这两者却偏偏又有所不同,那星辰让他感觉炽热如火,此时后背这怪异感觉,虽让他感觉得到温暖,却又有几分冰冷隐藏其中。
那白影是人么?又会是谁?
他心中有许多疑惑,但却无法回首后望,只能够暗自揣测。
许久后,那感觉终于缓缓消散,葛青感觉到自己身体仿佛泡在温泉之中,舒服得几乎想大吼出声,他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前所未有的强大,甚至此时就算谷主明傲在此,他也有信心与他对掌一击。
然而,就在下一刻,体内两股气各属一方的气息,却忽然相聚交汇一处,便如星星之火遭遇火山一般,只瞬息时间便将他整个身体点燃。在这一刹那,他全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红光,犹如在火炉中几近熔化的青铜一般,滚滚浓烟自他身躯散发开来,一头青丝也尽数焚烧一尽。
“啊!”他猛然将缚着四肢的铁链挣断,仰天半声狂吼,一口炽热鲜血喷洒而出,然后整个人随即萎顿在地。
所幸这里是剑谷刑堂的所在,平素因其阴冷可怖,倒是无人居住在侧,纵然有人听见,怕也只当是受刑之人熬不住罢了!
“小青!”一声轻呼,那白影儿出现在他身前,伸手去探他鼻息,却只能无奈摇头不止。
葛青此时若是还能睁眼的话,定能够看清这白影儿乃是何人,只可惜他已经再度昏迷过去,甚至就此再也无法醒来。
许是被葛青那一声狂吼惊动,只见密室石门动了一动,又一道人影已然出现,先是被葛青惨状惊了一惊,方才冷笑着说道:“陆师弟,这小子便是你说的那样物事了么?只可惜,他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就算没有立即死去,也是再活不成了的吧!”
此时葛青奄奄一息,形容模样与将死之人无异,是故说话两人压根未曾提防,但他们却不知晓此时葛青已然苏醒。
此时的葛青非但不曾死去,反而浑身感觉异常灵敏,只是他依然动弹不得,只能瘫在地上,痛苦的感受着灼热刺骨的疼痛,这疼痛仿佛放大了数百倍,但他却偏偏无法昏迷过去,只能硬生生承受着这非人的折磨。
不仅皮肤感觉如此,他的听觉亦是变得灵敏非常,那两人的窃窃私语他俱都听在耳中,而且两人方才开口,他竟已将他们身份识破。
一个是陆家家主陆昆吾,一个则是胜家家主胜太康。
这平素合不来的两人竟聚到一处,而身为家主之尊的陆昆吾更不惜以真气为他护命?但当察觉他无法好转之后,便立即撒手不管,这一切到底为何?他心中疑惑不已,更有胜太康那一句将他比作物品的奇怪之言,让他不由得竖起耳朵,去倾听陆昆吾的解释。
黑暗中,陆昆吾缓缓摇了摇头,无奈说道:“胜师兄,这孩子天赋异禀,天生剑脉,若是此次不死的话,再过三四年时间,我定能将他修炼成一柄绝世人剑,到那时候便就不愁对付不了明傲那厮,但奈何却出了今日之事,唉!”
“果真有剑脉这回事儿?”胜太康一声疑惑,踏前一步,好奇说道,“我只当‘剑脉’一说,乃是老祖宗臆想之言,却料不得世上果有这般非常天赋的人物。不过老祖宗曾言拥有剑脉之人,天生乃是剑修奇才,凡人练剑十载,不抵人家修剑一年,更是那些个修仙门派抢破头也要争来当做徒弟。这样的一个天纵奇才人物,竟被你拿来修成人剑,若是老祖宗他老人家知道了,不知会有何感想啊!”
陆昆吾摇首说道:“陆某之所为,乃为剑谷千年兴衰而计,总是老祖宗复活,看到明傲他的所作所为,想来也不会对我有什么苛责的。”
胜太康叹了口气,苦笑说道:“唉!你呀,从来都是这般孤寡性子,果真是‘天下之剑,非为我用,便折之’么?只是可惜这孩子的天赋了!他既然奄奄将死,你计划出了这般大的纰漏,又准备如何对付明傲?”
