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殊途(下)
阴冷的阳光从高楼间的缝隙中透射进来,昏暗的巷子虽然变得亮堂不少,但丝毫感觉不到阳光带来的暖意。
空气中浮动着彻骨的阴寒。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并不能被称之为“巷子”,只是高楼大厦之间空出的狭窄间隙而已。
凰天的身后是一条死路,原本的通路被间隙中堆放的废旧钢筋填满。
形迹可疑的年轻男子的突然出现,等于将凰天的退路彻底封死。
凰天下意识地握紧双拳,大脑自动开始分析“战场信息”,构建演算公式,只要那人有不轨举动,他随时能用【力场干涉】创造出的瞬时“倾压力”将之碾压成肉酱。
他一语不发地冷眼打量着对方——
那人正站在背光处的阴影里,因为身上偏暗色的着装,更使得他那刀锋般的视线更显锐利。
立于阴影中的男子正一面不怀好意地坏笑着,一面把玩着手里的zippo翻盖打火机。
“啪嚓——”、“啪嚓——”……寂静的建筑间隙中,打火轮转动的声响此时显得格外刺耳。
幽蓝的火光刚一亮起,便熄灭,然后又再次亮起,如此反复。
男子手里的zippo翻盖打火机是最新的ancient-wisp(远古精灵)款式,纯白金机身的表面毫无瑕疵,别具艺术感的流线型外壳,透露出尊贵的气息。
虽说那年轻男子的长相颇为清秀俊朗——黑发银瞳、异常白皙的皮肤、无比精致的五官、模特般完美的身材——但是,他是属于那种让人一眼看上去就产生强烈嫌恶感的人。
他仿佛是一种能够勾起人类本能般厌恶的妖怪。
总之,无法从那男子身上感受到一丝的善意。
轻蔑的视线、阴寒的笑容、可疑的举动。
那男子的一举一动所流露出的全部都是恶意。
凰天的嘴唇动了动,刚想开口,便被那男子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一时语塞:
“‘你是谁?’‘出现我面前又有什么目的?’——哈哈,刚才……你正打算这么问吧?通常被人问到我是谁的话——我更愿意这么回答呢:‘喜欢欣赏人类互相残杀的人类。’或者说‘喜欢践踏他人感情的人类’你明白吗?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与你这个用人偶术拼凑出来的‘怪物’不同,我啊,是完美的人类啊。”
男子银色的瞳孔中迸射出异样的光芒,他雀跃无比地挥动着手臂,像一个狂热的演讲家一般,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一开始,凰天本以为这男人不过是一个重度中二病患者,在对方提到自己的事情之后,凰天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不由后退一步,沉声喝问道。
“因为——世界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哦,也就是所谓的‘全知全能’。喂,别做出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嘛,如果对此有所怀疑的话,那么我就立刻证明给你看吧。”
年轻男子说着将zippo打火机的底部放在拇指上,食指与中指扣着翻盖,铰链朝上,紧接着他的食指和中指向着有铰链的一边下滑,下滑的同时抓住打火机的侧面,打火机的盖子翻开的一瞬间,转动打火轮,玩出名为【瞬间】(the-snap)的点火花样。
“啪嚓——”幽蓝的火光再一次亮起。
男子像凝视着水晶球的占卜屋魔法师一般,锋利的目光透过幽蓝的火焰直视凰天。
“凰天,现用联络代号mr.zeit-i,nail(钉子)组织幕后的leader(领导者)。为了阻止【绝对战线】发起的‘雅典娜行动’,在时间系能力者的帮助下多次发起对【事件树】的修正,但一直收效甚微。直到上一次轮回结束后,才取得重大突破。目前,正在介入对‘空海十大都市传说’所引发的一系列不寻常的社会现象的调查行动……”
年轻男子用挑衅的眼光看着凰天,口舌流利地将有关凰天的情报一举道出。
“够了——!!!”
男子那‘看穿一切’的傲慢终于激怒了凰天,他愤怒的大喝一声,在无意间释放出的【力场干涉】能力的作用下,大地都开始颤抖起来。
“……呵呵。”
男子一瞬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但随即又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
“你就是刚才在第三综合医院内制造血腥杀人事件的凶手吧?——哼,【电子幽灵】的出现也是你搞得鬼?”
