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众人围观。藤兰乐队正在穿着队服训练,不断变幻新奇的队形,吹奏的乐曲整齐响亮。一曲《退旗曲》落下最后的音符,藤兰乐队原本划一的队列散开来,簇拥到阮老师跟前。
“嗯,刚才的非常好。另外我要宣布一个消息,期中考试过完后的第一个星期四,我们要去杭州比赛。”阮老师话音刚落,64位队员齐刷刷地欢呼一声,叶橙、项纯铃和洛晴也激动万分地抱在一起,“如果你们能得第一,兴许学校会出钱让你们在杭州一家酒店吃顿晚饭……”全场立刻沸腾。
“哇唔,学校这么有钱啊!”许亦晨抱着萨克斯伫立在人群之外,眼睛不停地搜索围观人群中那一位女生,突然沮丧低头道,“就算能去杭州酒店吃完饭,她也不能来……”
洛晴和项纯铃在畅聊着拿了第一后要点什么菜,叶橙站在那里眼睛却不时地往许亦晨的方向瞟。他,怎么总是喜欢装忧郁?那次雨中独白,季夏说她看见许亦晨也在听,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如果没听见,那为什么许亦晨最近都不会接触我了;如果听见了,他看我的眼神怎么不会复杂些?……
“纯铃,”叶橙走上前,洛晴就自动停止了刚才的话题,大眼睛直盯着她,仿佛已经看出来她有重要的事情要讲,“关于盗号事件,许亦晨怎么看?”
“这……我,我不知道当不当讲。”项纯铃垂下眼帘,又看向独自伫立的许亦晨,在叶橙面前有些支支吾吾。
“说,反正我也…间接表白了,你别婆婆妈妈的了。”叶橙见平时率性的项纯铃也会因此事摇摆不定,就大概猜出了她的回答。
其实吧,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我接完你的电话就当即告诉许亦晨,他登上qq之后,一回头就问我:“你怎么知道密码?”你又没有告诉我该怎么应付,我就说:“你猜啊,反正我就知道。”许亦晨见我模样,就打开与你的对话窗口,赫然看见他发给你一句“我喜欢你”,于是就赶快对你澄清道“qq被盗,之前说的话都不是本人所说”。
“纯铃,你白讲这么多干什么?”洛晴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听着故事,实际上却一直关注着远处训练的林天漠。
“哎呀你别打断。从许亦晨一上qq就找你的举止来看,他在我告诉密码之前,就已经怀疑你。而他看见那一句‘我喜欢你’时,估计疑心更重。”项纯铃此时居然像是名侦探柯南,说一大堆事例后,毅然决然下了定论——许亦晨知道是叶橙盗的号。
咳咳,我知道这个事情肯定会败露。但是那一句“我喜欢你”真不是我发的,是燕冉趁我还没登的时候发的!
叶橙还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撒了一个谎。
她在心里嘲笑自己,敢做不敢当么?这四个字,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也是自己为了安慰自己一个美好的谎。
“叶橙——我们该去家教吃饭啦!”燕冉和叶子朗齐声在主席台上大喊,惹得众人眼神疑惑。许亦晨抬眼看向帅气的叶子朗,又注视着立刻展露笑颜的叶橙,忽然有些恍惚。“来啦——”叶橙踮起脚尖,手里明明还拿着单簧管还是做出一个小喇叭的动作,笑着回应他们,又回头对项纯铃、洛晴说,“那我先去放乐器咯,你们慢慢聊。”她略略转头偷看了许亦晨一眼,却发现他也在凝视自己,又回过头向乐器室跑去。
叶子朗手里拎着两个便当,俗气的校服套在他身上,虽然稍微比许亦晨差了点,但还是很帅气的。“橙子,要是我吃不下两个便当,你帮我分担一点哟!”他提起便当,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窃笑的燕冉。
“哦…”燕冉在旁边做了口型“当众秀恩爱真的好么”,叶橙赶紧又做回鬼脸,搞得在走在中间的叶子朗迷迷糊糊的。
天色渐暗,叶子朗、叶橙和燕冉坐在女生宿舍里吃饭。叶橙突然没什么胃口,侧头看向细细咀嚼十分绅士的叶子朗,凭借几分看心理学书籍的察言观色,很容易就看出他现在很紧张。
在女生宿舍的窗户上可以清楚地看见操场,许亦晨、洛晴和项纯铃不知在交谈着什么,俩兄妹又吵了起来,还手舞足蹈的,洛晴在一边充当和事佬,倒是项纯铃越吵越起劲,手脚幅度又大了几分。林天漠也趁着训练的空当跑过来一起劝架,他一下子挡在许亦晨面前,像是找了什么借口将许亦晨拉去食堂。项纯铃又在和洛晴辩解什么,还不时指一指自己这边,又指指连拖带拽的林天漠……
“橙子,快吃饭,饭菜都要凉了。”见叶橙出神地注视着操场,叶子朗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就发现了操场上喜剧般的一幕。
叶橙垂眼看着丰盛的饭菜,随便扒了几口将筷子一放,不冷不热地说一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去写作业。”随即捧着饭盘离开。
“她今天怎么了?”叶子朗一直目送着叶橙,回头望向燕冉,燕冉却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叶橙一个人闷在偌大的书房里。书房外是聒噪的吵闹声和稀里哗啦的吃饭声,惹得她的心更加焦躁不安。先是在许亦晨面前无地自容,再是洛晴今天面对她游离却尖锐的眼神,然后是即将到来的叶子朗的表白……“ohgod,我最近是有多背啊!”
