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极其宁静,小桥流水之内,便见炊烟袅袅升起,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座落着数百座大小房子矗立在点点树影当中,河边依稀有几个浣菜的村姑,历刖一行人刚刚达到村口,便听到村中小孩传讯:“回来啦,爹爹他们回来啦!”
这童声如平静湖面掉落的花瓣,在安详的小村里荡起片片涟漪,村中吆喝四起,一起归来的众位大汉相互作别之后,各自回家。
陆起双手抱起一双儿女,领着历刖来到自家门口,回头道:“兄弟随我来,好好尝尝你嫂嫂的手艺。”
屋内传来阵阵菜香,陆起怀中的两个小孩闻到香味,吸吸鼻子,舔舔嘴唇,奋力挣开父亲的怀抱,径直奔厨房去了。历刖站在门外,听到屋内小孩奔跑,撞倒凳子,女人笑骂的声音,不由一阵莞尔。
二人走进屋中,屋内窗明几净,木制家具虽然简陋,除了被撞翻的那条矮凳,其余摆放整洁,上面漆着嫣红的山漆,略带暗红,微微爬着几条漆纹,隐隐有些古旧。初升的阳光打在屋子里,抹上一层明暗相间的光影,道道光线之中,竟然看不见浮沉的灰粒。桌上几道家常小菜升起的淡淡热气,在阳光照耀下格外清晰,历刖不禁暗赞这位未曾谋面的大嫂,真的贤惠。
坐在桌旁,正好面对窗口,窗外几只像鸡的家禽四处寻食,追逐不已,羽翅拍的地上灰尘不断扬起又落下。好一派宁静祥和的田园气息,此中真意,欲辨已忘言啊。历刖慨然道:不知道这种宁静海能够持续多久。
回头看向陆起,见对方眼中也是忧色难以掩饰。
“婆娘,快点把外面那只大羽鸡杀掉,今天我兄弟来此,你给好好露两手。”陆起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朝屋内大声喊道。
“你这没心没肺的,兄弟来了也不早说,这急急忙忙的,怠慢了兄弟怎么办?”声音虽然有点恼怒,但是柔柔的,非常耐听,声音之后,厨房门口便出现一个青年妇女的身影,黑发像声音一样柔软,一根蓝色绸子扎了,垂在脑后,显得非常端庄,历刖暗道:“大哥好福气。”
女人走到另一件房内,抱出一大坛子酒,拿出两只大腕,道:“叔叔,你先和当家的喝点酒,我去杀了那只大羽鸡。”说着把酒坛放在陆起面前,历刖躬身还礼。
二人满上酒,碰了一下,一口吞到肚里,眼下异族就要前来,家庭场面越是温馨,二人就越是觉得压抑,历刖道:“大哥娶到了贤惠大嫂,又有一双好儿女,真是好福气。”
“那是,也不看看你大哥是谁,你大嫂当初可是这几个村子远近有名的姑娘,嘿嘿……”陆起一口酒咽下,说到自己婆娘,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了,满嘴年轻时期的英雄事迹,不知不觉两个小孩子凑到桌前,眯着眼睛笑嘻嘻的听老爹吹嘘,陆起一人喂了一口酒,道:“去、去、去,去帮你娘做饭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听什么?”
陆立一边走一边回头道:“历叔叔不要听爹爹讲了,他都讲过几百回了,你听立儿讲,立儿比他讲的好。嗯,嗯,爷爷都比老爹说的好!”
历刖顿时被逗笑,拿起坛子,给陆起满满的倒了一碗,问道:“老爷子怎么不在?”
“老爷子一大早就赶山去了,吃饭就回来。”陆起说着遥指这窗外,远山脚下一个消瘦的人影正快速靠近,片刻即到。
二人来到门口,陆起抢先说道:“阿爹,这是我新结识的兄弟,名叫历刖,初次从师门下山,被我请到家里来了。”
“小子历刖见过伯父。”历刖躬身拱手道。
“好,好,历贤侄是我族龙族后裔吧?顶上三魂略显龙形,此等年纪,如此修为,前途不可限量啊。”老爷子说着丢出一头山藤捆着的五彩麋鹿,手中不见护腕戒子,显然是袖里乾坤之类的仙人手段。
老爷子说完,向屋内唤道:“莺莺,立儿,爷爷抓到五彩鹿子陪你们玩啦!”
