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价之人皆身体不全、缺胳膊少腿,或没鼻子,或没眼睛,模样甚是凄惨。虎背又问判官:“这些人怎会变成如此模样?”判官道:“他们有些是死的时候尸骨不全,来到阴间后,必须补齐才能去投胎,若有一样出了岔子,来世一出生就会有毛病;另一些人死时虽然有手有脚,但生前坑蒙拐骗、作恶欺善,到了阴间就必须按阴律接受刑罚,有些部件在刑罚之时变得零零碎碎,不趁早补齐,投胎时辰一到,下辈子非傻即残。”
说话间队伍来到一栋高楼下,放目一望,楼台甚是壮观,金瓦青墙、红柱白阶,一扇铜钉大门朝里直开。真人刚来到门口,十殿阎罗中的第一殿秦广王已从门后迎出来,见到真人,即控背恭身,拜道:“真仙大驾,小神有失远迎,惭愧、惭愧。”
真人道:“阎君事务繁忙,我师徒二人无端上门打扰,是我们失礼了。”秦广王屏退众鬼差,将真人和虎背迎入森罗殿内,分主客坐下。虎背不能同师父平起平坐,于是立在真人身后,脑袋东张西望,那些鬼差鬼使纷纷忙着公干,也没谁过来理他。
只听秦广王先开口,道:“地府有天门、鬼门、人门、仙门,大仙此来直接从仙门而进,岂不要省事许多,何必同那些亡魂一道,在鬼门关费事。”真人应道:“我虽可以从仙门而进,但小徒未登仙道,所只好在鬼门关那里挤一挤。”他说完,问秦广:“适才在关口那里,见关上守军将一干亡魂拒在外面,我看那些亡魂处境可怜,动了恻隐之心,才强行开关,此事在我,望阎君不要难为那些亡魂。”
秦广王忽叹了口气,说:“你有所不知啊,近来公务太繁忙,不能事事顾到,提早关闭鬼门,实在是情非得以。”他缓缓道来:“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春秋五霸之时,诸侯你征我阀,但所图只是伯业,无人敢起称王称帝之心,五霸每战皆是借天子义名,讨它国不义之罪,杀阀有度,点到为止,地府中每天钩到的亡魂不过百千之数,公务相对轻松。五霸之后,韩、赵、魏三分晋土,大国吞小国,九州遂分成秦、齐、楚、燕、韩、赵、魏七家,诸侯国富兵强,渐渐不再满足于伯业。秦国绝周祀,迁九鼎至咸阳,人间从此失了道义,征战之时,杀阀不再有度,胜者生、败者死。五霸春秋一战死百千人,俘虏不轻杀;现今一场战死上个几万人,俘虏皆原地处决,不留活口,鬼门关那里每天都有上万人在排队。我们每日忙得焦头烂额,前来排队之人数量却仍旧逐日增加,只好限定时辰提早关门,否则冥城秩序难保,若惊动天界,玉帝怪罪下来,小神如何吃罪得起。”(“伯业”,简单的说一下,就是指做最强的诸侯;“帝业、王业”顾名思义,指当皇帝。)
真人听他诉完苦,道:“阎君所讲,我亦深有所感,人间怨气冲天,妖精恶魔为助长妖力,趁此时机大肆夺人灵魄,它日必将祸害三界。”秦广王道:“大仙若肯帮天庭降魔除怪,必然功德无量。”真人笑道:“降妖除魔,修道人分内之事,天庭若用得着我,只管开口就是了。”
秦广王愁容散开,面带欣喜,问真人:“大仙光临鄙府,不知有何指教?”
真人道:“我适才向徒弟传授道法,道法中提到阴魂地狱,他不甚至了解,所以特地带他来这里,但望阎君行个方便,派一鬼使领着他去地狱里看一看。”秦广王笑道:“还以为大仙要我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不过是想让徒弟到地狱中去参观参观,这个容易!且稍等片刻。”
这时殿外走过一皮黑嘴尖的小鬼,秦广王唤住他:“剥皮小鬼!到这边来!”剥皮小鬼闻声,转道进了森罗殿,秦广王坐前跪下,说道:“阎王老爷,叫小的来有何吩咐?”秦广王见他手上拿着东西,问:“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剥皮小鬼将手上之物捧道前面,回道:“这是小的刚剥下来的人皮,正准备拿出去卖了钱换酒喝哩。”秦广王问他:“这么说你刚从地狱道那边过来。”剥皮小鬼答道:“正是。”秦广王道:“我现在交你办一件事,事情办完,回来赏你酒喝。”剥皮小鬼道:“谢谢老爷,小的定会尽力办好。”
秦广王朝虎背一指,道:“这位小哥是困龙大仙坐下高徒,你带他到地狱走一遭,看看风景,看完后再带回来。”剥皮小鬼摸着脑袋,嘀咕道:“怪事、怪事,只听说到天上去看风景的,地狱里观光倒还是头一回。”秦广王见他不回话,瞪他一眼,喝道:“剥皮小鬼!你在那嘀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