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树梢倾洒而下,晶莹的月色在墨色的叶片上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芒。
竹院中。苍柏下。一个略显憔悴的身影举着酒杯,正对月长叹“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恨多愁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忧来明日愁——”叹罢,昂首举杯,一饮而尽。“好酒啊。数十上百年得佳酿,这味道果真不是盖的啊。咦?喝完了?”望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酒坛,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地放下后,他仰头望向天空上的那一轮无暇。淡淡的月光映照在他的脸,隐隐约约露出一张带着淡淡忧伤的面庞。
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墨绿的长发散乱得披在肩上。前额已被长长的头发遮挡住,只留下一双同样是墨色的眼睛,在朦朦胧胧的月色中微微空洞,有些失神。蓦地,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也许是自嘲一笑,却带有几分怨毒,让整个人更显妖异。
“总是躲在梦与季节深处,听花与黑夜唱尽梦魇,唱尽繁华,唱断记忆的来路......”听闻身后不远处那空灵的琴音,他不禁随风低语起来。
不久,琴音止。一个人影踱步至少年身后。
“有女青青,明眸红唇,秀容娇颜,黛发如瀑......”少年听着身后响起的莲步之音,低声呢喃着。
只见一个少女如空谷幽兰般,气质出尘,静静立于月色之下。秋水般的眸子纯净无比,长长的睫毛在微风中轻颤,琼鼻挺秀,红唇贝齿。如墨的长发自然地披散至腰际,一席白衣。如玉柳般静静立于院中,轻盈又柔美,如画中走出一般,说是完美也不为过。
少女可谓婀娜到极致,此时正无声地站在少年身后,目光中流露出点点的担忧。“喝这么多酒,对身体可不好。”终于,院中的沉寂首先被打破。
少年随意地摆了摆手,“无妨。怎么,小青你也有兴趣同饮上几杯吗?”他始终没有转过头来。新开一坛美酒,依旧不断独饮。
白衣少女柳眉微蹙,无奈地摇了摇头,“不了,你自己注意,别老喝醉,这对身子可不好......”说罢,便转身离去。
待少女离开,独酌的少年才悠然转过身来。墨色的双眸中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不知是痛苦,是喜悦。
少年名叫墨十。三年前,在被一批“强盗”追杀过程中,他偶然被牧野家的人救下,后来便来到了牧野家族中,因为无了去处,便暂且住了下来。这一住,便是三年有余。
牧野家族,乃是武林之中第一大家族!称霸江湖数十载,其门人遍布武林各处,不计其数。
当今,牧野家族的家主,便是早在十年前就已成为武林公认的十大顶尖高手之一的——牧野笛!传闻其武技神乎其神,根本无法估量。如今的武林十大高手,牧野一家就独占了四位!其不可撼动的霸主实力可见一斑!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一代的牧野家新人,更是出了整整四位近乎妖孽的青年高手:牧野青,牧野琪,牧野书,牧野华!其中,牧野青与牧野琪为女子,而牧野书和牧野华则是男子。
牧野华,闭死关三年有余,就连墨十也未曾与他谋面。传闻早在三年前,他就有了与武林十大顶尖霸主人物交手的资格。这样的家族核心子弟,也极可能成为下一代的牧野家主!
拈着酒杯,墨十望着天空,两行清泪不觉中已顺着眼角滑落而下,湿透了半衫,也不知是酒水,还是泪水。
带着三分醉意,墨十渐渐陷入了梦中......
“小天,你逃不掉的!还是快快随我等回族中接受制裁吧,说不定,家族还会饶你一命!”
三名手持长剑的中年男子极速追赶着前方奔跑的几人:一名英俊的男子,身负长剑,一名美丽的妇人,一手持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精铁双环,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婴,还有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被男子紧紧抱在怀中,不断飞奔。
三人借着灵动一筹的身法,很快将逃亡者包围在三角阵型之中。
“老族长,恕我无法从命!即便拼上性命,我也要阻止你们带我的家人,回到族中处死!空爷爷”,男子转头望向身后另一位满面白须的老者,“恕小天,不敬,杀!”话毕,脚下一点,男子与年轻妇人一同冲了出去,一时间,剑气缭绕,破风之声不绝于耳,五人在呼吸间展开生死搏杀。
“剑舞长天,双环破月!”一道剑光冲天而起,映照着双环的残影,几乎是瞬间便击溃了三位“追杀者”的防线,即便三人反应敏捷,同时飞退,可依旧被微微震伤。
“噔!噔!噔!”三人连退数步,方才将剑气的余威尽数卸去,此刻,为首的老者一脸震惊道:“小天,你竟然已到了这一步,只差一层功力,便可成就无数年来未曾有人达到的高度,却要背叛家族,这,又是何苦呢?”
