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迈步走无情,
岁月流失不会停。
少壮迷茫蹲大狱,
囚途此去血风腥。
陈峰一觉醒来,发现号里的秃瓢儿们早就起来了,他们一个个如同泥塑一般,在大板铺上列队坐板儿接受反省。
“几点啦?”陈峰随口问了一句。
小崽子见陈峰醒了,急忙从大板铺上站了起来,兴奋的朝牢门上方一指:“8点15啦!峰叔,你看那儿——”
陈峰顺着小崽子手指的方向一看:呦——在牢门的上方,不知是何时多出了一个漂漂亮亮、四四方方的石英钟!
石英钟的秒针“喀、喀、喀……”迈着轻盈的脚步在一圈一圈、不知疲倦地朝前走着。小小的一个石英钟,竟然给这间死气沉沉的牢房,凭空带来了勃勃的生机与活气!
“谁安的?”陈峰问小崽子。
小崽子蹑手蹑脚走到陈峰的身边,他盘腿坐下,一边攥起空心的小拳头,像小鸡啄米似的隔着被子捶打着陈峰的小腿,一边笑嘻嘻地回答着陈峰的问话:“刚才姜管教带着两个小武子领着小秃驴来给安的。对了,峰叔……咱号里的那块电子表,被姜管教给没收了。”
(注:小武子——在看守所和监狱里,囚犯对武警战士的口语称谓。)
陈峰歪着脖子,目不转睛的盯看着牢门上方的那个石英钟,心不在焉地说道:“既然有钟了……那块表,就算是留着它,也没有什么用了。”
“喀、喀、喀……”石英钟的秒针,迈着轻盈的脚步,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的向前走着。
聆听着石英钟那单调而又美妙的音符,陈峰心里那股久违了的文思,于不知不觉间悄悄地萌动了起来——
《时钟》
一点一滴
我轻轻地捧起你茫茫的记忆
你悄然的与我别离
从我的每一根手指间滑落
走进生命的河
随波远去
轮回的季节里
你在不停的喃喃细语
那不是凄凉的过去
更不是失意的叹息
那是生生不息的呐喊
在呼唤着心灵的奇迹
暝暝之音
撞击着我的灵魂
时间之刀
斩断了我的思绪
梦醒时分
弈盘残局
唉——少年不识愁滋味,独上层楼。独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陈峰怅然若失地转过头去,一缕明媚的阳光,透过铁窗暖暖的照在了陈峰的脸上。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静静的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温暖。
“峰叔,起来吃点饭吧!”小崽子一边给陈峰捶着腿,一边小声的提议。
“我不饿……我想再躺一会儿。”陈峰闭着眼睛懒懒地答了一句。
小崽子:“峰叔——你是我见过的所有的号长当中,最最有面子、最最牛b的一个!”
陈峰:“你……昨晚吃蛋糕吃撑着了吧?这大清早的,你别在这儿给我添烦!去去去……去坐板儿去!别在这儿烦我。”
小崽子撅着小嘴悻悻的回到了他原来坐板儿反省的地方。
猫头鹰冲着小崽子一咧嘴,小声地嘲笑道:“该——让你去拍马屁……这回没拍好,呵呵……拍马腿上了吧?”
小崽子摆出一副万分委屈的样子:“我这也不叫拍马屁呀!我是实话实说——以前的号长,谁敢在坐板儿时睡觉啊?你看咱峰叔就敢!峰叔就是比以前的那几个土鳖号长牛b嘛!”
白胖子听了小崽子的话,很是不高兴:“小崽子,你妈是不是在牲口圈里把你给生出来的?我怎么越看你越像一个马屁精呢!”
小崽子恼羞成怒:“c你妈d!白胖子——你骂谁是马屁精?”
白胖子还想搭碴接着埋汰小崽子几句,却被猫头鹰一挥手给打断了:“你俩都t妈d给我闭嘴!没看着咱们号长睡觉呢吗?要是把号长给吵醒了,我扒了你俩的狗皮!”
陈峰一觉睡到了天黑。
晚饭过后,陈峰闭着眼睛仰面朝天躺在铺位上。小崽子坐在他的身边,一手托着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手纸,一手拿着一个拔胡器,小心翼翼的一根一根拔着陈峰下巴上的胡子。
(注:拔胡器——九十年代初的牙膏,膏体的包装皮是用铝箔制成的,牙膏顶部是一个质地较硬的铝制扁锥体,取下两个这样的扁锥体,在水泥地上磨平后,用一截松紧带把它们嘴对嘴连在一起,再反扳过来对齐,一个小小的拔胡器就这样做成了。因为牢房里不允许有刮胡刀,囚犯们的胡子长了,只能想办法做个这样的拔胡器来拔胡子。拔胡器虽然也是金属,但算不上违禁品。管教和武警战士搜号时,最多给扔了,不至于追究或体罚。当然,拔胡器拔胡子时,是有一点疼的,但这正好能刺激一下牢房里的囚犯们因久坐而枯燥、无聊、麻木的神经。)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镣声。大河马坐在大板铺上侧着耳朵仔细的听了听走廊里的脚镣声:“呦——听这动静……应该是48斤的重镣……肯定又是一个大案要犯!”
猫头鹰这时也侧着耳朵听了听,然后他点了点头,附和大河马道:“嗯……没错,是48斤的重镣。这家伙……犯的案子肯定小不了!”
“哗啦、哗啦、哗啦……”沉闷的脚镣声,在走廊里缓缓地挪动着……
沉闷的脚镣声,在12号牢门前停住了。马管教背着手站在12号牢房的铁窗前,冲着号里喊了一嗓子:“陈峰——你过来!”
听到马管教的召唤,陈峰慌忙一把推开小崽子,他抬起手来在自己的下巴上抹了一把,然后在铺位上坐了起来,掀开身上的被子,站起身在大板铺上紧走几步,跳下大板铺,随便趿拉了一双鞋,跑到铁窗前立正站好:“报告马管教——罪犯陈峰奉命报到,请政府指示!”
陈峰的这一系列动作和言语,令马管教很是满意。马管教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嗯……这精气神儿……就对了嘛!小子……人活在这个世上,最难得的就是——明智的认清自己的身份和角色!俗话说:上山要弯腰,趟河得脱鞋。你小子现在这副模样,比你前段时间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强多啦!有道是:既然犯了事儿,就得挺着腰杆儿扛起这份罪儿!要不然,就不配继续当一个站着撒尿的纯爷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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