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溪怒气冲冲地回到高府,自己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敢如此对自己,先是劫持,又是威逼,又是恐吓,偏偏还不能不认输。
简直是奇耻大辱,就算是所侍的三任国君,也都是以礼相待,哪有人胆敢如此欺人太甚。
于是,立刻召集高氏众精英将早上的遭遇简要地说了,而后一起商讨对策。
说是商议,其实高氏主要还是家主高溪和以齐国武士行馆总馆主高雄两人说话最有分量,其余人太都是他们的子侄,也就是参与而已。
先是高雄之三子高明道:“家主,此人不过是一介莽夫,完全不必把他当回事,再说他与楚姬关系不明,齐侯自然不会放过他。根本无须我们亲自动手,自有人去解决他!”
高雄武功卓越,可是心智却是一般,倒是他的几个儿子,都有几分急智。
尤其是长子高超和三子高明,武功只是一般,未入一流,智谋却是非常不错。
高溪听他如此一说,反而是冷静了下来,道:“你说的不错,假齐侯之手杀自己敌对之人。”
不等高明高兴,又道:“云中龙并非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只怕不等齐侯再次动手,此人就会先行对高氏发难了。”
高明不以为然地道:“难道说以高氏今时今日在齐国的权势地位,还会惧怕于他?”
高雄最是清楚云中龙武功的厉害,当真有万夫莫当之勇,若是明着挑战,虽然略有不敌,却也可以与之周旋到底。
可如果对方前来偷袭,除了自己外,谁人能接得了他的一招半式。
当下咳嗽一声,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为了高氏的稳定和强盛,不应该如此冒险!”
高溪一听,也道:“守成最是不易,高氏有今天得来不易,绝不能在我手中有所闪失!况且,云中龙只不过是作困兽之斗,我们怎么能与其死拼呢?”
高明一听,家中两位最具权威的人物都反对自己的意见,只得缄口,而其余人见他都吃了鳖,哪里敢轻易开口。
高雄见一下子,大家都不说话了,目光便看向长子高超。
高超朗声道:“家主和爹说得一点也不错,事情有好坏,就看我们怎么来选择了。”
目光一扫,见大家都凝神听着。
便接着道:“云中龙此人在武士行馆用计装伤打败爹,可见他为人颇有心计;而据说他为了救身边的一个女子,可以不惜与齐侯为敌,更敢一个人独闯王宫,可见此人行事有时完全不计后果。
因此,现在就像是猎兽,虽然到最后猎物必然是猎人的桌上菜,可是若将他逼急了,也可能会弄个两败俱伤。”
所有在场之人一听,全都点头称是。
原本他们都将高雄当作不可战胜的神话看待,高雄非但是齐国人的骄傲,更是高氏的无上荣耀,那天的比武的结果,却是让他们大失所望。
人往往都会对自己认定的事情,找理由去肯定,却不愿意相信与之相反的理由。
而武士行馆比武当日,也确实如高超所说。
云中龙先是被自己人杨鹏一掌打伤,可是与高雄比武的时候,全然看不出他受过伤,最后还是战胜了高雄。
他们武功修为并不高,自然也看不出其中的门道,而且他们的心智,尽管都是同属高氏,可是远没有高超那么高,这么一说,竟是都深信不疑。
高超又道:“李代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罢了,只是高氏乃是天子所赐齐守之臣,若是今日将人交出去,难免会让人觉得高氏不可依赖,如此一来就会减弱高氏的威信。”
高溪闻言抚须笑道:“好,说得好,有高超在,高氏可以高枕无忧了。”
高超从来没见家主如此赞赏一个人,登时谦逊地道:“家主过奖了,这都是高超作为高氏子弟应该想到,应该说的。”
高雄先听儿子将自己战败的事,有了一个很好解释,又听得兄长如此称赞自己的儿子,真是高兴不已,便问道:“既然如此,此事又该如何处置方好。”
高溪目光一寒,道:“为了高氏的声誉,自然不能将人从高府交出去!”
