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体绝命(中)
“等等,苍崎小姐。如果要强制摘除‘茉莉安的假眼’(morrigan’s-artificial-eyes)这种或多或少加持了【神性】的植入式灵装,不就等同于触犯剜出神明的眼球的罪行,要受到【神罚】么?这样一来,弄不好秋旋的身体会被流窜的大魔力完全摧毁啊。……苍崎小姐,难不成你在瞒着我们?”
雨竹柚从苍崎橙子的办公桌上抽出一张白纸,将抽屉里的旧钢笔拿出,蘸了一下黑墨水,在纸上写下复杂的【咒术推算】,最后她将笔尖一跺,在纸张的末端颤抖地写下了“tod”这三个字母。
德文的“死亡”之意。
根据雨竹柚自己的推算,她得出了秋旋有可能在摘除【远瞻追迹】的过程中意外死亡的结论。
远远不止苍崎橙子刚才提到的那样只会产生剧烈的疼痛感那样简单。
她用质问的眼神直视着苍崎橙子琥珀色的瞳孔,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柚子啊,现在的年轻人感觉都像你这样敏锐么?这还真是让人吃不消……”
苍崎橙子将翘着的腿放下,端正了一下坐姿,用冷峻得可怕的眼神看着雨竹柚,语气不复之前的懒散随意,变得摄人心魄起来。
“抹消【远瞻追迹】术式的潜在危险性正如柚子刚才所说,不过我之所以对此有所隐瞒,是因为我这边已经有了成熟的对策。触犯神之逆鳞,自然要招致【神罚】,即便那只是【伪神之物】。回避风险的方法有且仅有一种,那就是【欺骗】——这个世界(境界)中,没有什么比神更好骗的东西了。哈,这可不是什么歪理哦,而是所谓的【经验】。”
说罢,她轻笑一声,从弹簧椅上站起身,摘下了耳垂上挂着的橙色耳环,将之弃置在办公桌上后,自顾自地走出大厅,向更里面的房间走去。
雨竹柚与秋旋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也起身跟在了苍崎橙子的身后。
【苍之华】工房里,有一间类似于实验室的地方,那里摆放着各种古怪的玻璃器皿,还安装了一个大水槽。水槽上横列着三个水龙头,其中一个不知道是坏掉了还是没有关严,正不间断地向下滴着线束般的水流。
仔细一看,那股水流呈现出怪异的青色。大概是对应的水箱里被什么特殊物质污染了吧。
苍崎橙子在水槽中将手洗净之后,走入了设在水槽对面,像是储物室一般的阴暗房间。
那里被苍崎橙子命名为“亵渎之殿” (blasphemy-hall),是她制作人偶的工作室。
即便是每天都来工房里打工的雨竹柚也从来没有获得过进入这间暗室的许可,苍崎橙子也严令过绝对不可以闯进这里。“亵渎之殿”的大门上装有门锁魔术,并设置了阻隔结界,因为苍崎橙子佩带着的“风之低语”(whispering-wind)耳环会对结界造成不必要的破坏,所以在每次进入“亵渎之殿”的时候,她会将耳环取下。
“亵渎之殿”是一个出奇静谧之地,房间里没有安装led灯管,依靠墙壁内部透出的微微红光来照明。
手术台般的矮木桌上,放置着一个尚未完工的人偶——由于人偶本身太过“精致”的缘故,现在躺在那里的就像是一具被扒下人皮的血肉之躯一般,清晰可见的血管筋肉裸露在外,眼球鼓起,煞是可怖。
“嗒嗒嗒……”
杂物堆中,一只橙色的皮箱正轻轻的震动着,发出细琐的噪音。
(这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吗?)
压抑不住好奇心的雨竹柚正要伸手去触碰那个奇怪的皮箱之后,被苍崎橙子厉声喝止了:
“别碰!会将你‘吃’得尸骨无存的哦。”
“什、什么嘛,无聊的东西。”
雨竹柚只有悻悻地缩了手,不满地嘟囔道,暗地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里又不是观光胜地,别东张西望的了。喂!你——叫什么来着?过来躺下。”
苍崎橙子用手中拿着的t型标尺,轻轻地敲了敲矮木桌上的空出之处,示意秋旋平躺在这上面。
“要躺在这东西旁边?”
秋旋指着那具尚未完工的人偶,有些为难地说道。
虽然心里清楚那具看似像尸体一样的东西,不过是造型逼真的人偶而已,但从颧骨上放凸起的眼球中隐约透出阴冷视线,还是让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没错,就是这样。要想欺骗自诩为造物主的【神之法眼】,那么仅有利用【人偶术】这种唯一的鱼目混珠之法。首先必须依照你的身体样本塑造出一模一样的人偶。其次,需将你体内埋入的‘奇迹之眼’移植到这具人偶体内,这样一来才能够避免你的身体被意外溢出的魔力损毁的情况。”
苍崎橙子断然说道。
“咦?不具有灵魂、不具备意识的空壳傀儡,凭什么能够作为逃避【神罚】的替身?”
雨竹柚用半信半疑地眼神打量着静静地躺在那边的人偶,冷静地问道。
那只不过是一种**的“残次品”、根本不具备基本的人格与意识,其内在连一丝“人”的【要素】都没有。
“嗯哼——那种刻薄冷漠的质问方式,是从我这里学来的么?”
