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 第一部 1-3章
能让我牢记“燕垒生”这个名字的,是《天行健》开篇那段惨烈的破城场面,战争中个体生命的脆弱,胜利者对战败者的草菅,等等,跃然纸上。若论惨烈萧杀,这部《大剑》的开篇亦不逞多让。
与《天行健》相映成趣的是,《天行健》直接进行了战场的正面描写,而《大剑》则只去刻画两军对垒的城墙之后的情形。以尸为食、以血为羹,没有刀光剑影,却只有伙房每日源源不断送来的食材--阵亡将士。岳武穆一句“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大约只让据案的文人抽象出莫名的豪壮和兴奋,却全然没有想到古代沙场最本质的行为----收割人命。啖肉饮血,在这部小说里才还原了它本来该有的惨烈和残酷。
常思豪,大约是主角吧,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为了不被饿死,就这样在伙房开始了他的舔血生涯。
伙房,看似与侠客江湖多么遥远的一个地方啊。却不知,古有樊哙,屠狗者尚可建功立业,更何况终日分尸解体,视人如猪狗食材的常思豪。一年的光景,改变的不仅仅是运刀的气力、速度、手法,更有一副渐渐冷下来的心肠。
第一部 4章
看电影《斯巴达三百勇士》,唯喜其中的战斗场面,一动一静、一快一慢,尽得张驰之道。此文亦如是。
第一部 5章
第一部开篇以沙场战斗为主,但放开毫不逊色于他人的厮杀正面描写,我更欣赏作者对于战场之外的烘托。厮杀脱围之后,没有如常人一般去写疼痛、疲惫、悲伤等等,却笔锋一转,写到持刀的右手已经僵住,无法松开。轻轻一点,惨烈沙场上那份求生的潜意识便已鲜然纸上。
“天际鸦飞,盘旋凄鸣。”萧萧之间,第一幕落下,城破,主亡,只留了一个厮杀场浴血出来的少年独自面对未知的江湖。
第一部 6-9章
侠客小说中的江湖,早已不再是地理上的江湖,交江湖人,结江湖事,即入江湖。一切倏然而来,无丝毫拖沓。若口水流派写手如云天空者,必大段插叙,哀恸逝者、迷茫前途、休养伤势、恢复气力,完全之后方可进行下一关,如此洋洋万字又岂够交待?只叹众小白偏好日嚼一万糟糠文字,众编辑只知盲从市场推崇狗粮。奈何?
刀光闪过,皮褪骨脱,游刃有余者,唯徐克武侠片《新龙门客栈》中小伙夫可比拟。此亦伙夫,彼亦伙夫,此文亦能如彼片成就经典乎?
江湖道义,却不仅仅是刀头舔血这么简单。双方见常思豪不可力敌,遂转智取。于少年而言,江湖险恶可见一斑,一人一刀如何安然面对?
只是顾老大一番说辞,借刀杀人之心已是昭然若揭,作者却又偏补了数百画蛇添足文字,一一说明直至味同嚼蜡,此举是低估众小白智商么?