被称作“小天”的男子持剑一脸平静,缓缓答道:“空爷爷,我牧野天一生从未追求过所谓的“至高”,我所追求的,只不过是守卫我所珍视的而已。”说罢,他将剑横在胸口,决然无比。
“天贤弟,弟妹,你们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啊。看看,这是谁?”另一满脸络腮胡子的追杀之人缓缓将手中的女婴抬起。不知何时,他已将妇人怀中的女婴横空夺走。
“你——”美妇人一下子红了眼:“把孩子还我,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与他们无关。”
“哼,你当我是只会修炼的傻子么?你说,若是今日我手刃了他们的父母,这件事,可与他们有关?数十年后,是否会是我的心头大患?这样,只要你拔剑自刎,你也不是我杀的,我便答应你,今后好好照顾这孩子。弟妹,你看,如何?”轻蔑的笑容,满满浮现于面庞之上。
“这......”妇人一愣神,就在这时,一抹诡异的笑容在“胡子”的脸上升起。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三枚镖型暗器便已洞穿她的心脏。一股冲天的鲜血直喷而出,染红了周身一片绿色。高手决胜负,往往在一念之间。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名男子手中微微一动,另有一枚暗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已在一旁被这一幕惊呆了的男童。无声无息的,钉在了他的左肩。“噗”,强大的冲击力使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脚步一退,却是不巧踩到了几块石砾,身子不听使唤地向着身后那深谷跌落......
在下落之中,恍惚间,他听到了父亲野兽般的狂吼,妹妹的哭啼,以及那几个原本在族中慈眉善目的长者而如今却成了嗜血的狂魔般的嗤笑声......我......以前,也是牧野家族的人?
“不——”少年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起身四顾,仍是处于小院之中苍柏之下。
“呼——”长吁了一口气,他勉强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肩。
这时,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墨十,出了什么事?”两位秀美的女子从院门中款款而入。
一位,便是昨晚那弹琴的女子,仍然是一席白衣翩翩。衣角随风舞动于空中,尽显绝美之资。另一位,身着一席黄袍,大大的眼睛随着修长的睫毛不断闭合,微斜的刘海盖过了眉毛,琼鼻下嫩红的小嘴不断地一张一合,“呼呼,累死我了,石头,你搞什么呢?吓我们一跳,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说完便嘟哝起小嘴,一副不悦之色。
石头,这是黄衣少女给墨十起的雅号,因为“十”同“石”发音相同,而墨十的性格又偏向于安静,这让好动的黄衣少女时时不满,因此就起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外号。
这两位少女,便赫然是牧野家族中崛起的一代新星:牧野青,牧野琪!三年来,墨十一直居住在这个小巧而精致的别院中,与牧野青和牧野琪所住的院子仅又一墙之隔。经过三年的时间,他与两位少女的交情不可谓不深。
在外人眼中,墨十只是三年前被救回的普通武者,然而牧野家族中也仅又牧野青,牧野琪二人知晓,每天夜深之时,墨十都会一个人独自在院中练剑,且他的剑法极为灵动诡异,并不输于牧野家族中年轻一代的高手!
