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你来是为了梓楼的事,你心里有底吗?”
“属下大概明白楼主的意思。只是,现在洪楼还没有彻底收为己用,这样做怕是不稳定因素过多,会影响兰楼的正常事务运行。”
“所以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正式说要接收洪楼,目前为止,知道它跑不掉就足够了。现在的洪楼太乱,想夺权的不计其数,真正有心做事的几乎没有。有能力、没人脉的根本就得不到重用,就算才华盖世也一样要低三下四才有可能被上司提拔。而且,月徽根本就没能力管住自己家那只母老虎,任夫人作威作福。一个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却偏偏手握重权,出事是早晚的事。还有那个夜埠,妃翎让我注意他肯定是有用意的,不管是什么用意,还是多加注意的好。而且,在洪楼还有多少这样不知深浅的人物存在,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是需要时间观察清楚的。所以,对于洪楼,不急。梓楼现在是个麻烦,防患于未然是必须的。确切点说,梓楼在我们动手之前就已经动手了,否则我就不信光凭一个大公国丞相就敢打我的主意。”
“楼主,下毒的事无疑是花城少城主花楝在背后主使的了。可是,您为什么说是大公国丞相策划了这一切?花城和大公国,是否相差太远?更何况,大公国丞相背后居然还有梓楼的两位楼主,这一层层的关系是否太过复杂?”
“阿康,你以前在屠梁将军手下是做什么的?”
“随侍。”基本来说只是起一个四肢发达的保镖的作用而已。
明白阿康没说出不受重用的委屈,并不多加评论,“也许是你接触这些人比较少,所以不太明白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的行事规则。除非是真正可以独霸一方的人物,否则背后多多少少都有人主使谋划,看似风光,其实不过是一个高级一点的棋子。就拿我这个兰楼楼主来说,不管怎么看都风光无限,权势、地位一样不少,而且正值青春年少,以后还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这样的我,应该是连神仙都羡慕不已的了。可是,你别忘了,我上面还有一个屋主。只要他老人家一句话,我就必须放下手头的一切去执行他的命令。今年过年,屋主只是随意一句要过个好年,我就不得不放弃原来的计划,另行安排。原本,我是打算利用过年的时候各楼防备松散大干一场的,可是屋主一句话,我就必须安分的过年。权倾天下的兰楼楼主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那些在我看来还不入流的角色。他们当然有自主做事的权利,但是毒杀我这么大的事,他们还没胆自己干。所以,能让我推出是四哥、五哥主使,并不困难。”
“那为什么是大公国丞相,而非国王?”
“因为现在那个所谓的国王早已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精力来算计我。更何况,杀了我对他来说弊大于利。但丞相就不一样了。大公国是梓楼手底下的地盘,丞相想篡位必须要有梓楼的支持才行。杀了我,不仅是大功一件,更有助于提高他在梓楼楼主心中的地位。而且,又不用他亲自动手,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牵扯到他,至少表面上看来,我的确没有理由在这件事情上找他麻烦。既然如此,他何乐不为?”
“是,属下明白了。那么,要找借口收拾梓楼吗?”
“梓楼已经损失了一个凌凝,不是吗?”
原来,夜奴杀凌凝还有这样一层意思在里面!不光要挑拨洪楼、梓楼的关系,陷洪楼于进退两难的境地进而投靠兰楼,更是要报复梓楼暗中谋杀夜奴的不智之举!兰楼楼主虽然还是个孩子,却竟是这般心计深沉。若非夜奴刻意点拨,就连阿康也是不可能想到这么多的利害关系的。
“那楼主希望阿康怎么做?”这么聪慧过人的楼主,大概早就有计划了。
“我要花城。”
“还请楼主明示。”
“大公国的事现在还不宜插手。就是要管,也要借着洪楼的手去管。兰楼既然一开始就没有参与其中,那么还是不要搅进去的好。现在的洪楼很乱,但还不够乱。你要想办法借着收拾花城少城主的机会让花城为我效忠。而且,最重要的是要借着花城跟大公国的关系,把梓楼、洪楼搅得一团乱。尤其是洪楼,最好能让他乱的君臣不分才好。”
“楼主,洪楼日后会收归于我们,搞得太乱怕是日后不好收拾。”
“我何时说过要做洪楼的楼主?”