历刖飞升之前就是中华儿女,炎黄子孙,老爷子说他是龙的传人,倒也有根有据,但是历刖平生都未曾见过真龙,心中也有很多疑惑。
三人进入屋内,身前添上一碗酒,历刖问道:“伯父说我是龙族后裔,龙族之事我以前也未曾听师傅说过,不知伯父如何看出?”
老爷子道:“我族流落各地,除归云峰内聚居的族人,漂流在外的为免被异族混入,各部族长老皆习有窥魂之术,此术可以看穿元神三魂,分辨族人异类。我观贤侄三魂略显龙形,胸中五气隐隐成五爪,等到你修为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地,元神自然会灵魂尽显,龙形丰满了。”
喝上一口酒,老爷子接着道:“只是祖龙九爪,生九子为蟠龙(无云)、蛟龙(无角)螭龙(无鳞)、虬龙(无须) 异种:应龙(有翅)、蜃龙(有壳)、夔龙(只有二爪)、鼍龙(形似鳄鱼)、螯龙(形似海龟),但九为极数,这九种之外,尚且有不少种类,昔年统御四海之龙,就皆为四爪,不在此九种之内。”
“只是贤侄龙形五爪,我也未曾听闻我族龙族分支有此一脉,老朽见闻浅薄,确实不知。唉!只恨生在归云之外,没有进‘天涯阁’的机会,不然我归云峰外百万族人,何至如此啊!”
“如此说来,我果然与兄长是同族?伯父,这‘天涯阁’又是何地?”历刖疑惑道。
“我族分支众多,贤侄为龙族后裔,这点贤侄不需疑虑。天涯阁是百万年前大战之后,我遗族宗师莫何收集全族功法,束之天涯阁,凡我族子弟,一生皆有一次进入阁内选择自己功法的机会,唉!只恨我等生在归云之外,不然又何至沦落到要受异族奴役的下场?”
老爷子说着语气略略一顿:“不入天涯阁,不知武道深处!”,他高高举起手,又无力的垂下,轻轻拍在桌子上,举起酒碗灌上一大口,历刖转头看去,厨房门口那两双乌溜溜的灵动眼睛正在看着这边。
战争,对于孩子,本该只存在于童话之中,如今却将**,血淋淋的呈现在他们面前。
“历兄弟,哥哥求你一件事,你务必答应!”
“大哥有何事吩咐?还要说求!莫不是看不起我历刖?”
“我求兄弟你过了今晚,就走吧!带着莺莺和立儿,再也不要回来了,若以后兄弟修为有成,就带他们回归云峰内吧!”
“不如大哥集合全族,举族迁移算了?”
“哎,故土难离啊!迁移?迁到哪里去?此处距离归云峰何止数万里,途中有多少变故,谁能预料,更何况我陆家部族也并非凝聚一团……”
“大哥是说昨晚陆熊说的陆遣长老?”
“非是陆遣长老一人,陆遣长老不过是代表部分族人的意见而已,他们是害怕呢!上次我们经过一个部族,那部族全村上下,男女老幼,尽被屠戮,一个不留。”陆起感慨道。
“陆遣那个废物,我族只有战死的男儿,没有跪下的孬种,早知今日他会如此畏畏缩缩,当初老子就不该从异族刀下救他!”老爷子说着,咽下一口酒,气极之下一口酒呛在喉咙,拍着桌子,重重的咳了几下。
“大丈夫生为大义,虽九死其犹未悔,大哥,老爷子都说我族只有战死的男儿,你又何必陷兄弟不义?”历刖正色道。
“好!不愧是我陆起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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