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海,即便是最高明的潜水者也无法探其究竟。
正如王莹莹,谁也没料到她竟然和学校的体育老师高小东搞上了。
王莹莹压根儿就与高小东没有交集,俩人平日里见面也不招呼,王莹莹始终挺着她那高昂的头,眼镜永远直视着前方,冷冷地从高小东面前飘过,高小东呢,一副桀骜不驯冷面冷心的,私下里还曾嘲笑王莹莹那一口椒盐普通话,他是这么对他的哥们儿高劲说的,听王莹莹讲普通话,炒菜都不用放盐了。
王莹莹有个男朋友在深圳,俩人鸿雁传情,甜腻腻地惹人羡慕。他高小东也不是不知道,怎么这样一位铁面哥儿也做了第三者?
我问高劲,是不是他拉的皮条。
高劲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说,皮条客算个球啊,你把我高劲看扁了,我要做,就做大事。再说她王莹莹又不是傻子。
我叹了口气,这世界不是乱套了吗?她王莹莹有男朋友在深圳,却一枝红杏出墙来,这平日里的腻腻歪歪难道是给谁看呢?他高小东还是初恋,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呢?
我说,王莹莹这么理性的人,竟然也会做出这种事。
高劲嘿嘿一笑,这本身就不关理性的事。王莹莹和她男朋友的恩爱不过就是纸上谈兵,哪里有高小东来得直接,显然就填补了空白,弥补了空虚与寂寞了。只可惜,只可惜……
我问他,可惜什么。
他脸朝着窗外,若有所思地回答,只可惜高小东当了真。
“人家这是初恋,当然当真了。”我笑着说。
高劲又说,她王莹莹是谈情高手,高小东这小子哪里懂,别看他平日里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其实就是个傻小子。
显然,王莹莹是很贪心的,她这是要精神与身体双收啊!
高劲把王莹莹说得如猛虎般厉害,显然是有道理的,我估量着用不了多久,高小东就只能独自饮酒啜泣了。
李龙伤口拆了线,又带着他那帮兄弟去给人看场子了。我劝他,还是回家去看看他爸爸,回到学校读书。他只是笑笑,没有吭声,阳光照在他那张稚嫩的脸上,透着一丝柔和的光晕,他对我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小身板里透着倔强,步伐低沉有力。
第二天,良哥儿给我送来一封信,信里就三个字,你等我。我问良哥儿,你们龙哥脑子里在想什么?良哥笑了笑,说,想啥?想你呗!我瞪了他一眼,对他说,你要看着点你们龙哥,别再出去惹事了,正正经经做点事。良哥点头。过了一会儿,眼睛看着地面说,其实,其实,其实我很想再读书。
那就去读呗!还犹豫啥呢?我说。
良哥摇了摇头,用脚尖踢着一颗小石子,半天不吭声。
“有什么难处吗?”见他这神情,我轻声问他。
良哥鼻子和眼睛都皱成了一堆,继续踢着那颗小石子。我说,不想说就算了。转身欲走,良哥忽然开口道:“我不想给我爷爷奶奶增加负担,他们老了。”说着,眼眶一红,抽了一下鼻子。
我心里一酸,上前搂了搂他的肩膀,说:“良哥儿,你若是想读书就来读,我来想办法。”
良哥许久没吭声,脚尖依然没有闲着。
临走时,他两手揣在兜里,扭头对我说,我们这帮人父母都离了婚,小飞他奶奶病了需要钱,还有叶鹏他妈妈得了很严重的病要动手术,龙哥带着我们努力赚钱,他答应我们,要让我们大家都有出息,你别误会他。
我一怔,心里不是滋味,“能赚多少钱呢?这么十几个人,吃住都成问题。”我说,
良哥儿笑了,“有龙哥在,担心啥呢?”
我也笑了,问,良哥儿,你来读书吗?
他摇了摇头,说,野惯了,回不去了。回去也坐不住。
他说的是真话,这些孩子来自不健全的家庭,从小失却了关爱,家,是令他们渴望又害怕的地方,挣脱这根绳,获得自由便是自在。自在久了,没有归宿与安全感,心便愈加浮动不安。
良哥一阵风似的跑了,过了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叮嘱我:“你可千万别告诉龙哥,他不让我们说。”
“好。”我答应了他。
良哥走后,我望着李龙那只有三个字的信纸发呆。
关于爱情,我始终心存怀疑。它很奢侈,我实在消受不起,它很短暂,短暂得常常令我还来不及感受与回味便烟消云散。或许是我自己先对它的美好有了设定,因而当现实与这心中的设定相背时,我便对之产生了抗拒。特别当我见周围的朋友、姐妹陷入婚姻或爱情的囫囵时,这种感觉就愈加强烈。
对于李龙于我所产生的感情,我相信终究有一天它会消失,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人心会膨胀,当它膨胀得足够大时,嘭的一声,灰飞烟灭,要么伤了自己,要么伤了别人,我不愿被伤,也不愿他受伤。
然而,想着他为了我连命都不要,我心里着实难过,玩命的爱情,我要不起,还不起。
“还不起就别要。”王莹莹常常说这句话。
大概对于高小东的爱情,她是在尽力还吧,以什么呢,身体么?
“到底是在以身体还呢还是采了阳补了阴呢?”李倩私下里开玩笑地对我说。“她现在周末都跟着高小东回主城的家,高小东家里给他买了一套房子,他们俩就住在哪里。”李倩不知从那里听来的,叽叽呱呱地在我耳边说。
“高小东他们家很有钱?”我问李倩。
李倩笑着回答,哪里有多少钱?他妈妈下了岗,爸爸就是一普通工人,新房还是现在他爸爸妈妈住的那套旧房子卖了才买的,他爸爸妈妈准备也要搬到新房子里来了。
我说,那王莹莹能同意?
李倩说,她当然不会同意啦,不过这次也没说啥,大概心里的小九九盘算着呢,关键是她能真心跟了他高小东?高小东,高小东不过就是个备胎而已。
我“哦”了一声。
李倩又说,你瞧着没有,高小东的身材很好的,有八块腹肌呢。关于这一点,她王莹莹能不心动才怪。古话说,食色,性也,显然是有着深刻的道理的。
我大笑不已,指着李倩问,赶快从实招来,你是不是也对人家高小东的身材动心了?
李倩的脸腾地涨红了,冲我大吼了一声,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