“可是,大家都知道所谓的结盟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就是咱们接管洪楼了啊。”
“现在的兰楼是很强没错,但还没有强到可以吃下另外任何一楼,或者说我从未想过要吞并谁。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那些在你们看来理所当然的结局。我要的只是消灭。我要其它五楼从这片大陆上消失。或者,把其它五楼送给乌鸦、你、忠大哥,或者其它任何一个人作打赏。我只是兰楼楼主,也只能是兰楼楼主。或者你可以理解为,我只是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没那么大的野心。”
倘若这还叫做没野心的话,那么阿康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有野心了。其它五楼任何一楼都是一方霸主,而眼前这个小女孩似的人物竟然想随手把五楼当作礼品打赏下人、家臣?!也太大手笔了吧。这样的气度,恐怕要比主宰统一六楼更加可怕。而她竟然说自己只是个没见识的女子?可以说这是自谦、有教养吗?
“楼主,您觉得我可以做到吗?”借由一个小小的花城去影响洪楼、梓楼,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蚍蜉撼树般不可思议。
“当然,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就算你不相信你自己,你也要想相信我的眼光。”小船一直静静的漂着,夜奴的声音也很平静,只是听在阿康耳里,犹如平地惊雷。只是不过半年时间,位高权重如兰楼楼主者就可以对他委以重任。而自己在屠梁将军身边将近十年,却只是侍卫,这就是差距么?“阿康,你年纪比我大,很多话不该是我说,但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忘记以前的种种。在兰楼,你是我的家臣,只要你在兰楼,你就是我的家臣,这点永远都不会变。你很能干,真的很能干,不要由于以前的种种不公而怀疑自己。就算你不相信你自己,至少应该相信我身为兰楼楼主看人的眼光。既然我说你行,你就一定行。不要让曾经的不公平束缚住你的手脚,当你自我怀疑的时候,会影响你的水平。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明白?”看穿阿康心事的夜奴,平静的安慰着。
手里提起一盏花灯,里面的蜡烛已经烧的只剩一半了。“要放花灯么?”随手放到水里。
“属下会注意的,多谢楼主提醒。”
“没什么,自己人。”抬起身来看着水面上星星点点漂开的花灯,夜奴面无表情。
“楼主对自己人很好。”
“是。”对于自己对手下过分的溺爱纵容,夜奴从不否认。
“很少看到象楼主这样护着自己人的主子。”
“别人怎么做与我无关,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以前只是听说兰楼楼主极其护短,是典型的妇人行径。现在做了兰楼的人才知道有一个这么护短的主子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您对属下的信任,是我从未见过的,而且我自认无法达到您的大度胸襟。身为七尺男儿,深感惭愧。”甚为高高在上的兰楼楼主却要时时刻刻关心体谅手下的心情,对于任何一个骄纵惯了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
“不必惭愧,毕竟我是从六岁起就当上了兰楼楼主,我见过的、听过的、经历的,都不是你可以想象的。而你只是在普通环境下长大的平凡人而已。能做到今天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是特意吹嘘自己的身价,阿康知道夜奴说的都是事实,“要放花灯么?”
“好。”高大的阿康拿起花灯,轻轻放到水里。与夜奴的娇小柔弱,充满女性柔美的动作形成鲜明对比,却同样宁静平和。
两个人坐在船里,随波逐流,看花灯,看星星,却各有心事。
“楼主,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
凭着高深的修为感应到周围寂静的环境中无声的打斗,看看一脸平静的夜奴,阿康有些不确定的问。
“这些人是花楝派来的,你有活干了。”收回注视着水面倒映着星光的视线,夜奴看着阿康。
“属下一定不会辜负楼主的期望。”
“很好。”
小船靠岸的时候,暗阳早已经把事情解决了。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属下告退。”
“嗯。”
本来已经转过身要离开的阿康忽然又回过头来,“楼主,今年有两个人要成魔了。”魔是兰楼内杀手的最高级别。在很久以前,凤凰就是魔。
“两个?”
“是,一男一女,是对恋人。”
“好,是你带出来的?”
“不,是忠大哥带出来的。我来兰楼还不满一年,虽说是专门训练新人的,可也还带不出来魔一级的人物。”
“那你让他们明天来见我。最近,有什么人需要用魔的么?”