常思豪初入江湖,文中借顾、孙二人一番长篇大论,剖析形势。如此一股脑儿把大段江湖背景填鸭进来,莫说那个江湖雏儿常思豪听得懵懂,便是我这个读者也看得一头雾水,焦躁厌烦。何不在情节中慢慢展开?丈许长卷,徐徐而展,如此才是观画之道,岂有欲一眼而尽收眼底的?否则目不暇接也是自然。
“三君、四帝、八大人雄、十大名剑……”一下子引出这许多设定,哪个能记得住?便是个人最喜欢的温瑞安《神州奇侠》系列,上来便是“八王、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云云,最后让人牢记的不过是一个阴阳两面的剑王屈寒山而已,而且若不是老温笔下给他如此多的戏份,他又何尝不是“泯然众人矣”?国人向来喜欢玩数字游戏,今亦有“五讲四美三热爱、三个代表、八荣八耻”云云,只是若非落到实处,空谈数字,虽看得整齐又有何意义?文章也是此道,人物是靠具体情节来烘托的,却不是靠脑门上标了的“一、二、三、四”出来唬人。如果不是开中药铺子,那还是少玩弄些数字游戏的好。
袁凉宇一番鬼魅心思,却阴差阳错成就了常思豪,如此大概算小说通常的主角特权吧。只是他见敌手一刀斩断邪虫,反应平淡:
袁凉宇道:“吸魂蛄乃是千金难买的灵物,却被你一刀斩碎,真是暴殄天物。可惜,可惜。”他口中虽说可惜,面上却无一丝惜色。”
可同一章稍后又云:
陈二总管道:“原来这吸魂蛄是要进献给长孙阁主的东西。”
袁凉宇神色谦恭,仿佛长孙阁主正在天空之上俯视自己:“那是自然,我袁某人何德何能,能受用此等灵物。”
陈二总管面沉似水:“我听说此虫原生不过米粒大小,吸得一人真元,便长大一分,方才所斩这条,恐己害了百人以上的性命。”
袁凉宇昂然道:“不错,被此虫吸取真元者,己有一百三十七人!”
如此忽厚忽薄,尚欠思量。
第一部 10章
此前的一取一救,似乎已经让常思豪知道如何选择立场。他出刀了,一刀即出,也就结了恩怨,从此与江湖也要纠缠不休了。
正打斗间,突然:
这如魔怪般狂暴的沙龙卷,以吞云吸日之势,发出隆隆的吼音,劫掠并摧毁着身边的一切,向远处席卷而去。
红日早己不见了踪影,云翳遮天,电闪雷鸣,仿佛有一扇通往地狱之门,正在打开。
奇峰突起,不知下文如何转折?
******************************************
第二部 1章
他抠抠鼻子,只觉喉咙干痒,咳嗽起来,吐出几口残沙,沙粒干燥,上面竟连唾液都没有一丝。
……
意识回到现实,忽觉腹中饥肠辘辘,干渴难忍,随手在身边挑了几片沾满露珠的枯--&网--然道:“不可呀不可,只要他一松开牙齿,舌头定被咬住无疑,那可是死定了。”荆零雨怒道:“那怎么办?”秦绝响嘿嘿一笑:“他若不想死,那就这么咬着吧,看是他先饿死,还是我的翠水灵蛇先饿死。哈哈。”常思豪有口难言,舌头也不敢动一下,嘴唇沾到灵蛇身体的部分,已经发青,进而向脸部扩散,因为不是破皮沾血,所以扩散不快。但是脑中已经一阵阵感觉麻木传来,心想,不用等饿死,只须我下颌发麻,咬它不住,也就完了。
此处细节似乎经不起推敲,且不说以常思豪此时内力为何不能牙齿一合将蛇咬断,便是蛇身坚硬,难道荆、陈二人救人心切,竟不知用刀剑将小蛇从常思豪口外斩断?客观事物上总是由着作者口灿莲花,读者只有看的份儿,因为书中的这个世界是作者所创;但主观意识上,每个人都会把自己的思维代入到书中去,所谓人之常情不能违背。如果书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悖了常理,读者只怕会轻斥一声:“扯淡!”
本章秦绝响出场不凡,一派颓废阴狠的二世祖给人印象颇深,总算一扫前面几章沉闷之气。
第四部
十章三万字左右,只讲了常思豪与秦家大小姐稀里糊涂的***,然后又和秦家大爷,也就是那姑娘的老爹稀里糊涂地打了一架,再然后就稀里糊涂地就要成了秦家孙女婿。
且不说叙述上的拖沓,但是这番做事的逻辑就实在让人难以苟同。看到这里,总能感觉作者行文的滞涩,许多情节仅仅为了发生而发生,人物也完全没有活起来。看到现在,我竟丝毫说不出主角常思豪是个怎样的人。是粗是细?是好是坏?