平日里,墨十是右撇子,无论做什么,都与寻常人一样,用的是右手。而当他左手触剑的那一刹,整个人颓废的气质就会在无形之中悄然消逝,徒然散发出一股无比凌厉,甚至充满了杀伐的恐怖气息。即便强如牧野青与牧野琪,也无法做到在这气息的影响下,毫不动容。
三年前的一个夜晚,当牧野青与牧野琪无疑之中观到墨十练剑之景,不由大感惊讶,便与墨十切磋了一番。谁知二人联手竟仍伤在可墨十的剑气之下。
那以后,他俩总是来寻墨十比试剑法,切磋武艺,互相交流。这一来二去就是三年。三年来,他们结下了很深的情谊。墨十武功超群的秘密,两人也因墨十之请,没有向任何人提起。
“我想,在这里留了那么久,也差不多是时候离开了......”墨十望向二女,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道。
“什么?石头,你要走呀?为什么啊?”牧野琪闻言瞪大了眼睛,一只玉手捂着微张的嘴,一脸吃惊,煞是可爱。
这里,本就不属于我。再留在这里,恐怕不合适了。”说话间,二女都未注意到,墨十用力捏紧了双拳,微微颤抖。“我,这就去向族中管事告辞。”说罢,脚一点地,飞身出了小院,朝远处行去。
“石头!”牧野琪一急,一个飞身追了上去,“别走呀,你明明说过会等到我和青儿的剑法大成再离开的,你言而无信,哼!”一见牧野琪的小姐脾气又上来了,墨十不仅微微皱了皱眉,“哎——不是我不想留,而是......罢了,我就再多留几日,等到牧野族内的武会结束再走,到那,我想......时你们的剑法也该接近大成了。”
武会,顾名思义,乃是牧野一族用于检测年轻一代新秀实力的比武大会,每隔数年举办一次。上一届牧野武会的头四名正是牧野青、牧野琪、牧野书及牧野华四位。而在武会结束之后牧野华便一直闭关不出。
几度春秋一瞬即过,而今的四人,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那份稚气。一身修为更是更上一层楼,愈发深不可测。哪怕是放眼整个武林,多数老一辈人都未必是敌手。尤其是牧野华,早在三年前便可与老一辈人物争锋。虽说他能与武林十圣(十大高手)对战仅仅是江湖传言,可又有谁胆敢说必胜的了他。要知道,这可是在武林霸主家族中能争到顶尖的人,哪一个不是妖孽中的妖孽?
当看到墨十终于勉强答应暂时留下来时,牧野琪又一下子活跃了起来,脸上大有一副大功告成的喜悦,可心中却是在想:“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本小姐留得住你一次,自然也能够留你两次,三次。不然这么好的陪练不是白白浪费掉了。”
要是这让墨十知晓,恐怕立马会翻脸拍屁股跑路。可牧野琪的演技是何等的高超,放眼江湖恐怕也是小魔女级别的存在。其善变之程度,令众多活了大半辈子的长老都目瞪口呆,只得大感无奈。放眼整个族中,未曾在她手底下吃瘪的人还真找不出几个来。
所以这一次,墨十还真的没有看出一丁点儿的破绽。只是缓缓转身,向已行到一旁的牧野青点头微笑了一下,就独自踱步到了居住的小院中,又开始望着天空微微发愣......
牧野琪一见墨十又是这般模样,眉头紧皱,不禁大呼没劲。(http://.)。她的性子是最闲不住的,哪怕在修炼时也是一样。可以说,她的天赋更胜牧野华,只是没有专心安静下来好好的修炼。每次都是被族中老人逼着修炼一阵子,然后只要一个不留意她便会溜得无影无踪。这般心性仍然可以位居牧野新一代四大高手之一,不得不说绝对是一朵奇葩。
不多时,她便拉着牧野青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墨十一个人,独自静静立身于院中,阵风扫过,几片枯黄的落叶萧萧而下,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儿,随后悄悄斜躺在墨十的脚边。半晌,他俯下身,拾起落叶夹在两指之间,忽而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泽,只听他轻声喃喃道:“中州,恐怕是要变天了......”
半月之后,正当整个牧野家族年轻一辈忙于两日后的武会之时,族中修炼重地内突然爆发出一道冲天的剑芒!“哈哈哈哈——”随之响起的,是一阵豪放不羁的笑声,“我的流星剑,终于大成了!从此天下,任我纵横!”
牧野族中,无人不为之侧目惊叹。流星剑,牧野剑法中攻击最为凌厉的剑法。其出剑之迅捷,实乃不可思议,往往瞬杀对手于呼吸之间。甚至比之江湖中顶尖的刺客剑法更为奇诡。
放眼武林,能将其练至大成境界的,也只有当今牧野家族的族长——牧野笛而已!而如今,又有一人将其修至大成。毫无疑问,若是不出意外,在今后的十数年甚至数十年中,牧野家族在武林的地位仍将如日中天,无人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