“橙子,你怎么了?”叶子朗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她身后,叶橙顿时手足无措,一个激灵跳到书房窗前,“怎么,看到我跟看到瘟神一样?”
他这句话看似是玩笑话,实际上叶橙看得出,叶子朗已经有所察觉。
燕冉在门外悄悄地给书房上了锁,刚才在她的严刑拷打下叶子朗已经和盘托出。燕冉是不喜欢许亦晨的,一方面因为喜欢他的人太多叶橙以后怕会吃醋,另一方面是赵小曦实在太骚了她受不了。于是她决定当叶子朗的神助攻。
叶子朗试图上前安慰,却被叶橙冰冷的眼神硬生生定在原地。
“我…我…浪子,你能不能让我自己安静一下?”
“为什么你最近总是怪怪的?”
“你……浪子,等我想说的时候,再和你说,行么?”
“我估计你是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我了。”
叶子朗紧紧攥着拳头抬眼望向叶橙,“几个月前我们还是好朋友,现在就因为许亦晨,你就不理我了是不是?”
叶橙一下子就慌了,她赶紧上前一步解释道,“我……我们还是好朋友啊,许亦晨他根本就不会打搅我们的友谊啊!”
“叶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那天洛晴的日记被我和其他男生看见了,同时我们也看了你的。”
叶橙的瞳孔顿时收缩,纤细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手心开始渐渐出现冷汗,“所以说……你知道我喜欢许亦晨,是吧?”
叶子朗颤抖着点点头,他忽然跑上前抓住了叶橙的手,叶橙试图挣脱但她的力气终究还是比男生的小。
“听我说,好吗?”叶子朗的语气开始变得柔缓忧伤。
我之前和你交朋友,其实是因为跟哥们打了一赌。他们说,男生是不会有一位漂亮的异性朋友,一直保持纯洁的友谊的。我却逞强地指着考试前还在认真复习的陌生的你,说我一定会和你成为异性朋友。后来我们将心比心,真的是很纯洁的友谊,我对你也是铁哥们。他们也就没说什么了,承认世界上有完全纯真的友谊,同时也借我三天的作业抄。
可是……我打赌胜利了,我却没有感到一丝喜悦。与你相处久了,我发现我深深沉浸在你的笑容里——对,我喜欢你。当时我就想跟你表白,但苦于这算是打赌输了,而且我也没那个脸。当初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好朋友”,现在却要跟你表白,这不是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么?
直到你认识了许亦晨。我承认,他是长得比我好看。当我看见你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不离不弃时,我的心都灰了。我了解你,你喜欢上一个人不容易,放弃一个人也不容易,你很专一。可是我和你一起三年,你都没对我有一点好感,见到许亦晨不多久就喜欢他,你觉得我好不好受?
叶橙,你要明白,许亦晨是个花心的人,他喜欢赵小曦从来不是真正的,他喜欢的是赵小曦漂亮的相貌,柔弱的表象。就算他喜欢你,也不会持久,何必呢?
叶橙,我也不会强求你跟我一起,因为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要奋斗。等我们考上大学,我再正式追求你,行吗?
叶子朗的语文不太好,此时却说了这么长的情话,第一次听的叶橙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但还是有些许的感动。望着叶子朗闪着光芒的眼眸,也许当时她稍微那么一冲动,就会答应。可是叶橙的脑海里浮现了许亦晨的样子,她还是狠狠心放开了叶子朗的手,说,
“叶子朗,你也知道我是一个专一的女生。所以……我们,还是做朋友,行吗?”话音刚落,叶橙的眼泪就掉下来,“你说的话我何曾不懂?我喜欢许亦晨不是因为他长得很帅,没有理由。”
她一伸口袋想掏出餐巾纸擦眼泪,但是她还穿着乐队的队服,餐巾纸在校服的口袋里。于是便一抢叶子朗的餐巾纸,捂着脸想开门,却发现门被锁上了。叶橙立刻明白,努力平复住自己的情绪,抚平颤抖着的声线,假装自己没哭地说,“小冉,我知道是你,开门。”
她还是这样倔强。叶子朗叹道。
燕冉乖乖地开了门,叶橙一下子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书包冲出家教。叶子朗仍然站在原地,喃喃道:“叶橙,你抢了我的餐巾纸,我用什么来擦我自己的眼泪呢?”
叶橙一直低着头,大步流星地走进校门,此时校园里很安静,因为同学们还在吃饭。
“叶橙——”操场上林天漠早早吃完晚饭就在单独训练,看见郁郁寡欢的叶橙,又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向他招手,“过来坐坐呗!”
