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室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贸然闪出的电光将一黑影投在墙上。焦剑的心陡然剧烈地在收缩,人猛地清醒了,从木板床上一跃而起,两眼紧紧盯着窗外。既而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后,耳朵贴在门上,感觉到从门缝中传来人急促地呼吸声。
门外有人!焦剑顿时毛骨悚然,背上发麻发凉。他并非是胆小的人,但在这凄风苦雨中夜宿寺庙,空荡荡的僧堂里除他之外别无他人,确实心里七上八下。有人说,被吓怕了的人,有时会走极端。此时的焦剑,竟然悄无声息地拉开门拴,猛然将门打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扑在他身上,紧紧搂住他的颈项。焦剑正要叫出声,一个同样是惊慌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焦剑君,是、是我!”
焦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着抱在怀里的人竟然是幸子!他赶紧松开手,看着惊魂不定的她:“你怎么啦?”
“我害怕,我住的那间房子,一静下来就听见有人在小声地耳语……焦剑君,我想住到你这儿来!”
话未说完,幸子已经进了屋,焦剑想阻挡来不及了。年轻的一男一女,没有婚姻关系,也非恋爱中的伴侣,怎么能夜宿在同一间屋里?焦剑想都不敢想,且不说从小受的传统教育,就是在风化开放的今天,他感情上一时也接受不了,何况幸子还是一位有身份的国际友人。
幸子在焦剑的床上坐下,两眼可怜地看着他,分明是在求他不要赶她出去。她的眼神是纯净地,没有一丝邪念。
焦剑反而觉得自己想多了。
日本战败后,经济上几乎全盘西化,文化方面也采取拿来主义。到八十年代,青年人基本上是西方的价值观念,原来承袭中国文化的东西少了,在性方面也特别开放。中国人反而还是墨守成规,在性上特别拘谨。尤其是焦剑,还遵从着男女授受不亲的约束。他努力做出一副无所谓地样子,轻轻把门关上,但没有插上门拴。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离床较远的地方。
幸子本来紧紧靠着墙壁,在床上给焦剑让出一块地方,看他没有上床的打算,干脆就完全占据了整个床。
“焦剑君,不好意思,让你受苦了!”幸子说罢,拉开被子盖在身上和衣而卧。很快,她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雨,渐渐小了,风轻轻拂动着窗户上破了的纸,发出悉悉的响声。由于房间里多了幸子这个不速之客,焦剑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也尽量不去想她,就如她不存在一样。
其实,孤男寡女同处一间房,不想是假的。焦剑第一次和一个女人,并且是一个光彩照人的女人深夜同在一间房里,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他努力做着深呼吸,渐渐使整个身心平静,心里起初的不安终于平和了。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眼前贸然浮现出石窟里那位老人的面容……他是谁,为何在洞里修行三十多年?他看了报纸后,为什么会激动得大叫一声,甚至泪流满面!直觉告诉焦剑,那个神秘的老人一定与一九四二年发生在渔阳的事情有关!联想到一旦改朝换代后,不少前朝的遗老遗少都遁入空门,莫非他也是?
焦剑试着以日本人的x计划为线,将佘彪、萧寒、浪子燕青、川军李连长、伏虎寺的武僧觉慧、仪我诚也、海龟纯夫等人串联起来,头脑中竟然出现一幅幅臆想出的画面。这些画面既清晰,又模糊,在他头脑里动了起来,只是事件与人物之间缺乏一定的因果关系,和一条承上启下、贯穿始终的主线。
焦剑震惊了,他看到了冰山一角,离查明真相只是时间问题了!
天亮后,在幸子起床前焦剑先来到屋外,在寺里各处转悠。小沙弥来找他去用餐时,幸子已经等候在斋堂里了。她休息了一夜,气色好多了,显得容光焕发。幸子起身向他鞠了一躬:“焦剑君,对不起了,害得你一夜没睡,天还没亮,你就跑到房外去了!”
焦剑大度地向幸子一笑:“反正我也睡不着……”
幸子一直看着焦剑,她眼里的神情,焦剑似懂非懂。
饭后,焦剑和幸子去见方丈。
方丈端坐在木榻上,仿佛一夜没有睡过。他请客人在他面前坐下,然后对焦剑说:“报纸我看了,知道了你的来意……事隔四十余年,终于有人来过问这件事情,贫僧甚感欣慰!一九四二年,我才十六岁,是老方丈慈青身边的小沙弥。报纸上提到的有些事情,不仅亲身经历过,有的还参与过,至今仍历历在目,难以忘怀!”他从木榻边提起一个布包,解开后露出一厚叠纸:“有些事情尘封在心里太久,已经淡漠,施主来后勾起贫僧对往事的回忆……这是我一宵未睡,写下的一些旧事,但愿能解开你心中的疑惑!”
焦剑恭敬地从方丈手里接过那一厚叠纸,看见全是用毛笔一字一字写下的,不禁对他肃然起敬。正想翻看,方丈制止了,要他回去再看。焦剑谢过方丈,慎重地把它放进随身携带的包里。
方丈望着幸子,神色温和多了,不像昨天初见幸子时那么惊奇。他轻声问幸子:“这位施主可好?”
幸子向方丈施了一礼:“比昨天好多了!”
方丈笑道:“虽然我佛不是你佛,但我佛慈悲,对天下人一视同仁!施主感觉到什么,不要介意,多行善,必然会功德圆满!”
幸子惊讶地看着方丈:“大师,能否指点迷津?”
方丈闭上眼睛:“只要心诚,何需旁人指点?”
焦剑想起幸子曾经告诉我她在寺里的感觉不好,不明白方丈如何知道的,便问道:“大师,她是我陪同前来渔阳的国际友人……”
--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