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固冷冷道:“十二年前我们被秦兵坑杀四十多万,国伤至今未愈,眼下正是报仇的好机会。难道不该以牙还牙,反过来将他们也坑杀了?”虎背道:“你想坑杀他们,为何还要找我商量?”赵固道:“你是国师,上通神灵,下达幽冥,由你来定夺杀降与不杀降,岂非最能叫人信服?”
虎背去过地府,知道白起杀降卒的报应,道:“降如何杀得!当年坑杀你们赵兵的白起正在地狱道里尝生前杀孽,受无穷无尽酷刑,身体零零碎碎,模样惨不忍睹。他已遭了报应,你若杀了山谷下面这些降兵,后果也会同他一样。”赵固冷笑道:“后果同白起一样又如何,只要能报当年之仇,下地狱又何惧之有?”虎背平时苯头苯脑,但一涉及到自身阴功和成仙大计,反应顿时变得迅速无比。
他立刻揣摩出赵固意图,叫道:“你想借我之口杀掉他们,让我去损阴德,来背你的这口黑锅!”赵固看了他很久,见他丝毫没有合作的意思,慢慢道:“我们好不容易挽回了一点局势,若将这十五万人全放了,他们回去后又拿着武器来杀我们,那挽回的这点局势岂非前功尽弃?对他们仁慈,便是害了我们自己,你说呢?”
虎背想了想,道:“放不得便关起来,等仗打完了再从长计议。”赵固道:“从长计议?人是要吃饭的,我们自己的军粮尚且紧缺,又哪来多的食物去喂饱他们?十五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喂饱了他们,我们自己就得饿死;不给他们吃的,他们用不了多久一样会饿死,迟早都是死,现在坑杀了一了百了,也省多遭饥饿之罪。”虎背叫他这么一说,脑筋有些乱了。
赵固接着道:“况且留着这些人,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变故,倘若聚众为乱,我们也没有多少能用的人手,镇压起来可是伤脑筋得很。”
虎背听他横竖都有理,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话老反驳,只是摇头大囔:“我不管!总之有我在这儿,这些人你杀不得!我此次下山是为积阴功成仙来着,眼睁睁看着你杀降,我还积个鸟的阴功!没了阴功,你叫我如何回去跟师父交差!”赵固忽然发出一声叹息,语气缓和下来,说道:“其实坑杀他们并非我的本意,我找你过来,目的恰恰相反。”虎背道:“你的意思,不坑杀他们了?”
赵固道:“坑杀他们虽然能解一时之恨,但绝非上上之策。”顿了顿,又接着说:“倘若一口气将十五万人全部杀掉,必会激怒秦国对赵国的仇恨。以赵国现在的国力,能保住疆土已是万幸,根本不可能去同秦国一争长短。杀掉这些降卒,秦人同仇敌慨,战场上必然誓死相争,对我们而言是相当不利的。”
虎背道:“那你刚才还对我说什么为报仇不怕下地狱。”
赵固轻轻笑道:“我虽然不主张坑杀,但众将士在十二年前因秦兵失去亲人的不在少数,他们一心报仇,我这个当统帅的要是在国仇血债这样的大事上和他们对着干,以后想要统御调令可就难喽。权衡轻重,只能照他们意思的去做,除非……”
说到这里,住口不言,虎背追问:“除非怎样?”
赵固道:“除非由你亲自出面,亲自去说服他们。”虎背怔了怔,犯难道:“我跟他们又不熟,他们怎么肯听我的话?”赵固表情庄严,握住他的肩膀,“你是神仙门下,又是大王亲点的国师,身上有大王所敕列星宝剑,此次大战最关键因素也在于你的仙法。神圣、威严、战功,三者齐聚于你一人之身,你说的话绝对没有人不会不听。”
虎背根本没认为自己为这场战争出了多少力,不信自己竟有这般作用,脸上微微发红,摸着头喃喃道:“是真的吗?你们打仗,我窝在城里,根本啥也没做,哪里有什么功劳?有什么话就直说,别绕着弯子来夸人家,说得我脖子这凉嗖嗖的。”
赵固一指自己的脸,道:“你看我这样子会是在开玩笑吗?”虎背瞅着他看了半天,仍旧摇头不信,道:“你不想坑杀下面这些秦兵,那打算怎么安置他们?”赵固淡淡道:“我会用他们的命和秦王做个交易。”
虎背道:“哦,什么交易?”
赵固道:“我要用他们做筹码,去向秦国索要这些年吞并我们赵、韩、魏、楚四国的领土。四国得到失地,必然会从拾合纵,到时秦国不足为惧。”说完这句话,眼睛里亮光闪烁。虎背见他志气满满,不禁皱眉道:“你有把握?秦王一定会做这笔交易?”赵固脱口而出:“若我是秦王,这笔交易一定会做!”
虎背道:“这么肯定?”赵固道:“欲治国,必先得民心。秦王若对这十五万降卒的死活不管不问,肯定会大失本国民心。到那时再坑杀他们,责任便不在我们赵国身上,秦国人只会将亲人被杀的血仇通通归咎于秦王一人。任何一位有头脑的君王碰到这种事,该怎么选择,根本无须考虑。”
但凡君王,最担心的事莫过于国中变乱和自己的统治地位动摇,若因一己贪念而招致全国人的嫉恨,是问“王位”还如何能够坐得安稳?赵固这一手,无论成功与否,皆对己方有利。秦王答应这笔交易,赵国则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尽收失地;若不答应,便将降卒尽数坑杀,秦国内部必然会怨恨秦王残暴无情,对自家子民的死活视若惘闻,稍加煽风点火,很容易激起民变,赵固亦可以趁乱出兵,加紧攻打。
以上道理,虎背一时间想不明白,他也懒得去关心这个,但听秦王不肯交易,赵固仍要痛下杀手,急道:“你刚才明明说不杀的,怎么交易不成,又要去杀他们了?”
赵固道:“交易不成,他们自己尚且不管自己人的死活,我们做为敌人,还发哪门子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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