高雄不由道:“那就布下天罗地网,让他放马过来好了!”
高溪摇了摇头,道:“你错了,云中龙此人做事诸无忌惮,连王宫都敢孤身闯进去,我们根本无须去冒这个风险!”
高雄只能默然点头称是,又道:“那又能如何?”
而旁边的高超略一思索,突然双手一击掌,疑惑地道:“难道说让李代自己走出高府,如此一来,就完全与高氏无关了!”
高溪忍不住笑道:“对,不过不是他走,而是我们赶他走!以他屠戮村庄的行径,万死不能赎其咎,这样的人我们留着他,除了弄脏高府的地方,还有什么用?”
既而又道:“最好是能将人交给云中龙,这样也算卖给他一个人情,又不能做得露了痕迹,让人以为我们高氏怕了他,才将人交给他的。”
高超想了想道:“此事说来甚为简单,今晚我以为李代诸人接风洗尘为名,邀请他们去香满阁边上的丽人院逛上一逛,另外将他所送的美丽女子悉数卖给妓院,然后再让人及时将消息传达给云中龙。
等云中龙带人赶到的时候,我便借故离开。如果对方未能及时赶到,我亦可当场与李代等人翻脸,与他们划清界线,以示与高氏无关,而他们也不敢如何?如此一来,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都与高氏无关。”
高氏诸人一听,均是好话说尽。
高溪也是连连点头,赞道:“此计甚妙,就这么办!”
接着目光一寒,道:“在座的都是高氏的重要之人,如果有人不小心走露了消息,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商定计策之后,高氏众人这才纷纷散去。
果然,晚上高超以高氏之名邀请李代诸人至齐都临淄颇有名气的丽人院接风洗尘,并 了两名当红头牌红粉佳人相陪,直让李代诸人受宠若惊。
原本他带着十数名美丽女子,两千两白银,投靠高氏,不曾想对方如此看重自己。
比起当初投奔天风寨大当家侯四斤时,实有天壤之别,方知齐人称霸诸侯,非但武力强盛一时,生活更是无比奢华。
高超作为高氏的后一辈的翘楚,自然不是易与之辈。
他借着点红牌佳人之时,将李代所送的十数名美丽女子尽数付与丽人院的幕后老板公子商人,并说是人李代所有。
公子商人不是别人,正是齐桓公之子,吕昭,吕潘的兄弟。
高超的身份和高氏的地位,他自然是知道的,对方主动向自己示好,自然是喜出望外,平时想拉拢对方,还不一定有机会。
如此一来,一方面既可以与齐守之臣高氏走得更近,另一方面又能照顾自己的生意,做大声势,压过公子潘一头。
这公子商人和公子潘一样都对齐国君位虎视眈眈,只是他的力量和势力明显不及有卫开方及卫国势力支持的公子潘,更不要说是有宋人支持的齐孝公吕昭了。
可是此人很有手段,既与他们在暗中对抗,却又不露痕迹。
而且他为人仗义疏财,不惜散尽家财,甚至举债施舍国人,因此在齐国也有不小的名气,也着实收买了不少人心。
这也是为什么齐孝公十年之后,公子潘以卫开方杀太子自立为齐昭公,而齐昭公在位二十年之后,公子商人又杀齐昭公之子太子舍,自立为齐懿公的原故。
高超同样作为心计不凡之人,自然也可以看得出公子商人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说不定他日还能登位为君,就算不能,也可以先行埋下一个伏笔。
于是他一边拉拢公子商人,另一边好酒美人稳住李代等人,却派自己的亲信,悄悄地跑去和旁边香满阁的人传出消息。
他知道公子潘与云中龙关系密切,为防万一,又以重酬买通香满阁的一名下人,让他飞马到桃花坞报信,然后让那人远走高飞,永远离开齐国。
李代诸人既畏于高氏的威望,又深感高超的宠信,加上席上美酒佳肴,旁边温柔美妙女子相陪,直如坠入云里雾里,全然不知生死,只在顷刻之间。
--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