“暂时没有。楼主,你还没有专用的魔。”
“我就是没有魂的魔,不需要。”
“这两个要炼魔的人就给楼主吧。现在凤凰不在了,总会有些不方便。这两个虽然不如凤凰那么厉害,但也算是一流中的一流,楼主还是留在身边吧。”
“看看再说。”
“楼主……”
“这两个人能不能成魔还是个未知数,你不用这么着急。去办你的事吧。”
“是,属下告退。”
兰楼的杀手,在黑道有着无可动摇的地位。只要抬出兰楼杀手的身份就没有人敢小看,那几乎是一种神话式的存在。
因为暗杀是兰楼的主要业务之一,所以对于杀手的训练培养是极其严格的。一般而言,杀手分为:虫、鸟、兽、人、地、天、仙、魔八个等级。虫是最低级的杀手,其次是鸟、兽、人,一般到了地的等级,在道上就是挂着名号,极其了不起的人物了。天级的人物一般就是执行大任务的了,在兰楼内也有一定的地位,但不管多么有地位,毕竟也还只是兰楼的一个杀手而已。可是,倘若他们出了兰楼,必定是称霸一方的人物。在兰楼内,仙级的杀手不会超过二十个,魔就更少了,少到只要五个指头就可以数得清楚。而这次,一次就有两个,难怪夜奴会怀疑他们的水平。
其实,有很多仙级的杀手都可以炼魔,只是他们自己不愿意罢了。炼魔不光对功夫有着极其严苛的要求,最重要的是,当楼主认为你可以炼魔了之后,会在炼魔者的身上种魂。所谓“种魂”其实是一种只有兰楼楼主才掌握的不传密咒。被种魂的人一生一世必须无条件服从种魂者要求其服从的人,永远都不会背叛,也不可能背叛。否则在做出任何背叛的行动之前,咒语就会令其生不如死。就算成魔之后自杀也不能解除密咒,其魂魄依旧会被所有者无条件拥有。甚至就连魔的所有者死亡,这种密咒依旧是不可解的。所以,尽管成魔后功力会在原本就很可怕的基础上突飞猛进,达到一个正常人不可想像的地步,也很少有人会心甘情愿成魔。除非那个人真的准备无条件为兰楼效忠一辈子。
成魔?很多人不敢想象的选择。
其实,在很早之前,夜奴就对自己施过这个不传的密咒,而自己那个不用念咒就可以施法的独特心法也是由此而生。当然,夜奴对自己下咒时,咒语中命令夜奴永远效忠的对象就是夜奴自己。也是拜这个密咒所赐,就算夜奴真的有一天死掉了,也决不会魂飞魄散。
“小姐,青叶请了大夫明天来给您诊脉。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矮子先生吩咐的汤药也一直按时吃着,不知道效果如何,明天请个大夫来看一看也好放心。”
“什么时候?”
“听说清晨诊脉最佳。”
“也好,这样不能吃不能喝的日子我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希望明天过后,你不会再在我喝茶的时候念叨个没完。”
“小姐,青叶也是为了你好。你就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才会搞成今天这个样子。”将手中的青莲羹放在红泥小炉上煨着,检查笔砚用具,青叶一边答话一边忙碌着。“二夫人说要参加夜荷小姐的丧事。小姐您看会不会有些不妥?”
“这有什么不妥,不过是又一个计划谋害我的机会罢了。让她去,但不能让她去的太轻松。你就做做样子,假意阻拦一下,省得她起疑心。我一点都不期待她那个草包脑袋能想出什么有创意的东西。估计还是买杀手来干掉我。”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青叶,表情是有些戏谑的,“你说她会不会雇用兰楼的杀手来杀我?毕竟,兰楼的杀手可是出了名的无敌。”
雇用兰楼的杀手去杀兰楼楼主?想到这种可能,青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的确,这的确像是二夫人会干的事。”那种凡是只追求口碑、昂贵,不在乎事实的行事方式的确很有可能让二夫人做出这种正常人无法想象的事。“小姐放心,青叶会提醒二夫人的。”
青叶之所以任由二夫人做出这种可能会威胁到夜奴生命的事,是因为她知道,凭兰楼严密的防卫,那个头脑简单的二夫人是做不出什么的。所以也就由着夜奴这么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的胡闹。否则,青叶肯定是第一个站起来反对的。
知道青叶的心思,夜奴也只是笑笑,再次埋首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