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青微微一笑:“你最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你说,为师此举,是否善莫大焉?”
清欲淡淡一笑:“师傅高瞻远瞩,实是未雨绸缪之举!遗憾的是,徒儿在寺中修行五年,仅在前日顶礼膜拜了贝叶真经!”
慈青:“世间一切都是机缘,空门也是如此。缘未到,分不足,一切皆为枉然。该让你看的时候,自然会给你看。清欲,为师赐予你的法号,就是希望你断绝一切凡念,心如止水,清心寡欲!”
清欲恭顺地回答:“知道了,师傅。”
慈青:“说来也怪,自从送经大事定下来以后,我总有心惊肉跳之感!”
清欲:“也许好事多磨,需历尽波澜才能成功,故师傅有所感。”
“说得也是!”慈青长叹一声:“我佛慈悲,定会遂我心愿!”
小沙弥进入方丈室向慈青禀报:“刚才那位施主要面见方丈。”
慈青:“是那个日本人?”
小沙弥说:“是,他一定要面见师傅。”
慈青皱起眉头,意欲不见。
清欲劝慈青:“师傅,既然来人心有诚意,还是见见的好。”
慈青:“那就叫他在大雄宝殿候着!”
寺中,大殿一则。头陀双手合十,两眼微闭,面向一堵石墙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词。尽管已是天寒地冻的秋末冬初,头陀却裸露着上身,任凭寒风吹拂他强壮的身体。
慈青远远看见,问掺扶着自己的清欲:“这就是那位游方和尚?”
清欲:“是的。”
慈青:“他法号定远?”
清欲:“是的,师傅。”
慈青:“可曾恪守寺中规矩?”
清欲:“来了几日,还不曾有越轨之事!”
慈青:“那就好……你说他从大相国寺来?”
清欲:“是,度牒上是这样。”
慈青:“看他模样,是个武僧……据为师所知,相国寺崇尚于文,历来习武的不多……你要看紧了他,不要出什么危及本寺的事才好!”
清欲瞄了一眼在寒风中打坐的头陀:“知道了,师傅。”
清欲掺扶着慈青进入大雄宝殿,一眼看到海龟纯夫身着便服站在一则。他不由多看了一眼高大儒雅的海龟。
慈青在佛像一则坐下。
清欲立在慈青身后,目不斜视。
海龟上前,向慈青深深一拜。
余彪轻声对站在他身边的杜原说:“我从重庆来电中得知,此人率领一支别动队,参加了五月对贵军根据地的战斗。他曾经是日本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的得意门生,现在接替仪我诚也,任华北特务机关长。晋升少将的申报,已送往东京。”
杜原注视着身材魁梧,且彬彬有礼,一脸儒雅而英俊的海龟:“我们在渔樵斋酒家见过此人!”余彪说海龟率队参加过五月对我根据地的战斗,很有可能是他指挥对我总部的偷袭!他问余彪:“对于他,你还知道些什么?”
余彪望着海龟:“据说,对贵军总部的偷袭,就是他干的!否则,天皇不会授予他陆军的最高荣誉,一枚菊花勋章。”
海龟在蒲团上坐下:“久闻慈青师傅大名,今特意前来拜望,刚才在塔林,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大师见谅。大师不仅佛学精深,人品高尚,且胆识过人!”
慈青淡淡而言:“言重了!请问,你非要面见贫僧,意在何为?”
海龟:“我虽然对佛知之甚少,但对佛尤为敬重,如今心中有一事,想求佛明示,能如愿否?”
慈青:“不知施主所愿何事?”
海龟:“中国有句古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民,莫非王民。我恳请在佛的感召之下,四海亲善,犹如一家,永无干戈。”
慈青盯着海龟:“你是东瀛之人?”
清欲也瞪大眼睛,看着海龟。
海龟:“正是。我崇尚华夏文化,所以求佛来了。”
慈青:“我佛不是你佛,求之无用!”
海龟忍隐不发:“此话怎讲?”
慈青两眼发光:“日本虽然受华夏文明传承,但不能理解华夏文明之精髓,且本末倒置;你所谓的亲善、大同、永无干戈,是建立在武力之上对他人的强求,这是无法接受的。你既然崇尚华夏文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应该懂得,就不应该来苛求于佛。我佛慈悲,不会如你所愿!”
海龟一楞,断然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强佛所难……我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我相信大师懂我的意思。”
慈青瞪了一眼海龟:“贫僧愚昧,不懂施主弦外之音!”
两个忍者对慈青怒目而视,紧握着手里抱着的刀。
慈青敲响了钟:“人生苦短,且苦海无边;施主若是迷途知返,回头是岸!”
海龟起身,向慈青施了一礼:“中国有句话,叫做‘先礼而后兵’,你礼不受,我就只好用兵了……”
慈青将钟敲得更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海龟傲慢地说:“我是凡人,修不成佛;手里的刀象征着荣誉、力量和信念,决不会放下。”
慈青平静地说:“那施主将永不得超度、轮回!”
海龟起身向慈青施了一礼:“轮回也好,超度也罢,那是来生的事儿,我只看重今生……我劝大师好自为之,切勿与大日本帝国为敌!否则……”海龟忍住,没有把话说完。
慈青毫无畏惧地问:“你这是最后通牒?”
慈青大义凛然:“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佛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贫僧预言:你不会得逞!”
海龟整理着戴在手上的手套:“区区一个和尚,竟然有忧国忧民之心!”
慈青哼了一声,脸上掠过一丝冷笑:“位卑不敢忘忧国!”
海龟:“纵然你能先天下之忧而忧,也无回天之力!”
海龟回答:“你可以这么认为!”
--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