凰天的双眸中正聚集着强烈的杀气,他厉声向那男子喝问道。
“啊啊,我可以把你的这个可笑的猜测当作是对我的侮辱吗?那种低劣的犯罪手段,我可没兴趣去做呢。”
男子故作苦恼地摇了摇头,右手的拇指按揉着太阳穴,显得相当失望。
“哦?居然否认了?那么你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聆听你中二般的发言?”
本以为对方会很干脆的承认自己的罪行,在质问遭到否认后,凰天有些意外地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我最讨厌哪种人吗?”
男子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他的眼神中开始露出的凶恶视线。
“……我最讨厌的啊,就是违反‘游戏规则’的人了。那种自以为是的耍着小聪明,靠脱离【规则】之外的手段获取胜利的人,我啊,恨不得把他们都杀光呐。
与【伽蓝区】进行秘密交易在先,拉拢拥有不老不死之身的虚数能力者在后——凰天啊凰天,你已经碍眼到让我看不下去的地步了。本以为和你的‘游戏对决’应该是最为惬意的,谁知你偏喜欢扰乱我辛苦订立的‘游戏规则’。那么,实在是抱歉,我不得不在‘游戏’彻底崩盘前将你除掉了。”
最后,年轻男子终于撕下了伪善的面具,他深沉地叹了一口气后,一记手刀向凰天斩去!
银色的瞳孔陡然变成了血腥的赤色!
在男子动手的刹那间,凰天的大脑中已经感觉到了令人窒息的杀气,扁桃体区的神经突触开始大量分泌多巴胺(dopamine)。恐惧的情感被强制抑制,脑中自动展开“力场干涉”的演算模型!
(……有些不对劲……演算能力无法发动?!)
就在这时,凰天的思维遭到了莫名的阻碍,负责启用演算公式的脑垂体无法正常工作,脑电波受到了未知的干扰,所有感官系统输入的演算数值被强制清零,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能力发动失败!
“噗嗤——!”男子切出的手刀贯穿了凰天的胸膛,将他的整个心脏捻碎。
猩红的鲜血如喷泉般从可怖的创口中流出,将凰天的整个身躯浸透。
超出神经承受能力的致命痛觉从胸腔扩散到了全身,凰天险些当即晕厥过去。
靠着过人的毅力,他才勉强保持住了神智的清醒。
“竟然……能够干扰能力者的演算能力(p.m.c)——你究竟……是什么人?”
奄奄一息的凰天,声音逐渐变得低沉起来。
他只觉得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视野也被铺天盖地的猩红所掩埋,维持【魔偶躯体】运转的“魔力”正在迅速流失。
“龙犽,这是我的名字。看在你要死的份上,这份情报我就免费提供给你吧。啊,我真是慷慨啊。”
自称为龙犽的男子,伸出舌头,舔舐着嘴角沾染的鲜血,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男子哈哈一笑,将插入凰天胸腔的手刀抽回,凰天顿时身体脱力,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哈?你以为自己拥有【魔偶躯体】,就是不死之身了吗?只要限制住你肢体间流动的‘魔力’,摧毁心脏中埋藏的【魔术刻印】,你不过也是一具**凡胎罢了。哈哈哈——”
龙犽以胜利者的姿态俯瞰着无力地瘫倒在地,浑身浴血的凰天,发出了狰狞的狂笑。
“说来,也多亏秋旋的帮助,才能揪出你的真身呢。下次有机会必须好好地感谢他啊——哈哈哈。mr.zeit啊,游戏还在继续进行,可惜啊,你已经无法亲眼确认胜者了。”
龙犽得意地仰天大笑,他一面无比雀跃地手舞足蹈,一面从不远处提来了一个金属桶,将桶内的汽油泼洒在了凰天的身体上。
“最后——再道一声永别吧。”
龙犽诡秘的一笑,他再一次举起了手里扣着的翻盖zippo打火机,用中指和拇指扣着打火机机身,将打火机翻转过来,紧接着松开中指,用食指固定住机身,在盖子打开的一瞬间用中指转动打火轮,玩出环世界(around-the-world)的打火花样。
被打燃的打火机扔向浑身被淋上汽油的凰天——地狱般的烈焰剧烈的燃烧起来!
凰天那包含着世界之“恶”的躯体,就这样逐渐消散在大火中。
“哈,这样子真是无比狼狈啊……”
“我的恶行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么……”
“可是,不想死……”
“我,还不想死……”
“与他的约定,还没有完成……”
“与她的誓约,也没办法实现了……”
“真逊啊……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对不起……秋旋……”
“对不起……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