陆昆吾似乎并无半分懊恼,只听他冷声说道:“哼,即便没有这绝世人剑,我也有其他法子,别忘了今天那个才被谷主驱逐的老头儿,他身后的楚王可是有十万雄兵的,若是我等赠他三千宝剑助他夺得天下,到那时候还愁明傲敢不伏首么?到那时候,剑谷之名,我定要教它闻达九州浩土。”
胜太康却摇头说道:“剑谷如今之害,不因是否隐世,只在明傲那厮一人身上,我们若要教剑谷恢复平衡,只需扳倒他便是,又何必参与到世间纷争呢?”胜太康生就一副粗糙壮汉的模样,谁也不曾料到,他话语间心思竟是这般细腻。
陆昆吾冷哼一声,冷笑着说道:“胜师兄,我知晓这剑谷之中,如今只有你一人乃是将全部心思放在铸剑之上,难道你就不想铸就一柄能媲美吴中八剑的剑中极品么?须知道剑谷之外有的是精铁圣水,到时候我们辅佐楚王成就王霸之业,到时候得他倾国之助,还怕铸造不出绝世神兵么?”
胜太康怔了一怔,才继续说道:“可是,陆师弟,如今明傲已然有所察觉,你所行诸事他定然会处处防范,纵然你想助那楚国王侯夺取天下,可他所求三千柄利剑,你又哪里去弄?”
陆昆吾淡淡一笑,高深莫测说道:“胜师兄,这件事情我自有法子,保证到时候定教楚王满意便是。如今之计,还是先想想如何处理眼前之事。”他目光所及,正是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葛青。
此时葛青早已经将两人对话一字不露俱都听入耳中,他从不曾知晓向来温和待他的家主人,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
原来,在之前他为何能够常常见到家主人,并不是因为阿渠的缘故。
原来方才家主人将气息度入他体内,也并不是因为爱护他所以才为他护命。
他竟是要将他练成兵器,练成那所谓的“绝世人剑”,去对付谷主明傲。
这般恶毒之人,真是他印象中那个温润和煦的家主人么?
他的血脉依旧灼热如火,但他的心却已经冰冷。
人心,果然是最深不可测也最不可相信的啊!
葛青的心在这一刻已然冰冷,他忽而发觉自己不应该再相信这世间所有的一切。
因为一切都已皆不可相信了!
或许,还是会有例外的吧!他的脑海中忽然闪现一抹明亮身影,却又在瞬间归于虚无。
黑暗中,只听胜太康继续说道:“唉!这孩子如今已是生不如死,以我之见,将他一剑刺死得了!想来明傲再如何性格暴虐,也不会因为一个奴仆就真正责罚于你吧!”
陆昆吾低头看着葛青,许久后点头低声说道:“胜师兄所言极是,我这便送他去往生。”
便就在这时,却又有异变陡生,只听见两人身后一声巨响,那厚重石门刹那间四分五裂,惊得两人连忙拔出手中长剑,向那声音发出方向看去。
零星火光之中,似乎一道清风猛然掠过耳畔,两人还来不及弄清楚到底发生何番变故,便陡然感觉到身后杀气遽起。
“谁!”两人同时一声惊呼,连连转身,将手中长剑向那杀气所在击去。
“铛!铛!”连环两声巨响之后,两人俱都无功而返,借着天生冷清月色,隐约能看见那是一个手提长剑的肃杀人影,此时正全身上下无处不散发着冰冷而浓郁的杀气。
而那人脚下,本应该匍匐在地的葛青,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是谁?为何来到这里?”陆昆吾手执长剑,冷声问道。
ps:第一更送到,今天两章发完,明天就只能开始随时写随时修然后再发布了,但每日6k字和完本还是可以保证的。还是那一句话:俺诚恳的求收藏、求推荐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