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筱曼这几天一直浑浑噩噩的,她向公司请了几天假,没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回到了市郊的家。
顾母明显被吓了一跳,旋即用探究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脸色苍白瘦削的女儿,对上她略微躲闪的眼神,沉默片刻,轻叹出声:“回来了就休息一段时间吧,忙了这么久也挺累的。去吃饭吧,啊。”
顾父跟她前后脚回到家,看见顾筱曼木头桩子似的杵在玄关那儿,诧异之余温和的笑着:“曼曼回来了?走,去吃饭吧。”
顾筱曼一怔,慢慢转过身看着父亲,鼻头一酸,毫无预兆的落下泪来。
“……爸…妈——!”
她半跪坐在地上,行李箱被丢在一边,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顾母听着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里面一揪一揪的痛,仿佛被人用刀子狠狠地插进去,反复旋转,然后再狠狠地拔出来……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从小看着她长大。现在女儿心里面不好受,她这做妈的,心里面更难受!
顾母和顾父无声地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她慢慢地蹲下去,抱住女儿颤抖的双肩,圈在自己怀里,任由女儿放肆的哭泣。
这情景,简直和当初的她一模一样!当初她也是被逼无奈和心爱的人分离,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别,竟是阴阳相隔,此生不复相见……
待顾筱曼冷静下来,顾母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从她平日里最宝贵的箱子里拿出一本陈旧的相册来。
“筱曼,妈想告诉你一些事情……”顾母坦然地笑着,一手翻开相册,指着其中的一张照片,让顾筱曼看,“这是我年轻的时候照的,那时候才刚刚十九岁,左边的是许逸辰的妈妈,右边是他的舅舅。”
照片中间的顾母一头乌黑的秀发,皮肤白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巧笑倩兮,米色的碎花布裙衬着高挑动人的身材,彰显着少女的灵动和清纯。左边的许母留着齐肩的黑色短发,俏皮可爱,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状,身材窈窕,气质出众。右边站着的,是一个挺拔俊秀的少年,眉眼处和许逸辰十分相似,透着英气。
“当初我们三个人是朋友,尤其是你林阿姨,我们关系好的不得了,后来认识了她哥哥,我们两个人没多久就相爱了……”顾母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唇角微微扬起,难掩幸福的神色。
“那后来呢?”顾筱曼有些迫不及待。
顾母脸上的笑容却渐渐黯淡:“后来……你外公锒铛入狱,家里乱成一团,我和你林叔叔的婚事,也只能是取消了。然后我就来到了邻市,你林叔叔没过多久就结了婚,还是现在特别流行的奉子成婚。对方是个富家千金,一直很喜欢你林叔叔。”
“你出生那年,林叔叔三岁的女儿被人贩子拐卖,他们夫妇坐着飞机去了越南寻找那孩子的下落。……可是,飞机失事,机上无人生还。他们夫妇,全死在这场空难中……”顾母哽咽着难以说下去,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心里陷入了熟悉的疼痛之中。
顾筱曼也敛起了眸子,无声地轻叹,低沉的情绪随之在心里荡漾开来。
“还记得咱家隔壁的林穗子吧?”顾母突然如是问道。
顾筱曼一怔,闷闷地点了点头。
“她就是你林叔叔的女儿。”
顾筱曼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望着母亲深沉的眸子,艰难的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觉得心跳加速,猛地在胸腔里敲击,倏忽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了,静静的,却带来致命的痛楚。
顾母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眼神悲悯:“……其实当年我就怀疑过,因为她和你林叔叔长得太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后来我就给许逸辰妈妈说了这件事。没想到,他们姐弟俩,居然在一起了……”
顾筱曼顿时想起来当年林茉黎找林穗子的事,她一直认为,是林茉黎拆散了他们。原来……从一开始,便都是错的。许逸辰和穗子姐,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她不敢想象,如果许逸辰知道了这件事,会做何感想?自己曾经死心塌地爱过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表姐!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会妥协吗?
顾母拥住她的肩头,宽慰道:“孩子啊,妈知道你当初是想给穗子报仇才接近许逸辰,但是,现在真相大白了,没必要一直被过去所羁绊,该去追求幸福了,那是你的权利。穗子肯定也想你幸福,所以当初她才隐瞒了那件事,如今你这样子,她会伤心的。”
顾筱曼一怔,旋即淡淡地敛起眸子。原来母亲什么都知道了,包括当初她费劲心思接近许逸辰这件事,母亲一直都知道……
“妈……”顾筱曼把头靠到顾母怀里,轻声呢喃,“我真的可以幸福吗,我怕会……”
“筱曼,”顾母轻轻地打断了她,“当初我是被逼无奈,错失了幸福,现在和你爸在一起,也算是弥补了遗憾。但是,心中出现过那个人,其他人,就再也不可能占据那个位置。我们两家父母,都希望你们能够幸福。”
……
顾筱曼和顾母走出房间,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正和顾父愉快地交谈。
顾母眯着眼看了看,笑着拍了拍顾筱曼的手背,说:“去吧孩子,这是老天的意思。”
许逸辰也看见了她,站起身来,抿了抿嘴唇,莞尔一笑。
顾父和顾母识趣地回到了屋里,给他们年轻人一点自己的空间。
顾筱曼无措地咬着嘴唇,站在原地,与他对视,心跳的很快,她甚至听不见周遭的一切,只觉得有股莫名的情感,正一点一点的渗透她的心脏。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他们久久地对视着,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会仓惶躲开。他们在正视对彼此的感情,毕竟一直那样藏着掖着,终究会酿成大错,就像顾母和许逸辰的舅舅林末语一样,因为懦弱,才会擦肩而过,甚至是阴阳相隔……
即使今后有人来填补心中的那个缺口,也断然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不可能没有半点差错,以及当初的那份回忆和真挚,一并不复存在。顾父不是林末语,即使他再爱顾母,也只能是他,不可能真正的替代林末语的位置。
顾母正是因为懂得这份痛楚,才不肯让自己的女儿与属于自己的爱情擦肩而过,就算是牺牲了自己掩藏多年的秘密,她也希望,筱曼能够幸福。
终于,顾筱曼荡出了浅浅的笑容,刚好迎上他含着笑意的眼睛,爱的火花无声无息的在他们之间绽放。感谢月老和丘比特,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因为爱,越来越近……
...
...