常思豪听见,心头剧震:这,这是吟儿的声音,她来看我了么……
窗上人影消隐,足声轻轻远去,憔悴的声音仍自幽然在耳,令那两句诗词回味起来,使人更觉凄然。
她走了么……常思豪茫然若失:我错了,我糊里糊涂地夺走了她最珍贵的东西,她恨我都来不及,怎会来看我?吟儿,你为何不痛痛快快地骂我一顿或是打我一顿?你是来骂我的么?不,不,你那么善良,又怎会骂我打我?为何你会站在窗外?为何你不看我一眼就走?
怔痛良久,忽然明白:是了,必是秦绝响安排了好戏,引她来此看我出丑的……这孩子也当真……唉……吟儿,你吟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你也由杜鹃声中,听出了他阴谋中的破绽么?人都说杜鹃啼血,是否此刻你的心,也和杜鹃一样?
此番情致、此番心思,又哪里是前文那个只知吃肉活命、挥刀自保的懵懂少年能够有的?主角定位过于混乱,前后脱节严重,恰如故事主线的前后错位,萧煞凝重的开头,后面却接了纷乱无序、毫无亮点的江湖争斗。
阅读至此,已没有很强的**将此书继续读下去了。此书巴巴儿地在“大侠”之外独创一个没多少人听说过的“大剑”称谓,是否出力不讨好先不说,单看他的简介:
侠客们总有道义要讲,总有礼节要守,总有可为,总有不可为。侠之大者,如萧峰,如郭靖,一身龙虎吞云气势,活得却实在太累,甚至,要为心中所守,搭上性命。侠有太多道德约束,太少自由。在我心中,有一种人,可以凌驾于侠客之上。他们不做隐士,逍遥世间;无心政治,却解身边小民疾苦;不在乎生死荣辱,只图活在当下,生可尽欢!他们冷傲如冰,又燃情似火,望之千里孤云远,又似身边执酒狂客。他们是剑客!而剑客之中的雄者,便是——
——大剑!
江湖上有一种人,比侠客,更自由!
有人解读金庸笔下的大侠:“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自古传承下来的这个“侠”字,早已不再是当初“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游侠状态,而牢牢地与责任、道义、关系、名气挂上了勾,于是个体变成了群体,又衍生出众多规则,成就了另一个社会体系――江湖。
看作者简介中的文字,似乎要给笔下的侠客们一个回归,是一种个性上的回归,没了羁绊、没了牵扯、没了荣辱责任,大约有些似了《云海玉弓缘》中金世遗所自称的:“我生平独来独往,快意恩仇,纵横海内,决不能受人挟制。”塑造这样的一个所谓超脱“大侠”的“大剑”,本来也无不可,只是目前从文中还未看到丝毫端倪。就是文中曾出现的某某大剑,也不过与旧派小说中的某某帮主、某某厮杀汉一般无二而已。
快意恩仇的独行侠也好,为国为民的大侠客也罢,但武侠小说有一点是不应改变的,便是梁羽生曾说过的:
我以为在武侠小说中,“侠”比“武”应该更为重要,“侠”是灵魂,“武”是躯壳。“侠”是目的,“武”是达成“侠”的手段。与其有“武”无“侠”,毋宁有“侠”无“武”。
回过头来再看此书,除了主角常思豪为遵程太守遗嘱转交玉佩,算是符了一条――“季布重一诺”,其它还有何侠情?
一个好的故事,不应该仅仅是今天甲做了什么、明天乙做了什么的流水帐,而应当饱承着剧中人物的感情,更应当载入作者的个人理念,遗憾的是在这本书除第一部的几章之外,我没有发现这种剧中人的强烈感情,更没有发现作品简介中所标榜的“大剑”精神。如此,不能不说遗憾!
***************************************
个人还有一些想法,关于武侠文学应该怎样发展?题目太大,一时想不出个头绪。老的套路似乎已被用尽,新人面前似乎总有翻越不过去的大山。在网络文学时代,武侠如何引入新元素,来吸引熟知金、梁、古、温、黄的武侠读者。
改日再聊,欢迎各位多多发言。lvs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