她没有答应,但还是过来了,一甩书包就坐在台阶上。林天漠悄悄递过来一包餐巾纸,叶橙有些诧异,明明自己掩饰得很好,为什么他会看得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哭了?”叶橙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略带哭腔地说道,“我用这一套已经四年了,你是第一个看出来的。”
“因为我也是这样哭的,当然也知道咯。”林天漠波澜不惊的一句话,让叶橙抬起头用盈满泪水的眼睛盯着他,又低下头,说:“现在,轮到你做我的‘知心大姐姐’,行么?”
“我?知心大姐姐?”
“你不行吗?”
“行行行,你先说你有什么烦恼。”
林天漠擦擦汗坐在叶橙身边,一直好奇地探过头去打量她的脸,叶橙于是就更加侧过头去,悄声说道:
记住,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我的朋友喜欢上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但那个男生喜欢的是他同班的一个女生。而朋友的一个铁哥们今天却跟她表白,说让朋友放弃那个男生,但朋友十分喜欢那个男生拒绝了他……
“停停停,麻烦你的朋友换作‘叶橙’,那个男生换作‘许亦晨’,同班的女生是‘赵小曦’,铁哥们是‘叶子朗’。再这样下去我还没给你解答就先听晕了。“
“喂,你把话说得这么直截了当真的好吗?”叶橙白了林天漠一眼,又点点头,“也是,反正你当了我的情绪垃圾桶,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你了。”
你也知道,叶子朗喜欢我。大家都这么劝我要我放弃许亦晨,可我就是放不下他。我该怎么办?我还有一个困惑,就是每当我和你谈话的时候,洛晴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她不会吃醋到这个地步,连我都要怀疑吧?
林天漠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就灰了,但还是努力用笑容将脸上的雾霾褪去,笑道,“你当时解决我的疑惑都那么威风,怎么处理自己的事情就这么糊涂啊?”
“拜托,你又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么复杂……”
“不就是你无法面对喜欢别人的许亦晨,和喜欢你的叶子朗吗?几句话的事情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依我看……你还是努力学习,我估计晨哥的成绩是不会考上赋海(市里最好的高中)的。我也要送给你你说的一句话,就跟平常一样。”林天漠解答困惑的样子还真有几分“知心大哥哥”的感觉。
“你又没有喜欢的人,对于他实在是难以割舍。”
“你又不是我,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啊?”
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叶橙心中熊熊的八卦之火,于是她立刻去纠缠林天漠,死缠烂打地求他告知。
我像是坐在火车上的一位旅客,旅程很漫长,路过的美景很多。她就像是我最欣赏的那一处风景。有时我真想下车去拥抱她,可是我的终点站还没到,我的目标还没实现。懂吗?
林天漠突然一反常态地说了一大堆文艺的话。为了掩饰自己似懂非懂,叶橙还是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那你就不准备告诉她了吗?”
奇怪,明明他是我的情绪垃圾桶,怎么我变成了他的知心大姐姐了?
“她知道,但是她不明白。”
“什么意思?连你这么纯洁的男生都不纯洁了……”
见叶橙还要再追问,林天漠立刻起身跑远了,只留下一句话:“时间不早了,我先训练去啦——”
“喂!喂!你给我回来,林天漠!”叶橙朝他大喊,回音袅袅。她一模自己的脸,泪痕已干,跟林天漠谈谈确实是个放松情绪的好选择。
夜晚,许亦晨新创了一个qq号加了叶橙好友。电话突然响起,叶橙很平常地一接,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你,你是谁啊?”
“啊哈,在电话里你就听不出我的声音啦?”
“许、亦、晨!你打电话来干什么?”叶橙的心突然跳起来。
“是不是你盗了我的号?”许亦晨的语气忽然变得冷淡起来。
叶橙心一慌,但还是故作平静地答应,“对,是我,燕冉盗了张洋彬的号,于是我们也想试试。”
“你不觉得盗号是个很可耻的行为吗?”
“你不觉得我该给你一个下马威吗?”
“拜托,都快半个学期了,我们吵架也该吵够了吧?开学第一天你就在我妈面前给我个下马威,够了没?”许亦晨在电话那头肆意地抱怨,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叶橙的心一直在诡异地狂跳。
“嘻嘻,不够!要是到了高中,我还这么整你!怎么,你要报复我?”
“你——行行行,你强行了吧女侠?饶了我吧!”
“你放心,登了你qq我什么都没看。”
“真的,什么都没看吗?”许亦晨将信将疑。
“当然,我叶橙是不会撒谎的。”叶橙心里暗道,呵呵,开学到现在已经撒了无数个谎了。
“哦,那好,抱歉打扰你了。拜拜!”
“拜拜!”叶橙挂了电话,忽然又再后悔,他的声音实在太迷人了,为什么不多找些话题多聊点啊?不过这一次勉勉强强圆了谎,实属运气,但是许亦晨心中肯定对我有点警惕。
叶橙,下一次可别这么鲁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