苍崎橙子饶有兴致地呢喃一声,打量着正认真地看着自己这边的雨竹柚,自嘲似地苦笑道。
“你这家伙也真是的,【资质】优异到令我都察觉到危机感的程度了。你说的完全没错,不具有灵魂、不具备意识的人偶,外形上再怎样倾向于人类,也不过是一件工艺品罢了。
但是‘奇迹之眼’只不是一件象征意义上的东西,虽然因为是仿制品而具备了一定的【神性】,不过那终究不是真正的【神之眼】,也就没有那么高的分辨能力。何况,【远瞻追迹】术式实质上窃取的是【记忆】,而不是意识的侵占与共用,所以才给了我可趁之机。”
苍崎橙子不由得对雨竹柚的敏锐刮目相看,她无奈地耸了耸肩,认真地解释道。
“啊、不,我其实也不是在质疑苍崎小姐的人偶制作能力啦。只不过是对于不清楚的事,有刨根究底的习惯。”
为了不引起苍崎橙子坏的误会,雨竹柚用手指绕着卷发发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个——打扰一下,请问可以开始了么?”
忍住心理上的不适,在那具人偶旁边躺下的秋旋,被雨竹柚和苍崎橙子之间莫名其妙的对话弄得有些头晕,他忍不住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开口讯问道。
“嗯,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即刻开始吧。”
秋旋的话让苍崎橙子将注意力重新转回【远瞻追迹】术式的消除工作中,她拿起t字型的标尺,开始对秋旋的肢体进行精确测量工作。
测量的结果得出后,苍崎橙子拿起桌上的镊子,挑起人偶手臂上的一根筋肉,用钢针固定住人造骨骼,开始比照秋旋的身体数据对人偶的身体细节进行修正。
苍崎橙子白皙的手指异常的灵活,在她填装人偶的过程中,秋旋根本看不清她的具体动作,只听得见镊子与钢钉相互碰撞产生的连续不断的清脆声响。
在制作过程中,苍崎橙子时不时地将一种名为【tefnut】的赤红色液体浇灌到人偶身上,待得液体凝固后,能够获得与真人皮肤相同的质感。
直逼道德界限的人偶在她的手底迅速成形,仿佛她不是在制作人偶,而是在创造生命一般。因为最为复杂的肢体构建工程在之前就完成了,苍崎橙子现在只是在做最后的修正工作而已,不到1个小时的时间,与秋旋外表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不、何止是一模一样,简直就像他们原本就是一体的一样,连毛发的形状位置都完全一样、毫无一丝瑕疵。
仿佛面对着镜中的自己一般,这让秋旋心中产生了某种奇异的恐惧感。
“何等……不可思议……”
雨竹柚看着苍崎橙子制作出的逼真人偶,倒吸了一口凉气,显得惊讶万分。
“我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接下来,就是你的战斗了。等下如果实在疼得不行,就大声交出来吧,别咬着自己的舌头。”
苍崎橙子十指反手交叉,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后,好心地提醒道。
“了解。”
秋旋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他的究竟是何等的痛楚,所以他紧张得连肢体都有些僵硬起来。
“放轻松,只不过是要在你的心脏上开个洞而已。”
苍崎橙子毫不体贴地冷笑一声,捏了捏秋旋的领口,示意他脱下上衣。
雨竹柚见状,连忙红着脸,一声不吭地背过身去。
“用这么轻描淡写地方式讲出这样恐怖的话——苍崎小姐,您是在开玩笑么?”
秋旋可不认为在自己的心脏上开一个洞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将上身穿着的学院制服脱去后,带着一丝侥幸心理,向苍崎橙子问道。
“老老实实地给我躺好,等下你就知道了。”
苍崎橙子伸手按住了秋旋的胸膛,指尖在他裸露的肌肤上滑动着。
像是刀尖在**上划过一样,让人十分难受。
她一脸平静地拿起一把打磨钻石用的电钻,将电源打开,锋利的钻头急速转动了起来,发出了恐怖的噪音。
“啊哈——开个玩笑。”
苍崎橙子将电钻在秋旋眼前晃了晃后,便将之仍在一边,诡秘地笑了笑。
而秋旋闻言则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随后苍崎橙子神色一肃,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圆形的金币。
金币的正面刻着残缺的thorn卢文字(rune)印记。
深黑色的复杂符号,蕴藏着不为人知的魔术意义。
苍崎橙子用手术刀从秋旋的手臂上剜下指甲盖大小的肉,并将肉块搅碎涂洒在金币的表面,霎时间,以金币为中心迸发出暗紫色的奇异光流。
“herz、spalten——心脏、剖开!”
苍崎橙子大声吟唱出咒文。
秋旋只觉一股无形的尖锐力量猛地穿过他的身体,像是被肉眼看不见的长枪贯穿了身体一般,**被锋利的枪刃一寸寸撕开实感不断撞击着他的神经。
长枪将身体贯穿后,被强行拔出,随后又再次刺入身体。
撕裂身体的痛楚就这样无休无止的循环着。
心脏发出了痛苦的哀号,像是被无数的狮鹫反复啄食一般。
他的胸腔仿佛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开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黑洞!
仿佛被剜出眼球的眼眶般,干枯、萎缩的黑色空洞。
虽然没有鲜血从中喷涌出来,但却极其刺激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